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謝徵:我很怕

謝征從醫院出來後並沒有回謝家,他去了郊區那邊的住所,還是回國時老爺子給他置辦的住處,風景很好空氣不錯。

他在過去的路上跟秦書打了一通電話,等李天將他送到那棟小洋房下時,秦書顯然已經等了會兒了。

「回去跟爺爺說,我去秦家找秦書辦事,今晚不回去了。」

李天點頭後就將車開走,謝征真就一晚上沒有回去,期間葉生跟他打過電話確認,他都巧妙地解釋清楚。

謝征和秦書打了招呼,就進屋去。雖然沒怎麼在這邊住過,今早讓人過來收拾過,所以推門進入時並沒有灰塵撲面的感覺。

秦書一眼就看出他臉色不對,果不其然他走到餐廳邊上的吧檯坐下來時就咳嗽起來,一聲接著一聲,掩蓋不了胸口撕裂的疼。

「感冒了?」秦書問。

謝征搖頭,指了指櫃檯上擺著的各種珍藏酒水,「想喝什麼?」

他聲音有些嘶啞,秦書不會聽不出這點來。「不喝酒,出什麼事了?」

男人自顧自地繞到前面,修長的手指在每一個酒瓶上輕快地劃過,最後開了瓶歲數比他和秦書還要大的茅台,記憶裡秦書喜歡喝白的。

他倒了杯放秦書面前,然後給自己倒了杯溫水,兩人坐在吧檯上。

秦書臉上沉了下來,眼裡的擔憂也濃了許多。謝征不是個不能喝白的人,他這個行為明顯是在暗示,現在喝不成酒。

「今天去醫院檢查了一下身體。」他喝了口溫水,拿手指向肺部的位置,「有個舊傷五年多了。」

秦書手邊的酒水動了動,濺起來又蕩回去,旁邊的人又開始咳嗽起來。

在S國的那幾年他不知道謝征是怎麼過來的,但絕對是木倉林彈雨裡拿命在玩,十幾年前他能理解謝征的仇恨和絕望,但自從謝征出事後,他就一而再再而三地反覆問自己,有時候仇恨真的就那麼重要?

如今他說不清心裡的感受,只想謝征在南城能安安穩穩地過完一生。

坐在秦書身邊的男人咳了會兒,臉色抽的跟紙張樣兒白。謝征轉了眸子,看著杯中冒著熱氣的溫水道,「葉生昨天一整晚沒睡,就蹲在床邊看著我,眼都不眨一下。」

我很怕看她那個表情。他閉上眼,沒將這句話說出口。

「醫生怎麼說?」秦書喝了口,手指扣著吧檯。

謝征避而不談,接著自己的話說,「這幾天都不想回謝家了,讓她能睡得安穩些。」

「謝征。」秦書聲音大了些,手裡的酒杯與吧檯相碰發出極大的聲響。

「是木倉傷。」對比秦書的緊張,謝征有些了淡然,像是說著無關痛癢的話題般。

默契的陷入短暫沉默,酒香在室內瀰漫開,連謝征手裡的那杯溫水也沾了些陳釀醇香。

「醫生說我能活下來就是奇蹟了。」謝征拿水杯與秦書手裡的碰了碰,嗓子有些疼,「你說,這奇蹟過了五年是不是還是奇蹟?」

秦書內心震盪,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一口悶了杯中剩下的酒水,「五年前你都沒死,五年後肯定也死不了。」

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秦書扯開一個勉強的笑,「要知道禍害遺千年,你在S國禍害了這麼些年不會不清楚這道理吧?」

