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埋藏千年的真相

  這週六,園園回了老家,一到家她就聽媽媽說,崇福寺在修伽藍的殿的時候挖出了一塊石碑,好像是個古董。

  園園聽到石碑,還是個歷史悠久的古董,立馬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最近她對玉溪鎮的挖掘正愁沒頭緒,也許,線素白己送上門來了。

  園園跟媽媽說了聲去找姜小齊後,就匆忙跑了。

  十來分鐘後,國國趕到了崇福寺。此刻的崇福寺各色人等鬧鬧哄哄,鎮上的人所說有古董,紛紛趕在文物局來人之前瞧個新鮮,湊個熱鬧。和尚們也不好趕人,只見淨善大師帶著幾個年輕和尚正忙忙碌碌地維持的秩序。

  園園剛想湊上去問姜小齊石碑的事,文物局的人來了。

  文物局是接到電活後,臨時組織人員從市裡趕過來的。帶隊的那個人毛髮濃密,高鼻深目,看起來倒有幾分像外國人。而他手上正拄著一根枴杖,左腿似乎有些不便。園園聽同行的人喊了他一聲「顧局」,頓時聯想到了張越人交給她的那張名片。那個叫顧文麟的副局長會不會就是眼前的顧局呢?如果是,這倒真是很巧。

  而園園終於逮到姜小齊,還沒等她開口,姜小齊已說:「你問我,我也不清楚,要看究竟,你就跟著我吧。」

  「ok!」

  沒會兒。鎮上派出所的人也來了,把看熱鬧的群眾都請遠了些,並在伽藍殿附近拉起了警戒線。園園因為淨善大師說她是廟裡的人,這才得以留在現場。派出所的人清完場後,園園就看到顧局身先士卒,恨不得拎著那根枴杖打前鋒。其餘的五個工作人員緊隨其後,分別戴上了專用手套,配合默契的開始清理歪在地上的那塊石碑。

  石碑原本有大半被埋在了伽藍殿後門邊上的廊下。多少年了,也沒人去注意它。而且如藍殿的位置比較偏僻,之前小規校的翻修也總沒輪到它。這次因大修,為了不妨礙前面各大殿的香火,便從後面伽藍殿開始施工,誰知一開工就挖出了這個東西。

  工人見上面的字彎彎扭扭,一個也看不懂,就找來了整修的負責人淨善大師。淨善大師一看,他也不認得幾個。不過幸好,他能認出這是一塊用小篆刻寫的碑文。

  這到底是不是文物,淨善大師也不敢確定。於是就給市文物局打了電話,又拍了照片傳過去,結果就引來了由副局長帶隊的一干人等。

  「顧局,您親自帶隊來,可見這塊碑不是普通的東西。能請教這上面都寫了什麼嗎?」淨善大師終於忍不住好奇地問。

  他一開口,周圍的一眾年輕和尚以及園園都豎起了耳朵,眼神齊齊地投向顧局。

  「這個嘛……」顧局慢悠悠地開口,手上也不停,繼續用刷子仔細地掃上面的土,「是一篇祭文。」說到這裡,周圍的人神情各異。還是淨善大師開口追問:「那是寫的人或是被祭的人比較有名?」

  此時,顧局正清理完一個角落,正是文章結尾處。隨著塵埃掃盡,那落款的幾個字也顯現出來。

  「鰥夫傅元錚。」顧局悠悠讀出了上頭的文字,兩道濃眉向上跳了跳,隨後眉心又擠在了一起,「傅元錚?」他動作嫻熟的用枴杖一撐,挺身就站了起來。

  「小李,走,跟我去一趟公主駙馬祠。」顧局大手一揮,指著一個小夥子喊了一聲,「其餘的人繼續在這裡做清理工作。」

  顧局前腳剛走,園園的手加就響了,她跑遠接了電話。

  「傅北辰。」說出這三個字,園園臉上已露出笑來,「嗯,我回家了。在崇福寺,這邊發現了一塊石碑,好像是古董。文物局的人都來了。」

  「石碑?」

  「嗯,好像說刻的是一段祭文,落款是什麼『鰥夫傅元錚』。」傅北辰停了一下道:「我馬上來,你別走,等著我。」聽出他的聲音有些急切,園園有些不解,但想到馬上就能見到他,地還是很欣喜的。雖然不至於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但也是不見就會想的。

