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珺頭一回在片場從頭跟到尾,忽然覺得或許褚衍說的對,她實在不是個稱職的母親,她以為拍戲很簡單,就像小時候過家家一樣,才簽了那個合約,其實很難。
上午有一常雨戲,今天是有些陰天,但遲遲不下雨,況且,導演要求的是大雨,只能動用灑水車,在水裡拍了一上午,即使溫度不低,一般人也受不了,更何況馮一只是個孩子。
子珺心疼的不行,本來想說用替身,可自己的孩子是孩子,人家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了嗎,實在張不開這個嘴。
好容易過了,子珺急忙過去用毯子圍住兒子,抱回休息室換衣服,好在趙東讓人準備了薑湯,子珺給兒子灌下去,才放了心。
收工的時候,子珺真鬆了一口氣,從片場出來,就看見褚衍深靠在車前等著他們,馮一眼睛一亮,放開子珺的手就沖了過去。
褚衍深摸了摸他的頭抱起他,父子倆偶偶細語,不知道說了什麼,晚霞鋪滿了天際,些許余暉落下來,染上父子的臉龐,暈出一圈淡淡的光暈,溫暖,幸福。
子珺不由看呆了,直到褚衍深牽著兒子的手看向她,她才回過神,衍深把馮一塞進後座,打開副駕駛的門,示意子珺上車。
子珺剛走過去,就聽見岳思思的聲音:「衍深你回來了,我給你打了幾天電話,怎麼不接……」子珺愣了一下,轉身看過去,褚衍深卻道:「你先上車。」子珺只能坐了進去,然後他關上了車門。
透過車窗看見他跟岳思思不知道說了什麼,他的表情倒是沒什麼變化,還是一如往常的沒表情,但岳思思卻不一樣了,笑顏如花,若有若無瞟過來的目光得意非常。
子珺心裡忽有些堵,後座她兒子小大人般的搖搖頭歎了口氣:「珺珺不是我說你,你怎麼一點兒危機意識都沒有呢,岳思思可不是善茬兒,回頭真把褚叔叔搶走了,看你怎麼辦。」
子珺真想說搶走就搶走,誰稀罕啊,忽想起什麼,看向馮一:「你怎麼還叫叔叔?」
馮一難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頭嘟囔了一句:「人家不習慣嗎,褚叔叔都說沒關系了。」
子珺拿這父子倆沒轍,兩人一個比一個有主意,在這個家裡,只有自己是完全弱勢被支配的那一個。
家……子珺忽然想到,他們三個人竟然組成了一個家,丈夫,妻子,兒子,卻自己這個妻子的定位是什麼,而作為妻子她為什麼要拒絕褚衍深,她有什麼立場拒絕他,可她就是覺得別扭。
以前還沒這麼抵觸,領了那張證兒開始,她就開始抵觸了,她的想象中,婚姻跟戀愛不一樣,戀愛是隨性的,婚姻卻是神聖的殿堂,而昨夜,她實在過不去自己這一關。
更何況,她根本沒戀愛過,就踏入了婚姻,還是這樣一個婚姻,不適應也在情理之中吧,卻這男人昨天晚上那樣憤怒而去,今天卻又跟什麼都沒發生一樣,是要鬧哪樣兒,不是昨夜的事情歷歷在目,她差點都以為是自己做夢了。
子珺側頭看向窗外,岳思思還在外面站著,褚衍深卻已經繞過來上車了,車子開出老遠,子珺還能看見岳思思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窈窕動人的倩影給夕陽拉的老長,看上去異常惹人憐愛。
車子停在紅燈口,子珺側頭看了衍深一眼:「那個,岳小姐的氣質真好,不大像娛樂圈的人。」
衍深挑眉看了她一眼:「如果你是想問我跟她什麼關系,沒必要如此拐彎抹角。」「呃,那個,我沒沒想問什麼。」
過了紅燈口,開了一會兒,子珺以為這個話題結束了,褚衍深卻忽然說了一句:「我跟她沒有任何曖昧,岳褚兩家上面兩代有些交情,到了我這兒也淡了,而且,我不會跟女人曖昧,結婚前不會,婚後就更不會。」
子珺愣愣看著他,剩下的時間都在想,他跟自己說這些什麼意思,是想告訴自己,他對婚姻的忠誠度,還是不想自己胡思亂想,或者換個角度解釋他跟岳思思的關系,這仿佛沒必要吧。
不過子珺不能否認,聽了這些話之後,自己的心情莫名好了不少,快到別墅的時候,子珺才想起來:「我哥跟喬雲呢?」
馮一忍不住吐槽:「珺珺等你想起來,黃瓜菜都涼了,舅舅跟舅媽坐司機叔叔的車,這會兒估計早到了。」
