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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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章
謝徵:我的傻姑娘,一定要好好的

農曆的春節很快就過去,念安是第一次過這麼熱鬧溫馨的傳統節日。正月十五那天,他跟著謝家那些老傭人的孩子們在後院裡放鞭炮,清秀的臉蛋上隨著爆竹聲響綻開了笑。

接連的雪天過去了,暖陽初上但院子裡的雪還未化,刮著風冷人的很。念安拉著小夥伴的手在院子裡找地方點買來的煙花,不知怎麼就跑到荷塘那邊,湖面結著層白亮亮的冰。

「笑笑,你在這邊等我。」念安對旁邊的小女孩說著便將自己的圍巾取下來交給她,然後溜冰似的竄到湖中央,當真是應了一個詞:身輕如燕……

同是後院,繞過幾個迴廊低角後的老屋子堂前有張桌子,桌上煮著青煙裊裊的茶水,一陣清香在寒冷的空氣裡緩慢流動。

男人正蓋著張藏青色的毯子躺在籐椅裡,椅腳混著屋簷投下的光線慢悠悠地晃動著,很是慵懶閒適。

他半合著眼,纖長的睫毛在白皙的肌膚上投出一片溫柔的剪影,唇瓣顏色很淡,時而啟合與旁邊的女人說上一句,才知道這人並未睡著。

笑笑這女孩兒哭哭啼啼的跑過來,差點摔倒在地上要不是葉生手快拉住她。笑笑口齒不清連話都說不利索,但躺著的男人已經聽明白,臉色猛然一沉跳下來,身影迅速地朝荷塘方向奔去,葉生緊隨其後。

小女孩兒用袖子擦了把臉,小短腿跟在後面,「念安哥哥……落水,水了。」

男人跑的飛快,到荷塘邊上一邊看冰面破碎有水花的地方,一邊脫了外套,想都沒想直接縱身一躍,濺起白刺刺的水花兒。

陽光依舊那麼燦爛,照著水面波光粼粼,似有風拂起的漣漪。

將念安抱上來時,孩子雙眼緊閉嘴唇烏青,一張小臉沒有絲毫血色。葉生愣的被抽了靈魂般,跟上了謝征的步伐。

「脈搏還在跳動,別擔心。」謝征說話時皺著眉,聲帶繃著似有些緊,不知道是在安慰葉生,還是在暗示自己,只是腳步越來越快。

所幸念安運氣好,換了身乾淨的衣服用熱水暖了暖,沒過多久就醒來了。孩子那水汪汪的雙眼澀紅,癟嘴望想爸爸和媽媽,頭有些暈乎乎的疼。

醫生一直守在床邊,檢查完後就給念安開了退燒藥,囑咐他多喝熱水別受涼,沒什麼大問題。倒是經過謝征身邊時一愣,「謝先生,你怎麼還沒去換衣服?」

葉生拉著念安小手,坐在床邊仔細問念安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此刻聞言立即回頭,果見謝征一身單薄的衣裳都濕透了,頭髮還在滴水,男人臉上白慘慘的沒一點活人氣。

「謝征——」

「你先陪孩子,我回房換身衣服。」謝征打斷了她的話。

他自己也知道現在身體很不舒服,快步折身出去。回房一合上門謝征再沒忍住直接咳嗽起來,摀住口鼻進了洗手間,止不住的咳嗽一陣接著一陣,肺布極快的抽搐都要炸了……

本來是準備這幾天去公司,不過眼下怕要耽擱幾天了。他恨極了現在的身體,記憶裡自己從未這樣像個女人似的嬌弱,甚至比葉生還要經不起點風吹雨淋。

謝征扶著洗手台,手上乏力,卻冷眼看著鏡子裡的男人,確實是自己,又不是自己。是什麼時候變成現在這幅樣子的,五年前?他很想一拳砸了這面嘲諷的鏡子,卻不想等會被葉生問起洗手間的狼狽。

長時間不間斷的咳嗽讓他抽空了力氣般,喉口不斷地湧起絲絲腥甜。

幾乎是不能避免的,葉生推門進來就發現了他的異狀。「是怎麼了?」

他關上洗手間的門,肺部已經沒那麼難受了,漱口後才出去,「沒什麼。」

葉生才不信他那句沒什麼,剛才那嘶啞的咳嗽聲可嚇人了,偏偏這會兒人站在她面前就不咳了,她有些納悶,咳嗽這種事是無法隱瞞的。

「你怎麼過來了?」謝征剛想伸手碰她,意識到自己袖口在滴水。便搶在女人動怒前笑道,「是專程來幫我洗個澡,換件衣服麼?」

「怎麼搞的,現在還沒換衣服!」葉生怒得將他推進浴室,三兩下就扒了他那冷的滲人的衣服,隨手丟地上,「是不是非要生病了才好?」

結果真如她所言,謝征生病了。

當天傍晚就燒到四十度,比念安那點微燒還嚴重。醫生一直擦著額頭的汗,終於等到晚上,男人的體溫降下來一點,但低燒不退,伴隨著撕裂的咳嗽。

謝征將旁人都使喚出去,畢竟大晚上了,這房裡只該有他和他女人。

葉生縮著身子蹲在他床邊,死死地咬著下唇,紅著眼也不說話,就盯著他使勁兒看。

「今晚你去念安那邊吧。」謝徵用手摸了摸她木著的臉,扯了扯枯白的唇角,「孩子白天出了事,晚上會做噩夢睡不著,去陪他。」

葉生搖頭,忙抓著他的手塞回被子裡,聲音又細又低,「你說,我是不是烏鴉嘴,我並不想你生病,真的不想的,謝征對不起。」

她像是自言自語般,抓著他身下的床單重複這幾句話,後來不知怎麼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跟個孩子似的。

