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卷三《雨紋風暴》第七回 後援斷絕

  失血過多,蒙斯特好累,真的好累。

  縱然沒有了小臂,但他仍是儘可能的將么妹緊緊擁在懷中,拭去了稚嫩面容上的每一抹紫色血漬,目光別移到腰際以下的部位,那麼,懷中的裘裘,就像是睡著了一般,沒有任何痛苦的……熟睡了。

  「罕拉姆大人,小蒙…再無法追隨您了。」

  是的,此刻站在小蒙面前,以及方才將小蒙和妹妹救走的,便是太古遺族裡有名的頭號殺手,罕拉姆。

  打扮仍是不修邊幅,雙眼依舊似醉還醒:「唉…小蒙……你後悔嗎?」

  蒙斯特面無表情的回應:「我不知道,我想,我已經沒有後悔的餘地了。」

  「或者是我錯了吧,小蒙。」罕拉姆不勝唏噓的道:「或者…你並不適合當殺手,也或者……你本來就不應該當殺手……」

  「那都已經不重要了,大人,煩請您送小蒙一程吧。」

  「小蒙,你還有救,我看……」

  罕拉姆不讚成小蒙就此歸天,但小蒙已經沒有活下去的意念:「大人……您珍重了!無論小蒙後悔什麼,但是……絕不會後悔曾追隨在您的麾下。那是……小蒙的無上光榮。您……動手吧!」

  「唉……」

  在心酸的道別語中、無奈的嘆息聲裡,罕拉姆的右手,輕描淡寫的穿過了小蒙與妹妹的胸膛。

  那一剎那,兩人的身上浮現難以計數的條條縱橫螢線,線條間隔分佈均勻,將兩人的身體劃分成數十塊的立方體,然後,光華大盛,蒙斯特和裘裘的身體,像是受震動的積木那樣,從頭頂至腳底塊塊崩塌,坍成了滿地的屍塊正方體。

  這,就是死於罕拉姆手底,該有的景況。

  「待會,就什麼也沒有了…唉……」他沒有告訴小蒙,傅雨姿還活著的事,他不希望小蒙臨死前還失去僅有的成就感,望著屍塊,罕拉姆繼續在嘆氣,忽地!神色大變:「誰!滾出來。」

  罕拉姆等人現下的所在地,是處廢棄的地下停車場,能見度很低,如無中生有般,一位穿著神父袍的俊朗歐裔壯年男子,從暗處行出,步步走向罕拉姆,以他沙啞的嗓音,道出對罕拉姆方才那招的評價。

  「嗯…切的相當整齊,雖然雨紋匕的物質崩潰力場還發揮不到三成,但已經相當的不錯了。」

  罕拉姆問道:「教廷的狗腿?」

  怎麼此人,會令到自己有親切的感覺呢?另外,自遠古至今,除了持有者以外,旁人是很難見到雨紋匕的,此人不應該這麼清楚雨紋匕的事情,到底,他是何來歷?

  嗓音沙啞的神父答道:「可以這麼說。」

  「來逮我?」

  「暫時沒那個打算。」

  「不抓?」太古遺族中的頭號殺手厲聲道:「意思是要直接殺我!」

  「那個的機率就更小了。」

  「什麼都不是,難道你是來找死不成?」

  神父莞爾道:「呵呵,總會有一樣是的。至於找死,基本上,閣下還辦不到。」

  罕拉姆眼神一緊:「你想試試嗎?」

  「試試也好。」嗓音沙啞的神父欣然道:「試過之後,很多必須冗長解釋的原由,就相當容易明了了。」

  「哼!怕就怕你試過之後,便再也沒有機會解釋。」

  臉上的醉意退去,代之而起的是精神高度集中的銳利,罕拉姆一但動了殺機,就會是這個表情。神父對於雨紋匕的瞭解,讓他覺得非殺不可。

  身形浮起,利用冥祟族能隨意改換角度的挪移身法,罕拉姆無定性的忽之在前,卻之在後,於神父的週遭晃繞。

  而對於罕拉姆讓人感覺頭暈眼花的移動方式,嗓音沙啞的神父表現出一副處之泰然的模樣,其眼神一直是定在同一個方向,完全不理會罕拉姆是繞了幾圈,也不追視罕拉姆的身影。

  似乎,就只當這位太古遺族中的頭號殺手,是只不具殺傷力的蒼蠅而已。

  如此的應對,便讓罕拉姆大惑不解,如果是因為無知,所以對本身的實力太有自信那還情有可原。但這位神父既然知道雨紋匕在自己的體內,又怎麼可以毫無懼意?

