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男子稍一思索,手中武器放了下來,他翻身下床,掃了四周一眼,理智的分析清楚了周身的狀況,落後,野蠻,弱小,不具備抗擊能力,是他對包括荏九在內的所有物體的一致評價。

荏九坐在床沿,揉著手腕,嘴裡嘀咕著忘恩負義之類的言語。男子也不搭理她,自顧自道:「共識達成,雙方理當表現出誠意。我不再以武力威脅你,你將飛行器交還與我。」

荏九尋思了一會兒道:「你說的飛行器莫不是那圓圓的白白的把你孵出來的蛋吧?」

男子琢磨了一會兒,一本正經的答道:「沒錯。」

荏九擺了擺手道:「那東西的話不在這裡了哦,被官府的人拖走了。」她話音一落黑糊糊的武器立即又指上了她的眉心,男子冷冷道,「搶回來。」

荏九嘴角抽了抽:「這就是你說的誠意麼?」

「少耍花樣。」男子神色沒有半分波動,黑色的眼瞳凌厲的盯著荏九,「你既是這裡的行政長官,應當有權利命令他們將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交還。」

「我又不是皇帝!只是一個小小土匪頭頭,有什麼權利去命令官府的人將東西拿給我!那不是找死麼!」男子瞇眼看了她一會兒總算是明白了他們之間對於「頭銜」的誤會,他也不多說別的,直接問道:「皇帝在哪裡?」

「在十萬八千里外的京城,你要找他得有兩三個月的腳程。」

「拖走東西的官府在哪兒?」

「在山腳。」

「去給我搶回來。」

荏九將脖子一伸,閉眼道:「你還是殺了我吧,這樣死得比較痛快。」土匪搶官府,不是活膩了是什麼!

殺了她全然沒用,男子心想,他對這裡並不熟悉,這個女人有用的地方還有很多。沉思半晌之後他將荏九從床榻上拖了下來:「你協助我去取回飛行器。」他不由分說的拉將荏九往房門口一推,繞到她身後,用武器抵住她的背脊道,「帶路。」

荏九打不過他,只好順著他的意往屋外走,可還沒走出兩步,忽聽身後「咚」的一聲,她回頭一看,卻見那黑衣男子捂著胸口單膝跪地,他唇角緊抿,額上還掛出了幾滴冷汗。

荏九嚇了一大跳,連忙擺手:「不必行此大禮,不必行此大禮,你好好說,我幫你帶路就是!」

「閉嘴!」那男子立即又抬起了手,用武器比著荏九冷冷道:「不准過來,抱頭,蹲下。」

說什麼誠意,這家伙心裡的戒備明明堆得比城牆還高。這個看起來精致秀氣的相公脾氣怎生的比寨子裡的糙漢們還不如。荏九腹誹了幾句,老老實實的抱頭蹲下了。男子一邊防備著荏九,一邊在甲衣的上口袋掏出了一個銀色的管狀物。

荏九好奇的斜眼打量,見那管狀物之中還裝著藍色的液體,男子將那物體上的一個按鈕輕輕一碰,忽然,那個僵硬的女聲便又冒了出來:「身份無法識別,軍用藥物禁止使用。」

荏九瞪大了眼扭著頭好奇的尋找著說話的女人。

男子此時也顧不得管荏九了,他眉頭微皺,又按了一下按鈕,那女聲仍舊回答道:「身份無法識別,軍用藥物禁止使用。」男子又從甲衣上口袋掏出另一個銀色的物體,卻也得到同樣的回答。

他的神色沉了下來,黑眸微動,並非慌亂,而是在理性的回憶著各處細節……忽然,他一抬頭,眸光懾人的盯住了荏九:「在我清醒之前你對我做了什麼?」

荏九眼珠左右轉了轉:「沒有啊,我什麼都沒做。」

「彭」的一聲,荏九身邊的木制立櫃立時化為齏粉,落了一地。荏九這次清楚的看見,是那男子的武器之中射出了一道冰藍色的光打在了小立櫃上。男子語帶威脅:「說實話。」

「好吧,我承認,把你從山洞裡帶出來的時候我是粗魯了一些。」荏九立即老實交代了,「但是我也沒辦法啊,我力氣不夠,大白也駝不起你,只好拽著你的腳一直拖一直拖……把你拖回來了。」

