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罷了飯,連花便開始慫甬著雲曦往山上去,說上了山頂可以瞧見清陽湖。連花的父親瞧出這一行必不是普通人,穿著打扮可以改,行為舉止實是難掩風彩。加上從這幾個隨從的樣子可以瞧的出來,這幾個還真不是一般的奴才,所以沉聲止住連花的話。雲曦與他閒聊了幾句,見緋心實是不慣在這屋裡呆,便帶著她出來往塘邊走。其實緋心這會子倒不是嫌髒,主要她一向不慣與陌生男子同處一室。便是屋裡有不少人,她也覺得彆扭。
山裡不像城鎮,一至晚上萬家燈火。連家莊窮,村民怕耗油,若沒什麼事都不點燈。一時出來,黑麻麻的一片,除了後頭連花家這裡有亮光,並山上隱隱見點星火,余的竟是一團漆黑。連朋舉了個燈籠來送他們,一會的工夫,四周已經聚了好些小蟲。蛙叫得格外響,咕咕呱呱的一團嘈亂。
晌午那會他們玩過了烏盆子,連花還特地往山澗那裡背了清水回來,煮了讓他們洗澡。連花知道,有錢人不興洗冷水的,估計也嫌河水髒。
趁著他們窩在盆子裡剝菱角的時候,她帶了兄弟去背水。些舉著實讓雲曦很是感歎,連花雖小,山野裡打滾的。但實是機靈的可人疼愛,十分的懂得討好人。眼瞧著她,竟渾然覺得是一個縮小的緋心!想想也覺得可笑,這兩人差的可謂天遙地遠,但單從那會識人辨色來說,卻又有幾分相類!
雖說水煮過,但這裡人不興用澡桶。這裡沒人捨得費柴草煮水洗澡,不過是河裡打滾罷了。汪成海有妙招,把來時帶的隔水包袱皮弄來,兜了一大兜子掛在屋後頭,上頭捅幾個洞讓他們這樣沖洗。雲曦覺得連花背水不易,便把這些水煮熱全讓緋心用了。自己帶著連朋跑到河澗那邊去,跟這裡的男人一樣,赤條精光的洗涼水澡。
連朋將他們送到那看塘的棚附近,隱隱見透了一縫的光。一時間生奇,那棚子搭的隨意,若是裡面點燈,該是光透亂搖才對。哪裡只透出一條縫這般的齊整?但他生性比連花靦腆許多,也不敢隨便說話。一時把燈籠往雲曦手裡一塞:「睡,睡罷。我回了。」說著,低頭就要跑。雲曦一把拉住他:「給你這個,別告訴你姐姐。」說著,把一個東西塞給他,順手揉揉他的頭。連朋藉著昏光瞅著,摸索了一陣,聲音有點抖了:「真的,真的給我麼?」
「回去記得跟你爹說,讓你唸書。到時再碰著,我請你!」雲曦的聲音微沉,態度卻完全不像和一個孩子調侃。儼然面前站著的,也是一個男子漢!
「是,是!謝謝大爺!」連朋深躬一下,掉頭跑了。
雲曦拉著緋心進了棚子,一進去緋心嚇了一跳。小小棚居,裡外天壤。常福剛才提前出來點燈,此時見了他們,沒說什麼,施了禮便出去了。除他們外,其餘人都住在連家,馬車也弄到連家屋後頭院子裡去了。但這裡,汪成海和常福已經提前打理過,把棚子裡整個用布圍住,生是在棚內又搭了一個棚。地上鋪著毯,有墊子,並還焚了一爐香艾,驅散蚊蟲。有一個他們帶的琉璃燈球,是上下兩個半碗狀琉璃蓋,裡面是燭。取最淨透的琉璃面,雕出許多切面,便是一支燭已經滿棚生輝。
緋心盯著這個一時哽咽,怪道他不肯住在屋裡。他是為她打算!她是斷無法與他們住在一起的,髒其實是其次,重要在於她所受拘禮限制。當時她瞧這小棚實在不堪,雖然隔了距離,但太小太破爛,四處是泥。但經過他這般歸整,裡面生如小小暖閣一般,半塵不沾染。
「你肯為了我去坐那盆子,自然也要替你著想。」他伸手撫她的頸,觸手斑塊連連。她今天飽受蟲苦,白日裡他已經發現,隔著衣服生能給她咬得一塊塊的。她何止是坐了那烏盆,她生是拿自己的小命在陪他遊戲鄉里。胸懷是可以開郁而展,但身嬌肉貴不是朝夕得成,更不是不在意就能鋼筋鐵骨!
