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越來越冷,這個江湖卻並沒有除夕等節日,只以三年一度的武林大會為盛事。
由於沒出什麼大的事情,那夜闖後山之事也就不了了之,王曉曉的生活又恢復了規律,跑步,學劍,倒也過得充實。
只是自從得罪了秋儀,真的招來不少麻煩。院子打掃過後,窗檯總被那些人招呼上許多樹葉灰土;站在階上,要提防頭頂突然淋水下來;晾好的衣服莫名其妙破了個大洞;分配的日常用品也奇差;每天的飯菜還被人撒了沙子……好在日常用品有文淨好心替她想辦法,而她又是跟著蕭夜吃飯,倒也不去計較許多,只怪一時氣盛惹惱了秋儀,現在繼續對著幹沒有好處,但願她出了氣就不再來找麻煩了。
這日下午,王曉曉將學過的招式演示了一遍,蕭夜雖然看得直皺眉,倒也沒說什麼,又另教了一招,指點之後便讓她自己練習,有事走開了。
王曉曉專心致志地練著劍,突然,身後響起說笑聲。
秋儀領著一群「師妹」姍姍而來。
這個時節,人人幾乎都穿得厚厚實實的,但儘管如此,那腰身看上去依舊柔軟纖美,姿態依舊綽約動人,真不愧是派花。
王曉曉有點不解,這裡是蕭夜日常練劍的地方,平時都沒人敢來打擾的,她怎麼跑來了,還帶著這麼多人?
秋儀竟主動跟她打起招呼:「喲,是小師姐在練劍?」
見她態度轉變,王曉曉意外極了,也不好意思再裝沒看見,既然她主動來說話,應該表示和睦了吧,還是順水推舟大家和和氣氣的好,於是點頭招呼:「師妹好。」
秋儀才客客氣氣說了兩句話,突然將目光移向了她手中的劍,臉色一變,語氣又有些不善:「小師姐這劍該是蕭師兄的吧?」
由於兩柄劍材質相同,眾人只當她用的是蕭夜那柄,一時,n道殺人的目光齊齊朝她射來。
王曉曉不想再樹敵,趕緊解釋:「不是,因為我的劍還沒打好,武林大會又近了,時間緊迫,所以師兄暫時把他的借我用一下而已,暫時的。」
秋儀這才神情略緩,吃吃笑了:「小師姐果真用功得很,想必練這許久也辛苦了,不妨過來坐著歇息一下?」的
來了這麼多人,王曉曉原本就不準備當著她們再練下去,可發現那雙美眸裡瞬間閃過的惡意光芒,她馬上升起戒備之心,推辭:「不用了,我還不累。」
「不妨事,蕭師兄要過一會兒才回來的。」說著,秋儀向眾女遞了個眼色,眾女立刻不容分說圍過來,硬將她拉在旁邊的白石頭上坐下。
王曉曉掙扎:「真的不用……」
秋儀笑:「今兒天這麼冷,師姐只怕也凍僵了,不妨先暖和一下再練。」
話音剛落,王曉曉便覺得左手臂火辣辣的冷,竟是一壺滾燙的水潑在了上面,忍不住「哎喲」叫了一聲。
秋儀頗為得意,臉上卻還是故作驚訝,責怪:「田師妹你怎的如此不當心,燙傷了小師姐,這可如何是好!」
左邊那個穿紅衣裳的女孩子提著茶壺,笑嘻嘻:「真是對不起了,小師姐,這是給蕭師兄送的茶,不小心淋到你,沒燙著吧?」
王曉曉頓時明白了。
她們故意找茬的!
她忍住疼,看看秋儀,又看看假惺惺的眾女,怒道:「你們……」
「小師姐可是錯怪我們了,」秋儀終於露出平日的驕橫模樣,幸災樂禍,「我們實在是看師姐練劍太辛苦,天又冷,這才好心替你送茶來,誰知小師姐不但不感謝,竟還這麼不領情。」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大俠都是在逆境中成長的……
王曉曉咬牙。
見她沒反應,秋儀只當她是害怕了,譏嘲:「都說小師姐當初打敗了神刀無敵張老大,我看怕是未必,小師姐該是早就與他兩個串通好,作戲給我們看的吧,否則就憑這點能耐與家世,怎進得了華山派!」
切,我這點能耐解決你綽綽有餘!
