荏九姓柳,原名為認,排行老九,人稱為「認九」。
後來土匪爹為她請了個教書夫子,荏九識字之後覺得自己不但認識九,還認識八和七,她尋思著自己應當取個顯得有文化點的名字,所以托夫子幫她選了同音的字,改名為荏九。
荏九爹娘一生的夢想就是能有個兒子,但拼了半輩子,生下來九個不帶把的。她頭上八個姐姐——招弟、來弟、想弟、盼弟、望弟、念弟、要弟、求弟——土匪爹娘生到荏九,總算是絕了心思,給她取了個『認』便就此打住。
荏九的八個姐姐無一例外的瞧不起土匪這個行業,早早的許了人家,嫁到山下的支梁鎮上去了。唯有荏九存了不一樣的心思。她自小便常見自家姐姐跑回來與母親訴苦,生活多艱苦,孩子不好帶,婆婆難伺候……
荏九十分不解,既然如此為何還要這麼巴巴的跑去嫁人呢?自己娶個男人回來,讓他來頭痛這些事不是挺好?
荏九這個想法得到了她爹與娘的一致同意,二老覺得,抱不到兒子,抱女婿也成,抱完女婿興許還有孫子抱抱。山寨也總算有個後人繼承了。
是以,荏九每次下山打劫的時候都存了比其他山賊多一分的心思,她一直琢磨著個自己搶一房「壓寨相公」回來。
因為荏九自小見慣了山寨中的糙漢,一直向往著要娶一房容貌精致秀氣的相公,但奈何那樣精致的相公都不大瞧得起荏九這樣粗糙的姑娘,所以每次搶親,她大都心酸的慘敗而歸。以至於她而今雙十年華仍舊待字閨中,並朝著越來越不可能嫁出去的方向前進。
荏九看似不急,實則已經快被逼到饑不可食的地步了。
所以……大概沒有人能理解荏九在看見蛋中男人時的心情,就像那久旱逢甘霖的森林,大片大片的枯木逢春起死回生,登時長成了參天大樹。幾欲沖破荏九的天靈蓋將那男人捉進來緊緊困在茂密的森林間,永遠也走不出去。
荏九確實也遏制不住沖動的如此做了。
她將他拖出山洞,又與大白一起把那個男人艱辛的拖回了自己的閨房中。她望著他,不眠不休的守著。
不日,官府的人到山寨中來探查天降異物一事,荏九摸著男人的臉頰,像黑山老妖一般陰笑著,她吩咐寨子裡的漢子們道:「讓官兵把那個白色的巨蛋拖走吧,別告訴他們這個男人的事情,這個男人……咦嘻嘻嘻,我上定了。」
荏九的心腹土匪甲對此深表憂慮:「九爺,聽說奸屍這個幹活不大健康,損陰德,您看……是不是緩緩?」
荏九只是撫摸著男人的臉淌著綿綿不絕的口水。土匪乙不以為然道:「緩他大爺,不趁屍體新鮮的時候奸了,還要等到他爛了不成?九丫頭你莫怕,老子提著刀在外面給你守著,牛鬼蛇神全給你擋住,你大膽的上,不怕。」他說著將乾瘦的甲提了出去,「走著走著,對付那些官兵去。」
山賊們說他是屍體原因在於這個男人被荏九扛出山洞之後到現在,仍舊渾身冰冷,面色蒼白,呼吸斷絕,脈搏休止,儼然一副死人的模樣。
但不管別人怎麼說,荏九始終覺得這個男人是活著的,比如——男人的眼皮偶爾會輕輕抖動了兩下,就像馬上要睜開,只不過每次但都會歸於平靜。
荏九歎息著描摹他眉眼的弧度,幻想著他眼睛的模樣。閉著眼都這樣讓她動心,那睜開眼會怎樣呢……
忽然,荏九心底一癢,手賤的強行翻開男人的眼皮,可惜的是只看到了他慘淡的眼白。荏九十分失望,一聲長歎,直吹得男人眼珠乾澀,霎時紅了眼眶,毫無意識的淚如泉湧。
荏九忙放開了手,心疼的幫他拭去滾滾而下的淚珠,激動道:「原來你也明白我心中的惆悵!你也了解我的迫切!美人啊美人你只是睡顏中的哭泣便能讓我痛得如此心碎!」
在這兩滴不鹹不澀的眼淚之後,荏九越發確定這個男人便是自己命中注定的歸宿。
又守了三日,男子的症狀仍舊不見好轉。荏九眉頭一日比一日蹙得緊,而山賊們倒是越來越相信這個男子還活著,畢竟七月的天氣,哪有屍體能保存四五天不壞。
荏九的心腹山賊甲又給荏九出了個主意:「九爺,我曾聽民間傳說,真心相愛的人能用親吻喚醒沉睡的彼此。您要不要試試?」
荏九深以為然,屏退了左右,深深凝視著男子的面容,她舔了舔嘴,忽然想到一個關鍵的問題——親吻,是要怎麼個吻法?