謝征剛想安慰她一句,突如其來的咳嗽制止了他的動作,大腦一瞬間被放空的只剩下:……謝征我真的不想你生病,不想的,對不起……

他不知道自己咳了多久,腦海裡一瞬間回放出許多老照片似的畫面,有他也有葉生還有更多他不認識的男男女女……口鼻裡漫出令人作嘔的血腥味,謝征摀住了口,聲音嘶啞低沉。「生生,去給我倒杯熱水來。」

葉生抹乾臉上的水立馬跑去倒熱水,而她身後的男人掀開被子起身,踉蹌地快步進了洗手間,放肆地咳嗽起來。

前幾次咳的久了會覺察點血腥味,這是謝征第一次親眼看見咳出來的血,鮮紅鮮紅的,落在白色的瓷面形成鮮明對比。覺得刺目的很,他擰開水龍頭將這一幕沖洗乾淨,卻止不住又一次咳嗽。

「謝征,謝征?」葉生捶打著這扇門,「你出來,我們去醫院。」

去醫院?謝征對著鏡子裡的男人連笑的力氣都沒了,拇指抹去唇邊的血漬,是應該去醫院看看,但不是現在和葉生一起去。

等了許久裡面的咳嗽才消停,葉生見他出來,緊抿唇線抬眸望著身影單薄的男人,心頭湧上強烈的欲.望,她想抱一下謝征,一下下就好。

事實上,她真就這樣抱了上去,手穿過他腰側環住了謝征,頭貼在他不安分的胸口,像是想要感受那一陣又一陣可怕的咳嗽般,葉生眼窩子淺,兜不住一點心疼。

她就這麼肆無忌憚地哭了起來。謝征現在渾身無力,勉強支撐著她的身體,連抬起胳膊回抱她的力氣都沒,微不可聞地朝他處嘆了口氣。

「生生啊,孩子都五歲了你怎麼還長不大?」他緩了會兒力氣,右手輕輕地拍打她的後背,「哭哭啼啼的像什麼樣子?」

葉生並沒有心情理會這句令她越發心疼的打趣,繼續方才的提議,「我們去醫院吧,現在就去。」

「去做什麼?」謝征態度堅決,「要能治,就不會拖這些年了。」

她離開謝征的時候,謝征並沒有過這樣類似的狀況,很顯然都是五年前那場事故留下的。

葉生哭的更是不能自已,她想抽自己兩個響亮的耳光,想替他承受這些傷痛,為什麼時間就不能倒流,為什麼明知道會要了這個男人的命她還是義無反顧的出賣了他,為什麼……

「謝征,你不可以有事,」她排盡全力抱緊男人精瘦的腰身,聲音顫的厲害,「你要是出了事,我真的不活了,真的。」

男人手上安撫的動作一滯,一句話讓他心臟緊縮作疼,隨之而來是眉頭一皺,病態蒼白的俊臉有過片刻靜止般的恍惚。

然後謝征笑了,聲音很輕就跟風似,「我的傻姑娘。」一定要好好的。

正月十五的長夜,葉生一晚沒有休息,謝征同樣沒有。甚至兩人想到的事情都在一塊兒,卻沒一人願意提起。

謝征想的是那會兒在腦海裡浮現的畫面,葉生想的是她離開這個男人的季節……都是許多年前的舊事。

翌日,謝征體溫降下來不少,咳嗽卻是依舊。在葉生主動提起前,謝征說吃完早餐就讓李天送他去醫院。

很顯然,他沒打算讓葉生跟著。謝征瞧見念安眼底下的黑圈,曉得自己兒子昨晚肯定是沒睡好,半蹲在他面前,「念安,頭還疼麼?」

裹的跟小粽子似的小男孩點頭,抽著發紅的小鼻子,「有些暈,晚上睡不著。」

知道他是被嚇到了,謝征回頭望向一旁同樣神情憔悴的女人,「那等會讓媽媽陪你睡一覺,好不好?」

「好!」念安用力地點頭,又抓緊男人的大手有些緊張。

他知道將自己從湖裡抱起來的人肯定是想謝征,昨天他雖然頭昏眼花但還是能看清爸爸渾身濕透的模樣,那荷塘冰還未化,寒冷刺骨。

「爸爸可以陪我一起睡麼?」念安說的有些緊張,眼裡浮起不安的乞求。

男人神情微詫,而後溫和地笑道,「下次吧,爸爸等會要出去給你買棉花糖,你和媽媽在家要乖乖的。」

「我也可以不要棉花糖。」念安撇嘴後悔昨天說要吃棉花糖病才會好得快的事,小手拽的緊緊地,不願意鬆開。

謝征只好將他抱起來,走回臥室將他丟在床上,看了眼腕錶,「不過現在還可以陪你睡半個小時,需要嗎?」

「要!」念安可開心了,朝門外的女人招手,「媽媽,快過來!」

念安躺在中間,葉生和謝征一左一右躺著,起初三個人還說這話,後來那對母子就睡著了,根本用不著三十分鐘,他再次看了眼腕錶。

而他就這麼躺著沒動,一床被子下的親人這麼溫暖,時間在手腕上隨著秒針安靜的流逝,這種感覺真好。

一個小時後,他輕手輕腳地出了念安的臥室,去了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