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天後,決戰的日子到臨,梁圖真搭乘島田家的順風遊艇,風風光光的登上了孤殤嶼。
雖說島田家的遊艇豪華氣派,但梁圖真可一點也感覺不到舒服,島田甚八那一雙精若寒芒的老眼,讓他渾身不自在,看來這老頭對自己有很大的興趣,行船的途中儘管沒來與自己交談,但梁圖真卻清楚的知道,島田甚八無時無刻不是將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身上,這老頭畢竟是見過大場面的,直覺就感到自己的不簡單。
也就是因為島田甚八的緣故,單純的男子上岸後趕緊與他們分道揚鑣,免得老頭一時性起抓自己開刀,那可就難看了。
孤殤嶼的地理環境可分作三等份,一座丘陵橫在全嶼的三分之二處,隔開東邊的淡水湖以及西邊的林地,所以梁圖真的獵蠍行動與滔天焚海的永世戰爭剛好互不干涉。在西邊的林地裡,內圍的部分是一塊圓形三百五十公尺的空地,那處,便是此次永世戰爭的戰場。
梁圖真來到佔據全嶼三分之一面積的淡水湖,遠遠的就看見那隻全身純白沒有半根雜毛的拉不拉多犬,正躺在草地上,肚皮朝天的打瞌睡,它是自己飛來的。
由於現在是清晨五點,單純的男子還有些倦意,於是便掬起一把湖水,往臉上拍打,感覺很是清爽。
西恩沒有起身,懶姿勢依舊的問道:「你覺得那兩人誰的勝面比較大?」
「克巳。」梁圖真想也不想的答道。
「那是現實面的看法,我要聽的是你的想法。」
梁圖真盤膝坐下:「我的想法也差不多是那樣,克巳這小子天份優越,而且從小紮實修練,如今已深具大將之風。至於大軍,雖然天份也不差,甚至還有可能比克巳高上半分,但是十幾年的苦功差距,並不是那麼容易彌補的。」
拉不拉多犬覺得主人的看法不夠客觀:「這也很難說吧,你不是指導了他焚海十三式。」
「我的指導效果不大。」單純的男子打了個哈欠:「無論是滔天十三式又或者焚海十三式,其中招式的變化應用,出生的時候就已經存在於他們的腦中,我只是指導了大軍運勁的方法,讓他能發揮該有的破壞力而已。」
「不盡然吧!所謂的運勁法門,是要修練者對照體內能量的流動,兼且不斷的去演練招式,才能通曉的心得。指導了大軍那樣的技巧,不也同時拉近了他們之間因為苦練所造成的差距嗎?」
梁圖真擺擺手,妥協說道:「就算是那樣好了,不過靠著我的指導,他也頂多搞定其中十二式,而那第十三式,還是得看他的悟力。」
「嘿嘿!」拉不拉多犬等的就是這一句:「所以說勝負取決於悟力,大軍也是有贏的機會嘛!」
看來這笨狗是看好大軍了,梁圖真不想與它爭論:「真是愛扯,隨你高興好了,不過,如果大軍悟了,那麼……嗯!」感應到湖面的些許不平靜,梁圖真話題一轉道:「海蠍要出來了。」
※※※※※
為了方便永世戰爭的進行,拓旡族暫時驅散開籠罩在孤殤嶼周圍的愁雲慘霧。在此一日之計的時刻,晨曦的曙光經年來罕有的照進了孤殤嶼。望著旭日東昇,島田克巳傲然卓立,一件寬鬆的白襯衫穿在身上,與他白晰的膚色互相呼應,看上去儼然增加了不少貴公子的氣息。在這廣大的林地中空處,看過去就只有他一人存在,但那當然只是表像,憑著靈覺的查探,他清楚的把握住週遭的樹林裡,除了有爺爺在觀視外,還有另外一人潛伏著。
那個人不用說也知道是跋厲族的見證者,所以他並不在意。現下的他,心頭掛念的就只有一件事,一件因為他的疏忽而很有可能擺烏龍的鳥事。
忘了告訴大軍,幾點要來……
真是諷刺,好不容易才讓他燃起了鬥志,拚死拚活也會大幹一場,卻忘了與他確定時間。為防他來得太早以為自己失約,搞得島田克巳非得天還沒亮就來到這裡呆等,萬一歐大軍吃完晚飯才來赴約,那他可有得站了。
穿過茂密枝葉輕拂而來的海風,已經篩去了大半鹹味,飄進俊秀少年的鼻頭時,混合了些許甜味,好似燒糊了的焦糖,聞起來怪怪地。秉持著拓旡族沉著的天性,少年靜心的等待。隨著時間的流去,不知不覺間,腦海裡浮現出關曉彤的身影。就要離開她了,那個綁著辮子的健康女孩。昨天完成畫的時候,順便告訴了她自己這一兩天就必須返回日本,原以為她又會說些不要走的哀求話,卻沒想到她一反常態,表情和悅的說了些臨別贈言,「祝你一路順風,放心,我不會太掛念你的。」
呵呵,不會掛念嗎?那為什麼提也不提要來送自己一程呢?如果你真看得開,又為什麼不讓自己跟你多聊幾句,反而撂下幾句輕描淡寫的話語,然後匆匆忙忙的就走了呢?