  掛了電話一轉身,園園就看到了淨善大師正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然後嘴對著她的手機一努,「你那個皈依對象?」園園一愣,隨即明白過來,撲味笑了,「是啊。」

  有一個年輕的僧人來找淨善大師,淨善大師又被拉走了。

  半個小時後,顧局和小李一起回來了,兩人都面帶喜色。這邊一個年齡稍長的工作人員隨即問道:「有新發現?」

  「公主駙馬祠後院的那塊碑你們還記得嗎?」顧局的聲青激動得有些微微顫抖。

  所有人都點了點頭。

  「史料中有明確記載,嘉純公主的駙馬是傅元錚,但為何公主駙馬祠後院碑上卻刻著駙馬傅元鐸?因為史料中查不到傅元鐸這個名字,所以當年大家都猜測也許是刻的人手誤了。但我一直認為,名字的錯誤,不太應該。或者是駙馬改了名字?但這也沒有材料可以證明。於是,這個問題就一直擱在我心裡。剛才我看到這塊石碑上「鰥夫傅元錚」五個字,忽然就覺得也許這個歷史謎題到了要解開的時候了。」

  等傅北辰趕到的時候,整塊石碑的大部分已經被清理出來。文字基本保存完好。

  「北辰?」顧局見到傅北辰,愣住了。

  「老顧,你好。」傅北辰微笑著伸手。

  顧問麟脫下手套,與他一握,「三年沒見了,都是在報紙上看到你的各種活動和成果,怎麼今天突然到這裡來了?」

  「聽說這裡土了一塊石碑,我很有興趣。不介意我在一旁觀摩觀摩吧?」

  「你的消息可真靈通啊。不過,怎麼你對石刻也有興趣?」

  「不,我只對裡頭的故事有興趣。」

  說著,傅北辰對著園園一招手,園園就飛奔了過來。

  「老顧,介紹一下,這是我女朋友程園園。」傅北辰一本正經地介紹。

  顧文麟聽到,嘴巴張得老大,還好他反應快,趕緊對著程園園點頭說:

  「起先不知程白你是北辰的女朋友,失禮了。你好,我是顧文麟」。真的是那位市文物局的副局長啊。「久仰顧局大名,我是《傳承》雜誌的編輯程園園。」園園禮貌地應對。

  「《傳承》?那你是張越人的手下?」

  「是。」國園看了服傅北展,心想,都到這份上了,不如順水推舟,搭上顧文麟這條線吧,方便今後的深入調查。園園這麼一想便直說道:「我最近正在做關於玉溪鎮的報導,而報導的內容主要就聚焦在公主駙馬祠,廢墟和紅豆樹。這幾天我正因為沒有足夠可靠的資料而困擾,結果這塊石碑就出現了。顧局,您可以允許我全程採訪嗎?」

  顧文麟思考了一會兒,說:「本來是不可以的,但既然有北辰的面子,再加上張越人這塊招牌,我覺得可以破一次例。」

  一聽到他的承諾,園園忙道謝:「多謝您,顧局!」

  傅北辰則在她說道公主駙馬祠時看向了她,眸間浮動的時某種深長而幽遠的冥思。

  到了傍晚,整塊石碑的文字基本被考古人員記錄了下來。當顧文麟把記錄的文字給傅北辰時,發現傅北辰的手有些微的顫抖。

  隨著他慢慢地閱讀那些文字,他的臉色越來越白,甚至白得如紙一般。

  「顧局,那上面寫的是什麼?」園園看一著傅北辰明顯透著傷痛的神情,不由問。

  「寫了一個叫傅元錚的男人,愛上了一個叫宛玉的女子,但後來因為皇帝賜婚,必須要他娶嘉純公主為妻,他辜負了宛玉,以致宛王跳進了燒瓷的窯火裡,以身殉窯了。後來,那一窯只燒出了一個王壺春瓶。傅元錚就找到一個道士,為他砍了三年的柴,做了三年的飯,最後道士幫他用血下了一個咒,把他對宛王所有的記憶都封印在那隻玉壺春瓶裡。那以後,他的那段記憶就會慢投消失,直到他死亡。而他之後的每一次轉世,只要這個瓶子還在,他就都會帶著這段完整的記憶。他說他要永生永世去尋找宛玉,直到尋到她……

