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精神層面存在價值,取決於喪禮上為其真心落淚者的寡眾,而一個人的實際層面存在價值,則表現在喪禮上花圈數目的多少。禮拜堂裡擠滿了人,大部分是學生,沒有幾個人落淚,打哈欠、瞌睡的倒很多,特大號的花圈不少,數量之多,足以將靈遙堂外圍繞上一整圈。人氣、派頭都足夠,由此判斷,這名被追思的亡者,社會地位應該不差。
立身於禮拜堂的講台上,被前排的師長所注目,正在頌念祭文的學生會會長,原本沒有矯情作做的打算,可是由於副會長的一些叮嚀「偷內衣的事情雖然解決了,但你在大家心目中的形象仍是破破爛爛,念稿的時候感情表現豐富些,那樣的話,最起碼,可以博得一些保守師長的認同。」使得梁圖真努力裝出哀傷的神色,語氣不時的感傷哽咽。
「……父親長年在外跑船,所預支的薪資都用來償還祖父生前積欠的債務,家裡的生活費用由母親一肩扛起。嗚──好辛苦啊!本來,母親經營的麵攤足以供應家裡的生活費,可是母親為人海派,常替親友擔當保人,世風日下人心險惡,債務人欠錢跑路,債權人找上了擔保的母親,嗚──太可憐了!那並不是小數目,再加上其時母親懷著妹妹,嗚──禍不單行啊!一時之間陳慕儒教授的家庭經濟亮起了紅燈,那個時候,陳慕儒教授雖然年僅七歲,卻已經深明事理,主動學習煮麵的技巧,分擔母親的……」
有沒有搞錯啊!這稿子怎麼那麼長,還有,內容是誰寫的,跟連續劇一樣,讀書沒學費、半夜發高燒、親人精神失常、債主沒人性、屋頂常漏水。等到終於熬出頭了,房子莫名失火、老婆流產、老媽生病,沒兩行就跑出一段晴天霹靂的打擊,這位教授能活到七十幾歲,真可以說意志力之堅強到了很神奇的境界。
不過話說回來,為什麼這些有名望的社會賢達,總是在自傳裡突顯自己的苦難過去呢?這很矛盾耶!如果辛苦的日子那麼值得懷念,物質上的成就拿出來炫耀很丟臉,當初又幹嗎追求更好的享受,窮一輩子不是很高興嗎?
何況「因為苦命所以打拚」有什麼稀奇的?俗語說人往高處爬、水往低處流,即便是水肥大隊的隊員,也會圖謀個隊長之位。窮苦的孩子大都注定成材,憑藉著忌妒、羨慕、不甘、羞恥、虛榮,種種負面卻輔助正面的情緒因子,他們出人頭地的原動力,就遠比富翁的子嗣們要強大的多,從無到有,零分到及格,那種往上爬的突破,那種挑戰顛峰的成就感,是所謂的二世祖怎麼也難以獲得的。
守成不易,富人的子弟背負著「不及上一代開疆闢土」的包袱,就算有點突破,除了被拿去和上一代比較之外,也只會被說成是理所當然,心靈上的空虛難以言諭,自我價值的評估永遠不滿足。窮困的環境讓窮人物質貧乏,卻心田肥沃;優渥的環境讓富人物質充裕,卻心田荒蕪。心是一個人成功的關鍵,兩相比較,窮人所佔的優勢實在太過分了。
因此,命苦的人如果自暴自棄,才是真正稀奇咧!
