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語氣平靜,卻字字從齒縫裡擠出,字字磨礪得殺氣逼人!
彭沛被那眼神語氣震懾得忘記反應,不自覺的又向後退了一步,這一退,便退到了柵欄邊,想起柵欄後是華瓊,不敢再退趕緊站住。
剛站定,身後華瓊突然閃電般出手,抬手打掉他官帽,一把薅住他後腦頭髮,將他重重往柵欄上一勒!
與此同時鳳知微抬起手上鎖鏈,劈頭就對他惡狠狠抽了下去!
「第一抽!抽你羅織罪名,偽造人證,試圖搆陷無辜的當朝大員!」
「啪!」
青白色的額頭綻開血色的花,鮮血爆射而出再涔涔而下,瞬間便披了滿臉,擋了彭沛驚惶欲絕不可置信的視線。
鳳知微看也不看,反手又是一抽!
「第二抽!抽你濫用重刑,陰謀逼供,意圖將國家功臣刑死獄中!」
「啪!」
額頭相對的位置血花再綻,彭沛自巨大的震怖中驚醒過來,才感覺到撕心裂肺的痛,連連嘶聲慘叫掙扎,卻被華瓊勒住逃脫不得,翻著白眼直著脖子,雙手胡亂的在空中飛舞抓撓。
滿堂的人一直泥塑木雕般定在那裡,被這兩人出手震住,再沒想到一直平靜從容的魏知竟然當堂暴起揍人,出手還這麼狠辣,兩抽過後,彭沛慘叫聲起,才紛紛反應過來,二皇子憤然拍案而起,怒喝:「魏知你大膽!來人——」
與此同時第三抽,伴隨著鳳知微聽而不聞的冷笑,也到了。
「第三抽!抽你欺世盜名貪賄營私,本欲在春闈中賣官鬻爵,卻因為我橫空突降,擾了你的財路,遂與人勾連,欺君罔上,執法者知法玩法,意圖活活將無辜人士陷於殺頭大罪!」
「啪!」
彭沛左腮上開了條鮮血淋漓的口子,皮肉翻了出來,一張一合也如正在慘叫的嘴!
二皇子的怒喝,堵在了咽喉裡。
最後那一抽,魏知的話,清清楚楚點明了他早已全盤知道一切,那句與人勾連欺君罔上,便是最森冷的警告。
對魏知動手,並不僅僅因為財路被攪,但魏知只說了這一點,便說明他心中有數,沒打算把這事情鬧大牽連朝局,自己如果執意堅持對魏知問罪,看這小子暴怒堅冷殺氣攝人的樣子,那就真不管三七二十一魚死網破了。
他只是心中那一盤算猶豫間,鳳知微的第四抽,已經毫不猶豫又抽了下去!
「啪!」
血光爆現,彭沛右腮上同樣位置又開了個血口,左右對稱,深可見骨。
彭沛抽搐著,已經叫不出來。
堂上人瞪著眼睛,等著暴起的鳳知微罵出第四句,她卻什麼都沒說,只不住冷笑。
華瓊哈哈一笑,道:「痛快!」嫌惡的一鬆手,將血口袋似的彭沛扔在地下。
鳳知微上前一腳踏住,俯下身,冷冷看著彭沛臉上上下左右四道血淋淋的裂口,眼底掠過一道森涼凶狠的光,在他耳邊低聲道:
「第四抽,抽你竟敢那樣對南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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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知!」此時怒喝的卻是胡大學士,「你瘋了!身為罪犯,當堂毆打問案大員!」