  最後的一行字,磨損得太厲害,看不清了。」顧文麟可惜地說,也被傅元錚所感動,但畢競是千年前古人的事,對他來講,這個石碑解開了他當年的疑惑,可以寫一個很長的報告了,這更讓他激動和興奮。他覺得傅北辰的反應太激烈,也太反常了。

  園園聽他講了一大段,腦子有點蒙,「玉壺春瓶……宛玉……」

  「園園。」

  「嗯?」

  園園轉頭對手傅北辰的雙眼,突然愣住了,他的神情帶著深深地悔恨。眷戀……

  「我有點不舒服,我們先下山好嗎?」他想起來了,想起了全部。傅北辰的手冒出冷汗,每一滴都像是從心底滲出來的。他沒有負她,卻也沒能及時得到她身邊去。

  「啊,好。」園園的心思馬上回到了傅北辰身體不適上,「走吧!」

  傅北辰將那張紙還給了顧文麟,告了別。

  園園帶著傅北辰去了自家茶館。下山的一路,傅北辰漸漸平息了心裡翻江倒海的情緒。

  他想,無論如何,他已尋到她。這次,他要將那生末能對她付出的好在這一輩子一併給她。

  戴淑芬看著相攜進來的兩人,不由一愣,但園園掛心著心著身體不適的傅北辰,所以沒有注意到媽媽的異樣神情,反倒是傅北辰朝戴淑芬頷首說:「伯母好,又來打攪了。」

  一聲「伯母」,這關係算是挑明了。

  戴淑芬也衝他點了點頭,此刻她的心裡有些說不出的感覺。傅北辰當然足夠優秀,可是一直以來,她都以為,園園會跟程白在一起。何況傅北辰還是程白的叔叔輩。

  可戴淑芬見園園對著那位傅先生一副知冷知熱,一心一意的樣子,只能搖頭想,只要孩子自己喜歡就好。

  戴淑芬給傅北辰泡了一杯茶端過來。

  傅北辰道過謝,低頭淺淺的抿了一口,眉梢一挑,「武夷雀舌?」

  戴淑芬著實佩服傅北辰對茶的精通,不由道:「跟你比起來,園園這孩子還真是……什麼都不太懂,不太會。」

  傅北辰看向皺起眉頭的女孩,一字一句說:「那又有什麼關係,她不懂,不會的,我懂,我會就行了。她想要的,我都會替她取得。」

  園園心道,傅專家說起「甜言蜜語」來也是專家水準啊……

  這天傅北辰終於留在園園家吃了晚飯。離開的時候,園園送他,傅北辰的車子停在天平橋邊的一棵槐樹下。樹很大,不知道已經長了多久,那滿樹的綠蔭遮蓋了天邊的霞光。

  暮色中,來往行人寥寥無幾。

  「園園,你不問我,為何我看到石碑上的文字會那麼情難自禁?」

  園園思索了一下,「那個故事……讓你感同身受嗎?」

  傅北辰看著不明燈火裡的人,輕而悠緩地說道:「園園,如果我說,我是傅元錚,你信嗎?」

  園園瞠目結舌,因為實在驚訝,難以想像。好一會兒之後,她方點了頭。隨後,她突然想到第一次他吻她時呢喃出的名字,「那我是……宛玉嗎,抑或是,我像宛玉?」

  「我愛的是你。」他伸手將她輕輕擁住。

  園園笑了,側臉枕在他的肩膀上,低聲問:「北辰,我想再去看看那個石碑,你可以陪我去嗎?」

  傅北辰低頭,湊近她的發間,輕輕落下一吻,回了聲:「好。」

  這個時間,寺內很安靜。文物局的人都已走了,和尚們正在大殿裡做晚課。誦經聲陣陣入耳,如山之群巒,峰迴路轉,連綿不絕。

  走近石碑的時候,園園感覺牽著自己的那隻手微微緊了緊。

  她抬眼看他,說:「剛才我想了一路,就算你擁有傅元錚的記憶,但你已經不是他了。那個虧欠了宛玉的傅元錚,無論怎樣用一世又一世的寂寞和孤單去尋求救贖,當初的那個宛玉都回不來了。即使最後功德圓滿,也再不是最初的那兩個人。之前我問你我是不是宛玉,無論你說是或者不是,我都不會開心。還好,你給了我最好的答案。」

