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打點行裝入平州

接下來的幾日,皇上由地方官員陪著,把江都巡視了一下,且陪同太后前往阮氏舊宅。阮家早就遷往京城,但祖基仍存,阮丹青包括其父親都還是歸靈南土。太后礙於身份,不能親往拜祭,不過是至舊宅看了看。觸景傷情,也難保悲傷落淚,感慨萬千。阮丹青是個權臣,但不是逆賊。權力這東西,一旦拿起,再想放下難上加難。便是他有退隱之意,下頭亦有眾心難平。太后心裡是明白的,這種結局算是好的。等於犧牲其父,保全其家。作為當朝太后,將來也是要入皇家宗廟,能為阮家所做也只有如此。

趁著這幾天,緋心也算能好好休整。況且到達江都第二天,他們出去買了些東西。緋心便知道皇上有心先入平州,所以她也要準備一下。

其實她心裡也很不安,若是往平州去,則不同與在江都閒逛。她看了地圖,平州位於清陽湖西南,中間隔了清原界,與江都差了百多水裡路。而平州早就接報準備迎駕,最近定會戒備森嚴,瞅見面生的外地人少不了要嚴查。皇上這般過去,真是怕有什麼閃失。但她是瞭解雲曦,他打定主意的事是很難改的。所以她唯有細細準備,盡量考慮周全。

她先是細細的看了平州的地勢圖,將其主要道路及各地的衙門所在都記在心裡,然後把自己的貴妃冊玉仔細收好。當日買的東西後來汪成海拿去也沒給她,弄的她也只得打發小福子出去再列單子準備點東西。

皇上這幾天一直忙於外出沒回院裡,他二十七日夜裡鬧了一起,至二十八日歇了半天之後。餘下幾日就沒閒著過,緋心估麼著他打算提前出行的事定是沒幾個人知道。因汪成海照樣吩咐內府的人,以正常的日程定在七月初八起大駕往平州去,報至平州於初十接駕。內務的官員下頭的太監也都是照此準備,一應內需每日報給緋心看。緋心對地方上的事掌握的不多,現去打聽也太過招搖。索性也就不管了,靜心養著再見機行事罷了。

因這兩天太后也擺駕出去,原本太后駕側,她身為妃子理當陪侍左右。但太后根本沒搭理她這個碴,估計是還惱她二十七日那天隨皇上出去沒好生伺候,害得皇上洩了肚子。太后不指她隨侍,雲曦正好就台階下,也不下旨召緋心,緋心也就樂個清閒。她本來腳上生了泡,挑開以後上藥也不宜多行。加上二十九那天又來了月事,身上不便,每日也就在碧紅院的小樓裡瞧瞧景,順手也擺弄擺弄針線。

行船的時候,她曾說過給皇上做鞋。既是說了,不做豈不成了欺君?所以緋心索性便找尚服局的太監拿來皇上的鞋模子,想給皇上做雙軟底的便鞋。

日子轉眼到了七月初四,至江都這幾天,天氣基本上是一天三變,陰雨居多。今天又是如此,早上的時候天剛放了晴,至了午間便開始積雲,晌午的時候起了雷,又開始下雨。下的哪哪都是潮潮的,緋心前幾天身上不便,沒泡成澡,都是沖洗,也覺得不爽利的很。所以今天罷了晚膳便讓繡靈準備香湯,打算好好浸一回。誰料她剛浸了一刻的工夫,小福子便來傳話,說皇上讓她準備準備往東門去候著。緋心一聽,一時間也顧不得享受,忙著就收拾收拾乘著輕輦往東門跨院裡去。

東門跨院這裡名為聽雨軒,所有房子都呈尖錐角塔狀,四簷引走水線,簷角垂邊全是細細密密的小孔,雨水順著簷下,形成雨簾,然後流在地上,延著細小的引水道形成各式圖紋,極為精妙。最巧的地方在於兩邊的奇石,全部有孔,水滴而落,滴滴嗒嗒間有如輕樂。聽雨之名,名副其實。院裡種的巴蕉,雨打巴蕉,青翠喜人。一間主樓圍在中間,四面配閣,緋心一進去便覺得煙雨濛濛。

