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3 章

因為是大晚上,再加上梅行書比較喜歡安靜,所以書房留著伺候的下人不多,也就一個婢女和一個書僮。她揚聲道:「進來。」門便吱呀一聲被打開,兩個下人分別站在門的兩邊,中間卻赫然是澹台非。

這麼晚了,他來做什麼?再過兩日他們便要啟程回家了,有什麼話非要在這時候說?心裡雖然不解,但梅行書還是禮貌地放下手裡的筆,站起身微微頷首:「義兄。」

澹台非走進書房,示意身後的下人將門關上,卻被梅行書阻止了,她淡淡地瞟了他一眼,對著兩名下人分別道:「你就在門外,哪裡都不許去,你去看看時辰,把姑爺叫來,就說我有話跟他講。」分派完後,才不疾不徐地看向澹台非,「義兄前來找我所為何事?」

對於梅行書的不解風情,澹台非心裡又是欽佩又是憤怒,他自覺樣貌才氣都要勝出鐵柱不知多少,可為何她待他卻是這樣冷淡疏離?心裡的不滿讓他皺緊了眉頭,充滿火氣的話就這樣不經大腦衝了出口:「我是澹台家的少主子,家財萬貫,人又生得俊俏,哪裡配不上你?你為何總是對我這般不冷不熱,好似我們壓根什麼關係都沒有?!」他實在是嚥不下去這口氣!她嫁給一個山野村夫還自罷了,可她居然敢對他視而不見,尤其是他的示好,她居然將其視為空氣!這才是最最讓澹台非無法忍受的──一般男子都不能容忍這樣的事情。他們哪怕是真的不好,也是不容許自己喜愛的女人瞧不起的。當然,梅行書並沒有在言行中表現出瞧不起他的樣子,可澹台非這般自負的人,哪裡容得下他人的忽視?對他來說,梅行書的沒有反應,就是對他最大的侮辱!

「義兄,請注意你的身份與言辭。」梅行書淡淡地瞥了一眼被命令站在門口的婢女,她恭恭敬敬地垂首俯貼,看樣子是個乖巧的,不會隨便亂說話。

「我的身份?你還不清楚?我是被你任性拋下的未婚夫!」越看她那冷淡的模樣越是憤怒,澹台非險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他幾個大步走上前去,與梅行書之間相隔僅一個書桌,然後怒視著她,想從她眼底找出些許的愧疚與心虛,可她仍是坦誠地望著他,好像不管他怎麼怒不可遏,在她看來都如同跳樑小丑一般可笑。「你就一點愧疚之心都沒有!」

梅行書看著激動的澹台非,心底無奈地歎了口氣,她始終避免與他碰面或者過多接觸,結果還是免不了要開堂布公的對峙嗎?「我承認,當年的確是我的錯,不該留下退婚書不告而別。這是我的錯,我不曾否認。但是,現在你只是我的義兄,我已經羅敷有夫,而義兄你也使君有婦,過去的事情還需要再提嗎?如果我得到的消息不假,在我離家之前,義兄便已經是紅粉知己滿天下了。」梅行書愈發覺得這情景可笑,若非長輩交好,他們幾乎可以稱得上陌生人,可兩個陌生人卻在大晚上的討論這種會令人誤會的話題。她有心不再繼續說下去,只想快些打發了澹台非。

可那廝卻只是窒了一下,隨後道:「當時我並不知道與你有著婚約!」言下之意便是錯不在他。

「對呀,所以我也不曾怪過你呀。」梅行書微微一笑,依然如梅花般高雅脫俗,言談舉止仍然端莊秀美,沒有絲毫不敬或者是鄙夷厭惡。「我以為這件事兩家早已和解了,難道義兄迄今猶然念念不忘?」梅行書很清楚,對於澹台非這樣的男人,只有用激將法才管用。你越是說他用情至深,越是說他不忘舊情想要與她暗度陳倉,他便否認的越是厲害──因為會傷害到他極其自負的大男人心。

果然,澹台非下意識地否認:「當然不是!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呢?一時之間,他竟想不出一個好的理由來解釋了。他能說什麼呢?自己大晚上的,跟犯了瘋病一般跑到這裡來找茬,若說沒有什麼非分之想,有誰信?!

梅行書主動給他台階下:「想必是這幾日的使得義兄情緒略有不穩,待晚上回去讓嫂嫂給你煮碗安神湯,按按太陽穴,自然就好多了。今天晚上什麼都沒發生,義兄以為呢?」

澹台非又能說什麼?他張了張嘴,神色頗為掙紮,看得出他對梅行書倒是真的有那麼一些喜愛,不僅僅只是因為自尊受到了打擊。可梅行書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她將賬本合起來,心裡盤算著鐵柱應該也快到了,便離開椅子,對著澹台非道:「一個人對牡丹花一見鍾情,便在家裡養了傾國傾城的牡丹,覺得牡丹是世上最美,為花中之王,可有一天突然邂逅了從沒見過的白梅,便又覺得白梅清冷脫俗,風姿絕倫,想著要把白梅一同移入花園之中,可看看久了,他才會發現這只不過是自己一時被白梅迷惑──因為他從未見過這種花,心底最愛的,到底還是牡丹。」越過澹台非,梅行書看到自家的漢子遠遠的奔過來,便輕笑著越過他去迎接。「勸君惜取眼前花哪。」

鐵柱氣喘吁吁的跑過來──他剛被勒令蹲了一個時辰的馬步,又被岳父大人練得要死要活,雖然春分了,但天氣還是寒冷的很,可他火力旺,就只穿了件薄衫,如果不是府裡有許多丫鬟,他還想直接打赤膊呢!「媳婦兒,咱回去啊?」銅鈴大眼猛地瞧見那個最討嫌的澹台非,鐵柱猛地瞪大眼,指著澹台非就要發問,卻被梅行書一把摀住嘴巴:「義兄只是來問我關於他身體的事兒,你可別嚷嚷大聲,萬一給人聽見就不好了。」

傻大個歪頭想想好像也是這麼個理,這種身體上的隱疾,一般愛面子的漢子都不會大白天問的,於是他不氣了,咕噥一聲道:「那咱回去嗎?」

梅行書點點頭,示意書僮將書房門鎖上,澹台非自動走了出來不礙事,表情有點呆滯,好像還在想梅行書方才說的話。

不過鐵柱可不許自己在場的時候媳婦兒的目光落在別的男人身上,所以早在書房鎖好門之後扛起了媳婦一路狂奔回他們的院落去了,至於澹台非──嗯,他愛咋樣咋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