  就算是五大強者,對著雨紋匕,也還是保持著三分戒心。而這位神父不過是人類?難道,他不怕死?還是,另有防備?又或者,只是虛張聲勢?

  罕拉姆思慮再三,想來只有手底見真章了!動用七級的鬥氣,提手運爪,遞爪直抓。

  攻勢平淡無奇,鬥氣也未盡全力,但這一擊絕非普通的試探性質而已,因為罕拉姆的體內存有雨紋匕,物質崩潰力場可是隨著罕拉姆的出招,就會隨之傾注的。一但沾上了物質崩潰力場,不論死物還是活物,俱皆逃不過分解離析的命運。

  猛招趨至,神父不但態若自然依舊,其他諸如擋格或者閃避的動作也沒有,很明顯的,就是準備硬受這要命的一擊。

  眼見即將得手,罕拉姆喝道:「你要完……呃!這?」完字尚未喊得亮聲,爪勢離對方也還有二十公分左右的距離,而自己竟然,再難向前推移半寸!感覺得到是一股極大的力量滯住了自己,但可怕的是,那股力量,居然是來自於自己體內的雨紋匕!?

  嗓音沙啞的神父微微搖頭,這早在他的意料之內:「就說你是辦不到的。」

  不能進,幸好還能退,往後空挪五公尺,罕拉姆嚇的一身大汗,自得到雨紋匕以來,何曾有過這等經驗,此人到底用的是什麼手法?

  「你……對雨紋匕下了什麼手腳?」罕拉姆神色沉重的問道。

  「什麼也沒有。」

  罕拉姆斷然道:「不可能什麼也沒有,那它為什麼令我停滯,遠古神兵是不會!?……」講到此處,腦際猛然冒起一種機率微乎其微的推測:「……是不會…違逆主人的……」

  「還不笨嘛,那麼快就想到。」

  「但你…你是個……」

  「是個人類?」神父明白罕拉姆的質疑,人類無法驅使獸人的神兵:「哼!那種事我可沒有跟你確定過吧。好啦,該明白的你已經知曉,聽著,我不是來搶雨紋匕的,這點你放心,二十多年前我丟下它的時候,就沒有想過要再撿起,我的來意很簡單,確定你是否具保有雨紋匕的資格。」

  「那前輩你的意思是?晚輩……」既然知道了對方是雨紋匕的原主人,而看起來又至少大自己十歲,所以罕拉姆的用詞不禁變的恭敬。

  嗓音沙啞的神父淡淡說道:「聊算及格,不過你記住,一但你做出有辱雨紋匕的任何事,我定會將之收回。」語畢周身逐漸泛起神聖的光芒,即將離開此處。

  趁著神父身影還在的時候,罕拉姆追問道:「前輩可否指點晚輩,如何才能發揮出雨紋匕最大的威力。」

  「自遠古至今,之所以持有者以外的人多半沒見過雨紋匕,乃是因為歷代的持有者都認為雨紋匕在看不見的時候才是最厲害。而你似乎也認同這個理論,否則就不會將雨紋匕置於體內了。往這一方面去著手,你必有所得。但是……慎之、慎之啊……」

  ◎◎◎

  半舊不新的公寓客廳裡,梁圖真擺了杯水到歐大軍的面前:「抱歉,我只喝這個。」大概是因為以前也講過類似的話,所以單純的男子其來有自的想起了凡莉嘉,這個冰冷清麗的女孩,最近怎麼樣了呢?

