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夜色正濃,寒露浸衣,慢慢靠近荏九的影子被火光拉得老長。

他在荏九面前靜靜蹲下。伸手觸碰她的頸項,輕輕撫摸著她流淌著動脈血液的那塊皮膚,漸漸的,他呼吸微重,帶著滿滿的期待似的,俯身湊到荏九頸邊,然後張嘴露出森白的犬齒,一口便要咬下……

忽然之間!一股大力自身後將他拉起,拽著他的後領猛的將他掀翻在地。肚皮一沉,有人以膝蓋跪壓住他的胃部,一個冰涼的金屬物猛的擊打在他右邊的臉頰上,一陣劇痛傳來,付清慕忙轉過頭,一口帶著腥氣的血水吐出,在那血水之中,赫然落了半顆白森森的虎牙。

付清慕怔愕的看著那顆已經挺屍的虎牙,心痛的大喊:「我的牙!」

沒等他叫出第二聲,一個冰冷的金屬物什已經抵住了他的下頜,「此武器足以毀滅造成你的腦死亡,所以不要輕舉妄動。」

付清慕怒視壓住他的楚狂,在他們的旁邊荏九還在熟睡,付清慕知道自己下的藥絕對沒問題,是這個家伙……他冷了臉色,戒備的問:「你到底是什麼人?」

「這不重要。」楚狂說完,上衣兜裡摸出一只針狀物,付清慕看見那又尖又細的針頭,心裡陡然升起一股強烈的不安,他急急開口:「做什麼!你要做什麼!」

楚狂眼睛也沒眨一下,對准他脖子便來了一針。

付清慕想反抗,但在抬手的一瞬便被制伏了,從來沒人有這麼快的身手……付清慕越發驚訝,當針尖離開皮膚,付清慕緊閉雙眼咬緊牙關閉等待忍受未知的痛苦,但等了半天也沒見有疼痛傳來,他睜眼看楚狂,只聽他淡淡道:「你服從調|教,我就不會催發毒性,但你若反抗,此毒會讓你得到教訓。」

毒?這家伙居然給他下毒!向來都只有付清慕去陰別人的,如今卻在這個名不見經傳的陰|溝裡翻了船!實在讓人郁悶!而且他剛才說什麼?

調……調|教?

付清慕瞪大了眼,登時有了抱胸的沖動。

「我喜歡女人的!」付清慕大聲道,「你也是有媳婦兒的人了!禽獸!」

楚狂正色:「你陳訴的兩個事我已經知道了。現在我要提出我的要求,你有反抗的權利,但毫無疑問的都會被駁回,我不希望這種沒效率的事情出現,所以我你只點頭答應就行。」

付清慕咬牙:「你到底要我做什麼?」

「這個女性。」楚狂指了指還在熟睡的荏九,「支梁鎮支梁山上人,年齡二十,已婚,但在不久的將來她將與現有婚姻契約者,即,我,離異,我希望你在她與我解除婚姻契約之後,不介意她再婚的身份,與她締結婚姻契約。」

他平靜的說完這句話,付清慕愣了許久,僵死的大腦才將他這話的意思理解過來,然後不解了:「哈?」

「我與該女性婚姻期間,不會與其發生|性|行為。該女性生性粗魯,但為人熱情,並非理性克制型人格,但貴在有自知之明,敢於承認、面對錯誤,並進行修正。有上進心,有競爭力,並行事果斷。但由於前段時間遭遇一定極具傷害性的挫折,目前心理創傷嚴重,顯性表現為對生人疏離,有排斥。從現有情況推斷,挫折誘發她極端報復社會人格的概率為百分之五,其中有千分之三的概率會突然發狂,有萬分之一的概率將砍死身邊人。」

付清慕本就對楚狂的話感到驚訝,而後聽他分析荏九,越聽越覺得滲得慌,一方面愕然於他居然能用這種態度來說自己的媳婦兒,另一方面又害怕楚狂當真強迫他與荏九在一起,回頭楚狂沒殺他,荏九睡著睡著將他剁了剁了吃掉怎麼辦!

這兩人是有多危險!

而便在付清慕心頭不停抽搐的時候,忽聽楚狂聲色微柔道:「而我認為,她將有百分之九十七的概率恢復常態,並對人生更加積極。」

在楚狂看來,荏九是個分明的人,分明得要麼墮入深淵,萬劫不復,要麼爬起來繼續走,直上青雲,沒有第三種可能。

現在的荏九死氣沉沉,是因為她把自己當成了一個破罐子,抱著死的決心亂摔一下,聽著自己最後發出的破裂聲音,就會覺得此生無憾了。

但破罐子摔在地上,就算把自己摔成灰,大地也不會顫抖一下,楚狂明白這個道理,他覺得荏九自己心裡也明白,她吼著要去殺皇帝和將軍,不過是想把自己毀得轟轟烈烈一點,她覺得自己背負了很多,她潛意識裡想逃避,她在心裡是認為她自己是沒用的,殺不了皇帝的,所以她現在吼著要去的地方不是京城,而是幽冥地府,她要殺的不是皇帝,而是自己。

她跨不過心裡的檻兒,她想死。但她又太逞強,所以她想轟轟烈烈的死。而她已經給自己定下了必敗的結果,所以她少了許多初遇時的靈動,沒了搶他當相公時的熱情,也不再時時刻刻想著要給自己男人了。