深吸一口氣,島田克巳淡淡的說道:「曉彤啊!我不在乎你,但是,可以的話,我但願不去接近你。」
海鷗的低鳴參雜著海潮起伏的規律聲遠遠傳開,像是憂傷的唉嘆,又彷彿悠遠的呼喚,傍著浮雲,這朝陽下的海鷗起落景象,就有著八分神似夕陽下的海鷗飛處彩雲歸,日出以及日落的那一剎那,其實是非常相像的,都是那樣眩惑而迷人。
驀地樹林裡傳來枯枝斷裂的聲響,當島田克巳注意到的時候,失蹤十二天,髮色金銀相間的不良少年,已經在他視線所及內的範圍之內了。
「進步了不少,來到這樣的距離我才有所覺,很好,這樣才有意思!」審視來人,島田克巳如是的想道。
由於是游泳來的,所以歐大軍全身上下,與十二天前失蹤的時候一樣,都是濕漉漉的。大概是因為苦練的緣故吧!他衣物上頭的污損不少,紅色的T恤看起來很像咖啡色,頭髮似乎很久沒梳理,捲纏成一團,很顯然的,此刻的歐大軍,外表相當邋遢。
儘管整體看來,歐大軍仍是垂頭喪氣,但島田克巳卻依稀察覺到,一股危險如野獸般的氣息,正從他的雙眼裡無法克制的流露出來,在這樣的目光壓迫之下,俊美的少年不禁想道,這是奪愛的怨恨嗎?
「那個眼神很不錯,相當適合決鬥。」
歐大軍原本沒有表情的面孔露出笑容,但似乎並非善意:「你喜歡就好,多看幾眼吧!以後不會有人能夠這樣看你了。」
「哦!願聞其詳。」島田克巳頗有興致的問道:
「因為你將會躺在這個島上,再也無法離開。」
島田克巳聞言大笑:「呵呵,前幾個禮拜才被打成空中飛人,而且跪在我面前的你,似乎沒有資格說這狠話吧。」
歐大軍不理他的訕笑,答非所問的說道:「我不會原諒你的,斯文敗類,仗著一張臉人模人樣,把彤彤扯進來。」
「說到這點我就要說你幾句了。」俊美的少年正經道:「人家不喜歡你,又何苦這樣糾纏呢?」
歐大軍堅定的答道:「她會喜歡我的,這只是遲早的問題而已。」
「憑什麼?」島田克巳以嗤之以鼻口氣質問。
「憑我對她的真心。」髮色金銀相間的不良少年,指著自己的胸口說道:「這世界上就只有我對她是最真心的。」
「一廂情願。」島田克巳冷笑道:「什麼叫做就只有你?把別人都打跑了,當然就只剩下你!」
大軍再也難以聽下去,喝道:「我不是來聽你說教的。」接著左手抬至胸前,頌念道:「吾因汝而生,汝為吾之臣,輾轉穿梭在上下四方,燃卻滄溟寰宇的焚海之戟啊!奉我阿姆雷特之名,降臨吧!」
與上次被阻斷之前的情形一樣,阿姆雷特左手臂上纏繞的暗紅色召紋,泛著暗芒業火徐徐輪轉,空間裡溫度漸漸上升,一陣熱流侵襲四面八方,召紋越轉越快,霎時間歐大軍的左手肘乃至手掌的部分被火焰吞噬,將右手探入火焰中,一炳朱紅色的長戟被緩緩抽出。
長約兩公尺,戟身存在數道液態熱流,彷彿活物般有著些微鼓動,圍繞著的火光甚是奇異,由戟尾到戟刃,顏色呈現紅、青、紫的三層火光。
這不是大軍第一次召喚焚海戟,過去十二天來他每日必會將之召喚,但或許是天命傳承吧!每一次見到焚海戟,他體內的每一粒微小分子,似乎都在雀躍,感覺血管裡的血液開始沸騰。隨手運勁,將鬥氣注入焚海戟,頓時間火光大熾,彼此產生了連集,只見大軍的身上冒起裊裊白煙,濕漉漉的衣物轉眼蒸乾!