  傅北辰聞言,先是一愣,而後似有所悟地看著她。

  園園看著他的樣子,彎眼笑了笑,「走吧,就在前面了。」

  傅北辰沒有說話,但將她的手牽得更牢了些。一起往石碑發掘處走去。

  就在兩人走到伽藍殿側邊時,園園頭上的腳手架上躥過一隻黑貓,發出「匡啷」的一聲。剎那間,傅北辰抱住她猛地一個轉身!園園嚇了一跳。本能地感覺到了危險,想要把他推開,但那一瞬間,傅北展的身體緊緊包裹著地,雙手護住她的頭。

  她聽到了鋼管重重落地的聲音,而同時,身前的人彷彿受到了重擊,向前跟踉蹌一步,抱著她倒地滾到了一邊。

  「北辰?!」

  傅北辰的雙手鬆開了,慢慢地滑到了她的腰間。園園慌亂地挪開身體,坐起來看向傅北辰,只見他的頭部不斷流出鮮血,他卻直直地看著她,輕聲呢喃:「沒事吧?」

  「你……」園園的淚水下子流了下來,看著不斷流出的鮮血,她的一顆心幾乎要停止跳動。她一隻手顫抖地抓住他的手,另一隻手慌亂地掏著口袋找手機。她不停地告成自己,要鎮定,要趕緊找在寺裡的姜小齊過來急救。

  「放心,我不會有事……你別哭……」傅北辰撐著眼皮,一直看著園園,聲音卻明顯比之前虛弱了。姜小齊接到電話嚇一跳,趕忙帶著寺裡的急救箱趕了過來。模模糊糊地看到姜小齊的身影,傅北辰緩緩地閉上了眼睛,氣息也變得淺了,漸漸失去了意識。

  在昏迷前,他腦中閃過了一句話,他分不清是來自前世還是這一世的記憶——

  有生之年,為她豁出性命,承她所有災禍。

  一個火團正從高處落下。

  「傳北辰,救我!」園園淒厲地喊著。

  傅北辰很想衝過去,但渾身彷彿被什麼東西緊緊綁住,每動一下都是徹骨裂心的痛。完全,動不了。

  眼石著那火團就要吞噬園園,他大驚失色,伸手往前一抓——

  「北辰,你醒了!你醒了!」只聽見有個聲音既近又遠地,飄進了耳朵,傅北辰皺了皺眉,感覺自己的手正被另一隻有點涼意的手緊緊抓著。這種觸感,很熟悉。

  他動了動唇,想叫園園,卻發不出聲音。

  又過了一天,他才徹底清醒。

  「對不起,我不該拉你去看石碑。都是我不好。」園園一邊垂眼削著蘋果,一邊無比自責。

  「不,我要謝謝你,給我機會英雄數美。」傅北辰眼裡帶著安安撫,揚起嘴角笑了笑。

  「你還說!你嚇死我了。」園園絲毫沒有被他的玩笑逗樂,傅北辰昏迷的時候,她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麼害怕過。

  傅北辰一看她的表情,想伸手去安慰她,卻不想扯動了吊針。

  「哎呀,你別動!」園園感覺放下手裡的東西,回身按住他,「好了,我沒事,就是被你嚇的。」園園勉強擠出笑容。

  「這個笑不好看,再笑一個。」傅北辰心疼她的黑眼圈,知道她一定是不眠不休的照顧他了。

  「我可笑不出來,醫生說你的額頭會留疤。」園園知道他一直在逗她開心,可還是無法笑出來。

  「所以,我會變醜,然後你會嫌棄我……」傅專家露出一副「這可如何是好」的表情。

  一片削好的蘋果準確地塞進了他張開的嘴裡。而他的舌頭有意無意地清掃過她的指尖,惹得園園一下子紅了臉。

  一片片地餵他吃完,她轉身從抽屜裡拿出兩兩袋茶葉包,說:「我媽來看你,給你帶了兩包茶葉。是什麼品種我不知道,你自己喝吧。」

  傅北辰看了她一眼,眼瞼微斂,嘴角含笑,「古代聘禮裡有茶,因為茶樹不能移植,否則就會枯死,所以送茶表示一輩子不轉移,古文裡叫作茶不移本。」

  園園雖然沒聽過,但他的意思她還是明白了,臉不由得更紅了,過了好一會才回應說:「嗯,那你就好好收下吧!等哪天,我去娶你。」

  傅北辰在鎮上的醫院住了兩天,之後轉去菁海市的大醫院又做了全面檢查,除了之前診斷出的失血過多和輕微腦震盪,沒有其他問題,園園這才終於放下心來。傅北辰沒有住院的打算,當天就回了自己的住處。而傅北辰也沒有告知傅教授他受傷的事情,以免老人家擔心。

