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相請閒言有機鋒

三月初十,緋心一大早醒來,便覺得微有些寒。著衣的時候才知道,昨天晚上下雨了,開春來的第一場雨。春雨貴如油,召示萬物復甦,生機勃勃。

「今天天氣陰,不如給娘娘上個桃花妝吧。」繡靈瞧見她著好衣衫的樣子,眼前一亮。是那幾匹彩錦,繡靈全給折騰了,按色澤的分佈弄出好幾套不同款的春裝。

今天這身裁的是小立半月領,包身團簇飛雙蝶腰圍,胸線下綴了一圈白色的小絨穗子。下面是斜拼的三疊裙展,一層層的垂下來,最裡層的最長,外層貼著胯線斜裁的小圍裹,以粉晶綴出花形。

昨天那件心形挖領,開口有些大,緋心穿不慣。這件包的嚴些,但緋心一穿就發覺,胸下那圈小絨,實是拉人眼球。不由得又剜了繡靈一眼,開口:「下回再裁衣裳,款式拿給本宮瞧了再定!」

「是,是。」繡靈笑應著,忙忙的攙著她下階,往妝台前走,「今天陰雨,上個艷妝人也精神些。娘娘說呢?」

緋心瞧著這衣裳,也就是桃花妝好定,她對穿衣打扮還是很有講究的。所以沒說什麼,皆由著她侍弄。直待妝成,連緋心自己都微微一怔,覺著鏡中之人有些陌生。

極艷的玫紅,點綴額間,中央粘一粒彩珠。眼尾紅妝輔以彩金著色。帶飛了她的眼角,她本就生的白,加上一直嬌生慣養於閨中,更是有些微微病態的透明晰亮。此時綴了桃紅,將那一縷不健康之色皆掃蕩乾淨。更添肌透程度。再配以發間金展疊花翼,真可謂光彩照人!

緋心覺得如此妝扮太過艷灼,一會去向太后請安不太莊重。此時怔愣著,不由得伸手拿了蠶絲片想去抹淡眼妝。

「娘娘,您就疼疼奴婢吧?」繡靈握著她的手,一臉的哀求。

「這也太艷了,於本宮實在不合適。」緋心喃喃著,她從不取道以色事人這條路。況且此時時機也不對,她大肆整頓後宮。現在反倒自己搔首弄姿,實在不成樣子。

正說著,常安已經來報,說德妃娘娘往這邊來了,人已經快近的了絢彩殿了。她愣了一下,一邊著常安帶人去迎德妃,一邊扶著繡靈的手慢慢起身,她的腳還有些疼痛。

緋心至了前殿。德妃林雪清已經坐在客座上飲茶。一身孔雀展屏綴紅邊地白色裙。配以高聳雲鬢。抖流蘇地十字挽花貼簪。五官依舊精緻艷美。風彩照人。她一見緋心出來。便站起身來。兩人對著微微福了一福。緋心這身打扮也著實讓德妃微抽了口氣。瞧著她那身裙子。一時笑著:「姐姐這條裙好別緻呀!襯得人好生地光彩。」

一直以來。人皆道這貴妃是個慣會耍手段地。明著卻總是一副低調地樣子。如今她也這般模樣。讓德妃心中暗笑。後宮地女人其實沒什麼分別。皇上是她們唯一地夫君。誰不爭這塊肥肉呢?一邊打壓宮妃。一邊就如此媚骨生姿。想借此露頭。果是聰明緊!而且也地確見了成效。初一。初七初八都是貴妃侍寢。特別是初七初八。根本就沒回掬慧宮。看來。這後宮之中。只有利益。沒有朋友。

「嗐。妹妹別取笑了。」緋心笑著擺手。「我若有妹妹風彩地一半。也便知足了呢。」

「姐姐太謙了。」德妃過來扶她。「得知姐姐摔了。昨兒就該來瞧地。結果宮裡有人不省事。把我最喜歡地紫金八寶玉簪子給跌折了。白生了一頓氣。瞧姐姐這還不便地很。太醫怎麼說?」

「不礙地。說兩直日就好。」緋心客套著。「勞動妹妹跑一趟。真是愧地很。」

「哪裡話。反正也要向太后請安。正好一道去。也有個照應不是?」德妃說著。仔細看著緋心地臉。瞧得緋心都有點毛。「姐姐地皮膚真是好地很吶。冰肌雪骨真是半分不假。不知姐姐本日都用什麼妝品?」