她進了堂,皇上還沒到,但汪成海卻在門口相迎。緋心一邊由著小福子往裡扶一邊問:「皇上呢?」

「回娘娘,皇上一會就來。奴才都準備妥了,您先飲盞茶,然後更衣吧?」汪成海躬身應著。

「更衣?」緋心一聽。微蹙了眉。「皇上當下就要走?」她心裡咯登一下。這幾天沒見他。本來她還想稟告一下自己地計劃。然後再由皇上決斷。

「是。皇上剛才吩咐奴才先過來伺候。」汪成海低眉順眼地說著。

「皇上這次準備帶幾人同行?」緋心一時也來不及細問。逕自撿要緊地說。

「回娘娘。跟上回一樣。不過多兩個侍衛。」汪成海應著。

「什麼?」緋心一聽怔了。這怎麼行?這次不比那天。哪能只這幾個就妥地?萬一有什麼事。哪裡顧地過來?她瞧著汪成海一臉平靜地樣兒。一時有些運氣。皇上平日裡白疼他了。就知道一味地順從。半點忠肝沒有!緋心雖然不是立在朝堂上地臣工。但也知道忠言進諫始為大節。小事可以不計。但關於聖上安危。便是有關國體地大事。怎麼能一意順從。這樣豈不成了只會溜須攀鑽。不懂忠節地小人?

但他一嘴一個「皇上吩咐」。緋心就算再覺得不妥。各中規矩禮數她還是銘記於心地。就算要諫言。也輪不著跟奴才講。況且皇上已經行事至此。她也難逆乾坤。只得先入了內堂更衣。待皇上來了再說。

戌時初刻的時候,皇上過來了。沒設儀駕,只由陳懷德撐著傘走過來的。雨聲也大,水霧凝重,加上天黑,竟也不是不顯山露水。一進屋裡,掃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眾人,看了一眼緋心那身打扮,袖子微抖了抖水珠開口:「讓常福跟著就行了,一會就走。」

「皇上,臣妾實是覺得不妥當。」時間緊迫,緋心只得馬上切正題,省了那些個大道理。她沒起身,垂著頭開口,「如今要去平州,臣妾認為,斷不能如上回這般草率。唯得一個龐信並兩個侍衛,實難顧得周全。」

「依你的意思,是再帶上太醫,並行車馬,大批侍衛喬裝於後?或者再讓先鋒營去探趟道路,那要不要平州太守先行接駕啊?」雲曦淡淡的接過汪成海遞來的手巾擦了擦指尖,復端起托盤上的茶說著,「打這院裡出去,直當自己是個百姓便是。朕臉上又沒刻著字,哪裡就許多不妥?不過先走幾日罷了。」

緋心噤口無語,但她只要一想到前幾天西市的情景,仍覺猶有餘悸。對於不出門的她而言,感覺一踏出去便是危險重重,更何況皇上九五之尊,安能與平民相論?所以滿腦子裡的不妥當,卻又一時說不出什麼精妙的道理來。

「起吧,儀駕初八便照常起行,到時與他們相匯便是。」說著,他坐在椅上,看著她的打扮。白色假緞,在她身上也十分合宜。碼子比她日常所穿的略裁的大了些,正好掩住她的靈瓏。這幾日她也緩過勁來,氣色好了許多,南方雨水滋潤,到似更是剔透一般。他的衣服已經換好,與她的相襯,白衣連袂,很是合體。這幾日他清減了些,畢竟不若宮裡,加上天熱飲食難進,不過出來一趟,精神倒是格外的矍爍起來。

他略略歇了一起,外頭便有曲哨之音。他已經囑了東臨王替他盯著這幾日的事情,並照管太后左右。讓左含青扯住外頭那些老朽,太后這幾天也疲累的很,一早已經跟皇上說要靜養幾日,隨後賜宴臣工家眷她便不再出席接見,一切讓貴妃看著張羅,也不用來問她。雲曦知道她這幾天是想著阮家的事,不想再過問旁事。所以便是這幾天貴妃不露面,也比較好掩過去,到時看繡靈回還就是了,不過就是撐幾日的場面便罷了。

曲哨是龐信放的,意思是一切已經備妥可以出行。雲曦便令汪成海並常福拎了東西,帶著緋心悄悄的打東院便往東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