四面衙役蜂擁圍上,抖著鎖鏈便要圍攻,鳳知微冷然而立,一聲冷喝:「滾!」
衙役們被她喝得心中亂跳,愕然站住,面面相覷不敢動,鳳知微已經霍然一個轉身,直對上方,厲聲道:「我是瘋了!但有些人比我更瘋!」
她一抖手上鎖鏈,嘩啦啦聲響里昂首上前,圍成一圈的衙役警惕的執刀拿槍,護在堂上大員皇子身前,隨著她的向前不住緩緩後退。
「我瘋!」鳳知微森然道,「我敢在隴西抬手殺了當朝二品大員,三百三十六個頭顱我親送上刑場!我敢在南海常家地盤撬了常家老窩,他炸我我便炸回他老家!我敢在南海鐵板官場一繩子牽了七個二品,周希中南海霸王脖子再硬也得彎!我敢在安瀾峪和海寇盜船大炮對轟,轟到最後官船給震散掉下海游十里!我敢在千斤溝三個人堵晉思羽一萬軍!堵到他火燒屁股倉皇回頭,我敢在胡倫草原以一萬騎兵七進七出越軍各路大營,擾得他食不安席寢不安枕!我敢在白頭崖越崖夜襲,拼一身傷砍敵將頭顱十一!身陷敵手歷經酷刑不惜跳城逃生,我敢——」她霍然轉身,一指在地上血泊裡捂著臉瑟瑟發抖的彭沛,「替聖上宰了這狼心狗肺罔顧君恩上負君王愛重下負黎庶重託的斯文敗類!」
她一番話電閃雷鳴,一字不頓,眾人一句句聽著只覺得如驚鼓如烈雷如洶洶大潮逼面而來,一瞬間心動神移,竟然被她氣勢震住,俱都說不出話來。
「有些人比我更瘋!」鳳知微根本不給人思考消化的機會,她要麼不爆發,要爆發便得掌控全局,所有人都得跟著她的思路走,「有些人敢當庭矇蔽聖聰,視陛下聖明於無物,自以為翻雲覆雨,卻做得跳樑小丑!有些人敢刑訊罪名未定的朝廷大員,萬蛇加身,寒銬傷體,自稱三木之下何供不可得!有些人撒謊錯漏百出,證言荒唐無稽,被當眾揭穿還不知悔改振振有詞,咄咄逼人字字置人於死地!有些人敢羅列假證,尋那低賤下作無恥喪德之人,或威逼或利誘,於堂堂國家律法之地,三法司四皇子及陛下觀審代表之前,當眾偽證,羅織罪名,將天下人都視為白痴,意圖當眾編造出驚天大案!——誰被你們欺騙?誰被你們矇蔽?誰將被你們聯手整死,誰的國會因為你們墮入黑暗?誰給了你們這麼大的膽子?誰餵肥了你們腦滿腸肥滿是蛀蟲的軀體?誰膨脹了你們充溢貪慾陰私不可告人的醜惡內心?誰容你們這麼倒行逆施顛倒黑白無視天下悠悠眾口混淆綱紀踐踏律法?」
一番話海潮般呼嘯奔來,驚濤拍岸氣勢奪人,滿堂人聽得心神震懾不能言語,都沒發覺不知何時外面的氣氛有些怪異,還有很多人聚攏了來,站在柵欄外面,目光閃亮的聽。
鳳知微旁若無人在堂內走來走去,揮舞著鐐銬,一臉正氣和激憤,此時正走到二皇子案前,霍地雙手往二皇子案前一靠,鏗然聲響裡厲聲道:「殿下,你說,誰?」
正愣愣看著她的二皇子,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驚得渾身一顫,張大眼吶吶望著她,不能言語。
身側寧弈卻立即笑道:「總不會是二哥吧?」
