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鎮是陳州境外最大的鎮店,若到陳州,此鎮是必經之路,安平鎮內人家過千戶,正中東西大街,南北古路。自從陳州大旱以來,這安平鎮也受了不少影響,鎮內湧入不少的偷偷逃出的陳州饑民要飯行乞。鎮內百姓也為此身受其害,已經是許久都沒露出笑臉了。
可這日下午,鎮內卻是十分熱鬧,買賣家都是油漆彩畫,煥然一新,張燈結綵,街道兩側皆是新搭建好的松柏牌樓,男女老少都身穿新衣,滿面笑顏。三五成群,聚集於街面之上,比集市還要熱鬧幾分。
如此場面,不為別的,正是為了迎接那奉旨的欽差包青天。
自從包大人出京開始,包青天要到陳州放糧的消息就不脛而走。幾日之前,安平鎮的百姓就接到消息,說欽差包大人今日會路過此地。所以鎮內百姓無不歡欣鼓舞,一大清早就紛紛上街聚集,預備夾道歡迎。到了晌午時分,街道之上早已被密密麻麻的人群擠滿,男女老幼,接肩擦踵,各個望眼欲穿,都想看看傳聞中的包青天,開開眼界。
剛過午時,就聽通向鎮外的主街之上傳來陣陣銅鑼之聲,正是包大人的隊伍進了安平鎮。
百姓一聽,更是激動,個個都拉長了脖子往街口望去。
只見一對隊伍從遠處走來,仔細一瞧,呵,真是好個威風。
隊伍正前方,跑開五十匹對子馬,四匹一排,每排馬匹必為同色,高矮胖瘦都相差無幾,毛色鋥明刷亮。馬上的騎士,皆為年輕棒小夥,個個頭戴長羽豐帽,身穿跨馬服,手握長槍、大刀、斧子、大戟十八般兵器,由於街道擁擠,馬匹跑的不是十分順暢,只是緩緩前行,馬蹄聲陣陣重疊,威武萬分;待馬隊過去,隨後的隊伍正是包大人的道隊,此隊不比之前的馬隊,並非為欽差所配,而是開封府中專門保護包大人的隊伍,帶頭的就是王朝、馬漢兩位校尉,其後則跟隨著開封府內的快班、壯班眾多衙役,隊伍正中,正是紅筆師爺公孫先生,其後,是皇帝恩賜的八抬文華大轎,紅漆寶蓋,錦緞轎身,抬轎的轎夫同穿一色藍衣,手挽白袖,個個精明強幹;轎身之後,是「皇彩亭」,裡面供著當今皇帝的聖旨;再其後,則是開封府的三口鍘刀,龍頭鍘、虎頭鍘、狗頭鍘,皆用黃緞蓋住。
包大人坐在文華大轎之內,轎簾高高挑起,好讓一眾百姓將此位具有青天之譽的大人看得真切。
只見包大人面如黑鍋底,黑中透亮,亮中透明,寬額頭,四方下巴,兩道濃眉飛通兩鬢,細眸厲挑,三道墨髯了垂於胸,額頭正中,長有一環月牙;包大人頭戴方翅烏紗,身穿亮黑緞子蟒袍,正是不怒自威,威風八面。
老百姓從來沒見過包大人的相貌,只是略有耳聞,此時一見,更覺包大人一身凜然正氣,不由心生敬意,紛紛低頭致意。
就在此時,忽聽街道人群之中傳出一聲高喊:
「包大人,冤枉啊!」
就見一名破衣爛衫的男子猛然沖出人群,剛好撲倒在馬隊與道隊的間隙之處。
別說安平鎮內的百姓,就連護衛包大人的一眾衙役也被嚇了一跳。
定眼望去,只見此名男子,衣衫襤褸,髮髻散亂,腳上連一雙草鞋都沒有,打著赤腳,正垂頭跪在道隊之前,手裡緊緊攥著一個包袱。
隊伍行進停了下來,王朝、馬漢幾步上前,高聲問道:「是何人如此大膽,竟然攔住欽差大人的轎身?」
那名男子縮跪一處,不住磕頭,提聲喊道:「大人,包大人,草民有奇冤在身!」
包大人轎簾高挑,此時也看得清楚,便問道:「你有何冤屈?可有狀紙?」
那男子答道:「回大人,草民沒有狀紙,但卻有密信一封。」
「呈上來。」
男子從包袱中小心翼翼取出一個信封,遞給王朝,王朝又將信封回身遞給包大人。
包大人接過信封,展開一看,不由心頭一驚。
只見那信紙之上,稀疏寫有幾字:
陳州旱情嚴重
安樂侯密謀謀反