  園園自然是請了假全程陪著他,而對於傅北辰如此「乾淨利落」的作風,其實是有些不滿的。

  「我沒事了,真的。」走進醫院的電梯裡,傅北辰抬起緊握的那隻芊手,吻了吻她的手心。這麼一個英使挺拔的男人,做這樣柔情的動作,不免招來電梯裡的許多目光。園園低頭,輕聲警告某人:「咳,你態度端正點。」

  回答她的是,傅專家輕輕捏了捏她的手。

  這天上午,園園接到了一通電話,來自顧文麟的助理,說顧局讓她傳資料給園園。由此,因園拿到了很多關於玉溪鎮這些古蹟的一手研究資料。

  園園想,這必然是傳北辰打的招呼。她想給他打電話,但想到他現在在上海出差忙錄,也就暫時不去打攪他了,想著等他回來再說吧。

  上海浦東,玫瑰園公墓。

  此刻的玫瑰園很安靜,偶爾有風掠過,那呼呼的風聲就格外清新。一排排整齊的墓碑上,每個人的照片都是微笑的,彷彿無論一生順遂還是坎坷,最後都歸於一個美好的結局。

  傅北辰獨自站著,照片上的趙玨也正言笑晏晏地看著他。站了一會兒後,傳北辰放下手中的白菊。

  「沒想、到你會來。」聲音響起,是沈渝。

  四目相望,傅北辰說:「我在上海出差,就來看看她。」

  沈渝低沉而緩慢地說:「謝謝,今天是她的生日。」

  「嗯。」傅北辰還記得。

  「我表姐從小就樣樣出色,我一直覺得,她是全世界最完美的人。小時候她教我畫畫,教我怎麼快速解那些算術題。再大點的時候,她帶我去買漂亮衣服,教我怎麼打扮。她得了什麼好東西,總會分我一半。她是老師口裡最好的學生,是我姨夫姨媽的驕傲。然而誰都沒發現,她有那麼嚴重的抑鬱症,連我也……」

  說著,沈渝開始低聲啜泣,雖然極力忍著,但雙肩仍然不住的微微顫抖。傅北辰伸手過去,托住了她的肩膀。

  沈渝又想到了那個博客,那裡面呈現出來的趙玨,焦躁,偏執,厭世。

  她有段時間尋求過心理干預,但沒有成功。她確實喜歡傅北辰,但那種喜歡近乎扭曲,她將他們的合照放在皮夾裡,幻想他是她的男友。但因為傅北辰待她雖一直客氣,卻從不為其所動,這加重了她的情緒化,最終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但她卻將那根稻草演化成了主因。

  她想有人記得她。

  「對不起。」傅北辰找不到更好的詞。他無法回饋趙玨的感情,而那天,他也沒能將她救下來。沈渝知道他這句話並非說給她的,也便沒有接口。兩人沉默了一會兒,沈渝抬手抹去了眼角的淚漬,傅北辰也收回了扶著她的手。

  沈渝頓時覺得肩上的溫暖撤去,一陣寒意襲來。

  「大師兄,我能再問你一個問題嗎?」她上次問他還記得趙玨嗎,這次,她想問問,他不動心,為什麼會為那個人而動了。

  「你喜歡程園園哪裡?」

  傅北辰想了想,道:「人的一生會遇到很多人,適合在一起的,也不少,但只有一個,能真正讓你覺得,只有與那人相伴,這有生的歲月才不會孤單。」

  這種話,真讓人聽著絕望。沈渝若有似無地苦笑了一下,「但我也知道不是所有我想要的,都可以通過努力得到。大師兄,我已經申請到了公費去美國密歇根州立大學的名額。如果申請通過,明年我就會去那邊了。」

  「好,祝你順利。」

  「謝謝,也祝你們幸福。大師兄,你先走吧,我還想再待一會兒。」

  傅北辰點了頭,道了別,便獨自離開。

  沈渝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垂下眼簾,濃黑的睫毛掩住了眸子。她本來只是個旁觀者,可旁觀久了,卻也不知不覺的陷了進去,欣賞,佩服繼而心生愛慕,但她知道,那句話她這輩子都不會對他說出口了。因為清楚不可能,她唯一可做的,大概就是保留住自己的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