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在路上,他倒沒有了在學校的那種態度,始終安靜地開著車。
佟年坐在副駕駛位上,頻頻瞄他。
這是……要去哪兒啊?
可是後座的那位小白同學更安靜,簡直像個低氣壓特設裝置,搞得她什麼都不敢問。而且……小白竟然是曾經的ACM冠軍?自己竟然……完全沒印象……
T.T我天天都在幹啥啊。
車駛入加油站之前,Dt手機震動:「我有電話,把我放在路邊就行。」他舉了舉自己的手機,先下車。車停著,排隊。
佟年這才偷偷看了他額頭一眼。
Gun察覺:「幹什麼?」
「你這裡,」她指了指他額頭的那塊淤血,「怎麼了?」
「……」
「疼嗎?」她繼續小小聲,關懷。
「……」
他自嘲一笑,轉而看她。
嗯?
突然,她眼前一花:「啊!」
佟年猛摀住額頭,疼死了。
為什麼給我吃爆慄……
「疼嗎?」他還故意追問。
她疼得齜牙咧嘴,淚花花直轉,被欺負的一時語塞說不出話。
他這才順了心,隨手拍拍她的腦袋:「逗你玩呢,哭什麼。」
……
於是,Dt在加油站出口上車後,發現坐在前排的小女孩額頭紅紅的,眼睛也紅紅的,有些匪夷所思地看了眼繼續漫不經心開車的男人。
玩出新花樣了?Dt奇怪。
車離開加油站,一路疾馳,等拐入輔道,進入一個住宅小區時,佟年終於忍不住,低聲問了句:「去哪兒啊?」
「我家。」他打方著向盤,快速繞過環島。
一腳油門踩下去,沿著車道直接駛向最北面的別墅區。
啊?她看四周。
他家?
車很快入車庫,Dt先開門,跳下車,直接進了電梯。
他這才解釋:「家裡老人想見你,幫忙一起吃個便飯。」
「哦。」她點點頭,有些失落。
原來是為了圓謊。
他解開安全帶。
其實也沒什麼,也算是認識的長輩,對吧,佟年?她安慰自己,可還是擋不住失落,就記得解開安全帶了,卻忘了下車。
Gun看她沒動,滿臉都是「好失落」「原來如此」的心情,對她勾了勾手指。
嗯?她湊過去。
他微微一笑:「只此一次,下不為例。摸也讓你摸了,親也讓你親了,適當補償一下?」
……
她轟然炸毛,嗖地一下坐直了身子。
鎮定,鎮定。
小事情小事情……別臉紅臉紅啊,佟年別臉紅啊……
可根本忍不住,就好像他一句話,就被重新扔回那晚——
擁抱的手臂……
滾燙的皮膚……
緊貼的腿……
還有,自己的嘴唇滑過他的鎖骨……下巴……耳垂……臉……鼻梁……
她腦子嗡嗡的,緊攥著自己的包,滿腦子都是——
「想要什麼禮物?」
「想要……」
「嗯?要什麼?」
「要……」
……
也不知道他何時下了車,直到身側車窗被敲響,她終被驚醒,隔著車窗玻璃看到他的手勢,示意她下車後,馬上滿臉通紅地開門。
頭都不敢抬地跟上了他。
進電梯,出電梯,開門,換拖鞋。
坐在客廳沙發上、膝蓋上放著一本厚厚的精裝書的老人家看到他們一前一後進來,馬上就摘下老花眼鏡,笑了:「年年啊,來,來。」
她仍舊腦子漿糊狀,聽話地走過去。
「韓商言還說你沒空,這不是來了嗎?課上完了?」
「嗯,上完了。」
「這裡怎麼了?紅了?」老人家看見了她額頭的紅印。
「……沒怎麼。」她自己摸了摸。
「爺爺啊下周就回去了,估計啊,很難再來去飛這麼久回國了,」爺爺笑眯眯拍著她的頭,問,「聽你父母說你從小就恐飛?現在還是?」
恐飛?Gun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啊……嗯,不太敢坐飛機。」她硬著頭皮回答。
其實根本就不是恐飛,只是爸媽不想要她離開管轄範圍,怕她照顧不好自己,索性一律對外、對親戚說她不敢坐飛機,也就免去了很多人想要帶她出國玩的想法。
Gun一眼看穿她在說謊,不過,也沒興趣揭穿。
「哦……那有些麻煩,」爺爺微微皺眉,「婚禮要在國內辦嗎?」
結婚?!她打了個磕巴,這怎麼編……
「又沒說要結婚。」Gun漫不經心地接了句。
話剛說完,硬皮書就從佟年眼前嗖地一下飛了過去。
Gun伸手擋住,險些被砸到臉。
「讓你找個年齡合適的,你非要騙小姑娘,騙到了,又不結婚,想做什麼!」爺爺氣得猛拿枴杖敲地,「把書給我撿回來!」
他聳肩,活動了一下被砸的胳膊,判斷著應該沒骨折……很快彎腰撿書,放回去。
佟年整個人都看呆了。
「站住,」爺爺叫住要離開的男人,「去哪?」
「上樓開會,明天要飛廣州,晚飯讓他們倆陪您吃好了。」說完,背對著坐在客廳的兩個人,揮了揮手。
「你給我回來!」
空蕩蕩一句話扔出去,沒了回應。
男人已經上了樓……
爺爺氣得跺了跺枴杖:「又是遊戲!遊戲!從十幾歲就只知道遊戲!」老人家咳嗽了兩聲,拉著佟年坐下,「年年啊,真是委屈你啊,我這孫子不爭氣,就只知道遊戲……老大不小了,哎!不知道幹點正經事!」
挺……好的呀。
她默默地想著,忍了會兒,還是忍不住替他解釋:「也不委屈,我還挺喜歡他玩遊戲的。」老人家一愣,嘆氣,果然是被這混小子純粹用色相騙來的。
「真的,」佟年發現爺爺不相信,很認真地解釋,「雖然我遊戲玩的不好,但我知道他不是在玩,是體育項目,國家已經認可的正式體育項目。十年前他開始的時候,國內大環境很艱難的,沒有教練,沒有俱樂部,沒有經驗豐富的前輩,他們戰隊卻能這麼闖出去,讓整個遊戲世界的人知道有個戰隊來自中國,叫Solo戰隊,有個人來自中國,叫Gun。多棒啊——」她輕聲說,「尤其看到他退役宣言的時候,特別心疼,特別能理解他對電競的熱愛。」
「退役宣言?」老人家顯然不知道這是什麼。
退役宣言。
當年他職業最巔峰時,一夕消失,所留下的那句話。
曾被很多粉絲用作簽名檔。
至今仍被記錄在數百個論壇、個人主頁、官方網站:
「過去兩年零三個月,贏過、輸過、笑過、哭過,被質疑、被緋聞、被非議、被黑幕,從未辯解,無需辯解,今夜華筵終散場,功成名遂,滿目荒唐。」
她背著。
一字不差,全背了出來。
這段話,老人家倒是沒聽過。
但顯然他並不是真的排斥電子競技,畢竟家裡兩個最得意的孫子、外孫全都投身這行。多少還是受了些洗腦的,只是想到未來親家要知道這個大孫子真的就只一門心思遊戲,估計……會頗有微詞。
不過看來,小姑娘是真心崇拜且理解他。
老人家稍許安心。
就這麼陪著聊了一小時,老人家明顯有些累了。
她扶著老人進二樓房間,退出房門,輕輕地呼出了口氣。
轉過身,卻看到Gun不知何時出現在樓梯上,一手插褲兜一手拿著個黑色玻璃杯,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邊喝著杯子裡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