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門,原來是文淨帶著幾個叔叔級別的「師弟」站在院子裡,另外還有幾個在角落四下搜尋。
見她出來,文淨忙問:「小師妹一直都在房裡?」
王曉曉含糊:「……是啊,出了什麼事兒?」
「有人擅闖後山。」
來了!
王曉曉馬上緊張得不得了,望望四周,驚訝:「誰這麼大膽子?」
文淨以為她是害怕,忙安慰:「無事就好,小師妹不必擔心,方才他已中了一箭,縱然本事再大,也不怕的。」
王曉曉拉著他不放:「萬一……他回來怎麼辦?」
文淨笑:「不怕,那箭上有麻藥,他支撐不了多久的,師父只擔心他還躲在這裡,因此叫我們四處搜一搜,沒有就好,或者他已逃下山了。」
麻藥?原來如此!
王曉曉鬆了口氣:「辛苦師兄了。」
文淨點頭:「小師妹早些歇息吧,我們去別處瞧,」
說完正要走,突然又停下腳步,湊近她輕聲道:「前日秋儀師妹幾個人在師父面前告你的狀,都是蕭師兄護著,如今你不該那樣頂撞他……」
王曉曉不語。
文淨好心勸了她幾句,便帶著「師弟」們走了。
門「砰」地一聲摔上。
「不就是個『宵夜』嗎,起這麼難聽的名字不說,天天板著臉裝酷,又不講理,說話還這麼過分,我不配練劍……哼哼,要炒我是吧,大不了我走人,我改投逍遙派去……」
發完火才發現房間尚有個昏迷的帥哥,急忙奔到床前。
掀開帳子,帥哥仍處於昏迷中。
難怪傷了手就會暈,原來是箭上有麻藥的緣故,可麻藥貌似不需要解的吧?時間過了就好,差不多書上都這麼寫的……
對了,先包紮傷口。
人在江湖飄,誰能不挨刀,何況是這個純粹的凶險的江湖。華山派弟子人人都為挨刀作預備,日常生活用品中,刀傷藥是必不可少的,倒沒有讓王曉曉費太多精神。
由於心情不好,她一把抓過帥哥的手就開始上藥,邊包紮邊嘀咕:「麻煩!我王曉曉這輩子還沒給別人包紮過傷口,第一次奉獻給你了,雖然捆得難看點兒,好歹比不處理要強,將就將就吧。」
彎彎的嘴角似乎更彎了些。
念叨完畢,王曉曉又觸景生情,順手拍拍他的臉頰,滿懷淒涼地感嘆自己的不平命運:「其實帥哥你怎麼就這麼好命呢,啊?受傷走投無路都能遇上我來救,我怎麼就這樣慘,受了傷沒人理不說,還被冤枉,哼哼!」
心理極端不平衡之下,手上力道也顧不得了,反正此人昏迷中,疼和不疼一個樣。
飛揚的眉毛微蹙。
王曉曉卻並沒注意到,停下動作,尋思:「他應該不會公報私仇吧?真要趕我走……」
想了想。
決定繼續賭氣:「走就走,我是主角,是金子都會發光的,哪裡學不到武功?凌波微步多拽多厲害,真被趕出華山派了,姐姐我就去逍、遙、谷!」
說到最後一個「谷」字,她「啪」地在那條傷臂上拍了一巴掌,表示包紮完畢。
帥哥終於叫起來。
王曉曉嚇了一跳,條件反射地跳開,指著他:「你你你……活著?」
問出口才發現不對。
帥哥坐起來,自己找了個舒適的位置靠著,自顧自打量房間:「死了。」
她駭然:「死了?」
「疼死了!」帥哥無奈地搖頭,摸摸臉,開始用好看的眼睛打量她,「受了傷,還要被姑娘你拿來出氣,我這命還真比豬好不了多少。」
想剛才還拍過他的臉,王曉曉尷尬,咳嗽一聲,瞪眼:「不管怎麼,反正我救了你,而且冒著非常非常大的危險,這個,你難道不準備說點什麼……」
帥哥眨眼:「說什麼?」
說什麼?王曉曉吐血,小說裡,大俠得救不都是要對恩人說一番什麼「你的大恩大德我某某某銘記於心,來日必當圖報」之類的話嗎,就算不用那麼感動人心,至少謝謝總該說一句吧,哪有這麼不客氣的?