「那樣說的話,我以前是做什麼的?」謝征突然開口問道,聲音還是那麼沙啞,「在S國的時候。」

秦書知道他有些事情不記得了,而自己瞭解的並不怎麼透徹,眼下的情況瞞著並沒有什麼意義,因為謝征已經成家了,做不到拋棄葉生和念安再回到S國發洩他的仇恨。

他答道,「做生意。」

「嘖,」謝征想那時候自己也才十八歲,S國局.勢動盪各方勢力盤踞這,一個人跑那麼遠做生意還真有點意思,大概能猜個八.九不離十,卻還是笑著追問,「什麼生意?」

對面那男人只用手指了指謝征的肺部,表情凝重,「你說呢。」

——

隔天,秦書親自拎著禮品去了一趟謝家,跟謝老爺子登門道歉說要借謝徵用上幾天。順便替謝徵去看了看葉生和念安,果見女人眼底青黑,面色疲倦。

秦書說啊:「弟妹,謝徵人現在在我公司那邊處理點事,等事情處理好了,我親自將他送還回來。」

葉生不是不識大體的人,撇開謝秦兩家的交情不談,單說謝征和秦書的關係,謝征幫他這個忙也是理所應當,只是。她面露憂色,「謝征身體不好,你應該知道吧?」

「你是說他感冒的事情?」秦書應對如流,他長得極是英俊,目光周正談吐儒雅,一言一句從他口裡出來都真的很。

「弟妹未免也太小看謝二,喝了點藥睡了一覺,今天可精神了。」

「咳嗽呢?」

秦書面不改色,眸子都沒閃躲一下,「昨天醫院門口看見他的時候咳的有點嚴重,今天燒退了後就好多了,沒怎麼咳了。」

葉生也是將信將疑,但看秦書那模樣並不像是在說謊,她也就不再說什麼。

倒是對面的男人說了句:「弟妹要是有時間,也可以帶念安去我公司看看他,只是這幾天太忙了。」

「沒事,你們工作上的事要緊。」葉生訕笑,倒也真就信了秦書的話。

事實並非如此,秦書找了個藉口就抽身離開,他騙了謝家這上上下下一家子,謝征現在的情況並不怎麼好,咳嗽久了就會出血,偏偏又止不住這咳嗽。

而且謝征從郊區的小洋房搬走了,搬去秦書名下的一片住所,勝在空氣好又僻靜,給他請了個醫生和保姆照顧著生活起居。偶爾在許顏沒有通告和活動的時候也會帶她過去看看謝征,許顏還親自下廚煲過湯。

一晃就是一週過去了。

「你不會是打算就這麼一直躲下去吧?」秦書給許顏夾了筷胡蘿蔔,話是對謝征說的,「葉生昨天就去我公司要人了,我說把你使喚到外地了,她才消停。」

「是麼?」謝征臉色依舊不好,揚起弧度的唇瓣卻顯得顏色更淡,「難怪昨天電話裡一直問我什麼時候回南城。」

「那你怎麼回覆她的?」秦書覺得老這樣也不是個辦法。

謝征喝了口許顏熬得湯,眉頭挑剔地皺起個細微的褶子,開始想念葉生的手藝了。連話音裡都泛著一抹想念,「再說吧。」

「謝征。」這次出聲的是許顏,她一對黛眉蹙著,咬了口胡蘿蔔望向對面的男人,「有句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

「不當講的話就別講。」秦書在謝征開口前搶聲說道,他很清楚許顏想要說什麼,這幾天談起謝征的身體她都會說這個。

許顏撇嘴,拿筷子戳著那半塊胡蘿蔔。誰都沒看,自顧自地說:「我接劇本的時候最討厭一種劇情了。」

「什麼劇情?」謝征隨口接道。

「女主得了絕症,然後怕男主得知真相傷心欲絕,就悄悄離開男主躲起來,狗血噴頭虐的毫無情理可言。」許顏說道這裡,漂亮的雙眼朝謝征掃去,正巧與他冷清清的眸子對上。

「這劇本,」謝征說,「還真荒謬。」

他聲音不大,略顯低沉,那雙眼卻是讓許顏心尖一怔,突然就發現自己真的理解錯了。她還是不瞭解謝征這個人,難怪秦書一直由著他住這裡,從不提醒一兩句。

因為謝征比任何人都知道,他要的是什麼。

週一

謝征穿著前一晚讓李天送來的正裝,和謝老爺子約定好在公司門口見,自然不會因故失約。

襯衣西服已經是亙古不變的標配了,謝征也不能免俗,暗紅色的襯衫,黑馬甲外套著件外套。深色系襯他人格外精神,沒什麼血色的臉上都沾了點襯衣的喜氣,他打好領帶就出去。

李天看見謝征出來,兩隻眼都亮了起來,活脫脫一隻從歐洲中世紀泛黃書卷裡走出來的貴公子,看的他都心動了。

「開車。」謝征薄唇輕啟吐了兩個字,正好將腕錶戴好。上車後再沒開過口,看著手裡那疊早就爛熟於心的資料,他這還是回國後第一次去自家公司,心情倒沒什麼過多起伏。

李天在謝家開過的豪車不少,賓利和勞斯萊斯的方向盤也都有摸過幾把,今天換開邁巴赫了,作為愛車的男人他難免有些小激動。

從秦書他家這邊去公司很容易堵車的,還好謝征提前了一個小時出發,差不多四十五分鐘的車程。巧的是,老爺子那輛小金人剛停下。

「爺爺。」

「來了,」謝老爺子看見唯一的孫兒意氣風發地站在公司門口,老人溝壑縱橫的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幫秦家小子把事情處理好了?」

「嗯,」他一本正經地胡謅,說的可真可真了,「不是什麼大事,就是麻煩了點。」

「年輕人,不怕麻煩。」老爺子說完便進了公司,謝征跟在他身側。饒是再沒眼見力的,都該看出來傳說中的少東家終於到崗了。

老爺子身後很快就跟了一批人,畢恭畢敬地一聲『謝老好』、『謝先生好』。各個對這面容清俊的男人打量好奇,也都是第一次見謝征,以往還擔心謝老沒了這麼大的產業怎麼辦,眼下少東家出現的正好。

謝老並沒打算帶謝征從一樓逛到頂樓,謝征也不是一個願意在大清早做巡視的人,謝老爺子按照老規矩,週一開會。

他知道謝徵人聰明,很多事情只用教一遍。開會的時候,謝老爺子有意讓孫子就坐在他右邊,全程也不問他一句意見,等所有人都說完了,蓋棺定論確定工作方向時,他才慢悠悠地開了口。

「謝征,你怎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