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咨爾前五軍都督秋尚奇女。柔嘉成性。淑慎持躬。動諧珩佩之和、克嫻於禮。敬凜夙宵之節、靡懈於勤。特進為楚親王側妃,望袛勤夙夜,衍慶家邦。欽賜。」
鳳知微的大轎在張燈結綵的楚王府門前停下時,正聽見太監傳旨的尖細嗓音,悠長的傳出來。
她靜靜聽著,仰臉笑了笑。
楚王府門前車水馬龍,門政家丁忙得滿頭大汗的在安排車轎停放,整個巷子都被擠得水洩不通,百官們都具有靈敏嗅覺,從上次的屠村案和這次楚王納妃陛下的態度,嗅見了風向的轉變,沉寂了一年的楚王府,再次被踏破了門檻。
鳳知微的轎子被堵在正門外三丈之地,門政明明看見,卻沒有人理會,只顧著慢騰騰的幫忙賀客搬賀禮,每輛車轎到時,都有人前來接轎,並安排車馬有序停放,但她的轎子孤零零的矗在來去人潮中,自始至終沒有人前來安排。
轎伕為難的輕磕轎門,想要聽她指示,鳳知微淡淡道:「停轎就是。」
轎子停下,她坦然出來,手剛掀開轎簾一線,就感覺到四面投來的怪異目光。
如今全京中在知道賢王落難風雪側妃相救佳話的同時,也知道了楚王最先遇見的是順義大妃,卻被大妃棄於風雪馬車之中,險些喪命,人們對於見死不救的人自有幾分鄙棄,眼下見她居然還敢來,眼神裡都頗怪異。
有人躍躍欲試,想要在主人家面前表示點聲援和不齒,卻被鳳知微身後那群彪悍無倫的草原衛士的氣勢給震住,只好用潮水般的後退,來表達不屑的態度。
一眨眼熙熙攘攘的王府門前,剎那間就水退了沙灘,留鳳知微成為孤島。
鳳知微無所謂的笑了笑,繞過面前那堆雜七雜八的禮物向內走,還沒走兩步,聽見門政在大聲訓自己的轎伕,「喂!轎子別亂停,那裡是留給胡大學士的位置!」
轎伕惶然的將轎子挪個方向,還沒過去又遭到另一批人呵斥,「這是男客的地方,女客車駕那邊去!」
「女客這邊沒地方了!別把草原羶味傳過來!」
「這邊沒位置了!」
「讓開——」
鳳知微的轎伕在人流中被趕來趕去,一臉無措,大冬天額頭冒出豆大的汗,不住的哈腰賠罪,卻始終得不到一個停腳的位置,看起來十分狼狽。
官員女眷們看見這一幕,都不急著進去,掩嘴在一邊唧唧格格的笑,指指點點。
笑聲卻漸漸低了下去。
明明剛才還在痛快的笑,突然覺得氣氛有些不對,四面似乎瀰漫開一股壓抑而森涼的氣氛,逼得人笑不歡暢。
眾人紛紛轉頭,便看見那批草原衛士面無表情,釘子般釘在那裡,在他們中間,本應該憤怒或難堪的順義大妃,正負手門前,也一樣平靜的看著。
她那目光柔和而迷濛,似乎毫無威懾力,但就那麼平平淡淡望過來,人們突然都覺得心中一跳,不自覺的收了嬉笑之容。
寂靜也會傳染,偌大的楚王府門前空地上,漸漸鴉雀無聲。
人全部靜下來了,鳳知微才淡淡一笑。
道:「轎子沒地方停麼?」
她這不是問句,而是肯定句,隨即轉頭四處看看,很隨意的揮揮手,道:「既然沒地方停我一輛轎子,那就劈了吧。」
「是!」
滿場官員女眷們還沒明白那句話的意思,便聽見那批鐵似的衛士一聲暴吼,聲音雄壯剛硬如數十匹雄獅咆哮,驚得有的女眷一個踉蹌。
「嚓!」
數十衛士齊齊拔刀,草原彎刀在日光下劃出整齊的流麗弧線。
「砍!」
數十柄刀呼嘯著齊齊戳入那輛精緻的大轎,直沒入柄。
「起!」
數十衛士齊齊掄臂一挑,數十刀鋒破開轎身的聲音哧哧如一聲,剎那間將轎子四分五裂!