「你不該謝謝我?」
經她提醒,帥哥似乎才想起這個問題,笑了:「也對,姑娘想讓在下如何感謝?」
問我?這種問法顯然沒有半點誠意,王曉曉原本也沒想過要他謝,於是揮手:「算了算了,你醒了就好,快點走吧。」
帥哥為難:「如今華山派四下戒嚴,我受了傷,身上藥性並未完全消失,一出門只怕就要被人發現了,我無妨,萬一連累到姑娘你……」
也是,就算他是高手高高手,藥性沒過也無能為力,華山人多勢眾,那些不怎麼中用的師弟們一齊上,效果也不可小覷。更重要的,萬一此人不慎被抓,受不了拷問招出我王曉曉,豈不是也要跟著落個私藏奸細的罪名?
王曉曉尋思著,正要說話,門卻被敲響了。
「回來了?」一貫的平靜。
紫衣帥哥愣。
王曉曉聽到這聲音卻又來了氣,本想忽略不理,又怕他跑進來發現自己私藏奸細,只好賭氣應道:「睡了!」
片刻。
「飯菜在桌上,自己吃吧。」
然後沒了聲響。
王曉曉看看桌子,上面果然擺著些飯菜,上面扣著蓋子保溫,方才竟然沒有注意到,看樣子是他看自己沒有回來吃飯,專程留的。
紫衣帥哥雙目微眯,唇邊笑意更深:「姑娘想改投逍遙谷?」
王曉曉瞪他:「你裝死偷聽?」
帥哥一臉溫和無傷的笑,帶著些歉意:「並非有意偷聽,實在是醒來便聽見姑娘念起師門,因此有些奇怪。」
師門?王曉曉精神百倍:「你是逍遙派的?」
「正是。」
「那你會凌波微步了?」大喜。
帥哥搖頭:「莫非你沒聽過,凌波微步乃是本門絕學,只有『無傷公子』學成,像我們這些普通弟子是學不到的。」
王曉曉失望,原來每個門派裡都有偏心的事情,估計逍遙派除了那個無傷公子,別的弟子也是和文淨殷皓他們一樣混日子吧,還是留在華山好了……
忍住吞口水的衝動,她上上下下仔細打量帥哥,懷疑:「你既然只是普通弟子,怎麼敢一個人闖後山?」
帥哥笑:「江湖上對那件事好奇的人多了。我今日好容易瞅準時機混了進來,想趁機跑去看看,誰知驚動了一隻狗,又中了路上機關,這才引來你們華山派弟子搜尋。」
多虧了那條不講信譽的狗啊,不然你這半吊子武功去後山還有命回來?見他這副弱弱的模樣,王曉曉也不再深究,闖後山算來只有危險,應該不會有什麼惡意,師父封了後山不讓人去也是怕他們枉送性命罷了,反正不關自己的事,沒必要太關注。
「好奇心害得死人的,後山的秘密可不一般,你最好還是別亂闖,」警告完畢,她終於忍不住吞口水,「餓了吧,我們先吃飯……」
好在飯菜夠多,晚上本也不需要吃得太飽,因此二人很快便吃完了。
摸摸手臂,王曉曉嘆:「可惜沒有燙傷藥。」
「誰燙傷了?」
「就是我。」也不避諱什麼,她捋起袖子,心疼地瞧著紅腫的手臂,好歹是自己的手,別人不關心,自己也該關心關心吧。
帥哥皺眉:「幾時燙的?」
「師妹們送的禮物,」她無奈地放下袖子,「剛才沒聽到?藍顏禍水!」
「藍顏?」
「男人,不是藍顏是什麼!」
「姑娘說得有理,」帥哥忍住笑,「在下今日蒙姑娘搭救,還望姑娘告以芳名,將來也好想法子報答於你。」
爛劇情出來了。
武俠劇中的台詞終於派上用場,王曉曉一本正經地擺手,意氣風發:「四海之內皆朋友,區區舉手之勞而已,何足掛齒,我叫王曉曉。」
帥哥嘴角抽了抽:「原來是華山第一女弟子,久仰久仰!」
他也聽說這名號了?與張老大那一戰,王曉曉始終覺得丟人,紅著臉移開話題:「那都是別人說的……我累了,睡覺吧。」
帥哥挑眉:「睡?」
「當然,」王曉曉打了個呵欠,瞪他,「我知道你怕什麼,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別那麼封建了,我不管這些的,你受了傷那就睡床上,我在椅子上吧。」