現密命此人帶證據前來
——有心人
包大人急忙喚過公孫先生,將信遞了過去。
公孫先生接信一望,不由緊皺雙眉,回首望向包大人道:「大人,這……」
包大人也面色沉凝,想了想,提聲向轎前所跪之人問道:「此信是何人托你帶來?」
那男子答道:「大人,此事事關重大,望大人讓草民進一步答話。」
包大人點頭道:「王朝、馬漢,讓他上前。」
「且慢!」公孫先生見狀,趕忙上前阻攔,低聲道:「大人,此處地處陳州周境,此信、此人皆來歷不明,大人還是小心為上。」
包大人聽言不由一愣,再細細打量轎前所跪之人,自始至終都未曾抬頭,也未曾報上姓名,雖然攔轎喊冤,卻只有密信遞上,的確形跡可疑。
「王朝、馬漢,先將此人一路帶到行館,本府之後再詳加詢問。」
話音未落,就聽一道尖嘯破空而來,一支梅花鏢隨聲向那轎前男子後背射去,淒厲異常,眼看就要將此人後背當場射穿。
說時遲、那時快,站在男子身側的校尉馬漢,畢竟是久經沙場的人物,反應比其他騎兵、護衛都敏捷幾分。只見他手中寒光一閃,刀鋒逆行而上,硬是在千鈞一髮之際將射向男子的梅花鏢砍落在地。
「有刺客,保護大人!」
一聲高喝,馬漢立刻舉刀將那男子拉起,擋在身後,迅速向隊伍中央退去。
此時,護衛包大人的騎隊、道隊頓時警覺,紛紛亮出兵器,團團將包大人的八抬大轎護在中央。
這安平鎮內的百姓哪裡見過如此場面,一見此景,頓時驚恐萬狀,個個好像無頭蒼蠅似的四下亂竄,一時間,呼喊聲、哭泣聲、腳步聲,驚叫聲響成一片,場面混亂不堪,如此下去,必然有人在混亂之中受傷掛彩。
包大人一見此景,立即從轎中出身而立,高聲一喝:「不要亂!」
這包大人平時在開封府大堂之上,升堂問案,自是威嚴萬分,此時雖然沒有驚堂木在手,可這一嗓子,也是氣運丹田,威震八方。
被包大人這一聲喝,四處逃竄的百姓頓時一驚,不覺間竟全部定在原地,不敢再移動半分。
剛剛還嘈雜萬分的街道頓時寂靜無聲,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辨。
就見包大人站在轎前,虎目圓瞪,厲聲高喝:「本府自問上任以來,從未做過虧心之事,不知是哪位英雄要尋本府的晦氣。」
街道之上寂靜如斯,無人作答,也無人現身。
忽然,又聽幾聲破空之響,六支梅花鏢破空而來,角度刁鑽,但竟是全沖那名剛剛攔轎的男子而去。
男子身側的馬漢頓時大驚失色,急忙掄圓了鋼刀,硬是擋下梅花鏢,邊擋邊退,不由又將男子帶入護衛圈中心幾步。
眾人這才看明白,感情這個刺客不是沖著包大人,而是沖著這攔轎喊冤的男子而來。
公孫先生一個眼色,身側幾個捕快便沖了上去,協助馬漢將男子護到轎前。
就在這當中,已經有十來支梅花鏢跟射而至,支支目標精准,其中有一支幾乎是擦著男子的頭皮飛了過去,情形驚險萬分,似乎是不把此名男子之置於死地便不肯甘休。
王朝、馬漢雙雙上前,施展渾身解數,將連綿不斷的梅花鏢擋下,周圍護衛也是如臨大敵,生怕流鏢傷了包大人,個個舉步上前,將包大人圍在中央。而那名赤腳男子,也被護在正中。
梅花鏢如同連綿細雨一般,飛速而至,眾多護衛個個只顧對付眼前的飛鏢,誰都沒有注意到那名赤腳男子在混亂之中已經到了包大人身側,距包大人不到五步之遠。
突然,那名赤腳男子猛然間從包袱裡抽出一把精短匕首,身形一轉,回身就是一刺,竟是向包大人的咽喉筋脈刺去。
這一刺,十分淒厲,匕首夾帶著陰風而去,眼看包大人就要遭毒手,忽然,一個人影挺身撲到了包大人身前,張開雙臂,定眼一看,竟是公孫先生。