  「師父你連罐汽水也沒有喔!太窮了吧!」但是受水對象的反應,可就跟凡莉嘉的反應一點都不雷同了。

  梁圖真坐到沙發上:「與我的經濟狀況沒有關係,這是健康概念,你好歹也是個太古遺族,怎麼忘了自然的好處嗎?碳水化合物對你沒有多少益處,幹嗎喝一肚子氣脹死自己。」

  大軍拿起杯子說道:「話不是這麼說,水沒有什麼味道,難喝死了。」

  「喝就喝吧,哪那麼多意見,人家就喝的很高興。」

  髮色金銀相間的少年不解道:「人家?誰啊?」

  梁圖真連忙否認:「沒有誰,只是打個比方而已。」真奇怪,才剛剛想起而已,怎麼不覺間,凡莉嘉的形象已經佔據自己的腦海。

  為了趕走這些綺念,單純的男子決定把心神專注於現實中,於是向大軍問道:「為什麼會想在武道中求進步?」

  歐大軍清了清嗓子,挺起胸膛說道:「身為焚海戟的天命傳承者,我歐大軍就必須精益求精、挑戰自我極限,追求強者之路,更上……」

  「停停停!」單純的男子一聽就皺眉頭:「麻煩你說實話。」

  「哦!好啦。」歐大軍再換說辭道:「因為師父您對我太好了,教了我那麼多,而我一個人待在鄉下其實也很無聊,不如上來陪伴師父,順便在武道上……」

  單純的男子更加搖頭,再度打斷大軍的發言:「我叫你說實話,你聽不懂中文嗎?」

  「喔!好啦,是因為彤彤。」歐大軍簡短的說道。

  這次的答案就讓梁圖真滿意啦,點頭說道:「嗯,如此才像你該說的話,曉彤又怎麼啦?」

  「她說想考日本的大學。」

  單純的男子欣然道:「所以呢?那很好啊,日本的環境相當不錯,開開眼界又可以讀書。」

  「不,一點都不好。」髮色金銀相間的少年大搖其頭:「師父您忘了嗎?那個姓島田的傢伙就在日本啊。」

  「又是爭風吃醋……你這個弱點改一改吧,不要什麼都以曉彤為考量。」

  歐大軍嘆了口氣:「沒有辦法!我就是愛她嘛。」

  「別跟我說這種肉麻的話。」梁圖真聽的受不了,催道:「說說重點,曉彤想去留學,跟你的武道進展有何關係?」

  「彤彤要去,我當然也得跟著羅!」

  「那你就去啊!還來我這邊求什麼武道發展。」梁圖真依舊不明白。

  歐大軍解釋道:「但是去了搞不好會遇到那個姓島田的,如果他又來糾纏彤彤,我勢必還得跟他槓上,所以在那之前,我的本領一定要比他高強才行。」

  「這樣啊……」單純的男子點頭表示明白,旋即問道:「但在這次的永世戰爭之後,你不認為你跟他已經相差無幾了嗎?」

  「師父你別安慰我了,就是那一戰讓我深刻的瞭解到,跟他之間到底有多少的差距。」歐大軍又嘆了口氣的衷心說道:「最後的那一擊要是真的對上了的話,我可能會被彈到非洲去也說不一定!師父您知道嗎?那次衝擊我是足足躺了四天才清醒,而他……卻聽說還不到四個鐘頭就可以起床了!」

  對於大軍的說辭,單純的男子是非常的欣賞:「呵呵,原來你也有自知之明啊,真不容易。沒錯,你的判斷很正確,就我那天所看到的來講,克巳的實力超乎預估,很可能已經突破第十級的鬥氣。」

  髮色金銀的少年插手負胸道:「這一點是我老搞不懂的,鬥氣總共不是只有十級嗎?但力量是沒有極限的,突破了第十級之後,接著的又是什麼呢?總不會是第十一級吧?」

  「當然不會那麼蠢,十級是一個分水嶺,以下,純粹的力量可以壓制技巧,只要鬥氣差人一截,即使招式再精妙,也是無用武之地。但以上的話,那就大不相同了,拼的是招式,拼的是技巧,鬥氣不及對手,也有戰勝的可能。」

