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鏡花水月

  尹隱確實做了一個夢。

  她夢到了兒時家門前的那一條小河,河水嘩啦啦地流淌著,就像一首從未停歇過的歌謠。

  她還記得這條河,叫牧馬河。小時候調皮,總是不聽老師的話。每次老師被氣極了,就會罵他們是牛,他說,牧馬河邊上的草沒有了,都是被你們吃光的!

  想到這裡,尹隱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走到河邊蹲下|身來,清澈的河水倒映出了一個七八歲小女孩粉粉嫩嫩的臉。

  尹隱詫異地摸了摸自己的臉,水中的小女孩也摸了摸自己的臉。她……變回了七八歲時的摸樣?

  「欣兒啊。」一個低沉的男聲在尹隱耳邊響起,她轉過頭來,看到了養父那張雖然慈祥但卻滄桑的面容,「其實你不是我跟你娘在路上撿到的,你是自己跑到我們家來的啊!」

  養父的話像一個驚雷,在尹隱的心裡炸開了花。

  「我是……自己跑去的?」尹隱的聲音也如同她的外貌般,帶著所有七八歲小女孩該有的天真和童稚。

  養父低頭看著奔流的小河,喃喃道:「那天,我和你娘在外頭幹完活回來,突然就聽到了嬰兒啼哭的聲音。我們慌慌張張地跑進屋裡一看,你就那樣一絲不掛地躺在床上。你娘身子不好,不能身孕,當時我們都覺得你是上天送給我們的禮物。可是我們家窮,實在養不起一個娃娃。我們其實是想把你送給別人的,可是當我們抱起你的時候,你一下子就不哭了,只是咯咯咯地看著我們一個勁兒地笑,聲音軟軟糯糯的。你娘當時就哭了出來,說什麼也不肯把你送給別人了。」

  養父終於轉過頭來,看著尹隱,眼裡說不出的沉痛,「其實我們也不想丟下你,只是……這些年,為了供你讀書,再苦再累我們也咬咬牙堅持了下來。可是你娘身體越來越不好,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

  尹隱很想告訴他,她一點兒也不恨他們,真的。可是她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她想伸手撫平養父額上的溝壑,可是眼前的畫面突然像電視機信號不好一般,閃爍了起來,變成了一道道不規則的條紋,尹隱下意識地眨了眨眼,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她已經站在了季汀房裡的那台電腦面前。

  電腦屏幕上是一個空空盪蕩的文件夾,裡面只放著一個WORD文檔。

  文檔的名字讓尹隱的心漏跳了半拍。

  《傾盡繁華》的世界觀設定?

  像《傾盡繁華》這樣的狗血文,居然還有什麼世界觀設定?這未免有些太高端洋氣上檔次了吧。

  尹隱走上前去,點開了那個文檔。

  什麼也沒有。

  這是一個空白文檔,裡面一個字也沒有。尹隱突然覺得有些失落,下一秒又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不然你希望看見什麼呢?

  正在她等著自己從這個莫名其妙的夢裡清醒過來的時候,鍵盤突然被敲響了,發出「啪啪啪」的聲音。

  尹隱確定,這個房間裡除了她,沒有第二個活著的會敲鍵盤的生物。

  但是死了的……

  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不怕不怕,這是個夢,發生再離奇的事情都是可以理解的。

  鍵盤自己動了起來,隨著敲擊鍵盤的聲音,面前的文檔上接二連三地出現了一連串的數字。

  123456712345671234567……

  這七個數字不停地循環重複,尹隱覺得自己的眼睛都快變成蚊香了。

  在這樣循環了十三次之後,鍵盤終於停了下來,敲擊鍵盤的聲音戛然而止。

  尹隱剛在心裡鬆了一口氣,鍵盤又突然「啪啪啪啪」的被敲響了四下。

  只是這次出現的不再是「1234」,而是另一串數字。

  9527。

  9527?尹隱盯著屏幕上的這四個數字,總覺得它有一種微妙的喜感。

  是在哪裡見過呢?

  她有些頭痛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等她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清晨的一縷陽光斜斜地從窗戶外射了進來。

  已經天亮了啊。

  做了一晚上的噩夢,尹隱的頭有些昏昏沉沉的,她又在床上躺了會兒,才起身開始洗漱。

  只是,那些數字到底想告訴她什麼呢?自己真的是突然出現在養父母家的嗎?

