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早就料到皇帝會找過來,但是梅行書沒想到會這麼快,居然在他們回家的途中趕來攔截,想必是剛得知這消息就來了。
「久違了,行書。」皇帝騎在千里駒上,隔了大概十步遠,他輕裝簡從沒帶太多人,只有魏沖沈澤及幾名大內侍衛隨侍在側而已。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不帶多點人馬來,也許他潛意識裡就知道梅行書不會跟他走,此番前來,也只是想再見她一面,以慰相思。
梅行書以女子身份行了個禮,微笑道:「多日不見,皇上一如以往風姿卓然。」
魏沖在一旁,雖然努力維持神色淡然,但眼裡的喜悅卻騙不了人。
沈澤卻是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對於梅行書不告而別的小人行徑表示十分的看不慣。梅行書倒是沒怎麼注意沈澤的反應,反正也不重要。她一點也不驚訝害怕,因為她比誰都清楚,在皇帝心中沒有任何東西比得上江山權利。他想必也是知道了元貞已經盤踞了扶桑,雖說扶桑與大秦的實力不能比,但在元貞手上,誰也不知道那古靈精怪的小子會想出什麼點子來,畢竟是個大麻煩。
權衡一下邊境百姓和梅行書,自然是前者對皇帝更重要。
梅老爺跟梅夫人正在後頭那輛馬車上,此刻感覺車停了下來,便撩開車簾,想問問是怎麼回事,卻見女兒前面橫亙了幾匹高頭大馬,而女兒女婿正在與對方對峙。梅老爺立刻蹦躂起來,十分護犢子的衝到女兒女婿面前,對著馬上的人怒目而視:「你們是什麼人!敢攔我梅家人的路!不想活了嗎!」
被爹爹這氣勢十足的吼聲嚇了一跳的梅行書噗嗤一下笑了,爹爹淨知道在嘴上說柱子不好,但日子久了,這不就潛移默化了?瞧,這吼聲,多像是鐵柱呀。不過此時不是笑的時候,梅行書努力壓抑住心頭的笑意,然後湊近父親耳畔,輕聲說:「爹爹,這位可不是他人,是當朝天子。」
「哦,是皇帝啊……啊?!」啊字拐了個彎兒,差點兒破音,梅行書更想笑了,但是如果笑了的話這個場面就會很尷尬,所以得死忍著,但想忍又豈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忍了半天也沒忍下去,最後沒辦法,抓過鐵柱一口咬住他肩頭,小臉埋進他頸窩悶悶地笑,別人看不到她在幹什麼,只看到她不停抖動的肩頭和不時發出的喘氣聲。
這有啥好笑的?別人不知道,鐵柱知道自己媳婦兒在幹什麼,但他實在是無法理解梅行書的笑點,所以他只是茫然地眨著眼,初見到沈澤時的憤怒已經煙消雲散了,而且也忘記了自己為什麼要生氣。
梅老爺不知自己該如何反應,按理說, 他是該行禮的,畢竟自己只是一介布衣,而面前的是那九五之尊,可這皇帝對自家寶貝女兒有著不軌之心,而且還害的女兒跳崖,若非寶貝福大命大,現在他就要哭著到處找女兒去了!所以……到底現在他該怎麼反應?眼角餘光瞄到那個不孝女居然在偷笑,梅老爺不高興地清了清喉嚨,提醒梅行書把注意力放到他身上──他要是生氣的話,後果很嚴重的!
在爹爹無聲的抗議下,梅行書勉強忍住笑意道:「還請皇上莫要見怪,我爹爹年紀大了,難免有點耳不聰目不明。」
這到底是在給他老人家解圍還是在損他呀?梅老爺歪著腦袋想了半天也不敢確定,只好惡狠狠地瞪了鐵柱一眼。無端被瞪的鐵柱委屈極了──他是招誰惹誰了呀他!
「既然是行書要求的,朕當然不會怪罪。」皇帝的態度是難得的心平氣和,梅行書從來都沒見過這樣的他,他一直都是戾氣野心十足,像是這樣的表情和眼神,她還是第一次見。難道他真的想開了?這麼偏激的人也能想開?還是說他認識到了元貞與梅家巨大的威脅,所以不得不與他們妥協?想來想去,還是第二種可能性最大。
「多謝皇上。」梅行書微微一笑:「不知皇上半路攔住我們的馬車有何要事?我家中無人,著急趕回去呢。」
言下之意很明顯,有事說事沒事再見。
沈澤哼了一聲:「梅相真是好本事,把大家都給騙了,若非知道你的真面目,我還當真以為面前站著的就是個普通大家閨秀呢。」對於梅行書不告而別一事,沈澤始終耿耿於懷,他知道自己這輩子都會抱著這個遺憾了,因為梅行書明顯不可能會跟他比試一番!現在她正站在自己面前,可卻風姿綽約美貌無雙,週身更是散發著恬淡文雅的氣質,愈發襯得自己市儈庸俗了起來。
沈澤這種夾槍帶棍的說話方式,梅行書早就習慣了,反正她也從來沒在意過,隨便他怎麼說。「不敢當,沈相謬讚了,行書現在的確只是梅家的女兒,不是什麼梅相,沈相說話可是要注意著些,萬一傳揚出去那多不好,您說是不是?」
魏沖始終沒有說話,而是用一種含情脈脈的眼光看著梅行書,他比誰都清楚,這次一別,即使彼此相隔不遠,卻也是終身不能再見了。為她好,也是為他好。
回想起兩人初相識,那時候沒有什麼勾心鬥角,只是朋友之間的談話交心,誰會想到有朝一日他們會變成這樣的局面呢?梅行書不曾怪過他,魏沖知道,但正是因為她不怪他,他才愈發覺得自卑和愧疚。說來也真是可笑,這麼多愛慕她的男子,各色皆有,人中龍鳳也不在少數,可她卻偏偏都不愛,卻嫁給了個普普通通的鐵匠。
但那又怎麼樣?梅相高興的話就行了。
還有什麼比這更重要嗎?
「媳婦兒他們來到底是想幹什麼呀?」
雙方互瞪對視的時間實在是太長,鐵柱受不了了,於是小小聲問。梅行書微微一笑安撫他:「只是來見故人一面,沒有什麼其他的意思。你看他們輕裝簡從的,馬上就要趕回去了呢,朝中大事可離不了這三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