島田克巳見狀,揶揄的說道:「真方便啊!還可以當乾衣機用,如果日後你被退學,然後又找不到工作,我可以介紹你去連鎖洗衣店上班。」
「廢話一堆,你他媽的給我蒸發吧!」
足下一蹬,阿姆雷特飛躍而起,跳離地面達五公尺,祭起焚海戟,居高臨下的炎光無限制擴大,狀若一顆小太陽,俯衝擊下。
島田克巳眯著眼睛仰望:「一焰天來,好!我也跟你起手式。」左臂平伸,手掌對著地面,喝道:「叉來!」
孤殤嶼上長年累月風雨交加,儘管拓旡族昨天已經將愁雲慘霧散去,但地面上仍是積水不少。隨著俊秀少年的命令,他足下的積水泛起點滴,紛紛聚往他的手掌處,但見水滴化零為整,凝成一根晶瑩剔透,彷彿冰塊雕成的長叉。不用懷疑,這便是滔天叉,為防歐大軍採用偷襲,雖然戰技上他佔優勢,但如果被焚海戟刺中,那可不是開玩笑的,所以島田克巳一早就已經將滔天叉招喚來,攤在地上以便應付所有突發狀況。
但見俊秀的少年瀟灑旋身,滔天叉疾劃地面,湍急的水流一湧而出,形成圓周,轉速驚人的不住循環,當轉速到達了一定的程度,滔天叉往反方向逆行,正反衝斥,滔天叉蕩漾而起。
此時焚海戟正好攻下,兩大神兵首度交鋒,以同樣都是起手式的「一焰天來」以及「激湍一澈」正面對擊,兩招俱非實體的接觸,而是水火元素的交擊,因此不會發出碰撞聲,水波與火光交接,互相蒸發熄卻,如炭火受水般,「嘶嘶」之聲絡繹不絕!
此消無長,難分難解,誰也佔不了半分便宜。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沒有斃敵的機會,歐大軍仍是採取主動,抽身落地。
以眼下的情勢,誰先收力便誰先倒霉,島田克巳趁勢追擊,滔天叉指天揮舞,虛空中凝勁點出團團雲朵,每團雲朵約兩隻手掌的大小,浮空掠風,迅速的飄至歐大軍的上方聚集,爆射出點點足以穿石透鐵的氣勁水滴,一時之間,無邊細雨填滿歐大軍的可移動空間,避無可避。
倉促來不及應對之下,歐大軍被暴雨連天的勁雨點得遍體身痛,手上的焚海戟胡亂揮動,卻怎麼也擋不盡無孔不入的勁雨。
「媽的!這到底是針還是水啊!」
暗罵一聲,既然不能檔格,那便避開吧!身形疾閃兩公尺,依舊在勁雨的範圍內,歐大軍不信邪,全力一挪再挪,還是躲不開勁雨,舉頭望去,原來籠罩在自己頭頂上方的十數雲團,如影隨形的跟著自己。
就在歐大軍想通,要破勁雨,得先擊潰雲團之時,島田克巳又豈會讓他如意,招發「縱放奔流」,強力的水柱魚貫而出,歐大軍無暇顧及兩邊,只好嘆氣忍著勁雨,焚海戟迎向澎派洶湧的水柱。
奮力的一刺,全然沒有著力的感覺,縱放奔流的水柱迂迴而行,繞著焚海戟的戟身攀附而上,震得歐大軍兩手發麻,焚海戟差點脫手。
「還有呢,又來了喔!」島田克巳一面嚷嚷,一邊縱放奔流連續兩道擊出,兩條水柱如同靈動的水蛇,上下盤桓沒有固定軌道的攻向歐大軍。有了之前的經驗,髮色金銀相間的不良少年揮槍留有後著,不再全力推出,焚海戟輕佻疾刺,與兩條水柱纏戰。
若是正常的狀況下,大軍有信心在十擊之內收拾掉這兩條狡猾的水柱,可是現下身體被刁鑽的勁雨不斷衝擊,如芒刺在背,根本無法集中心神,越打是越煩,一時之間突破不了眼前的情勢,在這逐漸衰敗,隨時會被水柱擊中的當下,島田克巳的聲音傳來。
「廢物就是廢物,喂!我好無聊啊!」