原來眾多護衛顧著與那些梅花鏢纏鬥,公孫先生的眼睛卻始終沒有離開那名赤腳男子。這梅花鏢來的十分詭異,雖然鏢鏢看似兇險,但那男子卻在如此境況下毫髮無傷,仿若這鏢就是為了將那男子逼近包大人而射。果然,這男子剛近包大人之身,就身湧殺氣,向包大人痛下殺手。公孫先生離包大人最近,看得最為清楚,一時情急,竟也顧不得呼喊,直直沖到包大人身前,以身體為盾,護住包大人。
那赤腳男子一見,手腕一轉,順勢將匕首劃了出去,公孫先生向後一退,勉強避開刀鋒,不料那男子身形隨刀勢一轉,飛出一腿就將公孫先生踢飛出去,其後,又像陀螺般飛旋前沖,再定下身時,已經來到包大人身前不到一尺之遠。
「大人!」公孫先生被踢倒在地,一見此景,面色大變,厲聲高呼。
王朝、馬漢此時才覺不妥,回首一望,頓時面如土色,急身上前,卻已然遲了。
「大人,快躲!」
此時驚險萬分之際,包大人卻是臨危不懼,身形不動,虎目圓瞪,竟然定定瞪著眼前男子,似乎對面前的寒光匕首視而不見。
那男子眼看就要得手,匕首鋒刃直直沖到包大人胸前,但余光瞥見包大人沉黑臉色,凜然目光,不由心中一震,動作微微一滯,就在這一滯之瞬,在包大人與那匕首僅有的一絲縫隙之間,竟然生生塞進一把寒光劍身,不偏不倚,劍尖正好擋住匕首鋒尖。
赤腳男子頓時大驚失色。要知能在如此縫隙之中插入寶劍救人,那是何等精妙的劍法,救人之人,身手在江湖之上必然是數一數二。
赤腳男子順著長劍向上一望,只見持劍之人站在轎頂之上,一身藍衫隨風舞動,午後金色陽光籠罩其身,竟如神袛臨世一般,令人不敢正視。
這赤腳男子雖然不認得此人,但卻認得來人的寶劍,寒光流淌,正是上古名器:巨闕。當下就確定了來人的身份,不由開口驚叫道:「展昭?!」
展昭劍鋒一挑,將匕首帶到一邊,身如輕燕掠水,淩空旋身,足未沾地,卻如離弦之箭一般,直逼赤腳男子。
赤腳男子只覺眼前寒光籠罩,殺氣四射,密密劍風竟如細網一般,壓得自己喘不過氣來,只能步步回退,手中揮舞一尺匕首,勉強招架。
三十招過後,男子雙鬢已經佈滿薄汗,呼吸沉重,腳下一個不穩,只覺眼前寒光一閃,待回過神時,脖子已經被巨闕抵住,半分無法動彈。
展昭直直立在街中,手中巨闕端端指向刺客咽喉,沉聲喝到:「還不住手?!」
這一聲,並不是對那赤腳男子所喝,而是對那在房頂之上飛鏢之人所喝。
果然,本來如雨淋地的梅花鏢突然停止,只見街邊酒樓屋頂之上,忽然躍起一個黑影,狼狽而竄。
展昭又是一聲沉喝:「王朝、馬漢!」
王朝、馬漢也不含糊,縱身躍起,朝著那名幫兇逃竄方向追了過去。
幾名護衛上前,將赤腳男子捆綁結實,帶了下去,展昭這才收了巨闕,回身施禮道:「屬下來遲,讓大人受驚。」
包大人點點頭道:「多虧展護衛,不必多禮。」
公孫先生站直身形,走到包大人身側道:「多虧展護衛及時趕到,否則大人此次必然凶多吉少。」
展昭抱拳道:「公孫先生過獎了。」
公孫先生看了看展昭身側,又問道:「展護衛不是應該在陳州查案,為何會出現在此處?為何不見張龍、趙虎和金捕快?」
聽到此言,展昭似乎才警覺,四下觀望一番,不解道:「張龍、趙虎或許仍未抵達,但金捕快乃是與展某一起,為何也不見了蹤影?」
話音未落,就聽圍觀人群中冒出一顆頭顱,探頭探腦四下張望,邊望邊喊道:「在這呢!」
只見此人費力從人群之中擠出,又擠到包大人轎前,拱手堆笑道:「包大人,看到您平安無事,金虔真是感激上蒼。」
整個隊伍之中一片寂靜。
半晌,才聽展昭問道:「金虔,為何你在百姓人群之中?」
「這個……」金虔撓了撓頭皮,眼珠一轉,正色道:「剛剛屬下是怕人群之中仍然混有刺客,因此捨身去打探。」
眾人一聽,頓時警覺,四下觀望,還有幾個護衛亮出了武器。