二皇子又是一顫,鳳知微哈哈一笑,已經離了二皇子案邊,行到正前方刑部尚書案前,掌中鎖鏈嘩啦啦一掃,將那些案卷籤筒全部掃在地下,抬腳踩爛,竹籤在腳下碎裂出吱嘎聲響,她仰頭長聲大笑,「今日你們說我瘋也好,說我找死也好,我拼了這條命,告訴你們——不管誰能容,天容,地容,我不容!」
「好!」
嘩然喝彩聲起,聲音雄壯若有千人,堂中聽出一臉汗的大員此時才震驚的發現,不知何時正堂柵欄外密密麻麻圍了無數人,最前面的就是青溟那批二世祖,後面擠擠挨挨的也看不出有哪些人,但是因為六部的官衙都在這附近,隱約可以看見各部的主事們似乎也混在裡面,目光亮亮的瞧熱鬧。
喝彩聲最狠的就是青溟學生,比鳳知微還激動還興奮還囂張,最前面幾個直接爬上了柵欄,站在柵欄上捋袖子大罵:
「他媽的殘害忠良自毀長城!彭沛去死,刑部去死——」
「這也是國家法制第一部?操你奶奶的謊言集中營!偽證發源地!」
「國家功臣你們就是這樣對待的?不怕天下人齒冷?」
「不管誰能容,天容,地容,魏大人不容,青溟三千學子,不容!」
「青溟三千學子,不容!」
「不容!」
呼喊聲驚天動地,雄壯如潮,一波波一浪浪,幾乎要將整個闊大正堂掀翻。
彭沛在呼聲裡瑟瑟顫抖,幾個「證人」早已軟癱如泥,二皇子臉色鐵青,七皇子眉頭緊皺,寧弈盯著某個方向若有所思,幾位大員交頭接耳,賈公公先前一直坐著不動,突然開始坐立不安,眼睛不住往後堂睃。
「朕也不容!」
驀然一聲鏗鏘如鐵,雖然語氣不高,還帶點老年人的衰弱,但是開首的那一個字,短促、威嚴、所代表的無上權柄,剎那便鎮住了呼嘯的風潮!
聲到人到,後堂人影閃動,松鶴屏風後轉出幾個人來,當先一人一身明黃便袍,山眉細目,正是天盛帝!
除了賈公公,滿堂上下的人都怔住,再想不到天盛帝竟突然出現在刑部,還是寧弈反應最快,一拉十皇子,迅速轉過桌案便跪了下去:「參見父皇!」
所有人這才驚醒過來,亂糟糟跪成一片,「參見陛下!」
天盛帝瞟了幾位大員和皇子一眼,「唔」了一聲道:「起來罷。」
他聲音聽不出喜怒,幾位大員和皇子都抬眼偷偷瞄他,揣測著他為什麼會來,來了多久,來做什麼?親自審案還是聽審?剛才到底聽見了多少,出現時的第一句話是什麼意思?
只有寧弈最為神色坦然的,微笑將自己桌案讓了出來,自己和十皇子坐在一起,天盛帝滿意的看他一眼,坐下揮揮手道:「朕是來聽審的,你們繼續。」
幾人惴惴不安的坐回去,面面相覷,現在誰還敢繼續?還能怎麼繼續?堂上是萬乘之尊親自聽審,堂下是各部郎官青溟學子豎著耳朵監審,主審的已經被揍成豬頭,被審的一臉冷笑殺氣騰騰,三法司辦理刑名重案多年,經過無數風浪,也從沒遇見過這樣的情況,章永和葛元翔對視一眼,誰也不肯先開口。
天盛帝的目光,卻已經落在了跪在堂下的鳳知微身上。
老皇神色平靜,眼神雖因蒼老微有渾濁,但看人時仍舊精光爍爍,鳳知微並沒有大膽迎上他的目光,顯出悍然之態,也沒有畏縮求饒,她似乎已經從激越狀態中恢復過來,沉靜的接受著天盛帝搜骨剔腸般的鋒利眼光。
半晌天盛帝終於開了口,沉聲道:「魏知,你可知罪?」
這句話一出口,堂上騷動堂下嘩然,剛才天盛帝出現時的那句話,明明是在贊同魏知,怎麼一轉眼,態度就變了?