歐大軍眼角瞥去,但見俊秀的少年滔天叉一手柱地,好整以暇的站著。心頭登時火大,自己怎會這般沒用,當下大喝一聲:「火樹銀花!」
不良少年的臉上浮現跋厲族的獸變徵,手中的焚海戟猛地火光暴漲,突然間,一顆顆璀璨的火球以他為中心,如煙火施放般,激射四面八方。每一顆火球都帶著煮鐵溶金的高溫,所謂亂槍打鳥,這般大範圍的招數不僅瞬間蒸發水柱,連帶空中施放勁雨的雲團也不能倖免地崩潰。
毫無秩序卻燙的不得了的火球襲擊而來,島田克巳不能再繼續擺姿勢耍帥,滔天叉大力疾揮,捲出高密度的水幕防守,但聽「啵啵」之聲不住連響,竟沒有任何一顆火球能穿透水幕傷及島田克巳。
俊美的少年臉上掛出微笑,再度好整以暇,等待火球的攻勢末了。在他正準備打哈欠的時候,水幕驟然間出現裂縫,歐大軍的焚海戟突刺而來,島田克巳粹不及防,連打直滔天叉的時間都沒有,險險的橫在胸前,以叉身硬受焚海戟的戟刃,在兩件神兵並未以水火元素揮發的現在,這樣的一擊,發出了「叮!」的一聲金鐵交鳴。
歐大軍發勁抵著焚海戟,那使得島田克巳萬萬不能移開滔天叉,否則焚海戟將破胸而入,所以島田克巳就只有退後的份,但糟糕的是,這樣的動作並沒有讓情形好轉,他每後退一步,大軍就跟著前進一步,造成他完全動彈不得。
「嘿嘿,不無聊了吧!」大軍得意的問道。
雖然是在這樣的情勢下,但島田克巳仍能保持風度,淡淡的答道:「就算不無聊,像這樣子比力氣也不怎麼有趣。」
歐大軍不以為杵:「這你可以放心,我並沒有要和你比力氣的意思。」接著雙眼冒出火光:「接我的灼?龍?牙?突!」
突字甫即念畢,歐大軍全身冒火,與焚海戟的火焰接連,大有人戟合一的氣勢,島田克巳頓感熱流撲面,接著大力湧來,歐大軍彷彿一座火車頭,自己完全頂不住那無匹的動力。
在歐大軍的狂挺之下,島田克巳已經不能說是在後退了,他那往後衝的退勢在他自己的感覺裡,就像是倒飛一般。瞬間,他的身後已經無路可退,儘是一片樹林,歐大軍陰狠一笑,俊美的少年頓時明了他的企圖,趕緊將鬥氣凝聚在背部,以便應付即將產生的衝擊。
下一刻兩人衝進了樹林,歐大軍的推勁沒有稍減半分,抵著島田克連續撞斷數根樹幹,而且還特別選粗一點的才推克巳去撞,所以儘管克巳已經凝聚鬥氣護身,卻也還是被震得氣血翻騰。
出了樹林,俊美的少年已經快要吐血,現在身後什麼也沒有,該是脫困的時候了,在歐大軍沒有注意到的情況下,克巳的嘴唇的血色漸漸退去,一層淡藍取而代之,那是拓旡族的獸邊征。克巳精神一振,起腿踏在大軍的腹部,勉力往後彈開,剛好此處是孤殤嶼的沿岸,克巳不偏不倚的落入了海裡。※※※
梁圖真滿臉不爽的盯著淡水湖瞧,那隻海蠍真不是普通的笨蛋甲殼類,自己剛剛才接近湖面一步,它就停止了浮上的動作,向下沉潛,精得跟隻貓似的。現下自己有兩個選擇,第一個是跳下水去抓它,但那個太累了,自己又不是魚,一定游不過它,所以梁圖真選擇第二個。
「笨狗,換你來耍賤了!你說過有辦法逼它出來的。」
拉不拉多犬顯然是沒有將曾經說過的那句話放在心上,但見它睡的快翻掉:「讓我再睡一下……」
「睡你個大頭鬼啦!」梁圖真似乎懶得費工夫,於是選擇了最輕鬆的方法讓它清醒,邁上前去,算了一下方位,接著起腳射門,西恩還來不及哀嚎,就呈睡姿凌空飛起,潑!的一聲,落進了湖裡。
單純的男子沾沾自喜的等它清醒,但過了一會,他發覺事情有點不對勁,純白的拉不拉多犬居然沒有浮起來!
