梅子靜靜地看著他,眼睛冷得鐵柱猶如瞬間墜入冰窖。他抓著梅子的手不肯放,哀求著:「媳婦兒……」
她完全沒有心思和勇氣再去跟鐵柱糾纏了,她已經身心俱疲,沒有任何希望,也不能容忍了。梅子一點點掰開鐵柱的手指,轉身就走,而大廳裡的人都被她身上沉重的哀傷和心痛感染,竟然沒有任何一個人想到要攔住她。
鐵柱的腦子裡一片混亂,他甚至都來不及想這幾個月自己都做了什麼,也來不及回味這些日子累積的成就感和還未得到淋漓盡致抒發的淩雲壯志,只知道自己不能失去她!「媳婦兒!俺跟你回家、俺跟你回家,你不要生氣、不要生氣好不好?」
「那我們現在就走。」見鐵柱似乎還想說什麼,她的聲音越來越冷:「你來的時候就什麼都沒帶,回去自然也要這樣,什麼都不帶的回家。」
聽了媳婦的話,鐵柱心裡一鬆,知道自己還有機會,當下什麼都不敢再說了,跟在梅子身後就朝大廳門口走。方正喊道:「兄弟!」他頓了一頓,見媳婦回頭看向自己,那眼神清冷的他從未見過。她從來都沒有對他露出過這樣的表情,不管自己做了什麼犯了什麼傻,媳婦從來都是溫柔以對的,她總是對他笑,好像天塌了她都會陪著他一起。
他出來闖蕩是為了什麼?不就是為了能讓自己媳婦兒過上好一點的日子,能穿金戴銀吃山珍海味不被人欺負讓所有人都羨慕她?!如果她都不要自己了,那麼他的努力還有付出,都有什麼意義?!「大哥。抱歉,俺得回家了。」
方正被他這麼一句話噎在這兒,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鐵柱主動追上去牽住梅子的手,幸好,她沒有甩開。「媳婦兒……咱這就一起回家去,不過你是咋找到俺的啊?還有,家裡的驢子跟雞你都托付給誰啦?……」
他劈里啪啦問了一堆,但梅子一句也沒有回答。她雖然給他牽著手,卻並沒有看他,幾乎算是面無表情的,粉色的唇瓣輕輕地抿著,好像沒有聽到鐵柱的問話一般。鐵柱沒有得到媳婦的回應,心裡咯登一下,可他沒有放棄,而是不屈不撓地又問:「媳婦兒……你餓不餓?是不是一到這兒就來找俺了?要不要俺帶你去鎮上吃些東西再回家?」
梅子依然沒有回答,只是默默地走著。寨子裡的人看到向來威風凜凜山一樣粗壯的二當家牽著個弱不禁風的書生,都紛紛瞠大了眼睛,不知道為何強悍粗獷的誰都管不住惹不起的二當家會是這樣一副表情,好像遇到了剋星,魚兒見了貓一般。鐵柱也懶得去理會別人,他現在一門心思都投入在梅子身上,媳婦不理自己的事情讓他徹底慌了:「媳婦兒……媳婦兒你跟俺說說話好不好?俺這幾個月攢了好些銀子,俺去拿給你,等返家了咱們就把房子給翻新了好不好?」
……梅子停住了腳步,鐵柱以為她同意了,忍不住想笑,雙手一伸就想帶她去自己的房間獻寶。梅子沒有反抗,被他牽著去了。鐵柱的房間很大,雖然不是十分豪華,但是乾淨整潔,應該是有專人清理過。他跑到床頭,一手抬起床腿,一手掀開了地上的幾塊磚,裡面放著一個小小的布包。梅子坐在椅子上靜靜地看著她,窗外吹進來一陣山風,把她額前的幾縷秀髮吹得飄揚起來,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如同一朵隨時會飄然逝去的白雲。
捧著手裡的小布包,鐵柱喜不自勝地把它送到,梅子面前獻寶,雖然是小小的一個布包,但是打開來,裡面卻是厚厚的一層銀票,每張居然都是千兩的面額。
他哪裡來的這麼多錢?梅子怔怔地看著鐵柱手裡的錢,輕聲問:「哪兒來的?」
鐵柱先是愣了一下:「媳婦兒……」
「我在問你呢。」梅子依然很平靜,平靜地表情,平靜地語氣,平靜地問。她輕輕把鐵柱手裡厚厚的一遝銀票拿到手裡,眼睛淡淡地瞟著他:「哪裡來的錢,都是打劫得來的?」
「媳婦兒……你相信俺,俺沒有搶過好人,都是搶的那些為富不仁的貪官污吏還有富人,大多數銀兩錢財都分給窮人了,這些都是方大哥給俺的,說是留給俺,讓俺以後回家翻新房子還有給你買些好東西跟首飾衣裳胭脂水粉之類的……」他有點忐忑地說著,眼睛不住地瞟向梅子,好像很害怕她生氣一樣。梅子卻並未生氣,依然看著他,「搶劫那些為富不仁的,是對的嗎?」
鐵柱不懂梅子到底是什麼意思,他傻乎乎地眨著眼睛,怎麼也摸不出梅子的心思:「媳婦兒……」
梅子閉上眼,再睜開的時候,眼底一片淒涼:「柱子……別鬧了,我們回家去好不好?我不想你留在這裡做山賊,你把這些銀子還給方正,跟我回家,我們就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好不好?」
這次鐵柱連考慮都沒有就直接答應了:「好,媳婦兒你別生氣,咱們現在就回家、現在就回家,俺也想家裡的驢子還有雞仔們了,還有……俺也想你。」
梅子點了下頭,無言地站起身。
鐵柱急得連跟方正道別都沒有,夫妻倆幾乎是立刻就起程趕回家了。梅子心情不郁,一路上始終沒怎麼說話,不管鐵柱如何哀求套近乎,她都不為所動。這一次鐵柱是真的把她傷害了,梅子不敢回想鐵柱欺騙自己不告而別的事情,也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像以前一樣對他,她覺得自己心底似乎有什麼東西變了,但卻不知道是什麼。鐵柱對於媳婦的無視很焦急,可不管他做什麼說什麼,梅子都不理會他。
回到家後,梅子先是跟鐵三哥鐵三嫂報了個平安,鐵家夫妻看到歸家的柱子十分高興,拉著他就東問西問起來,梅子稍稍寒暄了幾句就回家了,剁野菜拌麥麩喂雞喂驢然後煮飯。米剛淘好,鐵柱就歸家了,他自然而然地就坐到了灶前拉起風箱燒起火,不忘仰頭跟梅子套近乎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