王曉曉冷冷看著她,長長吐出一口氣,突然笑了:「我怎麼打敗他的,你想知道?」
想不到這時候她還笑得出來,秋儀反愣住。
王曉曉笑著掰開那幾雙手,若無其事地站起身:「要不要試試?」
說完,手中劍一揚。
「啊——」尖叫。
看劍尖直指著秋儀的脖子,王曉曉得意,這一招練了那麼久,今天才有機會試,想不到用起來效果還真不錯!
秋儀哪見過這種架勢,白著臉:「你……」
多日的悶氣得以發洩,王曉曉心中大快,手臂上的疼痛頓時也覺得輕了許多,更安心要嚇唬她:「實話告訴你,師姐我拜入華山之前,不只打敗神刀張老大,其實……」
說到這裡,她又停下來,眨眨眼,故作神秘的一笑,將劍沿著那白皙的脖子往下游離,直指到胸脯:「其實,師姐我還殺過二百九十九個人!」
秋儀一動不敢動,嘴硬:「你……你敢……」
「不敢?」
話音剛落,王曉曉「啪」地就是一耳光過去。
幫人出頭可以,但替人挨打就不必了。方才跟著秋儀鬧事的眾女轟然大叫,四散退開,膽顫心驚地望著她挨打,尤其是那個潑茶水的紅衣裳女孩子更轉身就跑,生怕這個殺了二百九十九個人的師姐記自己的帳。
王曉曉揚眉吐氣,故意拿劍尖敲敲她的肩膀,目露凶光:「雖然師姐我現在改邪歸正,但若是有人要先惹我,那就不一定了,再殺個把人湊滿三百也無所謂,我沒那麼好脾氣,剛才這一巴掌只不過是給你的教訓,快道歉!」
誰知,剛才還嚇得簌簌發抖的秋儀不但沒道歉,反而挺直了腰,眼睛也亮了,其中淚花閃閃,彷彿受了很大的委屈:「你敢打我!」
切,裝樣!
見她還這麼囂張,王曉曉氣得一巴掌又扇過去:「就打你,怎麼樣?」
這次沒有打到她,手卻被人抓住。
秋儀抹了抹眼睛,撲過去:「蕭師兄救我!」
看看那隻乾淨漂亮的手,王曉曉大悟,心中更覺恨恨的,難怪她會有這麼大膽子,原來是他來了,這女人好會做戲!
「要做什麼。」淡淡的。
無視那凌厲的目光,王曉曉揚頭:「打她。」
顯然蕭夜也沒料到她這麼乾脆就承認,不覺一愣,隨即看看她右手上的劍,聲音有點冷:「你的劍法就是用在這上頭?」
果然男人都相信作戲的女人!
王曉曉冷哼一聲,轉過臉懶得分辨。
手被甩開。
「你這模樣如何配用寶劍!」
臂上滾燙的開水早冷了,黏黏的,刺心的疼痛再次傳來,王曉曉一氣之下,乾脆「當」的將劍往地上一丟:「行了,我是配不上,還你的破劍!」
轉身就走。
文淨等人早已聞訊趕來,見她這般舉動都嚇呆了,沒料到她敢頂撞這位師兄,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秋儀也有些著慌,她到底是個女孩子,原本就是鬧鬧小脾氣,想做點小動作教訓一下王曉曉,也沒料到事情會弄得這麼大,不過私下還是有點幸災樂禍,現在王曉曉得罪了蕭夜,只要他說句話,被逐出華山也是容易的。
「蕭師兄……」
蕭夜腳一跺,地上的劍便凌空彈起,落回鞘中:「都回去,不得再提。」
見他神色雖然平靜,語氣卻冰冰的似已有了怒意,眾人再也不敢多說,都趕緊各自散開了。
捋起寬大的袖子,手臂已經開始紅腫了,疼痛更加鑽心,估計會破皮,王曉曉又氣又委屈,抹起眼睛。想當初在家裡她雖然不是驕生慣養,好歹也不會受這些爛氣!那把破劍有什麼稀罕,說我不配練,那我就不練了!
