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朝廷諸事交給各官員後,皇帝便下命令即日出發了。魏沖手下尚有大軍十萬,所以這一次是隨著大軍一同出發去邊疆的,意欲與劉茂榮大將軍匯合,再一舉擊潰敵方,收復失地。
因為有皇帝在,所以行軍速度放慢了許多,梅行書對此不置可否,沈澤卻氣惱交加。他知道皇上自幼練習武功,雖然稱不上什麼絕頂高手,但想找出個能打敗他的那也不容易,他身體好得很,什麼時候需要這樣慢騰騰地走了?還不是為了那個嬌弱的假男人!這麼一想,他看梅行書的眼神就愈發惱怒,搞得梅行書大多數都避著他走,也省得彼此見面尷尬。
魏沖對於速度如何那是一點也不關心,他整日跟在梅行書身邊,哪怕她什麼都不做只是待在馬車裡看書,他都能傻盯著一整天,就像是要把缺失的四年全部補回來一樣。
從皇帝手中取得了地圖,梅行書於帳中煤油燈下細細地研究著。天朝邊疆西鄰山脈與大江,可謂是易守不易攻,但為何卻在這裡連連被扶桑吃掉三座城池?難道說扶桑國內也有精通兵法之人,乃至於我軍有內奸?梅行書沒有把握,所以不曾對皇帝說過,這幾日她經常被皇帝叫到帳中問話以及探討扶桑之事,畢竟離開了朝廷四年,這四年來她又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不管天下事的,很多事情需要別人講解她才知曉。前些日子魏沖雖然跟她說了個大概,但是其中精細部分卻唯有皇帝最是清楚。
燭火搖曳,梅行書兀自沉吟中,帳子卻猛地被撩起,闖進來的卻是沈澤。魏沖氣急敗壞地跟在後頭,他不能對文臣動武,沈澤的官銜又比他高,所以竟是攔他不住。進了營帳看到正沉思考慮的梅行書思緒被打斷,立刻又是愧疚又是憤怒地道:「梅相,屬下無能,讓沈相闖了進來,他非要來見您——」
梅行書擺手表示自己知道了。她慢慢放下手裡的毛筆,對著魏沖招招手:「遠之,你來得正好,快些幫我磨墨,我一個人實在是太慢了。」
魏沖接過硯台磨墨,眼睛還不住地盯著沈澤看。梅行書在地圖上劃了幾個地方後問:「沈相大駕光臨,有何貴幹哪?」她的態度很平靜,哪怕沈澤再怎麼挑釁和無禮,她依然都是這副雲淡風輕不卑不亢的模樣。這讓沈澤更加憤怒,他的對手並不把他當做對手,這是一種怎樣的羞辱!
於是他大步上前,一把奪過梅行書手裡的毛筆,重重地摔在案几上。魏沖先要發難,卻被梅行書攔住,她淡淡地看了沈澤一眼,將筆重新撿起道:「沈相似乎心情不大好,這是為何?」
這是為何?她還敢問這是為何?!沈澤已經氣到胸膛不住起伏,呼吸聲大到像是噴氣,可梅行書依然是那副悠哉悠哉的樣子,他惡狠狠地瞪著她很久很久,可她就是不疼不癢,好像完全不把他放在眼裡。最後,沈澤到底是一句話也沒有說,怒氣沖沖地掀簾子走了!
看著來回飄動的簾子,梅行書忍不住笑了:「這沈澤倒是有趣兒,皇上是從哪兒尋到了這麼個大臣,真是有眼光。」
魏沖也跟著笑:「您失蹤後的第一年剛好又是一年的殿試,沈相天資聰穎,將所有考卷上的題目都答的滴水不漏,皇上親自點了他做頭名狀元,又任命其為翰林院的學士,第三年,因為其政績顯赫,便被破格提拔為右相,說起來,他和您真的很像呢。不過很多時候發生了大事,皇上就會念叨著若是梅相你在就會如何如何,我想也許這就是沈相視您如眼中釘肉中刺的緣故。沈相為人雖才高八斗,但過於高傲自負,這是他的缺點,但他不失為一代名臣,還請梅相莫要在意。」他繼續磨墨,邊磨邊笑,「我想啊,沈相今晚來是想譴責您身體差騎不了馬所以只能坐馬車以至於行軍速度過慢呢,結果卻被您氣得啥都忘記說直接走了!」想到這裡魏沖就覺得有趣,要知道沈澤其人雖然孤傲自負,但性子頗為冷漠,一年到頭也很少能見到他情緒起伏,像是這樣一句話沒說就被氣跑了,那還真是第一次見。
聽了魏沖的話,梅行書輕笑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我對騎馬很不擅長,只能拖累你們了。但行軍速度緩慢也不是沒有好處的。一來,可以讓兵士們得到足夠的休息時間,做好充分的戰鬥準備;二來,我也能夠記錄下週遭地形山脈與大致上的人土風情,總能派得上用場,等到了戰場上,少不得要用到這些。」
「梅相做事總是有原因,這個我早就知道了。」所以他從不懷疑。
梅行書微微一笑,低下頭繼續研究起地圖來,方才沈澤的鬧騰,在她眼裡不過就是一個小插曲罷了,算不得什麼。可憐的沈澤,枉費他還拿梅行書當對手,哪知道對方其實壓根兒就沒把自己放在心上呢?此事若被他知曉,還不知會氣成什麼樣子。
他們到達劉茂榮大將軍駐紮軍隊的地方大概用了一個半月的時間,這一個半月以來,雙方在戰場上形成了僵局,俱是死傷慘重,皇帝派六百里加急送了快報過去,在他和十萬大軍到達之前不再出戰。扶桑那邊似乎也有驚人的默契,雙方陷入了僵局,敵不動我不動,就這樣互相耗著。
劉茂榮大將軍看起來不像是當兵的,反而更像是個文官,他身形瘦小,面容白淨,就連梅行書站到他身邊都更有男子漢的氣息。你若是因為外貌當他做軟柿子那可就錯了,他可是能徒手擊斃三隻猛虎的悍將。身形雖瘦小,但是那雙虎目裡的精光騙不了人。
他與梅行書亦是舊識,對於梅行書,劉茂榮早就佩服已久,兩人算是忘年之交,此番梅行書回朝,若非有戰事纏身,劉茂榮非加急奔回京城去見他一面不可!
二人甫一見面便緊緊握住了彼此的雙手,劉茂榮激動地放聲大笑:「行書啊行書,你我多年未見,今晚定要不醉不歸!」
梅行書亦是微笑:「伯定,軍營裡可不許飲酒。」伯定是劉茂榮的字。
劉茂榮不以為意,「皇上允許了就成,不行咱問問皇上,晚上准許咱不醉不歸不?!」
皇帝笑呵呵地看著他們寒暄,道:「准了。」
「你瞧!皇上都答應了,行書,今晚你可一定得跟我喝上一杯!還有遠之,咱哥幾個一起喝!」劉茂榮哈哈大笑,攬著梅行書就不撒手,若非皇帝命他們進帳商議軍機大事,估計劉茂榮當場就要抓著他們喝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