念了差不多半個小時,接下來的流程是陳教授以往的學生上台講述受陳教授春風化雨的經過,梁圖真引導一位學長上台之後,便走下了講台,進到靈遙堂所準備好的臨時會議室。
穿著黑白色系套裝的關曉蕾,正在裡頭等著他:「朗誦的很不錯,給你八十分,這是獎品。」說著,遞出寶特瓶裝的礦泉水。
「這獎品有點差耶!」接過礦泉水,梁圖真拉椅子坐下,以他的修為自然不會口渴,不過佳人美意,還是扭開了瓶蓋喝個兩口,續道:「今天追思的陳教授是教哪一科的?我現在清楚知道他的生平,可是印象中,好像沒見過他?」
「那是一定要的!在我們入學之前,他就已經躺到病床上,我們當然沒見過他羅!」
追思禮拜想當然穿西裝,單純男子感覺好難過,下意識的把領帶拉松:「不對吧!如果說連我們三年級的學生都與他無緣,那今天來那麼多一、二年級的學弟妹,不就都是湊熱鬧而已?」
關曉蕾微微一笑:「的確是那樣啊,今天來的所有學生,群育成績都可以加分,何樂而不為。」
「幹嗎連喪禮都要那麼虛偽。」
「說虛偽就太過了,各取所需吧!有人願打、有人願挨、還有人願觀,學校希望教授的追思會能隆重鋪張,學生希望學分可以修的輕鬆如意,就這樣而已。」短髮俏麗的女孩客觀的作出評論。
梁圖真明白的點點頭,注意到曉蕾面上的細銀框眼鏡:「嗯?好像有一段時間沒看你戴過眼鏡!」
「我的隱形眼鏡掉了,暫時沒時間去配,不戴這個,走路看不到。」一面回答,一邊習慣性的將左側髮絲撩到耳輪後頭,對於梁圖真偶有的細心,她感覺到一些淡淡的甜意。
「沒時間?」單純男子疑惑道:「你那麼忙喔?」
「還算好。」修習第二專長的學分,再加上學生會的事務,以及女子宿舍的管理,關曉蕾當然忙羅!但她從來便不是個喜歡訴苦的女孩,更不想讓梁圖真感覺,是因為他這個會長當的輕鬆,所以讓自己太忙。
「那我去幫你配吧!」話剛說出口,梁圖真又意會到這個提議的不可行:「不對!好像不行耶,配眼鏡要量度數。」
短髮俏麗的女孩擺出不置可否的表情:「呵呵。」她沒想過罵眼前這個單純男子蠢,她很喜歡他不假掩瑜的關心。
就在梁圖真繼續思考有否解決方案的時候,敲門聲傳來,沒等裡頭的人應聲,那人便逕自推門而入。大約五十五歲,著高級西服,手腕戴著勞力士金表,面上掛著純金厚方框眼鏡,前胸口袋夾著三隻純金鋼筆,就打扮和沒禮貌的態度來看,很容易讓人以為是爆發戶,而事實上,他也的確是爆發戶,不過,比起普通的爆發戶,他還多了一樣頭銜。
校友會會長──一樣頗能提高文化層次的頭銜。爆發戶多半喜歡提高自己的文化地位,就算那很難自欺,又或者欺人。
「曉蕾啊!這麼大的場面,怎麼沒找我羅某人來見識呢?」
噢!天啊,他怎麼會來!?
罕有地,學生會副會長感到頭大,因為她並不想見到這位羅某人。過去很多活動中,她對這位羅某人有深刻的認識,知道他很喜歡出風頭,尤其是致詞,一搶到麥克風就死命的講,只有兩小時的流程被佔佔去三小時,整場典禮因為他而延宕是常有的事。
所以可以的話,關曉蕾大都希望這爆發戶能在家好好休息:「我想說羅先生您業務繁忙,總是打擾您很過意不去。」
扯了個大方尊重的謊言,關曉蕾起身招呼校友會長,她是個蠻擅長安撫人心的女性,懂得每一個她所認識的人的人格特徵,沒有多少人會厭惡她,就算被她賣了,還可能眉開眼笑的幫她數鈔票。在她溫柔婉約的對應裡,羅某人不但沒再追問為什麼自己沒有拿到邀請卡,還關心學生會的預算是否足夠。
然後,在關曉蕾為他引見學生會長的時候:「哦!我知道、我知道,他就是那個家裡收藏很多內衣褲的傢伙嘛!」
不用講,梁圖真的臉色頓時間垮了下去。
「我想認識認識今天來的教授,曉蕾你帶我去吧!」爆發戶的另一項特徵,廣結文化界人士。
關曉蕾欣然的答應,羅某人先出到走廊,學生會副會長跟著便要出去,走到門口的時候,似想到了什麼,又走回梁圖真面前:「你這個人等會再上台的時候,多半會忘了這個。」說著,便蹲下身替梁圖真把領帶拉好,並且調整到適當位置。