灰心之下,她也懶得管手上的傷,直在僻靜的角落坐了半日,回來時已是黃昏,各處廊上簷下的燈籠也已高高燃起。
正默默走著,幾聲犬吠打破了寧靜,隨即四周喧鬧起來,不多時便火光一片,身邊不時還有弟子匆匆跑過。
「有人闖後山!」
「誰?」
「好像不是我們華山派弟子,八師兄已查看去了……」
「他中了箭,跑不遠的。」
「……」
闖後山?誰那麼不怕死?王曉曉心下猶在賭氣,本想去瞧瞧,轉念又想,算了算了,管那麼多做什麼,各自管各自的,死活都不關我的事!
於是她不再理會,快步朝院子走去。
窗戶底下竟倒著一個人!
看身形該是個男的,倚著牆,半坐半躺,紫色的衣袍似乎很華貴,紫金冠下,頭很低,看不清面容,一縷長髮垂在胸前。
王曉曉反應過來,大驚,急忙伸手摀住嘴巴,以防叫出聲。
活著?死了?
她覺得頗為難,因為不知是敵是友,又不能確定此人到底是掛了還是在靠著牆打盹,也不敢輕易走近。觀察了好半日,最後想起小說上的法子,拿起塊不小的石頭一砸,發現果然沒有動靜,這才放心地蹭到他身旁,蹲下身仔細查看起來。
抬起那顆腦袋,她先呆了,後樂了!
俊挺的鼻子,飛揚的眉毛,嘴角呈天然的弧度微微上翹,無端為這蒼白的臉添了一絲笑意,雖然他並非真的在笑。
這張臉實在美,美得溫柔,美得邪氣,依稀透著一絲涼薄。
與蕭夜截然不同,根本是兩種類型,雖然都很帥,但那一個很冷,而面前這個,看上去就溫和許多,王曉曉正受了蕭夜的氣,立時便覺得相反類型的此人順眼極了——難道小說裡的狗血情節讓自己遇上了?真要上演一出美女救英雄,然後英雄心存感激,以身相許?
莫非這就是男主?
眼中火花剛亮起,下一刻就熄滅了。
藍顏禍水,麻煩還不夠?
摸摸紅腫疼痛的手臂,王曉曉終於記起了此帥哥男主尚且死活不辨,不敢再耽擱下去,趕緊在他身上亂翻,查看傷勢。
探探鼻子還有氣,而且並不微弱,若非折騰半天還沒反應,王曉曉簡直要當他是在睡覺了。全身上下能夠檢查的地方都檢查了,傷口在胳膊上,捋起袖子便看見一道形狀醜陋的傷口,倒也沒怎麼流血。
很像箭傷啊……王曉曉猶豫地望望院門,剛才聽說有人私闖後山,還被箭射中了,很有可能就是此帥哥,但他究竟是敵是友?
想了想,她還是決定救人,因為闖後山只有十足的危險,貌似並不能帶來什麼利益,要去的人多半都是因為好奇,也有可能是富於冒險精神,或者是出於正義,想探查當年事件的真相,這樣的人有膽量,應該不至於壞到哪裡去。
可她又隱隱覺得不對,沒聽說手臂受點傷就會昏迷,這男人的身體也太嬌貴了……
四下裡喧鬧越來越大,有腳步急急迫近。
若是讓師兄大人回來看到,我也救不了你,王曉曉不再猶豫,半抱半拖,將昏迷的紫衣帥哥搬進了自己的房間,丟在床上。
她喘氣:「看著弱弱的,怎麼像豬一樣重!」
剛剛抱怨完,院子裡已有了人聲。
「小師妹在不在!」是文淨。
他們搜來了!
「在呢在呢。」王曉曉趕緊放下帳子,一邊飛快轉動著腦筋,一邊答應著走出去,卻沒有留意到,床上紫衣帥哥的眼睛已睜開了。
這女人居然說我是豬?
不知何時,窗外的雨聲小了許多,風也靜了,房間裡的燈光頓時明亮起來,蟲鳴又起。
少年:王大女俠果真殺過人?
某大(搖頭嘆息):人在江湖,孰能無過,何況是華山……華山……
少年:華山無敵鴛鴦玉女劍。
某大(擦汗):對對,何況華山無敵鴛鴦玉女劍王大女俠早就已改邪歸正了,只看她甘受侮辱也不肯再造殺孽,這分胸襟與見識就已可貴之極。
少年:不錯,但擅闖後山者究竟是何人?明知後山危險還要去,他不怕死?
某大:說起此人,也大有來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