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波箭勢稍停,楚狂不知從懷裡摸出了個什麼東西,置於地上,猛的按下,只聽「嗤」的一聲,白霧猛的噴出,將小樹林籠罩在一片茫茫之中,林間嘈雜四起,似是對方亂了手腳。
他趁此機會,將荏九攔腰抱起,扛在肩上邁腿便跑,奔了兩步,另一只手有抓住了另外一人的衣襟,拖著便跑。
待白霧散去,林間哪還有三人蹤影。幾名黑衣人從樹上躍下,一人踢了踢地上的金屬物什。幾人對視一眼,有人下令道:「你們將五使抬回去,你們,追!」一聲令下,林間風聲微動,向著四面八方而去。
一路疾馳,楚狂的肩抵在荏九胃部,顛得荏九都快吐出來了,前方瀑布的聲音越來越近,直到翻騰的水汽撲面,被拖了一路的付清慕終是掙扎著吼道:「走錯了!絕路!是絕路!」
楚狂身形一頓,荏九立時從他手裡掙了出來,也不管石頭有多濕,坐在地上捂著胃半天沒說話,付清慕則摸著險些被衣領勒斷的脖子粗粗喘氣。他勾著身子望荏九:「他……總是,用這種幾乎是同歸……同歸於盡的方式救人麼?」
荏九沒有說話,轉頭去看楚狂,卻見他背上中了三箭,膝彎處也中了一箭,荏九渾身一僵,立時爬起身來:「你傷得怎樣?」
付清慕聞言,眸中神色微動,望向楚狂,卻沒料到這一眼剛好對上楚狂的目光,他眼神清冽,像是將他所有的心思都猜透了一般,付清慕默不作聲的轉頭望他身後望了望,因巨大水聲的遮掩,讓他不得不大聲說話:「我們沒地方躲了!」他指了指前面的瀑布。
「有。」楚狂答得堅決,伸手往背後一摸,眼也沒眨一下,下手毫不猶豫的把三只羽箭拔了出來,撕裂的聲音聽得付清慕嘴角動了動:「壯士……」荏九更是嚇白了臉色,忙到他身後一看,卻見只是衣裳破了條小口,連血絲都沒看見。
是了……她怎麼忘了,楚狂這身衣服刀槍不入的……
後面有越來越清晰的人影在晃動,楚狂彎下腰,迅速將扎入膝彎處的箭折斷,只留箭頭在裡面,他站起來拖了荏九便繼續往前走:「從瀑布那裡跳下去。」
「你瘋了?」付清慕先吼了起來,「聽這動靜,那瀑布少說也得有十來丈吧!誰敢跳下去?」
楚狂目光淡淡的落在付清慕身上。
付清慕咽了口口水,後退一步:「壯士……別……」
然而這方話未說完,那邊一只羽箭呼嘯而來,卻是徑直對著荏九射|來,付清慕此時動作竟比楚狂還快上一分,拽了荏九的肩,往後旁邊一拉險險躲過,卻不想付清慕腳下一滑,整個人向後仰去,拽住荏九的手沒有放開,只聽兩人一聲驚呼,在什麼防備措施也沒有的情況下倏爾掉下了瀑布。
楚狂瞳孔一縮,想要去抓已經來不及了,瀑布巨大的轟鳴掩蓋了兩人的呼叫,眼裡的字符飛快的滑過,但是卻一直沒有探查到兩人的信息。楚狂眉頭緊蹙,徑直想跳下去尋人,但還沒動作,身後又是一波羽箭襲來。
楚狂這才驚覺自己的作戰順序搞錯了,他應該先冷靜下來,解決追擊部隊,斬斷他們的通訊,以贏得之後無打擾的救援時間。
他心頭有些煩躁,但卻並未違反心中的作戰順序,而是摸出了武器,向著追來的人迎擊而去。
這方荏九與付清慕掉下瀑布,卻並未直接掉下下方的巨石潭中,而是被瀑布中間巨石上的一棵老樹一擋,掛在上面,然後順著老樹的弧度滑進了瀑布背後的山洞裡。荏九被撞得有些胃疼,抱著肚子趴在地上干嘔,付清慕則在另一方猛烈的咳嗽。
待荏九終於將胃裡的東西吐了個干淨,一旁的付清慕也慢慢停下了咳嗽,他抖著手去摸一直別在腰間的葫蘆,可是摸了許久也未果,想是方才掉下來的時候弄丟了,他忍不住又咳了幾聲,手掌將一旁的泥土緊緊攥在手裡,像在忍耐著什麼痛苦一樣……
然而荏九卻沒注意到他的異狀,她扶著洞|壁走到洞|口:「這是瀑布後面。」外面的水聲呼嘯,濕氣濃重,但左右這一身已經濕透了,荏九也沒什麼在意的,她伸手摸了外面的水,「我們得想個辦法讓楚狂知道我們在這裡……」她左右看了看,唯有那顆洞穴下面巨石上翹著長的那棵大樹是能告訴楚狂的辦法,但樹干濕滑,荏九根本就沒辦法爬到外面去,她回頭問付清慕,「之前那幾個人不是說你混江湖的麼?你會武功吧,你有沒有什麼辦法……你怎麼了?」
見付清慕還跪趴在地上,荏九快步走過去:「剛才摔傷了嗎?」
「嗯……傷了。」付清慕的聲音嘶啞至極,像是壓抑著什麼情緒,「可能要你……幫個小忙。」
他說這話時,荏九看見一滴滴血從他頸項處落下。不知怎的,荏九心裡突然生出了點害怕:「怎麼?」話音未落,一只濕潤的手驀地掐住她的脖子,巨大的力道由不得她反抗,將她狠狠壓在地上。
付清慕壓在荏九身上,洞穴裡昏暗的光線讓荏九看不清他的眼神,但他頸項上的血卻是一點一滴的落在她頸窩處,順著她頸窩的弧度,往下滑落,乍一看去,便像是荏九被割了喉嚨一樣。
「方才的樹枝擦破了我的脖子。」付清慕壓抑的說著,「我需要……」他慢慢埋下頭,「喝點你的血。」
吸……吸血僵屍?