「圖真你穿西裝其實蠻不錯看。」拋下一句對於單純男子外表的讚美,關曉蕾走出臨時會議室。
「是嗎……」望著室門被帶上,梁圖真淡淡笑道:「但還是比不上你,你穿什麼都好看。」低頭望向領帶呆了兩分鐘,單純男子有些愛不釋眼,但是思及自己生活圈裡所還沒解決的麻煩,他又無奈的搖搖頭。
頌念自由導師的專屬咒文,靈波與魂導師搭上聯繫,沒必要的話,他不會想使用粗暴的手段抓出魂導師。
「阿努比斯恭聞超脫一切窠臼、無謂任何權勢之自由導師的所有令諭。」
「別用太勉強的敬語修辭,那只會讓我覺得廢言。阿努比斯,我想知道二宗三際對這件事的看法。」
所謂二宗三際,指的是光明與黑暗、過去、現在還有未來那五位統馭冥界的最頂級魂導師,他們擁有絕對的權利,背負相對的義務,是所有魂導師領導者,也是最接近真理的存在。
「二宗導師沒有發表意見,三際導師分持三種觀點,但結論都是一樣;給予月識族凡莉嘉七日期限,便是三際導師的意思。」
「那……八原執呢?」
「減去自由導師您不算,其他七位導師除了同意三際導師的意見外,還附加一項聲明,支持身在物質界的自由導師您,全權處理這件事,您一人的決定,代表著八原執的意向。」
八原執是二宗三際以下,擁有絕對權利,卻不需背負相對義務的八位魂導師,裡米特是其中的一份子。本質裡,在階級上他們與二宗三際無分尊卑,但若果有爭執不下的決議時,仍以二宗三際的決定為主,畢竟,背負義務者,說的話自然多一些份量。
「好傢伙……全部推給我就是了嗎……」
接著裡米特靜默了一段時間,阿努比斯感應不到靈波回應,恭敬的問道:「導師,還有吩咐嗎?不瞞您說,我手邊的工作量……」
「哦!好,我明白,謝謝你的答覆。」切斷靈波的聯繫,裡米特起身走出臨時會議室。
按照流程,休息的時間還有十多分鐘,不想繼續呆坐,梁圖真打算在靈遙堂裡隨處走走看看,同時,也順便思考現下的處境;早上出門的時候,大軍依舊躺在沙發上,包圍他身體的熊熊火焰轉成了余炎不熄的灰燼,克巳與自己沒有再動過他,因為克巳與自己都感覺得到,當大軍的狀況復原完成,不需外力干涉,也自動會如同不死鳥一般,由灰燼中甦醒。
大軍躺了兩天,而同樣的,凡莉嘉也失去消息兩天,想必,是在積極找尋曼丘浩瀚的下落吧!如果自己去幫她找,相信很快就應該能有結果,可是,自己該是希望她找不到,還是找到呢?雖然西恩替自己建立了一點決斷的根本,不過,仔細想想,那還並不足以讓自己作出決定。
為瞭解決自己這兩難的疑惑,適才想從冥界那裡獲得一些決斷的依據,但那群不朽的傢伙,似乎沒有意見上的分歧,唉,自己在想什麼呢?只要不理凡莉嘉,那麼「不與曼丘家為敵」、「不和冥界背道而馳」的這兩項原則就都可以成立。
利弊、對錯是那麼樣的清楚,自已為何就是難以作此決定呢?
思索間,已行出建築物來到花圃,腦海中疑惑歸疑惑,對於週遭環境靈波的流動卻沒有鬆懈過。奇異榮耀的感覺很強烈,這裡該是兩院的一個駐外據點,院士的平均素質很不錯啊!嗯?這個院士是怎麼回事,雖然奇異榮耀掩蓋住了大部分的味道,不過,其內涵底,確實是鬥氣啊!
連獸人也能受洗,莫非在這兩千年間,兩院開始推行眾生平等?真是有趣啊!
呵呵……咦!有人來了,這感覺有點印象,似乎是上趟在體育館,那個能察覺到自己存在的院士。
那人的腳步很輕,尋常人絕對無法發覺,所以梁圖真沉著不動聲色,作勢研究花圃,裝成不曉得身後有人正逐步靠近。在離他只剩一步距離的時候,那人停下了腳步。
良久,那人一直沒有動作,而裡米特看花也看的快頭暈,這次自己的身體機能,已經調適到與一般人類絕對相同的調率,任他靈覺通神,也不可能探得任何感應,那麼,他想幹嘛呢?沒有殺氣,但也不同自己打招呼,這樣一直站在自己身後,完全沒道理啊!難道……他想玩自己的屁股!?