她對生活很絕望。

這也是人之常情。楚狂看得明白,荏九在走一個過程,一個自我厭棄的過程,當她走過了,她就會活過來了,而楚狂正在等著她走過去,並且相信,荏九一定能走過去。

就算荏九當真走不過去,他也會拖著她,把她拽過去,因為……

付清慕愣愣道:「呃……聽起來,你好似挺喜歡這姑娘的。」

楚狂默了一會兒:「我並不喜歡她。」他斟酌著言詞,「我需要她。」

對啊,他需要她。識別器也好,解除婚姻契約也好,他都需要她。

「但是這種需要不是長久的。」楚狂拉回自己的思緒,語氣中是三分商量,七分威脅,「所以,在這段時間裡,千萬記得對她好一些,最好讓她對你產生有關|交|配的沖動,我會為閣下推波助瀾,讓你二人早日達到對方擇偶的要求。你有什麼異議嗎?」

付清慕不可思議的看他,怔然問道:「聽你剛才的說法,我以為你挺喜歡這姑娘的,為什麼要我……」

「所以……」付清慕總算稍稍理解了他的意思,「你現在是在為注定被你拋棄的女人鋪好後路?因此強迫我去勾引你的媳婦兒,好等你們分開後讓她嫁我?然後你還會幫我?」見楚狂一本正經的點頭,饒是付清慕見識過再多各種各樣的人,也忍不住抽了嘴角,「你這混賬東西腦子有什麼毛病?」

「我很清楚自己的身體各項指標,大腦邏輯清晰,並無毛病。」

付清慕算是明白了,自己遇見了一個瘋子,他沉默了半晌:「可嫁娶是兩個人的事,我不喜歡你媳婦兒這種類型,我不想娶她,你有考慮過我的想法麼……」

楚狂瞇眼:「我以為我之前已經說得夠清楚了,你有反抗的權利,但會被全部駁回,即,你的想法並不重要,不在我考慮范圍內。如果讓我更直白的闡述的話,那就是——照我說的做,否則我會對閣下給予人道毀滅。」

付清慕徹底安靜下來。

「如此,我便當閣下默認了。」楚狂放開他,安撫似的將他從地上拉起來,「放心,我會幫你。」

付清慕抽了抽嘴角,幫他改變喜好麼……這是他媽算哪門子的幫啊!誰要啊!

翌日一大早,荏九打了個老長的哈欠爬起來,她好像已經好久沒有睡過這麼舒服的覺了,她揉了揉眼睛,轉頭一看兩個大男人都已經醒了,楚狂的背脊還是一如既往的挺得筆直,而他旁邊的付清慕好似熬了一夜,精神極其不好似的,馱著背耷拉著腦袋。

荏九迷迷糊糊的說著:「清慕道長,你怎麼跟被人欺負了一樣?」

付清慕這才轉過頭來,看了荏九一眼,咧嘴一笑:「呵呵,早啊。」

荏九心裡覺得奇怪,眼眸一挪,看見楚狂在一旁極為淡定的轉過頭來瞥了付清慕一眼,付清慕臉上的笑更加干澀:「九姑娘昨夜睡得可好?」

荏九不知這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麼,以至於氣氛有點詭異,但應該干她什麼事吧,荏九點了點頭,簡單回應:「還不錯。」

「既然大家都醒了,在小河邊梳洗一下便上路吧。」楚狂說完,將篝火熄滅,起身先走了。

今日這一路付清慕走得沉默了許多。楚狂本不是多話的人,而荏九在與楚狂兩人呆一起的時候還能肆無忌憚的問一些問題,如今有了付清慕在,有的話便也不方便說了,是以她也一路沉默。

安安靜靜的順著小河到了一處大道上,前方有個小茶攤,荏九見了欣喜不已:「正好正好,喝口茶歇一歇,順道問路,完了清慕道長你就先走吧!」

付清慕當然想先走!可他回頭看了楚狂一眼,勉強一笑:「哈……哈哈,先去喝茶吧。」

楚狂本是不想去的,他知道政府一定在通緝他們,實在不適宜在官道上露面,但是思及此處偏遠,行路也確實有些疲乏,所以便也跟上前去。

在茶攤坐定,老板是個中年人,像是在這裡做了很長的生意一樣,沒多大熱情,懶洋洋的來到了三碗茶便到一旁躺著了。

楚狂細細將周圍的環境探查了一遍,官道兩旁皆是密林,人少,耳朵能聽見前方不遠處傳來的嘩嘩水聲,想來是有個地質斷層構造出的瀑布……

他正探著,耳朵裡的智能服務系統便開始發出了聲響:「東北方向,五個人型生物,五個非人型生物正在靠近。」

經過這些天的適應,楚狂對這星球的非人型生物也沒了初時那麼多恐懼,他冷靜地往官道另一頭一看,隔了老遠便已看清來人的長相與打扮,適時,踢踏的馬蹄聲已近,荏九與付清慕皆往那方看去:「什麼人啊?」荏九輕聲問。

楚狂搖頭:「與我們無關。」那幾人一身江湖氣,服飾不統一,一看便不是官府的人。

倒是付清慕聽了楚狂這話之後稍稍一默,倏爾笑道:「哎呀,太陽有些大了,店家,借你店裡這斗笠一用。」言罷,也不等店家答應,拿了人家的斗笠便扣在了頭上,像下輕輕一壓,擋住了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