他慌張的走到湖邊,不過並沒有下水,因為他知道西恩不可能淹死,混著靈波大喊:「西恩,你在那裡?」怕是那隻懶狗還在繼續睡。
又過了一會,梁圖真感到有什麼東西浮了上來,他儘可能走到湖裡,見一團黑影浮起,心想你這笨狗終於肯起來了吧!所以在那團東西躍離湖面的那一瞬間,梁圖真便伸手抱去。
這一抱怪怪不得了!好重的傢伙,這不是西恩,這是海蠍!
不論是梁圖真還是那隻海蠍,兩者俱皆嚇了一跳,前者由於神經構造大異常人,所以就算受到如此驚嚇,卻也沒有把手上接到的「東西」扔開。但海蠍的神經可是有反應的,在本能的自衛下,它的兩隻巨螫老實不客氣地往梁圖真的頸子招呼。
單純的男子當然不可能給它剪到,但是縮脖子已經太遲了,他只有將海蠍拋開,這一拋也是有學問的,沒有拋回水裡,而是拋到了岸上。
在海蠍上岸的那一剎那,純白的拉不拉多犬也躍出了湖面,梁圖真見狀破口大罵:「你這個王八蛋,差點嚇死我了,你要逼它上來不會先跟我講好啊!」
「笑話,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要逼它上來。」
「我哪知道你是要這樣逼!?」
「反正都上來了,快點搞定它,待會有時間還可以去看看熱鬧。」
說到這個,其實梁圖真對滔天焚海之戰也很感興趣,像這樣子在這邊用靈覺去感應戰況,實在不是很有臨場感。想著便身形一動,瞬然間閃到了海蠍所在處,一腳采下去,阻止了它想回到湖裡的動作。
「我相信你聽得懂我在講什麼,聽著!把你肚子裡的玉器都吐出來!」梁圖真混著靈波說道。
海蠍的智能比起一般靈獸低很多,但還是聽懂了梁圖真的意思,不過懂歸懂,要牠付出玉器?那可是萬萬不能,於是很直接的,它的雙螫舉起,以行動告訴了梁圖真,它拒絕。
無可奈何之下,梁圖真抽腿退後,心下尋思有沒有辦法不剖開它的肚子,卻照樣能拿到玉板指的方法。在他遲疑的當下,海蠍的行動沒有停止,在曉得了對方的用意是在於玉器之後,它可是要拚命了。
它機動性十足的跳起,兩隻巨螫閃電般劃向梁圖真,後者且戰且避,不與它正面交手,在這期間,梁圖真試著以拳頭、指法旁敲側擊海蠍的身體,結果得到的反應是,它一點感覺也沒有。
所以這告訴了梁圖真,海蠍的甲殼有多厚。
「好吧!我也不忍心殺你,但看情形你是不可能配合我了,所以,只好委屈你受點內傷啦!」
說著好似商量一般的話語,梁圖真心頭有了決定,提起五級鬥氣,手掌在虛空中晃了晃,頓時間掌影紛飛,好似秋天落下的楓紅,這名曰「飄零掌」的掌法,是那樣的讓人感覺蕭瑟,幾乎每一代的裡米特都很喜歡這項戰技。
海蠍那簡單的心智不住偷笑,這個蠢人,連刀劍都難以傷我了,你的手掌有什麼用?於是避也不避,像是沒看到掌影打來般,依舊揮舞著雙螫前進。當梁圖真的左掌貼到它的甲殼表面上時,傾罐而注的勁力,差點讓它眼球噴出來,更不用說它肚裡的東西了!
※※※※※
就像是凝固了一般,沒有潮起潮落,大海平靜了。
髮色金銀相間的不良少年屏息以待,端望著眼下因為島田克巳的跌落,而異常波平如鏡的大海。與此刻緊繃的氣氛相比,那所謂的「暴風雨前的寧靜」就不足為談,歐大軍感受到空前的壓力,他知道,當島田克巳從海面上浮現的時候,將會帶來空前浩大的一擊。
「來了!」
但見俊美的少年緩緩冒出水面,頭部、胸口、下肢,最後整個人直挺挺的站在海平面上,如履平地。嘴唇上的那一抹淡藍,讓他看起來添了幾許殘酷,手中滔天叉斜斜橫下,叉尖浸泡在海浬。
「如果你還不想死的話!就留神點。」
九級鬥氣猛地一股腦灌進滔天叉,異芒大作,一環環的小水圈泛起在叉身,由島田克巳持叉的手掌處向叉尖傳導,進而傳入海裡。一開始水平面只是微微的騷動,但漸漸地,騷動無限制增強,一團團的水泡浮起,整個海平面像是一鍋煮沸的開水,方圓一公里以內的面積,水花翻騰飛濺。
當這紛亂的浪濤動盪達到一定的程度後,島田克巳抽叉而起,隨著他踏水而行的那一瞬間,難以計屬的水球破出水面,附屬在他的身後,然後,海平面又回覆了平靜。
一見對方挾帶著像是蝗蟲過境般的水球攻來,歐大軍沒有半分遲疑,扭頭就往樹林裡跑去,除了因為這個陣仗太嚇人之外,還因為他認出了這招是當日重創他的「怒海波動」,一顆水球都那有那樣的威力了,又何況是一群水球。
銜著他落荒而逃的身影,島田克巳驅使一部份的水球攻入樹林,像是炮彈連珠轟炸,水球與樹幹一但接觸,登時爆開,瞬間釋放的動能不僅讓樹木則斷,更將殘根炸上了天,一時之間響聲不斷,整片樹林被連根跋起,乾乾淨淨!
