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見信猶歎前途艱

緋心打開盒子,把東西一樣樣拿出來。不過是一些淮安當地的特色調味品,東西雖小,是個念想。做成食物捎過來早壞了,所以只捎了些調味品給她。緋心眼裡微潮,看邊上還有一個厚厚的信封。拿起挑開來,是一封家書並一疊銀票。

她的手指有些抖,展開那薄薄紙張:「臣淮安司馬寞拜言,貴妃垂鑒:二月初四,弟寬蒙上賜令,天恩垂顧,燦若河漢,遙拜聖恩,不敢有誤即日起行。臣出身微寒,草堂陋階之屬,得蒙天恩蔽蔭,祖宗積福,以至寒階展翼,鳳翔吉彩,臣愧涕不安,唯盡忠奉上,系安地方,謹束家風,不負皇恩,不辱先人,亦難表感恩戴德之心一二。貴妃鳳體玉質,福佑康倚,當以專心奉上為首。善自珍重,伏惟珍攝,至所盼禱。家中一切安好,萬勿以寞夫婦為念。另有一事厚顏斗膽,臣弟寬之四子,入歸長房,清商入仕。去年淮南武試,得幸出圍。京城廣大,臥虎藏龍,不知所投何門,無以為薦實難得進。再三拜請貴妃指點一二,臣並臣弟盼禱拔冗見告……」見信如晤,猶得親逢。雖幾寥寥,仍讓她心如濤卷。

樂正家父親為長,為官之前一直管理南省各地的茶莊。二叔樂正賓主要管理各地茶園。三叔樂正寬則主理四方絡線及運輸事宜。後來父親當官,茶莊上的生意也讓三叔接手,把三叔忙得腳不沾地,一年到頭回不得家。三叔四子樂正瑛,從小好武,對買賣沒興趣。想來三叔也是為了他前途著想,讓他歸了長房,清了商籍。

如今樂正瑛在淮南各省舉試得中,父親在淮安一地能幫襯上,到了京裡就無地可投。只得來求她幫襯幫襯!這武試不比文試,基本上最終排得上號的都是各地武將所薦的。父親也深知這一點,所以這次才會向她開口。

信裡附了銀票,緋心不用看也知道數量不少。生意雖巨,但也是血汗而得。讓緋心格外不是滋味,這幾年,她地位雖尊,但實是為了支持門臉耗了無數。但她最不是滋味的倒不是因為錢,而是父親央求的當口實在不是時機,讓她為難的很。

自古忠孝兩難全,她為了得到皇上的信任以保證自己的地位,就不得不放棄一些利益。現在她因為整頓後宮得罪不少人,連德妃現在也與她疏遠。京裡的武將,她根本沒有可以攀交情的對象。而自己身邊能用的奴才,她還沒栽培到能在內務衙門說上話的地步。但要是現在求皇上,馬上會引起他的猜疑。

緋心所奉行的策略是穩紮穩打,她打從進宮初時就明白,要想讓樂正一家可以擠身錦泰世家一列,在她這一代能完成的可能性是很低的。所謂世家,上追三代皆列土。樂正一家要想出頭,就要讓皇上先封其父,追封其祖及曾祖。除非她當了皇后,為了與帝相配,或者其父為國立下大功,否則這根本想都不要想。

皇后?她以前是不敢想。現在,單憑她這身子骨,已經成了癡心妄想。而其父樂正寞?拿什麼給國家立大功,銀子嗎?若是新朝初建,根基不穩,大財閥或者有機會借此登上大家之列。但如今國勢昌隆,縱是你有金山銀山,也是藉著這太平盛世而得,價值已經被淡化。

所以,緋心給自己制定的目標就是,盡量的獲得較高的地位,盡量的提升家族的社會地位,所謂前人種樹,後人納涼。為樂正一門打下堅實的基礎也是非常重要的。

她是貴妃,父親因此得到淮安司馬的官位,父親文武皆是平平,而且年紀已經不小,給他這個職位完全就是恩典。司馬這個官職,放到朝中是一等一的大員。放到邊疆重鎮也絕不可小視,但放到內屬太平之地就完全成為閒職,皇家不可能在所有地方都配備重兵。所以淮安司馬就是閒職,手裡沒有兵權,也不能干涉地方官的行政管理。但官階與淮南三省巡府相當,俸祿也是完全一樣的。

其實父親為官基本是一個過渡,為的是其子孫的方便。以國例,官宦有優先舉薦權。同等條件的人,官宦之家有更多的機會。為官的任期越長,也相對的機會越多。這也是為什麼三叔要把自己的兒子過繼給長房的原因。

如果緋心在宮裡一直是貴妃,父親一直任到六十歸田是沒問題的。堂兄樂正瑛可以在淮南出圍,定也是因為父親的舉薦。這樣等緋心百年之後,朝廷還是要按例再升樂正家一次。樂正一家就可以順順當當的過渡到名門望族之列。雖然與世家大族還差著等級,但與曾經的商籍絕對是天壤之別。

皇上用人有自己的一套,借其女去提升其父兄是借口之一。但並不代表得寵就能雞犬升天,若皇上真是這種人,那這江山也就差不多了。不過只要在皇宮裡有地位,皇家自然有一套體面的嘉獎系統,這是歷朝歷代都需要維持的國體。緋心要的就是最基本的,只要最基本的已經足夠了。

所以父親現在提這個,的確讓她為難。並不是什麼大事,外人看來,堂堂一個貴妃,提拔父兄是正常的,但這個中千絲萬縷哪裡是一言半句就能說清的。皇上恨外戚專權,討厭無能鑽營之徒。他任人唯才,自有駕馭之法。只消你有他用的著本事,便是雞鳴狗盜之徒,在他手下亦能化腐朽為神奇,這便是帝術。

緋心想來想去,也只有德妃能幫上忙。她現在和德妃關係有點微妙,但也唯有德妃在宮裡和自己走的得最近。好在現在離入秋還早得很,她還有時間籌謀。當下便定了主意,到時去探探德妃的口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