轟然聲響裡,整個轎子垮塌下來,木板錦褥寶頂翠幄碎了一地,衛士們毫不停留,將之砍成幾十大塊。
這些人下刀狠,落刀快,砍起轎子表情猙獰像在砍人,任誰看了都覺得,如果剛才那個命令是劈人,一定還是這個分成無數段的下場。
官員們臉青了,幾個女眷眼睛一翻,嬌弱的暈過去了。
鳳知微一直淡淡看著轎子成了碎片,才手一舉,衛士們唰的停刀。
「轎子拆了,這下不佔地方了吧?」鳳知微回身,笑眯眯問最先趕開自己車駕的那個門政。
那人臉色如土,兩腿篩糠,結結巴巴半天卻說不出一個字。
「既然這麼大的楚王府門口,容不下我一輛轎子,我也不好為難主人家。」鳳知微溫和的道,「如今我轎子拆散了,想必可以塞得下了?」
數十個家丁泥塑木雕般呆著,看著她一句話也不敢接。
鳳知微好客氣的笑著,揮揮手,那群彪悍衛士抱著那些碎木頭破錦褥半個轎頂一截翠幄,塞在每輛馬車轎子之間的縫隙裡。
一堆官員開始咳嗽——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一塞,等下他們的車馬就無法順利的前行,就像先前鳳知微被堵住一樣,馬上就換他們被堵了。
「抱歉,擠擠,擠擠。」鳳知微笑眯眯給那些臉色跟鬼一樣的官兒們打招呼。
滿場官員都成了鋸嘴葫蘆,直勾勾瞪著眼睛,不敢說話。
這位女帥之後,草原大妃,未嫁前十分低調,又在帝京消失這麼多年,大家多半都沒什麼印象,以為寡婦好欺,不想這一回,當真領教。
「轎子壞了,是因為殿下家門口太小不得不損壞的。」鳳知微正色對自己跟過來的管事道,「殿下一向寬仁厚德,必不會令我損失,這樣吧,咱們的禮單收起來,就當殿下賠了我車子,省得來來去去的麻煩。」
門政本來已經去收禮單,聽見這句手僵在半空,臉上神情抽搐,鳳知微已經輕描淡寫的將禮單拿了過來,順手撕了。
大紅禮單化為碎片,悠悠飄落,滿場無聲。
鳳知微手一撒,笑笑,覺得找到個藉口撕了禮單果然痛快。
罪名既然已經擔上,今日她若畏怯忍耐,以後必然還有更多人來踩她,那不成,她不同意。
慢條斯理揮揮手,衛士們將杵在那裡的門政家丁搡開,她閒庭漫步,悠然而入,留滿地官員,痴痴望著她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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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知微一進門,便被府裡的婆子接到後院,女眷是不在前堂吃酒觀禮的,都在後院擺開酒席,門口發生的事,自然不會傳到後院,她一路進來,還是人人側目。
天盛禮法,嫡庶區別很大,哪怕是側妃,也是不能和親王拜堂的,說到底也就是個高級妾而已,秋玉落先前在前堂領了冊封旨意,直接被扶入洞房,她也算是體面了,天盛帝看在她相救寧弈的份上,特地下了冊妃旨意,這在親王側妃中也是難得的恩榮。
側妃父母是不能受親王跪拜的,秋府現在也沒什麼主事的直系尊親,秋夫人中風失語,根本出不得府,秋家遠支兄弟都在江淮,因為秋玉落與李家和離鬧得顏面無光,也早斷絕了來往,此次看在嫁的是楚王份上,江淮秋家才來了幾個人,不過秋玉落的親兄嫂倒是早早來了——秋府的幾位少爺,這些年被鳳知微壓得死死的,始終在六部裡混個微末小吏不得抬頭,如今好容易攀龍附鳳,都來得齊全。