本已絕望的彭沛滿臉鮮血的抬起頭來,驚喜的便要撲上來哭訴,卻被御林軍攔住,二皇子目光一閃,胡大學士捋起了鬍子,寧弈眉頭一皺,眼光掠過天盛帝周身,漸漸又鬆開。
鳳知微反而是聽見這句話最平靜的一個,昂起頭,膝行幾步,跪到了他面前。
跟隨來的御林軍高手立即緊張的上前一步,天盛帝一攔。
「陛下!」鳳知微乾脆利落的磕了一個頭,「魏知有罪!」
堂下又是轟然一聲,人人面露驚詫之色。
「哦?」天盛帝語氣依舊聽不出喜怒,「何罪?」
「一罪。」鳳知微平靜的道,「不該於國家堂皇法典重地,肆意踐踏執法案卷用具,咆哮公堂。」
「嗯。」
「二罪,不該在執法審案莊嚴時刻,挾制審案主官,當堂毆打朝廷大員,重手傷人。」
「嗯。」
「三罪……」鳳知微露齒一笑,平日裡斯文淡定的人,這一笑竟然有點猙獰,看得正饒有興趣注視她的天盛帝也眉頭一跳,「不該沒把這個畜生,當堂打死!」
「……」
滿堂死寂,萬萬想不到魏知當著皇帝面,竟然也凶悍如此,天盛帝怔在那裡,直著眼睛瞪著鳳知微,被這人殺氣騰騰死不悔改激得一陣猛咳,面上泛起一陣潮紅。
寧弈及時的遞過一盞茶,天盛帝灌了自己兩大口,才勉強平靜著聲音,森然問,「你剛才說什麼?」
堂下青溟學子怔怔的看著他們的魏司業,佩服得五體投地的同時,也擔心得捏緊了拳頭。
鳳知微磕了一個頭,大聲道:「陛下!彭沛貪賄陰私,欺君罔上,羅織罪名誣陷同儕,這等喪心病狂道德淪喪之徒,為民,則殺傷人命,為官,則為害一方,有負陛下如海深恩,有傷朝廷聖明之德,這等無恥之徒,當朝巨蠹,我天盛軍民,上至為政宰執,下至三尺孩童,但凡有一絲良心熱血,人人得而誅之!」
天盛帝默然不語,並沒有對這句話進行駁斥,青溟學生們抿緊嘴唇,盯著他們魏司業侃侃而談的背影,目光閃亮,熱血如沸!
「微臣本應不惜此身,手刃此獠,還我朝光風霽月明月如洗!」鳳知微聲音漸漸多了幾分無奈的哽咽,「但彭沛可以無視國家法紀,當堂知法犯法,微臣卻不能和他學!他有罪,便當有司審判,陛下親批,明正典刑,才是律法堂皇至公之意,另外,微臣也對陛下不夠忠——微臣還是怕死!怕宰了他之後自己也會被人群起攻之直至丟命,微臣沒能做到為全陛下令名為全朝廷美名而不惜此身,這是微臣的私心,這便是微臣的罪!」
一片靜默。
兩大學士對望一眼,眼光一閃,各自掉開。
胡大學士悠悠的捋著自己鬍子,心想這番話自己可說不出來,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把戲,這小子玩得爐火純青,誰不會被這段既忠且誠的剖心之言打動?十八歲的人,說起話來竟然四面溜光琉璃蛋兒似的!要狠狠得,要軟軟得,以雷霆之舉懾人,以懷柔之鋒鎮人……唉……不出三年,只怕老頭子見他,便得彎腰咯。
十皇子用茶盞擋著嘴,湊到寧弈嘴邊道:「六哥,這傢伙你為什麼要幫他?為什麼要幫他?太可怕了,這麼個滑頭蛋兒,你不怕將來被他給賣了?」
寧弈飲著茶,淡淡笑著,半晌也用茶杯擋著嘴,在自己最愛重的弟弟耳邊道:「老十,被人賣了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家根本不屑於賣你。」
十皇子愕然不解,苦思半晌,自以為聽懂了的一點頭,道:「嗯,如果六哥不夠強,這位魏侯爺,只怕確實不屑於以您為對手。」
寧弈笑而不語,心想只怕不是不屑於以為對手,而是早就開始了……
這邊的對話並沒有傳到天盛帝耳中,天盛帝一直緊緊盯著鳳知微,鳳知微毫不退縮的跪在他腳下,天盛帝沉默良久之後,驀然大笑,道:「好!好個三大罪!」
青溟學子們齊齊鬆了口氣,發出的聲音轟然如一陣小型旋風。
「陛下英明!」華瓊扒著柵欄喊。
天盛帝繃著臉看了那邊一眼,這名新晉嶄露頭角的女將曾經陛見過他,自然認識,英朗爽氣的華瓊,到哪裡都像一道光,照亮死氣沉沉的朝堂,老皇帝對她印象很是不錯,竟然沒有責怪。
「魏知。」他收回目光,沉聲道,「剛才朕過來,在後堂聽了你一番話,真真是誅心之言,按說你這般妄議他人之罪,也是不當,但朕既然能給別人機會,自然要給你機會,你給朕徹底的指證出彭沛怎麼個欺君罔上喪心病狂,朕便免了你那實實在在的前兩罪。」
「是!」鳳知微一句回答乾脆利落,剎那間抬眼和天盛帝對視,兩人都是目光一閃。
鳳知微一瞬間心中一嘆。
皇帝很明顯也一直在查著這事,多少也是知道點其中暗流洶湧,如今他來得這麼積極準時,很明顯,是不想讓自己說得太多。
此事一旦全數掀起,勢必牽連廣泛,那些主使的,幫凶的,春闈裡塞了紙條的,一定是個龐大而複雜的利益集團,一旦牽絲絆藤的扯開去,掀動的又何止一個彭沛或一個皇子?有可能是天盛整個官場和國基!