  這同樣的道理,也可以套用在兩院院士的身上。

  大軍舉一反三道:「那也就是說,到了十級以上,力量已經無關緊要,拚命的磨戰技就可以了?」

  「也不是那樣說的」梁圖真比了個手勢加強語氣:「絕對權威的力量在任何的情況下就足以擺平任何的一切。十級以上高手的對戰,若想以力量差求得勝利,最基本,就必須具備超過其他人十倍,甚至十五倍的力量,才有達成的可能。」

  「聽起來真是天方夜譚,要練到那種地步的話,恐怕鬍子比這傢伙都還要白了。」歐大軍說著,便伸手摸往趴在地板上的拉不拉多犬頭頂。可他的手還沒夠著,就發生了一樁讓他趕緊縮手的寰宇大驚奇。

  「喂!別隨便動手動腳的,小心我去動物保護協會告你性騷擾。」除了主人和女性之外,西恩不喜歡讓其他人碰觸自己。

  髮色金銀相間的少年驚呼:「狗、狗會說話?」

  梁圖真解釋道:「他不是普通的狗,他是靈獸。」

  「靈獸?」歐大軍仔細的打量純白的拉不拉多犬:「怪怪,果然行萬里路讀萬卷書,我從沒看過這樣子的靈獸。」

  「別看了,把行李都拿去放到左邊的那間客房。」

  歐大軍楞了一下,然後歡天喜地的問道:「師父,這麼說來,你是答應讓我留下了?」

  「我不答應,你就會回去嗎?」

  「不會。」大軍乾脆的答道。

  「那就是了……」單純的男子訕訕的說道:「我才不希望每天早上起床,打開門看到的第一個畫面,會是門口蹲著個少年流浪漢。所以,你還是進來住吧!」

  就這樣,梁圖真有了入室的大弟子,但當然啦!此時的他並沒有得英才而教之的喜悅,他在心底大聲的吶喊,此風不可開,此例不可長,千萬別再來個第二、又或者第三弟子之類的麻煩事了。

  ※※※※※

  星期天,傅雨姿死在舞台上。

  那是罕拉姆救走蒙斯特兄妹時,所留下的那張白紙上,書寫的全部內容。意思簡單明了,任誰看了都懂得那是行兇的預告。

  由於署名是罕拉姆,因此按照余衍的吩咐,梅碩撥了通電話聯繫靈遙堂。

  在聽取了有關於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之後,余衍對著話筒說道:「照這個情形看來,罕拉姆的行為只是實踐他個人殺手的本分,應該與種族衝突無關。罕拉姆曾殺害不少院士,你們應付他要多加小心,而因為某些緣故,我們這邊沒辦法派人前去支援,梅碩,若真是不敵,千萬別勉強,願上帝與你同在。」

  掛上話筒,豪邁的神父感到很猶豫,對方可是太古獸人裡赫赫有名,且下手極端狠辣的罕拉姆。自己不去支援梅碩,真的可以嗎?

  越想越不對,當即向此刻站在辦公卓前的好友提出疑問:「約瑟夫,我們這邊閒的發荒,如此決定真的妥當嗎?」

  「放心吧!罕拉姆我早先見過了,梅碩去戰他,相信會有相當程度的裨益。」約瑟夫嗓音沙啞的答道。

  「可是……」

  「聽我說。」約瑟夫抬手道:「照你告訴我的,梅碩的心法一直停留在凝心旋結不前,這怎麼行?真文字體術若沒有神恩海的武學理論作為基礎,就只是徒具空殼而已,就我的預估,雨紋匕的力場定能促使他攀上釋形褪意。」

  余衍可沒辦法那麼樂觀:「那是一種可能,但也還別的可能啊,萬一梅碩遭到不測怎麼辦?就算是考驗他好了,為什麼我們不能旁觀呢?」

  「如果有個萬一,那也是上帝的旨意,就當作兩千年來的努力沒做過好了。假若你我在旁,危急的時候必會出手相助,你也是經歷過不少惡戰的人,該知道最危急的時刻,通常也就是最突破的時候,旁人一幫手,長進無望。」

  「這算是兵行險著嗎?」余衍無可奈何道。

  約瑟夫淡淡的微笑:「不,我只是把一切交給上帝決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