荏九嚇得臉色蒼白,拼命掙扎,但付清慕的力氣大得嚇人,只手攥住她兩只手壓在她頭頂,死死禁錮著她的動作。
「別!我沒血!」付清慕的氣息噴灑在她頸項,嚇得荏九都快哭了,「你別咬我!楚狂會下來的!咬了我他一定會收拾你!」
「他來不了……」
荏九怎麼會不知道這個道理,外面瀑布的聲音那麼大,他一定不知道他們被困在這一方洞穴裡了,她死定了,荏九想,她一定會被吸成干屍,她想做的事一件都還沒做到就要死了……
溫熱的嘴唇覆上荏九的頸動脈處,堅|硬|的牙齒咬住她的皮肉,巨大的恐懼從心裡瘋湧而出,她拼盡最後一點力氣大叫:「楚狂!救命!楚狂!你大爺的救命!」
刺痛感……沒有出現。
脖子上倏地一輕,付清慕被一股大力推到了一邊,荏九捂著脖子慌忙往後邊縮,直到後背抵住洞|壁她才找回喘息的力氣。
而另外一方,楚狂將付清慕壓制在地,手中的武器用力抵在付清慕的額頭上:「我與你之前達成的任何協議均是在前提不傷害她的情況下,你今日所作所為已超過了我的容忍限度。」
楚狂的聲音比往常冰冷許多。
「呵……呵……你這麼護著她,為何就不……護一輩子?」
楚狂沉默,付清慕眸光幽深:「而且,你以為你當真護得了她嗎……」
楚狂心底微驚,往荏九那方一瞥,晃眼間只看見了她臉色蒼白,呼吸粗重,脖子上有血跡流過的痕跡……他微微分神,忽然之間,付清慕劈手奪過楚狂手裡的武器,對准他心臟的地方,學著他方才握武器的方式,只聽「彭」的一聲,楚狂的身子如同風箏一般猛地向後飛去,狼狽的摔落在地上。
荏九瞳孔緊縮,但見楚狂躺在那方許久未動,她幾乎是爬著過去:「喂……楚狂……」
他閉著眼,嘴唇上幾乎沒了顏色,他胸口前的衣服上破了一個洞,但卻沒有血跡流出來,只是有她看不懂的字符在衣服破開的洞口上來回躥動,他的耳朵裡有極為細小的女聲不知在說些什麼,荏九有些慌了神,不知道該不該碰他。
付清慕也被這武器的力量驚了一下,緊接著他也開始猛烈的咳嗽起來,他心道先前這男人給自己下了毒,解藥必定還在他身上,如今他身體虛弱,旁邊這個女人成了唯一的威脅,他理當殺了這女人,喝了她的血,再來慢慢找男人身上的解藥。
如此想罷,付清慕拿武器默不作聲的對准了荏九。
「跑……」
荏九看見楚狂的嘴張了張,她埋下頭去想聽清他說的是什麼,手腕卻驀地被楚狂拽住:「跑……」他說著,聽得荏九一愣,忽然背後響起「彭」的一聲,於此同時,她也被一個人抱進了懷裡。
巨大的沖擊力猛的襲來,在沖出瀑布之前,荏九看見那方拿著武器瞪著眼的付清慕,和楚狂被吹得凌亂的頭發。
她隱約明白了,方才付清慕又對他們來了一槍,而楚狂替她挨了這槍,然後一起被這槍的力道,推出了瀑布之外。
水珠在身邊和他們一起隕落。
荏九緊緊扣住楚狂的手,她想,這麼一個用命救她的男人,還要她怎麼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