天盛和大越今春大戰在即,聽說西涼那邊幼主新立,攝政王把持政權,也是屢番巡邊蠢蠢欲動,最近更是叫囂說隴南道當初應該是西涼國土,被天盛帝以卑鄙手段所竊——這種局勢下,天盛帝要的是穩,而不是破。
這一場蓄謀已久的暗害,注定要以少量鮮血的流出來達成妥協,她之前鏈抽彭沛,也表明了不欲牽連的態度,正是這態度使天盛帝出面做了表態,如果她再不知分寸,那就真的沒有好下場了。
不過沒關係,只要留得此身,報不完的仇,殺不完的大王頭!
諸般念頭在心中一閃而過,她乾脆利落的磕了一個頭,「是,陛下。」隨即站起身來,二話不說,先行到二皇子案前。
二皇子臉色白了白,掩在桌案下的拳頭,緊了緊。
鳳知微不說話,靠在案邊,笑眯眯的看著他,看了很久,看到所有人都疑惑的看過去,看到二皇子一直緊張的嚥唾沫,半晌才色厲內荏的道:「魏大人,你有話便說,這麼看著本王做什麼?」
「我看殿下很——」鳳知微拖長聲音,在二皇子越來越青的臉色中霍然一收,快速的道,「殿下,下官首先要為自己洗刷清白,這點需要殿下舉證——前日夜,禮部試題被竊案發前,下官府中失火,帝京府,九城兵馬司,您和七殿下當時都曾趕去,曾親眼看見下官和顧兄都在自家燒燬的府門前沒有離開,之後下官無處可去,您和七殿下都曾邀請下官前去府中暫住,下官不欲驚擾七王夫妻恩愛,便隨著去了您的王府,之後被安排住在王府西苑碧照樓,顧兄當晚因為兩歲養女住在您寢殿的外間,遂在您門外和侍衛們一同守夜,當夜未曾離開休息,這個,不知道您可還記得?」
「咦。這麼重要的證據,二哥先前怎麼沒說?」十皇子雙手撐著下巴,又咕噥了。
「二哥自然是記得的。」七皇子立即含笑道,「我也記得,當時我確實曾邀請魏大人暫住我府,魏大人婉拒了,二哥不是故意不提,而是直到現在,魏大人才開始舉證清白嘛。」
「本王自然記得。」二皇子立即道,「正想說給父皇聽呢!此事大有可疑,大有可疑!」
天盛帝瞟他一眼,淡淡道,「老二不錯,看得出大有可疑。」
不知道是誰在吃吃的笑,二皇子神色尷尬的咳了一聲。低聲道:「謝父皇誇獎……」
天盛帝不理他,卻對鳳知微道,「你和顧南衣,雖然已證明禮部事發時不在現場,但並不能證明你們沒有指使人去偷竊試題。」
「陛下您忘了。」鳳知微一笑,「自始至終,彭大人的所有證人和案卷指控,都是說微臣和顧南衣出手偷竊試題呀,只要微臣和顧南衣證明自己不曾做過,那麼刑部就是在大放厥詞誣陷重臣,不是嗎?」
天盛帝沉吟不語,彭沛臉色死灰,怨毒的望向二皇子——既然魏知和顧南衣當晚在你府中,為什麼不通知我收手!