公孫先生急忙問道:「可有可疑之人?」
金虔一見眾人反應,頓時後背直冒冷汗,乾笑兩聲道:「回大人,沒有可疑人物。」
包大人點點頭,立身環視街前巷尾的百姓,見眾人雖然神色驚恐,但並未見到負傷之人,心中安定不少,低聲對公孫先生道:「看看是否有受傷百姓,若有人受傷,立即送醫。」
此時剛剛抓住刺客,百姓還在震驚之中,整條街道之上雖然人頭攢動,卻是十分安靜。包大人此言雖然音輕,但卻也傳得清遠。街旁百姓更是聽得清楚,頓時心頭一熱。
想這青天包大人,奉旨出巡,陳州賑災,路遇刺客行刺,自身安危尤險,可心心念念擔心的卻是百姓的安危,如此好官,天下難求。
就聽人群之中響起呼聲:
「包大人,您放心吧,沒有人受傷。」
「包大人,您還是要顧著自己啊!」
「包大人,您一定要保重身體啊!」
……
聲音陣陣,如同大海波浪,層層疊疊相傳而去。
再看那些欽差隊伍中的各位護衛,個個眼眶發熱,頓感榮耀萬分。
包大人依然是一張黑臉,但從眉宇之間卻能窺得幾分感動。
公孫先生和展昭更是欣慰萬分,請包大人上轎,兩人雙雙護在轎側,隊伍又繼續緩緩前行。
而跟在轎夫身後的金虔,卻是一邊走,一邊嘴裡喃喃道:「幸虧沒人發現咱是為了怕被牽連才躲到人群中的!阿門——」
——
欽差奉旨出巡,所到之處,猶如聖駕親臨,所以這排場自然不可少。這欽差大臣的隊伍,少說也有近百人,所以這一路上的行館,也必要尋一個地方寬敞之地。
安平鎮內,最大的建築就是火神廟,廟舍眾多,廟院寬敞,自然就成了包大人隊伍歇息行館的首選。
隊伍進入火神廟,眾人安排妥當,包大人連衣服都未更換,就命人將那刺客提來詢問。
不多時,就見那名刺客被五花大綁地帶進室內。
剛才一番混亂打鬥,眾人都未看清此人相貌,此時定眼一看,只見此人皮膚黝黑,高額頭,寬下巴,一對亂糟糟雜眉,一雙小眼珠,連鬢的絡腮鬍子碴,看年紀,不超過三十歲。
此時他雖跪在地上,卻是一臉不屑,滿面的牛氣。
包大人上下打量了片刻,開口問道:「你是何人,為何行刺本府?」
那刺客卻不回話,只是定定地瞪著展昭,撇著嘴道:「展昭,你不要以為這次抓住了爺爺我,就是你的功夫厲害,要不是你出其不意、下陰招,爺爺也不會栽在你手裡。有本事就鬆了爺爺我身上的繩子,再跟爺爺大戰三百回合!」
這席話說得是底氣十足,光聽這幾句話,倒真覺得此人的功夫不在南俠之下。
展昭只是默默站在包大人身側,目光都未曾偏一下,並未答話。
包大人和公孫先生互相望瞭望,也覺不好搭話。
倒是一旁的金虔冷笑了一聲,低聲道:「三百回合?若不是展大人一聽說有刺客要來行刺大人,就三天三夜不睡覺不要命的趕路,胳膊受傷也不抽時間診治,你以為剛才能跟他對幾招?」
「什麼?!」包大人和公孫先生同時失口叫道。
那刺客一聽,頓時雙目圓暴,怔怔望向展昭。
眾人人這才留意到,展昭雖然與平時一樣,身形筆直,面容冷靜,卻掩飾不住眉宇之間的疲憊之色,一雙黑亮眸子,此時似乎也失了光彩。還有那半邊的衣袖,竟然是沉黑之色,雖然上面佈滿塵土,但依然能依稀辨別出乃是被血漬浸染所致。
「金虔!」展昭有些無奈望了一眼金虔,道,「莫要多言!」
「什麼莫要多言!」 金虔在一旁突然跳起身尖聲叫道,幾步走到室中,豎起兩根手指拉下自己眼皮,憤憤叫道:「看看咱這滿眼的血絲,比那陳年的蜘蛛網還誇張!」又呼拉一下沖到展昭身側,拉著展昭的袖子叫道:「看見沒有,整個袖子都被血浸透了,傷口比剛才的匕首還長!」
心裡卻道:NND,想當初咱高考的時候都沒這麼拼命,三天三夜不睡覺,都可以申請世界紀錄了,如此感人的加班事蹟當然要大肆宣傳,多少也該換點加班費才合算!