小說裡睡椅子的問題似乎很輕鬆,誰知實踐起來王曉曉痛苦極了。且不說脖子左放右放不舒服,根本睡不著,而且還冷得要命。
帥哥忍不住:「還是上來睡吧。」
也是,為了封建挨凍不是現代作風,王曉曉爬上床。
帥哥似欲起身:「我去椅子上……」
見他這麼客氣有禮,王曉曉倒不忍心,睡椅子的滋味實在難受,這天氣也太冷,叫人挨凍多不好,現代人遇事應該變通點嘛,於是伸手扯住他:「很冷的,就一起睡吧。」
帥哥順勢坐了回來,斜眸:「一床睡?」
美得有些涼薄的臉,配上似笑非笑的神情,依稀竟透出一絲邪氣,先前的文弱之態蕩然無存,王曉曉頓覺不對,瞪眼,懷疑地打量他。
然而才一眨眼功夫,那些笑意已變作了滿臉不好意思:「我是說,與男人睡在一起,你是個姑娘家,不怕?」
儼然一文弱小青年。
王曉曉幾乎疑惑自己剛才是不是看錯了,不管怎樣,防人之心不可無,還是要保險些為好!眼珠一轉,她咳嗽兩聲,若無其事道:「有什麼好怕?其實和張老大那一戰也算不了什麼,在那之前,我已經殺過很多人了……」
帥哥果然嚇了一跳:「殺人?」
這裡的人都膽小,王曉曉牛皮吹上癮,臉皮早已鍛鍊出來:「是啊,不過我現在洗手不幹,改邪歸正了,所以她們才敢這麼放肆。」
帥哥面有懼色。
其實王曉曉對他印象挺好,見他這麼害怕,馬上明白了,原來他真是和那幫師弟師妹一樣混日子的人物,急忙安慰:「當然,那些都是過去的事,不提了,也就沒幾個人知道,我現在是絕對不會輕易動手的。」
帥哥鬆了口氣:「如此就好。」
美眸中一絲笑意滑過。
王曉曉卻沒發現異常,只暗自得意,此人這麼膽小,自己在他眼裡已經是個殺人女魔頭,再有壞心也不敢使了吧,何況蕭夜就在旁邊不遠,有事還不是伸伸脖子叫的問題。
她放心地吹熄了燈。
黑暗中,二人並肩而坐,緊緊偎依在床的最裡面,背靠著床後的牆,身上共同裹著一條被子。
一隻手自然而然地伸過來,擁住她的肩膀:「咳……王姑娘如今既已不再動手,是不是經常受她們欺負?」
帥哥身上很溫暖,隱隱還有一種好聞的味道,那隻手讓王曉曉極不自在,臉頰發熱,可人家並沒亂動亂摸,又不算吃豆腐,她也就不好反應太大,只將身子儘量往旁邊挪了挪:「也不是……」
「想進逍遙派?」靠過來。
「……算了吧,以後再說。」再挪。
「怎的又不願意了?」再靠過來。
「呃,這個……」又挪走。
「再動,被子就要蓋不住了。」一隻手將她拉回來。
原來他是擔心自己蓋不到被子,真是小人之心啊,王曉曉慚愧,不再躲:「反正在哪裡都能學武功,華山也沒什麼不好。」
「學武做什麼?」
「行俠仗義。」
「行俠仗義?」帥哥很好笑,「你是個姑娘,應該多刺繡撫琴,或者填填詞插插花,學武會變粗魯的,你看這裡哪個女子願意學武?」
王曉曉不悅:「那是她們。」
「你不一樣?」
「當然。」
「如此,不如改投逍遙派,必定不會再叫你受欺負。」
原來是擔心自己受欺負的事!乍有人關切,王曉曉不由心中一熱,這位帥哥真的心腸好啊,知恩圖報,善解人意,說話又這麼溫暖動聽,比起那個不講理的師兄大人不知道強了幾倍。
「你們逍遙谷也有很多女弟子吧?」
「有,但她們都和氣得很,不會欺負你的。」
「你怎麼知道?」
她們敢?帥哥笑:「你忘了?我是逍遙谷的。」
「也對,你叫什麼?
「我複姓慕容,叫慕容近,他日你到逍遙谷,只說找慕容就可以了。」
「哦,謝謝啦,再說吧。」
睏意來得很快,王曉曉打了個呵欠,半靠著牆半倚著帥哥,沉沉睡去。
黑暗裡,一根手指托起她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