這個猜測當然是太荒謬了,但是眼下的狀況,不僅梁圖真難明所以,梅碩本身也搞不懂。王茵大姐說要幫自己開歡送會,自己把房間裡的雜物整理好,正要往赴院士辦公室受他們歡送,無意間,被一種不知名的牽引力召來花圃。然後見著這名男子的背影,心中便浮現靠近他的念頭。
靠近了之後,該怎麼辦呢?那種事情……梅碩並不知道。
「梅碩,你跑哪去啦?」王茵的喚聲微弱傳來。
這一聲呼喚,適時讓神恩海的見習院士覺悟到自己行為莫名其妙,暗叫一聲「也罷!」微微苦笑,單足踏地旋身,綠色的神官袍隨之飄擺,頃刻間,身法展開,循王茵聲源處揚去。
「奇怪的傢伙……」聳聳肩,單純的男子邁開步伐往回走。
※※※※※
有人在哭,嚎啕大哭。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還沒走上階梯,剛到樓下,梁圖真就聽到自己的家裡傳來哭聲,而如果他的聽覺沒有謬誤的話,那個,該是大軍的哭聲……
「不是吧!有沒有搞錯?」
在追悼會站了一天都沒有聽見人哭,怎麼回到家反而聽見泣聲,單純的男子邊走階梯邊抱怨,真是荒唐!哭那麼大聲幹嗎,自己的家裡又沒有死人,這臭小子,一起床便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擺明助衰嘛!
甫進門,坐在沙發上,將面孔埋入膝蓋之間哭泣的不良少年首先映入梁圖真眼簾:「哭什麼哭,撿回一條小命,你該仰天長笑才是。」
「嗚──嗚嗚嗚!」
對於師父近乎責罵的詢問,頭髮染得金銀相間的不良少年淨顧著啜泣,沒有給予任何具備實質意義的回應,梁圖真猜想會不會是自己的口氣太沖,於是坐到徒兒身邊,強而有力的臂膀攀上他的肩頭。
「唷唷唷!我的好徒兒,師父疼你喔!」眨眨眼說道。
大軍哭的更大聲了:「嗚──嗚嗚嗚嗚嗚!」
那讓梁圖真瞭解到並非自己的態度有問題,而是這魯莽徒弟發神經,再問下去大概也不會有答案,於是,他改換質詢的對象。憑著靈覺,他曉得目前西恩不在,克巳則置身廚房。
向著廚房探頭喊道:「克巳,這傢伙是怎麼搞的?」
「我也不清楚。」俊秀少年的聲音回應道:「之前還昏迷的時候已經開始流淚,在我看來,他幾乎可以說是哭醒的。」
「這樣啊,那,他身上覆蓋的髒灰呢?還有,你現在在幹嘛?」
「那些灰燼在他清醒的時候被震得滿天飛,我覺得亂,用水分子沖刷到馬桶裡。我正在作家鄉的食物,下午的時候突然很想吃,梁大哥你要不要來一塊?」
「好啊,我站了一下午,肚子蠻餓的。」
隨著單純男子的同意接受,一塊淡褐色的物品由廚房旋空至客廳,以食指和中指將之夾住,梁圖真認出是雕魚燒,張嘴咬進五分之一,鬆軟的面皮和厚實的紅豆餡立時充滿口腔,嚼了嚼,梁圖真暗讚,克巳實在不賴,雖然生在富足人家,卻灑掃煎煮樣樣能,大軍這短路的小子想跟他比,再八十年吧!無論內在涵養,還是外在修為,全都沒得拼。
不過到底是在哭什麼啊!難道身體醫好了,情緒控制神經卻弄壞了?梁圖真口中嚼著雕魚燒,眼裡盯著沒停止過哭泣的歐大軍,雖然這麼做有點不道德,但是為免笨徒弟淚盡人亡,好吧!就看看你心裡在想什麼。
探手按上大軍的頭部,意識開始入侵……一秒鐘、兩秒鐘、三秒鐘……
「哇靠!?」
已經被嚼成糊爛的雕魚燒從粱圖真嘴裡噴出,倏地將手掌抽回,怪怪不得了,接收到好噁心的畫面,一個眯咪眼的肥仔佔據整個視野,掛著淫笑騰挪腰部前後抽動,面上的油脂渾然欲滴,那個視覺角度,彷彿自己便是他跨下之人。
「大軍!你……」這一瞬間,單純的男子明白了所有,遇到這種事,也難怪大軍會哭,實在是人間悲劇:「嗚嗚!我苦命的徒弟啊!」什麼都不用再說了,便陪著他哭吧!