酒席還沒開始,按例先去洞房看新人,鳳知微隨著侍女一路過去,剛剛轉過新房前的迴廊,就見一人迎出來,雙手一拍尖聲笑道:「喲,這來的不是咱們的嫡親鳳表妹?哦不,失禮了,是前代順義大妃娘娘——我說,玉落你真有面子!娘娘親自來賀了喲。」
話音剛落,湧出一群女子,各各笑著,堵在門口,意味深長的站在廊上,居高臨下打量著鳳知微。
「喲,名傳帝京的順義大妃啊,果然既順,且義!」
「帝京第一無恥女子,還敢站在這裡,奇哉怪也!」
「她好意思來?見死不救險些害了殿下,要不是玉落不放心殿下偷偷跟著,保不準殿下就死在她手上……」
「這是喜房,寡婦怎能踏入,沒的沾了晦氣,王府沒個女主人,行事也就沒了章法,好在如今終於有了側妃……」
「大妃容貌也和人品一樣驚世駭俗啊……瞧這黃臉!就是喪門星模樣!」
「這眉毛喪氣得,難怪親長死絕!」
「哎,別說,除了臉色和眉毛,人家別的倒不錯……還有幾分媚色,順義大王,別不是給她……給她……那啥才薨的吧哈哈……」
「……」
四面又靜了靜,眾人雖然譏笑嘲諷落井下石,但還自重著身份,最後兩句話明顯過了尺度,眾人臉色都變了變。
唯一沒變臉色的,是鳳知微。
她只是慢慢抬起眼來,將眾人都掃了一眼,目光著重在說了最後兩句的人身上落了落。
被她目光掃過的人,都覺得那眸子涼津津的像落在井水裡的月亮,寒得瘆人。
婦人們臉色變了變,她們不懂什麼叫殺氣,卻懂此時最好不要再開口,因為鳳知微身邊站著的健美高大草原女子裝扮的女護衛,已經森然將手指搭上了刀柄。
一個王府嬤嬤急急趕過來,壯著膽子對她福了福,低聲道:「大妃,您是王府貴客,不和這些沒見識的婦人見識,請花廳奉茶……」
「剛才有句話說對了。」鳳知微似聽非聽,看也不看她一眼,等她說完才悠悠道,「這王府行事很沒章法,我也希望,有了側妃,能像樣點。」
隨即她負手立於原地,高聲喚:「秋玉落!」
這一聲喚得眾人都驚了驚——就從沒見過在洞房前喚新娘出來的!
四周唰的一下鴉雀無聲,鳳知微的聲音便顯得十分清晰。
「既然楚王府現在有了女主人,有些事我就不越俎代庖了,」鳳知微冷冷道,「有人在王府公然詛咒聖上,詆毀朝廷藩王,污言穢語,有傷國體,你這個王府女主人卻等閒坐視,不理不睬,你是要給她們撐腰,與她們同罪嗎?」
四面響起了倒抽氣的聲音,隱約新房裡有點騷動。
「什麼詛咒聖上,你胡說——」剛才說鳳知微親長死絕的女子正是秋玉落的二嫂,白著臉指著鳳知微,「殿下和娘娘的大喜日子,不是給你跑來含血噴人胡言亂語的——」
「將死之人,不要和我說話,沒得沾了晦氣。」鳳知微看也不看她一眼,「秋側妃,這就是你的態度?很好,很好。」
她微笑向後退了一步,身後護衛跨上前來。
「娘娘,娘娘,您現在不能出去——」
「攔住娘娘,攔住娘娘——」
新房裡騷動更烈,驀然深紅珠簾一掀,珠光晃動裡一人一身豔紅的衝出來,頭上蓋頭未掀,戴了琉璃琺瑯甲套的手指,惡狠狠拍在廊前欄杆上,尖聲道:「鳳知微!」
鳳知微仰起頭,地勢較低神情卻凌然於人之上,淡淡看著她,道:「秋側妃。」
廊上秋玉落顫了顫,轉了轉臉,她的蓋頭是無數細珠綴成,隱約看得見鳳知微身影,感覺到她的目光正冷冷的射過來。
她手指摳在廊邊,突然便滲出一層潮熱的汗。
鳳知微……
滿京都在傳說她救郎佳話,都在鄙棄著順義大妃見死不救,只有她自己知道,當日順義大妃馬車上,她「救」下的是已經基本恢復的寧弈。
眼前這個自己嫉恨討厭了很多年的女人,才是他的救命恩人。
秋玉落每每想到這個,心底便生出一股惶恐和憤恨,惶恐假如這女人不甘心鬧上門來,自己要如何收場,憤恨她為什麼要救殿下,等到她來,自然也能救得殿下,那就不必像現在這麼提心吊膽!