他抱住她:「明兒就回去。可以一時縱情已經足夠。我們也該歸正途才是!」
「紫貂雀裘碧絲絛。玉闋丹陛鶴翔瑤。藍袍赤帶困熊虎。龍翔鳳展鑲金牢。」他突然輕聲說。「就算是鑲金牢。也是我們應在地地方!」
龍翔鳳展鑲金牢!他和她地體會。完全地一樣。唯有那裡。是他們地歸屬。他們可以一時青山綠水。曠情怡性。但他們終究不屬於這裡。他有這種覺悟。她也同樣有。這是他地命運。也是他職責所在。更是他一心要達到地巔峰。唯有如此。各歸其位。他才能更好地掌持他地江山!所以。縱是鑲金牢。龍依舊成翔!
她抬眼看他。深吸了一口氣。唇邊微笑:「偶而放縱田園。笑望山水也是極好地。以前是妾太狹隘。若非村野一笑。還難破此蒙障。謝謝!」
他微倚低向她。聲音如夢如歌:「謝什麼?」
「烏盆撐地好。」她突然拐了個彎。讓他微咧了嘴。伸手在她腰間:「你越發詭滑了!」他氣若蘭馨。手指卻恰一用力。正掐在她腰眼上。緋心一時不防。哎喲一聲整個人便要縮起來。他一把勾過她來。將她摁在地上。在她腰間一陣揉掐。引得她氣喘吁吁。身體亂扭。手舞足蹈。一邊掙扎一邊尖叫連連。
他根本就是無時無刻的挑戰她的極限,如今竟然逼得她披頭散髮,掙扎亂叫,擠著眼睛笑叫的喘不過氣,口裡斷續喊著:「別,別,啊啊啊啊!」此時夜靜,除了蛙呱噪之外,便聽這棚裡聲傳二里半,遠遠的都飄到連花那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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緋心衣衫半褪,趴在雲曦腿上,由著他給她抹薄荷涼膏。常福早知道這一趟他家主子要受難,各種藥膏準備了不少。此時她後背大片的腫塊,有些地方都有些泛青紫。這裡蚊蟲凶狠,隔著衣服都能給她叮得如此。
「方纔吃飯的時候,妾聽著那連家男主人倒也談吐不俗,加上他工筆頗是有些風彩神韻。倒是可惜了。」緋心見他半晌不語,有心想引他說話,轉轉他的注意力。
「可惜什麼?養個兒子到八九歲上下,大字不識一個。」雲曦輕哼了一聲。
「妾是見爺方才跟他言語,倒有幾分欣賞之意。妾是想,不如……」緋心話剛說一半,忽然又覺得有些管的多了,忙生生的噤住。
「我是看他丹青了得,言談不俗,的確有幾分惜賞。但他憤世嫉俗,又十分偏拗,實是不喜歡。不管自家多不得志,總該不誤子女,那連家小子雖不善言語,卻很是聰敏精細的孩子。晌午洗澡的時候,瞧見我的懸匕,見套上撰著字,便紅了臉央我教他幾個,說學會了也好幫姐姐算帳。一個常幫著兜買賣的孩子,那金鞘銀縷卻不如上面的字吸引他。偏他父親學了一肚子文章,只知怨怪時不予他,卻不肯教自家孩子!」雲曦低聲說著,撫了撫她的長髮,「我知你是見他讀過書,想哄他出個貼兒。待我整治平州的時候,不怕那幫混人活泥。但他用不得,他老婆都比他有肝膽!」
「爺把那小刀送連朋了?」緋心聽了,忽然說著。
「江都買的,不礙事。」雲曦笑笑,「你在園裡靜養的時候,我出去逛了,東城那邊有個鏘奉館,做的很精緻。而且很是守律,頭一回我沒帶符令,死活不賣給我。」
緋心愣了半晌,忽然噗哧一笑。雲曦知她笑什麼,故意又捅她的腰眼讓她說話。她渾身一顫,說著:「知道爺不是白逛的,有機會就要四處考驗考驗。妾不是嘲笑,是讚您呢!」
雲曦捏著她的腰,一時垂頭低語:「你能不能把這心思往別處使使?」兩人正在調侃,忽然遠遠的聽到一聲馬嘶聲,如此夜裡,又在這荒鄉僻地,這種聲音格外分明!一時間雲曦微凝一眼,伸手撩上緋心的衣服,將她抱到一邊坐著,自己站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