揉揉眼,髮色金銀相間的不良少年有點疑惑:「嗚……師父你哭個鳥啊?你知道我在哭什麼嗎?」
「師父知道的,嗚!師父剛剛讀了你的記憶,真的是太沒天良了。」
「沒錯!那個肥仔合該碎屍萬段。」師父不愧是師父,靈覺探覺如此神奇,大軍義憤填膺的講道:「這麼下流的事,我都不知道該如何跟師父解說,一想到這件事,我的眼淚便克制不住。」
「哭吧!不用解說了,沒把你照顧好讓你遇到這種事,是師父的責任,大軍你好可憐,嗚嗚。」
「我?可憐?」大軍摸摸後腦杓:「我不可憐啊!師父你在說什麼?」
「苦命的徒弟,你一定很痛吧!這個社會實在太病態了。」還說自己不可憐,真是個堅強的孩子。
「現在傷都好了,痛不痛我倒是記不太清楚。」
「忘了也好,都忘了吧!嗚嗚!」
挺起身子,大軍用力甩頭:「不、不可能的,我沒有辦法忘掉,就算我忘得掉,對於小珊來說,那仍舊是血淋淋的事實。」
「小珊!什麼小珊?」單純的男子開始覺得自己師徒間的對話怪怪的:「你被『捅』跟小珊有什麼關係?」
「捅?」想了想,畢竟公園那件事是因為小珊而起,明白的說道:「我被捅一刀的事情,的確也不能說全然跟小珊沒有關係。」
「不是指那個捅,我是說……」頓了頓,梁圖真有些不好意思,找了另一個同義形容詞:「我是說你被『插』的那件事。」
「師父……你到底在說什麼……」
花了一點時間,才智該是絕倫拔俗的麒麟嫡裔,總算認清師徒之間的聲淚俱下其實是令人噴飯的雞同鴨講,在瞭解到自己的所見所聞,是小珊殘留在大軍腦海裡的靈波之後,梁圖真默默地抽取一張衛生紙,將流得毫無意義的眼淚拭去。
「師父,你的思考邏輯真是齷齪!」
髮色金銀相間的不良少年,嘖嘖批評,而單純的男子沒有回應,將手裡餘剩的雕魚燒送入口中,當作剛剛的烏龍對話並沒有發生過。這個時候,俊美的日本少年捧著一盤雕魚燒走進客廳,當然,他不可能知道方才客廳發生的事,也沒感覺氣氛有何不對,高高興興的招呼大夥吃雕魚燒。
因為覺得不錯吃,梁圖真樂得繼續吃,而大軍本來就對克巳有所怨念,別說吃克巳作的東西了,就是喝克巳倒的茶,之於他而言都是反胃至極。因此儘管克巳以他能擄獲萬千女性同胞目光的俊秀笑容請他吃,他依舊嗤之以鼻。
「我幹嘛要吃,又不是我求你做的。」
言罷的那一刻,髮色金銀相間的不良少年立時就產生後悔的念頭,要知道,躺了兩天也就代表沒進食兩天,這個年紀的少年處於發育狀態,對食物的需求不言而喻,克巳的雕魚燒不但賣像漂亮,剛烤好的酥香味更是誘人,再加上梁圖真說服力十足的惡鬼吃像,大軍肚子裡的響聲可說震驚百里了。
不行!絕對不可以,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自己不能讓這小白臉看低!反正那麼大一盤,他們一定吃不完,等他們回房之後,自己再動手就好。
強忍著探手取餅的衝動,大軍眼睜睜的看著梁圖真狼吞虎嚥的狂吃,以及克巳慢條斯理的進食,一段時間之後,情況完全出乎他的計算之外,滿盤的雕魚燒只剩下一塊,如果仍然冷眼旁觀,他將面對挨餓的宿命。
媽的!面子哪能與肚皮相比,對食物的需求打碎了對敵人的厭惡,不再堅持,他探手而出,手法迅雷無比,定要取得最後一塊雕魚燒。可惜還是慢了一步,挨餓的宿命已經鎖定了他,白色的光影自梁圖真房裡竄出,在大軍就要手到擒來的前一刻,將雕魚燒掠劫。
「凡莉嘉來了。」咀嚼著雕魚燒,剛返家的西恩咕噥含混的講道。
雕魚燒呀──!
站起身,在心底沉重吶喊,雙臂舉起至頭部,十指深深插入金銀相間的發絲裡,大軍臉色極端難看,瞪向正滿足吞嚥的拉不拉多犬,不過那情形沒有再嚴重發展,肚子太餓了,隨及又無力的坐倒回沙發,也幸而如此,否則梁圖真的小窩是承受不住人獸大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