沒想到,她真的來了!
是要來鬧,來要回自己的名譽,或者來要回殿下嗎?那也要看她願不願意!
「大妃。」秋玉落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今日是殿下和我的好日子,你卻公然破壞儀禮,強喚新人出門,你什麼意思?是要和楚王府作對嗎?」
「甘冒大不韙,不怕得罪楚王府的,向來不是我。」鳳知微似笑非笑看著她,看見秋玉落的身子顫了顫,才道,「我只是請側妃主持公道而已。」
「什麼公道?」秋玉落冷然反駁,「她們哪句說錯你了?」
「哦?」鳳知微望著她,慢慢笑了,笑意看似溫和,卻幾多鄙薄。
「各位真是貴人多忘事。」她平靜的道,「忘記我除了大妃封號之外,還有一個聖纓郡主封號,長熙十三年,陛下認我為義女。」
眾人這才想起,臉色都變了變,那個罵鳳知微「親人死絕」的秋玉落二嫂,身子一軟。
「承蒙陛下抬愛。」鳳知微慢吞吞向皇宮方向一拱手,「陛下算是我的父親,楚王殿下也勉強算是我兄長,這算不算親長?」
那嫂子白眼一翻,昏了過去。人人面色鐵青,大氣也不敢出,秋玉落怔立廊上,指甲深深嵌入軟木闌干裡。
「呼卓部是天盛屏障,忠心王事的不替藩屬,順義大王更是功勛彪炳國家柱石,英年早逝,連陛下也痛惜嘆惋,稱他『為國盡瘁,操勞早喪。』」鳳知微盯著最後說話的那個女子,似是個三品誥命,盯到她手足無措,連連後退,才道:「你這樣一個下賤女子,敢於當著草原人的面詆毀大王和大妃,你不怕呼卓部百萬兒郎不答應?不怕向來愛護臣民的陛下不答應?」
「你少在這大放厥詞!」廊上秋玉落大怒,狠狠拍著欄杆,道,「不過隨口一句玩笑,你就居心叵測扣上各種聳人聽聞的罪名,意圖陷人於重罪,意圖中傷牽連楚王府,天下女人有你這麼惡毒的心腸?陛下深仁厚德,怎麼會聽你一面之詞?」
「哦?一面之詞?」鳳知微眯著眼睛望著她,微笑,「很多時候,某些人一面之詞,便可令千夫所指。」
秋玉落有點狼狽的轉了轉頭,避開她的目光,冷冷道,「像你這種命硬畸零之人,自傷身世,難免心術不正,我也不計較你,你還是安靜些的好,在我這裡,我還能包容你,若是驚動殿下,沒你的好處!」
「命硬畸零,心術不正。」鳳知微還是那個淡淡語氣,「也比欺世盜名,無恥偷竊要好。」
「你——」
鳳知微對她微笑。
秋玉落一口氣噎在胸中,看著鳳知微浮波浩淼的眼神,突然驚覺不能在這裡和她為這個鬥口,她並不笨,猜出鳳知微不肯說出救命真相肯定有她的原因,既然當事人不說,她樂得也掩住,哪有自己傻兮兮的逼出真話來的?