「還不都是凝香館的那些個。」緋心跟她有一搭沒一搭的扯些個家常,兩人並著肩一道往宮門口去。正想著去找她,想不到她自己跑來了。緋心正琢磨著怎麼跟她套話呢,突然聽她說:「姐姐,一會子請完安,去我那坐坐去?家母捎了點蛋皮酥來,姐姐一道嘗嘗?」

「正巧,最近口裡發苦,去妹妹那討杯好茶喝。」緋心笑瞇瞇的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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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道去了壽春宮向太后請安,然後緋心便隨著雪清一起回了萊茵宮。過了正殿,剛至偏殿這裡,緋心便嗅到一股很是特別的香味。眼不由的就向著臨窗桌邊擺著的紫香爐瞅去。雪清一見,笑道:「這個是去年底皇上賞的,正月湯原行宮那回,隨行的姐妹也都得了。姐姐那會子病了沒得著,我心裡還替姐姐叫屈了呢!怎麼能把姐姐這份給忘記了?」

「沒什麼。」緋心淡淡的笑著,心裡突然有點不是滋味。之前她明明不在乎的,今天她這是怎麼回事?熏香一起,淡芬浸心。果然是好香,其味馥雅,卻不迷魂。味道特別,各分基調,一時間緋心竟辨不出含有幾味。

一會的工夫,便有宮女捧了點心跟茶過來。緋心見這蛋皮酥,酥軟鮮亮,薄皮通透。一時又心生感慨,三叔千里迢迢,只得捎些家鄉的調料過來。雪清家在京中,其母獲聖上恩准,可以不時進宮。雖然已經嫁進宮牆內,卻依舊可以嘗到母親的手藝。所謂同人不同命,如此可見一斑。

雪清見緋心只是瞧著發怔,並不往嘴裡放,以為她是小心謹慎。便先捧起一塊放在嘴裡,吃罷之後微瞇了眼說:「在家的時候,妹妹就好這個口。如今家母每逢入宮,總捎些給我解饞。」

緋心笑笑,也拿起一塊,東西入口什麼味道她沒太在意,腦子裡卻晃著雪清剛才的話。打從緋心有記憶起,從未向母親撒過嬌。因母親很早就說過,她是小妾的女兒,在家沒有地位,萬不能放縱心性,惹得大娘生厭。她不知道自己愛吃什麼,父母愛什麼她就愛什麼。在家裡,她是為了生母的地位而奮鬥,在這裡,她是為了樂正一家而奮鬥。

「聽聞淮南風景秀麗,淮安城可也有名的緊。」雪清一時端了茶往緋心邊上坐,「我爹說過,淮安有八大景,姐姐說哪裡好玩些?」

「呃,這個……」緋心看著她明眸動人,有如靈鹿,心中那莫名的艷羨再度湧上來,「其實我也沒去過,也不好隨便胡說。」

「什麼?姐姐不就住在淮安城嗎?哪裡都不曾去過?」雪清真是有些吃驚,不由的瞪圓了眼看著她。

緋心瞧著她清亮的眼神,突然有種芒刺在背的感覺。那些她可以倒背如流的規矩禮儀此時竟無法說出口去。

「姐姐莫怪,其實姐姐也聽說了,皇上準備南巡。怕是要路過淮安呢,所以妹妹提前想知道點淮安的名勝。」雪清笑著說,「姐姐,你說皇上會帶我們去嗎?」

南巡?緋心微忖,很快從剛才的不自在調整過來了。她也從常福那裡得知了,這幾天朝上一直在議。聽說是去年就該起行,因事忙而暫止。她倒不是很在意是否帶她去,一個是這事不見得作實。即便作實,路線也未定好,一切都言之尚早。她在意的是,如果皇上真是有心南巡,那秋獵拔選一事必要有變。那麼也許堂哥的事情還有時間準備,不用過早的著急四處鑽營。

「南巡之事還未定,如何先定人選?」緋心笑笑,「妹妹也太急了些。」

「我爹說,聽那意思,八九不離十了呢!」雪清挑著眉毛,轉轉眼珠,「姐姐,現在皇上這般器重你,不如幫妹妹一把?我已經著人請皇上下朝過來,咱們一道求求皇上啊!」

人常道宴無好宴,原來她是這個意思!緋心微笑著看著她,心裡輕歎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