子珺一曬,忽然想起什麼,囑咐馮一:「一會兒先別叫舅媽。」馮一嘻嘻一笑:「我知道的,等我舅舅娶回家再叫,現在還叫喬阿姨,要不她會不好意思的。」
子珺忍不住笑了起來:「人小鬼大。」
聽著這母子倆一遞一句的對話,褚衍深的唇角略勾起一個微不可查的弧度,臉上的表情也不自覺柔和了些。
秦非透過落地窗看到這一家三口下車,小馮一左手牽著馮大美人,右手牽著衍深,雖然衍深的臉上看不出高興的樣兒,但這樣的情景依然令秦非感動莫名,甚至有那麼一瞬,他都想結婚了,娶個媳婦兒,生個孩子,一家三口過日子也挺美滿的。
秦非是衍深叫過來的,不得不說,實在是老謀深算,有秦非做緩沖,衍深跟馮越這對剛出爐沒多久的妹夫大舅哥,不能說相談甚歡,至少沒有冷場,一有冷場的苗頭,秦非插科打諢的說上兩句,也就過去了。
其實,除了婚事潦草些,馮越對褚衍深也沒什麼太大不滿,他就是擔心褚衍深有錢有勢,他妹妹會吃虧,可現在想想,喬雲說的也有道理,吃不吃虧的,不試試怎麼知道,誰也不知道未來是什麼樣子,不能因為褚衍深有錢有勢,就斷定子珺會吃虧,這樣太武斷,而且,馮越看到了衍深對馮一的樣子,他很放心,他這個妹妹雖然糊塗,總算知道為自己兒子著想,況且,幸福怎麼定義,也只有他們自己知道,自己就在一邊看著就是了。
馮越跟喬雲走的時候,已經很晚了,馮一跟秦非組裝了一晚上變形金剛,早=累的眼睛都不開了,回自己屋趴在床上就睡了,偌大的客廳就剩下子珺跟衍深。
子珺又忍不住緊張起來,拒絕過他第一次,她真不知道,自己還敢不敢拒絕第二次,如果他又提出來,自己怎麼辦。
想到這些,子珺有些手腳無措,想上樓又覺得不太好,褚衍深看了她一眼淡淡說了一句:「我在書房睡。」
子珺楞了一會兒,才明白他的意思,這是告訴自己,同意分房了,其實,子珺想說自己搬到客房就可以,可褚衍深已經上樓了。
子珺說不清自己是鬆了口氣,還是失落,總之很復雜,怪不得都說女人矯情,現在的自己,她真覺得矯情的毫無道理。
第二天,仍然是趙東接馮一去片場,馮一堅決回絕了,子珺想跟去的提議,然後,子珺一個人在家無聊了一整天,一會兒抬頭看一次鍾點兒,沒了馮一,褚衍深也不在,偌大的別墅空落落的,她忽然發現,兒子不用她養了之後,她的價值就基本消失了,她現在的狀態就是一個無所事事的米蟲。
她盼著兒子回來,跟她說說話,眼看快五點的時候,馮一忽然打電話回來說,想回去跟舅舅住一陣子,說學校已經選好了,再過一禮拜等戲拍完了,就搬到學校去了,再回來就得是節假日。
子珺才知道兒子要上的竟是寄宿學校,而且,學校都選好了,自己卻一點兒不知道,她忽然覺得惱怒,褚衍深究竟把自己當什麼了,一個名為妻子的擺設,還是一個頂著母親頭銜的累贅。
褚衍深接到兒子的電話更早些,大約四點半左右,小家伙笑嘻嘻的跟他說,這幾天都要住舅舅家,然後還跟他說了句,加油,弄的衍深哭笑不得,即使兒子再聰明,仍然是個小孩子,小孩子的直覺是最敏感的,即使自己跟子珺沒表現出來,想必馮一還是感覺到了,所以想用他自己的方式撮合父母,只不過小孩子想的太簡單,他跟子珺的問題……
褚衍深撐著額頭揉了揉太陽穴,照著秦非的說法兒,自己是太急了,可當年她跟蹤自己難道不是因為喜歡嗎,既然喜歡,現在兩人成了夫妻,豈不是順理成章,這也是他想不通的地方,或許今天,自己可以嘗試跟她溝通一下。
想到此,衍深便有些坐不住了,跟秘書打了個招呼,提前下班,到家的時候,子珺剛放下馮一的電話,正在氣頭上,看見他想都沒想就開口了:「為什麼讓馮一上寄宿學校,他又不是沒有家,你跟我爭兒子就是為了不管他」
這可真有些無理取鬧了,褚衍深再好的脾氣,這會兒都壓不住了,更何況,他的脾氣本來就不怎麼好,說出的話,自然也不可能好聽的了:「馮子珺,你有質問我的資格嗎,你除了生他,這五年來你管他了嗎,不要把我想成你,那是我褚衍深的兒子,我只會做出對他最好的決定,晚上我應酬,不回來吃了,你自便吧!」撂下話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