吸了口長氣,將滿腔怒火壓下去,她眼珠一轉,四面看了看,看見四周除了楚王府的下人,全是來給自己慶賀的熟人親戚,一個主意冒出來,心中更定,冷笑道,「什麼詛咒聖上?什麼詆毀藩王?誰聽見?我只聽說有人說你克母剋夫,這可是全天盛都知道的事兒,不是嗎?」
她眼光掃過去,眾人都有所悟,都趕緊頻頻點頭,連聲道:「是呀是呀……」
「大妃性子太烈,也不聽個清楚就隨意發作。」有人掩袖低笑。
「咱們是不好,不該說大妃克父克母克弟剋夫的,」先前那個臉都嚇白的三品誥命,此刻終於活過來,飛著眼風,裝模作樣上來給鳳知微賠禮,「雖說是事實,但您聽不得也是正常,姐姐這廂給妹妹賠禮了。」
「這瘋女人不分青紅皂白血口噴人!」剛給救醒的那嫂子聽見後面幾句,立刻來了精神,爬起來就一口呸了出去,「我什麼時候說過她親長死絕?別不是她自己要詛咒聖上吧?」
「我看是!這女人見不得別人新婚燕爾,失心瘋了!」
秋玉落一番耍賴,讓一眾女眷頓時都活了,院子裡譏笑嘲諷吵罵成頓時亂成一團,劈頭蓋臉向鳳知微噴來,除了幾個先前在門口見過鳳知微劈馬車的女眷,大多人都急著討好楚王府新任女主人,紛紛展現自己牙尖嘴利。
一片紛亂裡秋玉落越發得意,只覺得心中怨氣也散了好些,她左顧右盼,看著眾人神情,眼底掠過一絲陰狠。
今日不能由這女人指摘,否則楚王府和自己名聲也受影響,不如趁這人多勢眾時機,羞辱她到底,讓她以後再也沒臉出現在她面前!
「大妃新寡不久,傷心瘋了,難免失了分寸。」她突然換了語氣,居高臨下抬高下巴看著鳳知微,語氣裡幾多憐憫和輕蔑,「說到底也是可憐人,換成平日,咱們還是親戚,這點事不當計較,但今日不同,今日是殿下的喜日子,朝中百官來賀,府中簪纓雲集,傳出一言半語的去,引出誤會誰擔當得起?大妃啊,你逼我這新娘子出新房大不祥我不和你計較,但我既然是府中唯一女主人,自不能讓王府尊嚴聲譽由人隨意踐踏。」她語氣突然轉厲,森然道,「大妃你既然搬出郡主身份,咱們就論這個——今日之事,你不給個交代,咱們不妨內務府裡,請出天家律條,好好分辨個明白!」
鳳知微負手冷冷看著她——李家媳婦當了一兩年,長進了,潑皮耍賴避重就輕用得熟練,最後還能想到避開她的大妃身份走內務府懲戒,有膽有識,難怪冒領功勞臉不改色,連寧弈也敢欺瞞。
「做事要憑良心。」秋玉落噙一抹冷笑,緩緩下階,「爭執之事,從來各執一詞,你說有人詛咒聖上詆毀藩王,我是沒聽見,咱們楚王府也不仗勢欺人,現就當面將所有人問上一問,只要有人給你作證,說聽見那兩句話,今日我們就饒了你,否則——」她狠狠一笑,「也只好不客氣了!」
鳳知微眼角向後瞥了瞥,淡淡道:「哦?」
秋玉落一提衣裙,緩緩下階來,一個個問過去。
「你聽見嗎?」
「沒有!」她的嫂子決然搖頭。
「你聽見嗎?」
三品誥命冷笑,「大家的耳朵都在呢,真的假不了!楚王府這麼好欺負的?」說完眼角威棱四射的掃過去,人人接收到她目光都低下頭。
「你聽見嗎?」
「……我站得遠……」
「你聽見嗎?」
「……我剛來……」
秋玉落臉上得意神色越來越濃,鳳知微唇角慢慢撇出一抹冷笑。
世人從來如此,爬高踩低,怯弱自私。
秋玉落心情大好,提著裙子繞場一圈,眼看一株矮樹後露出一幅紅色袍角,以為是誰家誥命躲在樹後,輕快的過去。
「你聽見——」
她的聲音突然頓住。
隨即那人轉了出來,烏黑幽邃的眸瞳深深盯著她,淡淡道:
「本王聽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