她撓了撓頭,覺著如果現在再去問甲似乎會顯得她沒見識了些,她便自己琢磨著,嘟起了嘴輕輕印在男子光潔的額頭上。荏九尋思著這樣的「吻」是否太輕了些?沒有烙下印記,對方怎麼知道她親了他。如此一想,荏九猛的一吸「叭」的一聲,在他的腦門上吸出了個紅彤彤的印記。
荏九甚為得意。
恍惚間她見紅印之中似有銀光一閃,她心下好奇,定睛一看,竟發現一團銀白色的物體慢慢從紅色印記中滲了出來,遇見空氣之後慢慢凝結成塊。像塊碎銀子一般擱在紅印之上。
「奇了奇了,神蛋就是神蛋,人家親熱之後生出孩子來,你竟能生出銀子來。」荏九瞇起了眼嘖嘖稱奇,覺得自己撿到了一個寶,她拾起男子額頭上的碎銀,放在嘴裡咬了咬。
「咦」她皺了皺眉,這貨似乎比銀子還要軟一些,她正奇怪著,尚未來得及將碎銀子吐出,忽然有一個硬物猛的頂上她的下頜骨,將她的下巴頂得往上一抬。
嘴裡那塊碎銀便沒問過她同意的、一股腦的、骨碌碌的滾進了她的喉管,然後……
梗住了喉。
低沉而帶著些許沙啞的男性嗓音在她耳邊響起,說著她聽不懂的語言。
在快被噎死的境況之下,荏九哪有閒工夫去搭理他,她漲得面色青紫急急忙忙想要撲到桌上去找水喝,哪想她剛起身便被人大力摁下,她的後背狠狠的撞在堅硬的床板上,那團東西倒是陰差陽錯的滑過她的喉嚨,慢慢滾了下去。
死裡逃生,荏九大口大口的呼著氣,好一會兒一片昏花的眼睛才將事物看了個清楚。
看見騎在自己身上的這個人,荏九傻傻的怔住。
她的美人醒了,這雙期待已久的眼睛也終於睜開,這雙眼與她想象中一樣漂亮而犀利,卻多了幾分她難以想象的冷漠,他摁著她,就像她平時將魚摁在菜板上一樣的冷漠……
男人壓住了她的腿,單手鉗住了她的雙手,制住了她所有的動作。他手中拿著個黑糊糊又冷冰冰的東西抵在荏九的眉心,嚴肅而戒備。他一張嘴,又說了句她聽不懂的話。
荏九眨巴眨巴眼睛,雖不知道他手中的東西是什麼,但是見如今這形勢也明白那玩意兒可能不會讓自己好過。她立馬堆出了一臉的笑:「美人,你莫誤會,且聽我慢慢與你解釋。」
男人沒有半分反應,荏九便自顧自的說了下去,將前因後果細細交代了一番,末了還不忘征求意見般問了一句:「我不介意你是番邦的人,所以……你願意許我終身麼?」
男人仍舊沉默不語,直到荏九的手臂都被他擰麻了,她才忽然聽見這個男人身體裡突然傳出了個女人的聲音!一如她在山洞中聽見的那般,僵硬而死板。荏九驚得瞠目結舌的望著他:「你……你是把別的女人藏在哪裡的?」
那女聲先說了一堆荏九聽不明白的話,頓了頓,忽然道:「語言取樣完成,數據讀入完畢,語言系統輸入成功。請嘗試。」
「測試。」男人盯著荏九,面無表情的說出這兩個字。
「測試完畢,星際外語掌握成功。」
荏九嘴角抽了抽,這個男人在和一個她看不見的女人說話,用她熟悉的音節說出了她完全不明白的話……所以,神蛋孵出來的男人其實腦子是有問題的?
還沒等她感歎完這個世界的神奇,抵住她額頭的那個東西慢慢轉了方向,對準了桌子上的茶壺,荏九只聽「彭」的一聲,隔了老遠的茶壺應聲而碎,化成了渣。
荏九震驚的瞪大了眼,默了一會兒,她眼中倏地冒出了精光,隔……隔山打牛!太他媽帥氣了!
她轉過頭,那個黑糊糊的東西又重新比上了荏九的眉心,這下她笑不出來了,因為男人極為冷靜的說道:「不好好回答我,那便是你腦袋的下場。」
「答,一定好好答。」荏九立馬道,「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你們這裡的最高行政長官是誰?」
荏九傻眼:「什麼長官?」
男人默了默,似在思索,隔了一會兒,又換了個說法:「讓你們的王來見我。」
荏九想了一會兒,道:「我便是這裡的山寨大王。」
男子點頭:「很好,你現在有兩個選擇,一,放棄所有武力抵抗,協助我。二,死。」
「一。」荏九毫不猶豫的做出了選擇,盡管她不知道自己選的到底是什麼。
「很好。」對於荏九的配合,男子表達了高度的贊揚,「你現在需要協助我三件事,一、歸還我的飛行器。二、助我與聯盟軍事空間站取得聯系。三,管、緊、嘴。」
荏九勉強笑了笑道:「最後一個沒問題,但是前面兩個……你能不能用我聽得懂的話和我說?」她頓了頓,萬分委屈,「還有……你能不能先從我身上下去,我還是個黃花大閨女啊!被你騎了這麼久,我臉皮再厚也是有限的,再沒節操也是要貞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