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緊制止某人越來越不積德的嘴,梅行書輕輕拍了下鐵柱的臉頰,道:「再怎麼說,他也是我們的義兄,算是一家人,更何況爹娘與乾爹乾娘素來交好,即便到了咱們這一輩情分生疏了,也至少得唸唸舊情。這忙幫了,日後即便有什麼事發生,我們也算是仁至義盡,不能再要求更多了。」
鐵柱仔細想想好像也是這麼個理,但心裡一想仍然是不舒服。他就是不喜歡那個澹台非,倒不是因為極度,而是因為男人與生俱來的遇到敵人時的敏銳和危險。那男人看媳婦兒的眼神叫他看了就生氣惱怒,恨不得撲上去一把扇掉那令人噁心的笑。「媳婦兒……那要是你治不好他可咋辦呀?他要是萬一賴在咱家不走了呢?或者再怪你治療不力,害得他好不了?」
他越想越是恐怖,簡直有點杞人憂天了。梅行書聽得愈發好笑,敲了敲他的腦袋說:「太誇張了,就算我治不好,那也是正常的。我只是略通醫術,還算不上專精,義兄此番向咱們求助,那也得我仔細研究病理才能對症下藥,如若我沒有絲毫頭緒,那即使他再要求,我也是不會再繼續下去的。既然算是一家人,那麼自然要盡自己的全力去幫助他,至於之後的事情……那是他自己的,我可管不著。」她並非稚童,自然看得出澹台非對自己若有似無的一絲情意,但梅行書同樣也很清楚,自己如果處理的不好,那麼就很容易讓兩家反目成仇,即使爹娘長輩們一如既往,但是澹台非心裡定然會有芥蒂,日後說不準會後患無窮。「走吧,先去看看他到底是哪裡出了毛病。」
澹台非與朧月正坐在一起小聲的說些什麼,朧月的神色略有委屈,但都掩飾在眼底,粗心的男人自然沒有看見,可梅行書卻看得清清楚楚,也不知道澹台非要做什麼。
朧月最先看到她和鐵柱,勉強笑道:「妹妹妹夫來啦。」
「嫂嫂不必起身,好好休息才是。」梅行書連忙上前去扶住朧月的肩膀,將她又摁回床上,因為這個大幅度的動作,使得水袖拂過澹台非的臉頰,一陣淡雅梅香傳來,澹台非忍不住吸足了一口,險險壓抑住自己滿心的渴望和癡迷。
就如同一個愛好古董的人某一天突然在別人家的牆上看到一幅精緻的美人畫,因為那極致的美麗而心動,後來得知這畫本應該是屬於自己的,而畫的現任主人卻是個不懂收藏的門外漢,只是因為美麗而捨不得放棄,那種憤慨和無奈……恐怕也只有澹台非才能感同身受了。因為梅行書就是那幅畫,而他就是那個收藏家,至於鐵柱……自然就是那個無比討人嫌的門外漢了。
可是誰規定的門外漢就不能擁有一幅好畫並真心誠意的熱愛呢?誰規定的?
當然不是澹台非規定的,但是他覺得這樣的觀點並沒有錯就是了。他的眼光落在梅行書身上,實在是太過熱烈,就連梅行書想要刻意地忽略都不可能,鐵柱也不是傻子,自然看得清楚,他把拳頭攥得咯咯響,看那表情,像是已經隱忍不住想要衝上去將澹台非狠揍一頓了。朧月則是眼底含淚,可又怕被人發現了,小媳婦兒似的垂著腦袋,裝作什麼都沒看見也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充聾作啞,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心愛的丈夫把曾經屬於自己的溫柔和專注的眼神投注到另一個女人的身上。
唯一還不受干擾的就只有梅行書了。她先看了一眼朧月,鬆手放開她,走到鐵柱身邊,輕輕握住他的手以安撫他眼看就要暴走的情緒,然後將他推到椅子上坐下,溫聲道:「且稍等我一會兒。」
鐵柱那暴脾氣,要不是有梅行書壓著,早爆發了,他從鼻孔裡憤憤地哼了一聲,絲毫不給面子地白了澹台非一眼,氣哼哼起坐下了。
梅行書這才重新走到床邊示意澹台非將手腕露出來。他卻不願:「就在這裡診脈?」這麼多人,長輩們都在,朧月和鐵柱也在,如果不是單獨相處,他還要診什麼脈?!
「你願意也好,不願也罷,都是你的事情。」梅行書淡淡地望了他一眼,餘光瞄到朧月眼底含淚,心底不由得輕歎。「反正也與我沒有關係,再說了,我還需要照料我的兒子,時間也不是很多。」
澹台非咬咬牙,算是忍住了,將手伸出來。梅行書素指兩根輕輕搭上,片刻後,眉頭慢慢擰起來,問:「義兄以前是不是受過什麼重傷?」
澹台非也跟著皺起眉頭,「只在小時候從馬上摔下來過,但是時間太久了,已經不記得當時傷的怎麼樣了。」難道這還跟小時候的傷有關不成?
「想必那傷勢一定不輕。」梅行書收回手,澹台非立刻便覺得少了那溫暖的馨香體溫,整個人也就垮了下來。「才導致了今日的局面。」她畢竟是女子,話不好說得太清楚,彼此心裡明白病因就可以了。「我先開幾副藥調理一下,每七日金針過穴一次,應該不是大礙。」
一聽說媳婦兒有辦法治,鐵柱立馬來了精神,幾個大步奔了出去,再進來的時候雙手捧著文房四寶,笑瞇瞇的,絲毫不見了之前的憤怒。「媳婦兒媳婦兒快來,趕緊寫藥方寫藥方~~」終於要擺脫煩人的澹台家了!!
瞧他那興奮的模樣兒,梅行書也忍不住笑了。她輕移蓮步走過去,提起筆開始寫藥方,鐵柱顯得特別興奮,就差沒手舞足蹈了。朧月從始至終都坐在床上,眼含欣羨的看著他們夫妻倆的互動,有時候看一眼澹台非,眼底酸楚的神色更是令人心疼。
將藥方交給朧月,梅行書叮囑道:「嫂嫂,這藥方便交給你了,一日兩次,早晚服用便可。」
朧月面帶感激地望了她一眼:「多謝妹妹。」
「不必客氣。」梅行書起身,經過澹台非身邊的時候輕輕歎了一聲,「不若憐取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