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濛濛亮,朝議殿裏早已百官齊聚,靜待早朝議事,只是直到日頭東升,也不見向來勤勉的帝王到來,一時間滿朝文武都不禁七嘴八舌的議論開來。
就在此時,只見內庭的總管太監自側門姍姍而來,在一衆文武百官面前站定,高昂著頭尖聲喊道:「皇上有旨:因各國來使齊聚我大慶,今日早朝罷免,晚宴與百官同慶。另喧五位皇子,協同兵部尚書孫玉芳大人,刑部侍郎劉書恒大人,震邊將軍華銳大人,驃騎將軍吳浩大人禦書房議事。
「臣遵旨!」
被報到名字的幾人不約而同的皺起了眉頭,每人臉上神情雖淡,但細看卻仍不難發現些端倪。
華世風快步蹭到華世招身邊,壓著聲音問道:「大哥,你說老頭子這是走的哪一招啊?你可有聽到什麽風聲?」要知道明面上華銳他們可是臣子,平日裏老頭子從不會將他們招在一起議事,今日這是抽的哪門子筋啊?
「我也正奇怪呢,罷了,去了自然會知曉的。」說完便擡頭招呼一衆人等同去禦書房,一邊走還一邊與衆人笑談著,做出一副君臣同樂之景。
慶國的禦書房與別國的不同,並不設在朝議殿之後,而是在慶王的寢宮裏,正是寢宮的正殿。
衆人一路走來,見殿外禦林軍林立,且原本守殿的侍衛都退守到離殿五十步之外,大殿外連個隨侍的太監都沒有,心裏不由更是疑惑,各上臉上也都不禁沈了又沈,一進門便見華乾軍靠坐在九龍椅上,神情陰鬱難看,眼底泛著淡淡的青黑,九人這裏就更加驚疑不定了起來。
「兒臣參見父皇。」因殿中只有父子幾人,華銳等人也不在做秀,與華世招等人一起跪拜參禮。
「都起來坐吧,爲父有要事與你們商討。」華乾軍疲憊的按了按眉心,指了指最近的座椅示意衆人坐下。
「何事讓父皇如此憂心?爲何父皇會顯得如此疲憊。」華乾軍的臉色讓華世招看的更加驚疑莫名,實在不知能何大事能讓華乾軍臉色如此不鬱。
「昨夜碧落的護國公主與駙馬夜訪爲父,」華乾軍陰沈的眼對上幾個兒子驚駭的眼,「碧落早在月前便已獲知我國與金沙,龍躍聯盟之事。」這幾個都是自己所有兒子中最傑出的幾個,將來大慶的天下便都是他們的,那件事,他一直猜不透想不明。又深怕碧落也會以利誘之,從他慶國內部著手分化蠶食,想來想去,也唯有與他們親自商議了才是正途。一來將這權力明確了,二來也將他們該得的利益,該盡的義務給說清了,只有他大慶朝的內部扭成一股繩,才能讓外人無從下手。
「父親是如何應對的?」華銳眼中陰戾之色一閃而過,快的讓人還沒來得及查覺就已消失不見,只留下淡淡的關心之色。
華乾軍定定的看著這個滿臉桀驁不遜的兒子,華銳可說是他這麽多兒子中最有帝王風的一個,城府夠深,手段也夠狠,又能知人善用,只是性子太傲,太過難訓,難免有些剛愎自用,打天下他行,守江山卻顯得不夠圓滑。一直以來,他對這個兒子都不太放心,真是棄之可惜,用之又怕養虎爲患,會被虎反噬。現在想來,若是與碧落聯盟成立,將來,將打下龍躍的半壁江山交與他,有他與華世招兩地呼應,即可互相守護亦可互相牽制,不可謂兩全其美。
看著華銳不閃不避的與他對視,華乾軍心裏對他更是激賞,悠悠開口道:「那護國公主雖非碧落皇族血脈,卻手掌碧落半壁錢銀,她給爲父的理由是『有錢能使鬼推磨!』。」
劉書恒手撫著自己的下巴玩味的喃道:「好一句『有錢能使鬼推磨!』,那女人倒是不能小看。」