難怪後腦勺這麼痛……男子手指緊了緊,又是一擊落在荏九腳邊:「還做了什麼?」

「還……」荏九耳根紅了紅,捂著臉頰道,「還親、親了你一口。」

男子面無表情的繼續問:「親哪兒了?」

「就額頭……」荏九頓了頓,一拍巴掌道,「啊,對了,我想起來了,你那個額頭被我那麼親了一親,然後就冒出了一顆銀色的珠子來,我咬了一咬,覺得那東西不像是銀子。」

男子面色冷下來:「把識別器還回來。」

那珠子叫石鱉器麼……還真是個奇怪的名字,荏九撇嘴道:「那個也沒了哦。」

楚狂心底的怒火終是被勾出了來,拼著身體裡最後一點力氣,他撲身上前,一把將荏九推倒在地,騎在她的身上,然後迅速的擒住她的雙手禁錮在她頭頂,武器對准了荏九的眉心。

荏九痛得大叫:「手扭到了扭到了!輕點!啊!好痛!」

楚狂毫不理會,他聲色冰冷道:「我沒與你玩笑。交東西,活。不交,死。」

「我是真的交不出來啊!你壓著我我還是交不出來啊!」

楚狂目光中顏色更冷,手上更緊了幾分。荏九疼得渾身直顫,她心中委屈又憤怒,素日裡只有她欺負別人的份兒,何時有人這麼在她身上騎過來騎過去的欺負過她。她本還抱著點以柔情戰術降服這個男人的心思,卻遭到三番兩次的威脅和虐待,此時,疼痛把怒火燒了出來,土匪的性子也跟著惡劣的爆發出來,她瞪著男子,爆了粗口:「東西沒有!爺吞了!有本事你把爺給剖了!」楚狂聞言,手中武器不知怎麼一變,只聽「卡卡」兩聲,霎時變成了一把鋒利的刀,刀刃閃著寒光,閃得荏九快瞎了眼,她只是說說啊!這他媽真要剖啊!

慌亂之中荏九急中生智,一聲大喊:「慢!」楚狂的刀尖在荏九胸膛口停住,荏九看了看刀,又看了看男人冷漠的眼,喘了兩口粗氣道:「九爺我消化好,你……你現在剖已經晚了!你看!」說著,她憋了一口氣,「嗝」的一聲沖著男子精致的臉打了個無比響亮的飽嗝。

長長的氣,吹得男子額前的碎髮蒼涼的晃蕩,荏九咂了咂嘴,「我腸胃向來很好的。」

楚狂幾乎看傻了,待將荏九的話消化了,饒是再能克制情緒,此時神色都有幾分扭曲起來,一張臉紫而又僵,青而又硬。他握住刀的手顫抖著,仿似恨不得就這樣直接將荏九給劈了一樣。

荏九看了一眼他的神色,清咳兩聲,帶著三分教訓七分幸災樂禍道:「你現在知道著急了?誰叫你在我咬珠子的時候醒了啊,誰讓你把我撲倒在床板上啊,誰害得我剛才差點被那顆珠子噎死啊!你到我身上來愛騎著就騎著,拿根攪屎棒在我頭上愛比著就比著,你看吧,事情變成這樣了,反正不是我的錯。」

男子並沒有動,在初時的僵硬之後,竟放鬆了緊咬的牙,忍下住了暴突的青筋,甚至放下了武器。他揉了揉跳動的額頭,而後再次拿出銀色的管狀物,將它貼著荏九的肌膚上,按下按鈕。

荏九只聽「滴答」一聲悅耳的響,那個僵硬的女聲又冒了出來:「身份識別成功,軍事用藥請慎重飲用。」

男子神色難辨的盯著荏九,那表情簡直比大白眼睜睜的看著大黃搶了它的肉還要糾結。

荏九戒備的盯著他,只聽男子一聲愴然長歎,然後一仰頭,將管中藍色液體咽下喉,愁似喝了一江春酒那般……

沒一會兒,他仿似恢復了一點體力,自荏九身上站了起來,他伸出手,示意荏九抓住他的手掌起來。介於之前男子已經將荏九的信任揮霍得差不多了,荏九只是戒備的望著他,貼著門邊自己站了起來。

男子皺了皺眉:「戰略合作,互信極為重要,我並無加害你的意圖。」

荏九抽了抽嘴角:「原來……你剛才是在向我示好?」

思及自己方才做的事,男子正色道:「之前是我對形勢預估有誤。我在此表示歉意。」

荏九乾笑:「我也打你幾棒,然後再給你道歉好不好?」荏九不料,他聽了這話竟真的神色沉凝的深思起來,沒多長時間,他自袖中滑出一根手掌大小的鐵棒,隨手一揮,棒子霎時變得如手臂一般長短。荏九心驚肉跳的看著他,戒備道,「你到底在身上藏了多少武器?」

男子沒有答話,倒是將手中的長棒遞給荏九:「你打。」

荏九呆了一瞬,見他一臉嚴肅,她便也肅了臉色,手一伸竟老實接過了棒子,她在手中掂量了兩下,覺得這玩意兒竟出乎意料的沉,打人……應該挺疼。

荏九不再多話,將棒一轉高高的舉過頭頂,竟是一副要將他狠揍一頓的架勢。但當他們四目相接,荏九便可恥的覺得心底一軟,這麼精致的男人打殘了多可惜啊。她舉著棒子,久久沒有下手,男子便也一動不動的將她盯著。

荏九越發心軟了,這眉眼,這鼻梁……犯多大的罪也該被上天仁慈的原諒啊。

荏九琢磨了半晌,終是一撇嘴,放下了棍子。

楚狂因著她這舉動拿正眼看了她一會兒。

「九爺我是大度的人,這次饒了你了。」荏九撇了他一眼,復而開口:「只是我這裡有幾個問題,你要如實回答我。」

「好。」

「你喚何名?家住何方?芳齡幾許?可有妻妾啊?」這是她排練了無數次的搶親對白。幻想中,如小白花一樣的男人該帶著幾分害怕和顫抖的報了家室,最後被她大笑著攔腰抱起,帶回山寨。但是面前這個男人卻一臉冷硬,不卑不亢的答道:「我隸屬於桑塔蘭星旭日艦隊,年齡二十八,無婚史,姓名應意譯為……」他皺眉思索了一會兒,「楚狂。」

荏九放下高舉的手臂,為這個男子的名字失了一會兒神。

她很想告訴他,這個名字與他精致的外表根本就不配。但是看見他黝黑眼瞳中沉靜的神色,荏九又覺得這個名字配他剛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