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
出使慶國之二十三

  衆人一踏入禦花園,場中氣氛便變得有些微妙,除了仍在舞動舞娘,所有人都將眼光落在他們身上。寒戰摟著寒雪在衆目睽睽之下,極其自然的先向慶王行了禮,才由華世嵐親自領了到一邊的空位上坐下。

  寒戰不動生色的掃了全場一眼,便低眉斂目的又做起寒雪的陪襯來。

  寒雪嗔怪的斜了他一眼,就知道這人彆扭著呢,他那意思是自己惹來的麻煩便只能讓她自己解決,他就是個甩手掌櫃,只做個陪襯來的。不過現在也不是跟他較勁的時候,專心應對這場鴻門宴才是正緊,當下也不再理他,轉身端起桌案上布好的酒,笑著朝華乾軍一敬道,「寒雪珊珊來遲,還望陛下不怪,寒雪自罰一杯,陛下請隨意。」

  「好!護國公主好氣魄,真是巾幗不讓鬚眉啊,請!」華乾軍很給面子的將杯中酒飲空,看著寒雪的眼神卻是越來越幽深了。

  寒雪一杯酒剛入口,耳邊便傳來一聲陰陽怪氣的男聲:「慶國的規矩可真是奇特,什麽時候女子也能與男子同席了麽?我原以爲唯有在歡場上才能看到男女同席的場面,沒想到在這國宴上也能見到,還是說碧落的女子都如護國公主這般的隨意呢。」

  這話說的重了,不但諷刺寒雪不知檢點的與一杆大男人同席而飲,還將她比之青樓妓女,更是將整個碧落的女子都牽扯了進來,這完全是赤裸裸的挑釁。

  寒雪當下臉色一冷,厲聲喝道:「慶王國宴,怎會有無膽鼠輩在人背後道人是非,辱我國顔?」

  清脆的女聲如一道響雷,讓全場的人都錯愕的看著她,連場中的舞娘都不知所措的停在了哪裡,不知道是要繼續起舞,還是快快退場才好。

  「你……你,放肆!你說誰是無膽鼠輩?」龍躍的席位上,一位年約三十多歲的男子滿臉赤紅的站起來指著寒雪吼道。那男子生的劍眉朗目,容貌還也算俊美,只是臉色臘黃,眼神閃爍,一看便知此人是個心術不正,不肯安份的。

  華世招看場面僵持,揮揮手讓場中乾站著的舞娘退了出去。

  「龍躍的使臣是吧?」寒雪眯著眼掃了眼龍躍使臣的陣容,便轉臉嚴肅的對華乾軍道:「本宮身爲碧落護國公主,有一品誥命在身,代我皇兄出使慶國,慶王以禮相待,本宮深爲感慰,但如此國宴卻有人公然辱我碧落國顔,本宮知些事與陛下無關,但仍厚顔煩請陛下爲本宮做個見證,本宮今日只尋那辱我國威之人,絕不會將此事牽累他人。」

  這話說的妙,明裏是撇清了慶國與這事的關係,暗裏是告訴慶王:我知道這事與你慶國沒關係,是那龍躍想鬧事兒,這事不會影響我們兩國聯盟的。她又請了慶王做見證,即便慶王此時還存了點私心,也不得不在這事上做出表態,不能再干涉這件事,這就給其他各國的使臣一種暗示,即便慶國與各國暗地裏聯盟了,可這明面上,慶國還是不會輕易得罪碧落的。這也絕了龍躍想在這國宴上聯合各國給碧落下拌子的心思。身爲地主的慶國都坐觀龍虎鬥了,其他幾國就算想跟著鬧騰,也會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兩。

  華乾軍活了半輩子了,又怎麽會想不通寒雪這翻話的用意呢,當下極爲爽快的道:「公主放心,此事事關一國國體,朕絕不會偏幫任何人的。」

  「本宮先謝過陛下。」寒雪抿辱一笑,心說這華乾軍倒真是識趣的明白人。

  轉頭看著那傻站著臉色時紅時青的男子,他身邊一個老頭正在扯他的衣角,寒雪一看便笑了,這老頭可是老熟人了,「原來韓相也在啊,恕寒雪眼拙,到此時才看到您。」

  記得幼時這老頭來碧落賀皇甫皓宇大壽,拿著一個玉雕的小帆船模型,得意的跟什麽似的,還一個勁的貶低諷刺碧落,那嘴臉可真是跟方才那男子似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所以她對這老頭可是印像深刻的很,也托了這老頭的福,她才對造船特別熱忠,然後很不幸的在龍躍建起了龍躍最大的造船廠,連皇家水軍的船都歸她廠裏製造。當然,沒人知道她就是那隱在幕後的大老闆,不過,他們很快就會知道了,嘿嘿嘿……

  被點出名來的龍躍承相韓高遠,臉色極不自然的站起來,語氣僵硬的與寒雪見禮道,「多年不見,公主越發的明豔動人了。」

  寒雪語氣懶懶的揮揮手:「韓相謬贊了,寒雪自己有幾斤幾兩還是拎得清的。」隨即微微一笑,看也不看那站在韓高遠身邊的男子,與韓高遠聊了起來,「此次出使,想必就是韓相帶隊了吧?」