沒有了阻礙,剩下的水球一湧而去,無分上下左右的包圍了歐大軍。
大軍冷汗直流,橫戟站立,深怕牽引水球炸裂,不敢挪移半吋。島田克巳漫步行來,神態悠閒的說道:「看來該是結束的時候了。」滔天叉隨意一揮,水球開始動作,阿姆雷特大禍臨頭。在此生死存亡的一刻,焚海戟如螺旋槳般在大軍的手上狂轉,焰光四處流竄,熾焰聚集在歐大軍的週遭,捲起如龍捲風般的障壁。水球與輪轉的火焰摩擦,照例的爆開水波氾濫,爆開之後的水花就只是普通的一攤水,在焚海戟造出的高溫熱流之下,不到一秒便蒸發殆盡。水蒸氣迷芒如白霧,倉促之間形成的火焰障壁儘管擋住了大部分的高壓水球,但終究還是此消彼長,水球的數量實在太多了。
驟然間焰光逝去,水球毫不留情的砸在歐大軍的身上,釋放著如炸藥一般的爆破力,大軍紫血狂吐,如斷線風箏拋飛。但怒海波動的水球還沒有砸完,繼續追擊重傷拋飛的歐大軍,當他還處於空中的時候,剩餘的八顆水球同時上,由於大軍的身上沒有了熱流,這次爆出的水量驚人,簡直把大軍吞沒。
到了這個地步,島田克巳縱身而上,滔天叉直刺還未落地,被水花掩蓋住的歐大軍,叉尖勁力施放,水花散開,歐大軍竟不在裡頭。
大驚的當下,身後熱風呼呼襲來,島田克巳揮叉迎擊,又是「叮!」的一聲,滔天叉與焚海戟開戰以來第二度交纏在一起。
島田克巳讚賞道:「中了那麼多擊怒海波動,你還能玩障眼法,厲害。」
雖然對方是那樣的稱讚,但大軍可知道自己一點也不厲害。他感覺的到,剛才所承受的能量超乎了自己所能承受的極限,要不是拚命忍著,恐怕眼耳口鼻都要冒出血來。
必須速戰速決,否則時間再拖下去,自己不用打也會躺下。
「我們已經打太久了,來吧!一招定勝負!」
使勁震開島田克巳,歐大軍蹬腿躍離地面,這動作赫然就是起手式一焰天來,但仔細觀察,卻又有點不一樣。先前大軍施用這招的時候,是直接就迫使焚海戟揮發熱力的。但這次不同,只見他揮舞焚海戟,一陣火霧泛出佈滿他的週遭,霎時間他的臉色極端難看,大喝一聲!焚海戟燦出華光,薄薄的火霧驟然間燃燒成渾厚的火海,大軍猶若半空中的紅雲,朱光映照天際。
「這招我有印象,就是第十三式對不對?」不知何時,已經來到戰場觀看戰況的拉不拉多犬,向主人問道。
梁圖真點點頭:「嗯,沒錯,先用十三式之一的「瞬炎窒殺」造出真空,只留下對燃燒有幫助的氣體,這樣的一焰天來,就會比原來的強上十倍不止,而當他以這混合招式為基礎繼續鑽研,將來他便會發現,十三式的每一招,都可以互相配合,好小子,竟然給他悟到了。」
「有愛情的力量支撐著他,我就說他的贏面比較大。」
梁圖真不以為然:「唉,別高興的太早,之前我就想說了,如果大軍能夠悟到,那麼,克巳就沒有可能悟不到。」
正如同單純男子所言,面對歐大軍的絕招,島田克巳夷然不懼,滔天叉指地疾劃,激湍一澈,也是最初的起手式。但同樣也與原本的架勢有所不同,地下湧出的水流,竟然凝成水球才開始循環。滔天十三式裡與起手式配合的招數,正是威力最難以估計的怒海波動。
激湍一澈以順逆水流的互斥衝擊出招,現下水流換成高壓水球,縱然循環流速沒有前者快,但瞬間解壓的爆發動能,卻是前者所無法比擬的。
水球相互炸裂,水分子不斷劇烈還原,一時之間島田克巳雖是置身於陸地上,但解壓後的水量環繞在他的足下,看上去就好像站在漩渦裡一般。在最後一顆水球飛濺成水花之後,滔天叉卷帶遍地的積水迸發而起,水勢空前浩大,如濁浪排空,大有吞天淹日之能耐。
在這絕倫猛招的推動下,島田克巳身後的空間如氤氳晃動,彷彿海市蜃樓般,一條高約七公尺的晶瑩水龍,張牙舞爪的浮現,這是滔天叉的戰意元神,當主人將它的威力發揮到接近完全的時候,水龍就會出現壯大聲勢。