  這個夢的信息量太大,她覺得自己的腦容量完全不夠用。

  吃早飯的時候,靈瓏和赫連空都在。當時赫連空正在跟靈瓏討價還價,說什麼也不肯屈服在白飯和鹹菜的淫威之下。靈瓏全程無視赫連空,只是在看見尹隱進來的時候,表情才出現了一絲變化,「隱隱,起來了?」

  「嗯。」尹隱在靈瓏的身邊坐下,很快就有人為她盛了一碗稀飯,還遞了幾個白饅頭。

  「手好點了嗎?」靈瓏的目光在尹隱的手上停留了下來。

  「好多了,你那個真是靈丹妙藥。」尹隱對著靈瓏伸了伸手掌,上面的傷口已經開始結痂了。

  「哦,對了,我今天想去十里別院看看,不知道綠竹的傷治得怎麼樣了。」尹隱喝了一口碗裡的稀飯,看著靈瓏請求批准。

  靈瓏微微皺了皺眉,昨天才發生了那種事,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尹隱哪兒都不要去,可是又不能一直把她關在蛛網,想了想便道:「讓紅尾陪你去吧。」

  「噢。」尹隱剛應了一聲,紅尾就咻的一聲出現在了尹隱的面前。

  尹隱:「……」

  紅尾一定是靈瓏的召喚獸。

  赫連空拼命地指著自己,「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靈瓏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二皇子,你最好在家好好呆著。」

  赫連空看了靈瓏一眼,蔫蔫地喝著碗裡的稀飯。

  京城一年一度的花燈節馬上就要到了,最近街上特別熱鬧。尹隱看著街上喜氣洋洋的小攤販,很是期待這個傳說中的花燈節。

  走著走著,紅尾突然停了下來。尹隱也跟著停下了腳步,「怎麼了?」

  「有人跟蹤。」紅尾的回答簡單明了。

  「有人跟蹤?」尹隱的眉頭皺了皺,「什麼人?」

  她想了想,一個被她遺忘了很久的名字突然劃過了她的腦中。

  莫泠崖!

  難道是朱家知道了綠竹沒死,特意找了莫泠崖,買凶殺人?

  尹隱越想越覺得有可能,她警惕地看著四周,覺得莫泠崖隨時都會從哪個角落裡冒出來。

  「找我?」一個冷冽的聲音突然在頭頂響起,莫泠崖不知從哪兒飄了出來。

  紅尾將尹隱擋在身後,面無表情地看著莫泠崖。

  莫泠崖冷淡地勾了勾嘴角,對尹隱道:「殺了朱武文的那個小丫頭,在哪兒?」

  「我怎麼知道。」尹隱雖然嘴硬,但是手心已經泛出一層冷汗了,真是流年不利啊!怎麼走哪都能碰到這個衰神!

  ……

  不知道紅尾打不打得過他。

  莫泠崖扔是看著尹隱,「靈瓏不肯透露這個消息,我只能來問你了。」

  「我真的不知道。」尹隱的眼神很真誠。

  莫泠崖突然笑了笑,笑得尹隱的雞皮疙瘩掉了一地,「沒關係,只要把你抓住了,靈瓏自然就會說了。」

  臥槽啊!!這還真是知恥者近乎勇,知無恥者近乎神勇!

  眼見莫泠崖和紅尾就要動起手來了,正在氣氛緊張之時,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打破了兩人的對峙。

  「莫泠崖,你這還真是自投羅網。」

  徐捕頭帶著一幫捕快巡街正好巡到了這裡,就遇見了他們黑名單上的頭號要犯。

  尹隱看見徐捕頭,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警察叔叔就是這個人!尹隱期待地看著他們,一場正義與罪惡的較量,即將拉開帷幕!

  莫泠崖看見徐捕頭,只是不屑地笑了笑,「就憑你,也妄想抓住我?」

  徐捕頭正色道:「不管你逃到天涯海角,我都一定會找到你。直到海枯石爛,世界盡頭。」

  尹隱:「……」

  為什麼她覺得好像有哪裡開始不對了。

  莫泠崖冷哼了一聲,「只怕我活不到那一天啊。」

  「別說這種泄氣話!」徐捕快厲聲道,「你一定會活到我逮捕你的那一天!」

  尹隱:「……」

  她確定有什麼地方不對了。

  莫泠崖無意與徐捕頭糾纏,他看了尹隱一眼道:「看來今天出師不利,我們後會有期。」

  別啊。你說的這個期是遙遙無期的期吧?

  莫泠崖一個轉身飛快地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裡,徐捕頭帶著一幫子人追了上去,揚起了一地沙塵。尹隱站在冷風和沙塵中,凌亂了。

  此時她也不打算去看綠竹了,看來綠竹沒死這件事已經暴露了,她現在去十里別院,反而會害了他們。

  跟著紅尾返回了蛛網,她呆在房間裡有些無所事事。

  看到桌上放著的那個桑澤雕給自己的小人,她無聊地拿在手裡把玩著。

  這個小人真的和她夢裡的那個很像,可是為什麼自己會夢到這個木偶呢?它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嗎?

  ……

  除了特別醜之外,尹隱真的看不出來它還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想了想昨天晚上做的夢,尹隱的頭又開始痛了。她嘆了口氣,在床上躺了下來。

  下次靈瓏出去,一定要讓他帶上自己!

  好無聊啊。:-(

  幾天之後,尹隱終於不無聊了。因為一年一度的花燈節開始了!

  只是,若早知道接下來會發生那麼多事,尹隱情願一直這麼無聊下去,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