二皇子臉色也難看得很——當晚顧南衣就守在他門外,他翻個身都能感覺到顧南衣轉頭盯著,事先約好的聯絡人無法接近,一大早魏知又來上朝,他自始至終傳不出消息去,當時其實已經有心改動計畫,但無法通知,彭沛那邊就按原計畫動了手,他因此心中一直有些不安,所以才授意彭沛在牢中最好就獲得口供,然後下手殺人,再偽裝成畏罪自殺模樣,以免會審會出岔子,不想魏知這人步步防備,竟然給他一直鬧到了御前!
「陛下。」鳳知微淡淡道,「微臣一定會徹底舉證自己和顧南衣的清白,請看在案情有疑的份上,先將顧南衣身上那足可殺傷人命的寒鐵鐐銬取下可好?」
天盛帝一怔,仔細看了眼顧南衣身上那鐐銬,突然一怔,想了一陣子想起這東西來歷,眼神中露出一絲怒色,怫然道:「彭沛你真是昏了頭,竟然不分青紅皂白動此大刑,來人,解了!」
幾個御林軍侍衛上前去解鐐銬,剛剛觸手便哎喲一聲,隨即便見鐐銬上冒出淡白霧氣,手指黏在了鐐銬上,一個侍衛緊張之下一拽,慘呼一聲一層指皮血淋淋的留在了鐐銬上!
這鐐銬竟然如同深冬寒冰一樣,能黏住人帶著熱氣的肌膚!
鳳知微眼中寒火又是一閃,忽然大步走過去,一把抓住彭沛,道:「你來解!」
彭沛畏縮的抬頭對天盛帝望,眼神裡滿是乞憐,天盛帝漠然喝茶,淡淡道:「極冰銬非御批不得動用,既然你敢輕易用了,你自己解也應該。」
彭沛一臉絕望之色,抖著嘴唇去撕自己的衣襟,鳳知微一腳踢掉他的手,「不許撕衣服裹手!」
彭沛無奈,咬牙赤手去解鐐銬,白色霧氣陣陣冒起,皮肉一層層的黏在了鐐銬上,痛得他渾身冷汗不住發抖,幾次要暈去,卻被鳳知微在身後狠狠戳著,想暈也不可能,地面上冷汗鮮血,瞬間積了一堆。
好半天那鐐銬才解下,已經滿是帶血的指痕和皮肉,落在地下頓時砸碎了幾塊巨大的青石,騰出一股淡藍的青氣。
鐐銬落下的瞬間,顧南衣身子晃了一晃,隨即坐穩,衣襟下瞬間抖落一堆碎冰。
鳳知微看著那烏黑沉重發出淡藍光芒的鐐銬,看著顧南衣身上滾落的一地碎冰,一滴眼淚險些落下,急忙抬手遮了,伸手就去抓顧南衣腕脈。
顧南衣立即起身後退,鳳知微知道他不想讓她在眾人面前顯露魏知的武功,然而這樣她也就不知道他到底傷重如何,一瞬間心中恨極,一把抓起彭沛,大步又回到堂前。
沒耐心再和他們糾纏,速戰速決算了。
「魏大人。」她還沒發難,一直默然不語的吳大學士突然開了口,道,「雖然你有兩位殿下舉證不曾在案發時前去禮部,但還是無法洗清你是否有指使他人的可能,而且春闈試題何等重要,你身為禮部主官,失竊試題,難免失察之罪。」
堂中上下人人神色一凜,這是事實,歷來和春秋闈試題有關的都是重罪,失竊試題,最起碼也是個免官流放,這個罪責,魏知還是逃不了。
還不死心嗎?
困獸猶鬥,小心鬥傷了自己!
鳳知微扭頭,冷冷盯著他,盯到吳大學士在座上坐立不安,才森然道:「多謝吳大學士提醒——不過……」
她笑得咬牙切齒。
「誰說我失竊試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