「何止那女人不能小看,那個尉遲侯也不是個好相與的,不知道你們注意沒,此人行走如風,落地無聲,氣勢雖收斂了,可那意境看著就是不同的,不知道你們怎麽樣,我看著便覺著自個兒功力定是沒他強的。」劉書恒看著衆人道,昨兒他可不似華銳那般,只顧著盯著那女人看,那個男人就光站在那兒,便讓他覺得頭皮一陣陣的發麻,那是強者特有的氣場,絕不是一般人能效仿的來的。
「我早就說過,金沙局式太亂,龍躍的幾位皇子也不怎麽省事,這事就是不保險的,現在應驗了吧?」華世統三分氣憤,七分得意的攤著手大聲道,「當初你們就不肯聽我的,現在如何?」
華世錚瞪了得意的猛發馬後炮的華世統一眼,沈著眼道:「現在事已敗漏,倒底是哪一家泄了秘先不談,這事已經泄漏是真,偷襲已是不可能,若是正面對上碧落的那支奇兵,咱們可討不到好。」
「此計已廢,再想它策吧。」孫玉芳一語總結,扭頭看著華乾軍玩味的笑道:「倒是父皇沒把話說完吧,那護國公主可還與父皇說了什麽?」
華乾軍看著這幾個兒子的反應與分析,滿意的點了點頭道:「皇甫昊天的意思是將計就計,由碧落吸引金沙與龍躍的主力軍,我大慶反戈直搗龍躍。」
「好計!」華銳聞言眼中一亮,轉而挑了挑眉頭,斜眼看著上座的華乾軍道:「碧落捨得將龍躍整個送於我大慶?」
「皇甫昊天的意思是分工合作,事後平分!」華乾軍適時的透露一句。
一直沒有說話的吳浩遲疑的看著華乾軍道:「父皇是否還有未盡之事?就算我軍反戈,金沙若與龍躍扭成一股,碧落也難以啃下這塊骨頭,畢竟唇完齒寒的道理誰都懂。」
「不愧爲我華家最傑出的子嗣,你們不錯,真不錯啊,哈哈哈。」華乾軍哈哈大笑,臉上的鬱色一掃而空,「浩兒說的沒錯,護國公主所提之事完整的應該是,趁龍躍與金沙發兵攻打碧落之時,由我國以最快的速度攻佔龍躍,事後反戈直擊金沙。兩國協定,龍躍由兩國平分,至於金沙,那便各憑本事,咱們能打下多少就是多少。」
「計是好計,只是碧落會這般好心,將大頭送給我們?」華世招滿眼疑色的看看衆人,再看著華乾軍道:「父皇是否也在爲此事煩惱。」
「爲父正是想不通這點,才想與你們商議商議。」華乾軍含笑點頭道。
「碧落此計能輕易化解三國圍攻的危機,讓些甜頭也有討好之意吧?」華世風有些不確定的道,只是那眉頭仍是緊皺。
「爲父原也是這般想,只是總覺得有些不妥。」
「孩兒倒是收到了風聲,皇甫鳳天與皇甫境天在護國公主起程來我大慶時,第二日便起程分別去往金沙與冰晶,想來也與此事有關,碧落該是早有打算的。」華世嵐清雅溫潤撫著袍角,頭也不擡的道,對衆人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視而不見。
華銳冷厲的眼神在衆兄弟臉上過了一圈,然後滿帶戾氣的一笑,「管他碧落有何陰謀陽謀,在絕對的實力面前,再多詭計也是妄然,我們的真正實力就是同時攻伐龍躍與金沙都綽綽有餘,又何需怕碧落的那些個計謀。到時我們就兵分兩路,一路直攻龍躍,一路直擊金沙,雙管齊下,就算碧落真與金沙的什麽人連上了線,在兵臨城下時也是無計可施的。」
「銳弟說的不錯,而且兒臣認爲,咱們就算與碧落聯盟,也不必完全照著他們的意思走,以我國兵力,大可分派三分之一前往龍躍,三分之二攻打金沙,趁其不備,雙管齊下,就算碧落備有後招,也必能打他個措手不及,而碧落大軍與金沙,龍躍主力對上兵力必定削減嚴重,如此一來碧落的實力必定大減,說不得戰到最後,我們還能直接反撲碧落,實現一統,父皇以爲然否?」華世嵐一翻話,聽得華乾軍熱血沸騰,卻讓一衆兄弟臉色各異。