  因著剛才的事,現在聽寒雪突然轉了話題,韓高遠深怕寒雪挖了陷阱等他跳,正在思索說詞,哪知寒雪根本不等他回答,便自顧自的接著說道:「哎呀,龍躍王可真是有福氣,有韓相這般能-幹-的賢臣輔佐,不像我們碧落,我那些個皇兄,一個兩個的,要嘛只想著呤詩作畫,要嘛就習武成癡,都魔怔了。唉,不然我也不會代兄出使,還讓你們龍躍笑話我一個婦道人家抛頭露面的。」

  寒雪嘮嘮叨叨的說著,完全沒了方才誓要與龍躍使臣對恃的氣勢,反而像是與親朋好友閒話家長般,讓韓高遠一時也摸不著頭腦,嘴張了張正想回話,那知又被寒雪劫了話頭過去。

  「啊,我記得我那皇兄的親姑姑,文華公主不正是你龍躍陛下的親母,你龍躍的皇太後麽?哎呀,可憐我那姑姑,人都去了還得被我連累,讓自家的臣子當著衆國使節的面罵做是那千人騎萬人壓的妓女,唉呀呀,我苦命的姑姑啊。」寒雪做作的掩了面裝哭。

  那邊一衆龍躍國的使臣聞言全都冷汗浸身,抖成了篩糠子似的。各國通婚聯姻那是常有的事兒,若真說起來,各國國主那都是沾著親帶著故的。當今龍躍國主的親母不正是碧落的長公主文華公主麽,雖說人已經死了,但被自家的臣子當著衆國的面比做妓子,這洋相可真是鬧大發了。他們這裏所有的人就因爲那一句話,這命可是交待在這裏了,辱駡皇親可是死罪,更何況這罵的可是一國之君的生母,你這不是連帶的罵國主是雜種麽。

  那年輕男子顯然也沒想到,只是隨便說了一句羞辱寒雪的話,經寒雪的口一過,便成了這翻局面,想到那後果,她當場就被嚇的攤坐在地,連魂都不知道丟到哪裡了。

  韓高遠又驚又怒,看著攤在腳邊的男子當場便是腳,「你這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混帳。」

  那男子被這一腳倒是踢得醒過了神兒來,驚慌失措的抱著韓高遠的大腿哭道:「爹,爹,救我,我救我,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想羞辱那個女人,爹,爹,這不還是你讓我說的嗎?我只是照爹你的意思做啊,爹──」

  聽著兒子口無遮攔的將他抖出來,韓高遠差點一口氣上不來暈過去,氣急攻心的一腳兒猛的就朝他胸口踢了過去,「畜生──」

  那男子被踢的飛出三步遠,口裏猛的吐出一口血來,倒在地上直哼哼,卻是再不敢接近韓高遠了。

  寒雪看得差點拍手大笑起來,這韓老頭可真是養了個好兒子,她正愁沒題材可藉以發揮呢,他這就給她送到了眼前,真是值的佳獎。

  寒雪故做驚訝的捂了嘴驚呼道:「呀──,原來這位是韓相的公子啊,看我眼拙的,愣是沒看出來呢。」心裏卻是道:果然是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的兒子可不就是耗子麽?難怪一副模子印出來似的德性呢。寒雪擡眼對上韓高遠似要吃人的眼,故作惋惜的道:「韓相可要好好的教導才是,身爲臣子當衆辱駡國主之母可是死罪,怎麽可以犯下這種大錯呢。」突又瞪大了一雙麗眸,似突然想到般吃驚的指著韓高遠,「他……他方才說是你讓他這麽說的,這,韓相這是想做什麽?指使兒子辱駡國主之母,可是在質疑國主血統?」寒雪故做吃驚的倒抽口氣,吐出自己最後的一擊:「難道,難道韓相你想造反不成?」

  韓高遠被氣的雙眼赤紅,那眼中的暴戾殺意讓人不寒而溧,寒雪的最後一句話,把他刺激的徹底失了理智,一個箭步沖上來就想對寒雪痛下殺手。

  各國使節皆冷眼旁觀,連慶國主與一杆皇子都文絲未動,唯有冰晶使臣的主位上,一位如冰雪般乾淨淡雅的男子,緊張的站了起來。

  寒雪一點也不擔心自已的安危,反而回眸朝那男子安撫的笑了笑。

  意外就在此時發生,只見沖向寒雪的韓高遠突然雙膝著地跪倒在離寒雪五步之地,他如被拘的野獸般,不甘的瘋狂咆哮掙扎,那雙貼著地的腿卻仍是文絲不動。

  衆人定睛看去,這才發現韓高遠的膝蓋骨似粉碎了般的扁塌著,鮮紅的血迅速在他跪著的地方暈開,而他的腰間插著一根玉筷子,看那位置,這筷子正是插在了控制下半身的-穴-位上,這才使的韓高遠的下半身動彈不得。

  衆人再一想,才發現那筷子正是各人桌上所用的筷子,一時又不由向寒桌那邊的桌案看去,果見那位一直沒出過聲的附馬爺手中,不正少了一支筷子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