而相對的,大軍身後也有著同樣的情形,但見他不斷的提升溫度,週遭火氣綿延天際半公里,一隻高約六公尺,展翅之後長達十二公尺的殷紅不死鳥,正焰光沖霄的鼓翅示威。
兩人皆到達了發招的頂點,氣勢先聲奪人的在空間裡碰撞砥礪,水氣被熾熱的火氣瞬間蒸發,火氣遭冰涼的水氣息卻,理所當然的蒸餾「嘶嘶!」聲迴蕩在空間裡。
在歐大軍俯衝而下,島田克巳排空而起的這一刻,劇變抖生,象徵兩人氣勢的不死鳥以及水龍之間,突地插進了一匹黑色幽暗的有翼獨角獸。
單純的男子以及拉不拉多犬,都認得那是哪支神兵的戰意元神,驚呼道:「貂瞳!?」
毫無徵兆的,現實中,伊比雅不知從何處跑出來,人隨刃走,硬生生將貂瞳橫在即將正面對決的兩名少年之間。
「鏘!」的一聲響徹雲霄,兩名少年不可能收招,滔天戟與焚海叉毫無保留的槓上了貂瞳的刃身,水氣、火氣以及陰極電流混在一起,妖刃發出廣披五十公尺的灰芒薄霧,像是嚎叫一般,低倍頻的音波遊蕩四周。
兩名少年都感受到一股強大的反震力,同時吐血,拋飛兩邊!
而夾雜在水火兩股驚世力量之中,應該傷勢慘重的伊比雅,卻令人難以置信的一點傷都沒有,只見她舉起貂瞳,一劍掃向見情勢不對,趕忙奔林而出的島田甚八和芮萩.
刃氣陰損至極,撲面生寒,兩位見證者不敢接觸,紛紛閃身避過。而就在他們忙著躲避刃氣的這一剎那,依比雅展開身法,轉眼間投入了林中,隱沒不見。
從開始到發生,僅僅四十秒,梁圖真和西恩一眼不露的全看在眼裡,而西恩,更從兩大神兵被貂瞳給震開的現象裡,曉得發生了什麼事。
在威力上,遠古十大神兵之間雖然有著些微的差距,但除了獸王武裝之外,絕對不可能有兩支神兵聯合,還拼不過另一支神兵的例子,如果有的話,那就只會是一個可能:「貂瞳它……利用了剛剛的那一擊!」
梁圖恩點點頭:「原來如此,這就是依比雅到這裡的目的,利用滔天叉和焚海戟的全力一擊,解開貂瞳的力量限制。」接著對西恩白了一眼:「呵呵,你麻煩大了!」
西恩搔搔頭:「那倒是無所謂啦!又不是第一次。不過……」看向遠處躺在地面上一動也不動的兩人,嘆氣說道:「這場永世戰爭的結果,似乎誰也猜不到的樣子。」
「嗯!看來只能當平手了吧,那兩個傢伙不可能動得了了。」
梁圖真無奈地看著他們,心中滿是覺得可惜,島田克巳為了永世戰爭可以說是付出甚多,卻沒想到,最後竟然是這樣的收場,天意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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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請了十五天假期的關曉蕾與梁圖真,原本在三天前就該北上了,但由於後者想得知永世戰爭的結果,因此便叫西恩裝作肚子痛不良於行,使得兩個人北上的日期拖到了第十八天。
曠課一但超過三天,那可就很難銷假了,所以他們兩人今天非走不可。雖然感覺好像很多事都沒有搞定,但仔細想想,似乎與自己都沒啥關係的梁圖真,在永世戰爭結束的當天下午,索性什麼也不管了的,與關曉蕾去到火車站。
除了關曉彤因為上課的關係,所以不在家之外,關家二老是一路相送到火車站,儘管女兒與他們相處了十多天,但他們感覺還是不夠,聲淚俱下的吩咐女兒要保重身體。而梁圖真更是被委以重任,要好好的照顧曉蕾。
單純的男子看著他們一副生離死別的樣子,心頭沒有半分的哀傷,因為似乎沒那麼嚴重吧,怎麼搞得好像自己與曉蕾要去刺秦王的樣子,還風蕭蕭兮咧!