「好,好啊,嵐兒不愧爲爲父的智囊,此計甚好,甚好啊。」華乾軍嘴裏大笑著叫好,卻是暗暗將一衆兒子的反映皆看在眼裏,臉上帶笑,心中卻是喜憂參半,看著這九子,他語重心長的道:「你們都是爲父的驕傲,我華氏一族的驕傲,若你們兄弟齊心,嵐兒此計必成。」看著底下各有心思的九子,他頓了頓又道:「你們都是爲父的好孩子,爲父也清楚你們誰也不服氣誰,只是祖宗基業不容敗壞,爲父在這裏就直接跟你們說了,這天下,爲父原就打算分爲九份,你們每人各守一份家業,至於這份家業將來有多大,就要靠你們自己去拼去賺,此次與碧落結盟,咱們能得多少利就看你們九兄弟能不能齊心了。
華乾軍這翻話一說,真是幾家歡喜幾家愁,華世招的臉當場便黑了,原以爲慶王將他立爲明面上的長子是要讓他承繼大統,此時卻得知這十分的家業只得了九份之一,怎麽不叫他驚怒加交,面上偏還不好聲張,當真是忍的辛苦。
他的心思華乾軍又如何能不明白:「這華家族長一職仍是招兒的,這天下可以九分,但華家的族長只有一位,家裏的規矩不論你們將來去的多遠,都得給爲父守好了,可是都聽明白了。」
華世招臉上雖仍不好看,但卻仍是將慶王的話聽進了耳裏,心裏也明白慶王這麽做即是保了一衆兄弟,也保住了他。在這殿裏的,每一個都不比他弱,若真鬥將起來,大慶朝只怕也得四分五裂,到時只怕會被人蠶食了去,這般平分了,場上這些個人也能服氣,且那族長之位還是自己的,比之他們還是多了份甜頭,當下也算是心平氣合了。於是帶頭跪下道:「兒子謹遵父命。」
其他八人見狀也忙跪下向華乾軍叩拜道:「兒子謹遵父命。」
「都起來吧,今日之事不得泄漏,另外,那護國公主的驛館,你們離得遠些,別輕舉妄動,那叫寒戰的小子武功深不可測,別到時偷雞不成反被雞啄了眼。」
衆人一聽不由都上了心,華銳平日裏就最是傲氣,此時一聽便有些不郁,「父皇是不是誇大了,那小子真有您說的那麽強嗎?」
哪知華乾軍肯定的點了點頭,「強,那人的實力遠非爲父能比,若非如此,爲父昨夜又怎麽會靜靜聽他們說完而沒動作,實非不願,而是不能。」想到寒戰臨走時留下的那瓶藥,他臉上又沈重了幾分:「還有一事要告訴你們,咱們華家的秘密只怕也泄漏了。」
「什麽!?」九人這下是真真被嚇到了,各各都鐵青了臉。
華乾軍自懷裏掏出那支白玉瓶子,攤在衆人面前,「此藥是那寒戰臨走時留下的,咱們地下洞窟池子裏的神藥,便有這一劑,據說是公主府上的下臣制的,寒戰在昨天那個時候拿出這藥,意思不言而明。」
華世招咬了咬牙,狠聲道:「真真是瞎貓撞上了死耗子,怎麽就這麽巧,都撞在一起了。」那藥確實是從碧落一神醫處高價購得的,這事還是他經手的,哪裡有不清楚的理。
殿中衆人一時臉上都不太好看,沈默半響,華世嵐才歎了口氣道:「這只怕就是他們的底牌了,他們是明著告訴咱們,若還要此物,便不能對碧落不利。」
「若真是如此便還罷了,不動碧落就是,只怕他們還有後招便不太妙了。」孫玉芳道出了衆人的心聲。
華乾軍略一思忖便下起了命今:「兩國聯盟之事,有嵐兒經手,世招從旁協助,至於藥的事,嵐兒要小心查探,務必探明他們的真意,切記不可動手,你們不是那人的對手。」
衆人面面相懼,齊齊答應下來。只是自此後,他們見著寒戰都是小心翼翼的,跟供佛似的將寒雪等人供著,看得各國來使都愣了眼,這已是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