在千推萬別的十八相送之後,梁圖真與關曉蕾總算是上了車箱。
單純的男子將行李丟好,坐下說道:「你老爸老媽每次送你北上的時候,都是這樣鬼哭神嚎的嗎?」
「嗯,每次都是。」
「有一套,不愧是妳的父母。」
關曉蕾不在意他的諷刺:「謝謝你的誇獎。另外,也謝謝你這次陪我回來。」
梁圖真擺擺手:「不用謝了,反正最初我也不是自願來的。」
「說的好像我對你很不好似的。」關曉蕾盯著單純的男子問道:「你敢說這幾天你玩的不高興?」
「是,我玩的很高興。」梁圖真從來就不是很堅持己見的人:「別討論這個了,你為什麼不告訴曉彤我們今天要走。」
關曉蕾面色一沉:「你沒有注意到嗎?曉彤她心情好像不是很好。」
梁圖真當然有注意到,而且他還曉得那是怎麼一回事,呵呵說道:「有嗎?我看她每天餵西恩都餵的很開心呀!」
「你不懂啦!我是她姊姊,所以我看得出來。」
「就算她心情不好,我們這樣回北部,對她而言不就等於是不告而別嗎!妳不怕她的心情更不好?」梁圖真續問道。
關曉蕾淡淡答道;「不會的。」
「你怎麼曉得?」
「我是她姊姊嘛!」
單純的男子越聽是越迷惑:「還真是滿口歪理,說點讓我聽得懂的好不好?你以為一句你是她姊姊就可以解釋一切嗎?」
關曉蕾依舊淡淡道:「可以。」
「算你厲害!」梁圖真索性不談了。
幾聲機械化的電子語音之後,火車開始激活,看著窗外的景色漸漸挪移,單純的男子心底不禁泛起一些疑問。
永世戰爭百年一次,可以確定的是大軍和克巳不會再打了,但是這樣的結果,他們能接受嗎?大軍一直以來都是被推著走的,沒有勝負的執念,所以他或許會接受,只要曉彤還在原本的地方就行了。
而白忙了一場的克巳,應該很失望吧!被他視為人生意義的這場決鬥,毫無意義的收場,他以後的人生方向會是什麼呢?
還有曉彤,會對大軍好一點嗎?
想著想著,梁圖真的臉上開始不自覺的微笑。坐在他身邊的關曉蕾,看到這種情況,很是疑惑的問道:「圖真,你在發什麼神經。」
「去!誰跟你發神經!」梁圖真比個鄭重的手勢道:「我告訴你喔!這個人生啊……」
「人生怎麼樣?」關曉蕾手撐著頭,眼睛眨了眨說道。
梁圖真清清嗓子,正經的說道:「就像是一盒火柴,對它處之太鄭重其事,是愚蠢的;但是如果忽略它,則又太危險。」
「所以呢?應該要怎麼做?」
梁圖真想了想,搖頭說道:「我不曉得!」
關曉蕾有點哭笑不得:「那你剛才講的那些不就都是廢話而已。」
「當然不是!」梁圖真望向窗外,煞有其事的喟道:「只是這個世界上的事,是不會有標準答案的。」
關曉蕾微笑的說道:「因此我們只要提出疑問就好?」
「沒錯。咦!妳怎麼會知道?」
關曉雷沒好氣的說道:「因為你很久以前就告訴過我了,還說什麼每一件事都是注定的。」
單純的男子意外的講道:「沒想到你記得很清楚嘛!」
「普通啦,你現在還是認為一切都是注定的嗎?」
摸了摸口袋裡忘了拿去給關老爺的玉板指,梁圖真忽然心有領悟,淡淡的說道:「是的,都是注定的……」連帶我跟你在內,一切都是注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