「展護衛——你……」包大人滿面痛惜,微微搖頭,說了半句,卻是再難介面。
公孫先生也是垂首不語,頓了半天才擠出一句話:「展護衛,先回房讓在下看看你的傷口。」
展昭卻是搖頭,朗然道:「大人、公孫先生,屬下並無大礙,還是先審問此人要緊。」
包大人和公孫先生望著展昭一雙堅定黑眸,暗暗歎了口氣。
再轉向刺客之時,包大人眼中明顯多了幾分淩厲之色,聲音也威沉不少:「到底是何人派你前來刺殺本府?還不快招,難道要本府動用大刑?」
那刺客一聽,頓時身形一震,再抬頭望了一眼展昭,面色之上居然湧現出幾分敬佩之色,低頭想了半晌,才開口道:「回包大人,草民名叫項富,是安樂候爺派我前來刺殺大人的!」
包大人聽言,頓時心中大驚,提聲問道:「安樂候為何要置本府於死地?」
「因為大人要去陳州賑災放糧。」
「那又如何?」
項富歎了口氣,猶豫了一陣,才繼續將那安樂侯在陳州占地為王、為所欲為、私建「軟紅堂」、隱瞞災情的事一一道出。
包大人聽完,頓時氣得臉色黑紫,渾身發抖,猛然拍案而起,高聲喝道:「簡直是目無王法,國之蛀蟲!如此敗類,本府定要將他依法治罪!」
此番言語,公孫先生、展昭,以及金虔在內,早已習以為常。更知以包大人剛正不阿,嫉惡如仇的性格,必然會言出必行,倒也不是十分驚訝。但那項富卻是不同,他自小在江湖中長大,自從跟隨那安樂侯做事,所見所聞之事都是依權貴壓人,趨炎附勢之輩,如今聽到此語,自是震驚萬分,不由脫口道:「大、大人,那安樂侯爺可是當朝的國舅,是皇親國戚啊!」
包大人雙目一凜,道:「那又如何?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項富半張著嘴,目光漸漸移向包大人身側的公孫先生、展昭和金虔。
只見公孫先生微微凝眉,嘴裡卻喃喃自語道:「如此一來,定要想出一個萬全之策才好……」
展昭筆直身形,雙目如電,剛剛面容之上的疲累似乎一掃而空,仿若凝聚了一身的千軍之魄。
金虔則是手指頂著腦門,面色略帶無奈,望著項富低聲道:「別見怪,咱開封府裡別的沒有,就是那種專門跟權貴唱對臺戲的拼命三郎多,習慣就好。」
項富此時忽覺一股豪氣應境而生,滿溢於胸,眼眶竟然隱隱發熱,只覺自己前二十多年的日子是白活了,居然跟隨那安樂侯做出如此之多的荒唐之事,還奉命要刺殺如此難得的青天,實在是有愧存於天地之間。
想到這,項富突然俯身磕頭,碰得地面嘭嘭作響,高聲呼喊:「包大人,項富自知罪無可恕,還望包大人依法治罪!」
包大人見項富面色誠懇,雙目清明,得知此人的確有悔過之心,頓時欣喜,點點頭,對公孫先生道:「先生以為如何?」
公孫先生撚鬚沉吟片刻,開口問道:「項富,你可願戴罪立功?」
項富微微一愣,抬頭問道:「如何戴罪立功?」
「那安樂侯在陳州多年,紮根已深,而我等初來乍到,若想與其為敵,恐怕會處於下風。而你在安樂侯身邊多年,必然對安樂侯知之甚深,不如就留下,為我等出謀劃策如何?」
項富一聽,頓時心中感動不已。想自己一屆江湖草莽,隨安樂候為惡多年,甚至還刺殺包大人,可如今卻被如此禮遇,恐怕三生修來的福氣也不過如此。
項富立即叩頭道:「項富自當肝腦塗地!」
包大人點頭微笑道,示意金虔鬆了項富的繩索。
項富鬆了綁,卻不起身,反而又磕頭道:「大人,草民還有一事相求。」
「何事?」
「今天在街市之上發梅花鏢的,正是草民的兄弟,名叫項普。他本性不壞,只是跟錯了主子,還望大人放他一條生路。」
包大人皺眉道:「可是王朝、馬漢已經——」
項富急忙道:「草民知道大哥在何處落腳,願意去勸降。」
包大人點頭道:「既然如此,你儘快前去。」
「謝大人!」項富一磕頭,起身出門。
待項富離去,公孫先生才道:「大人,您不怕這項富一去不回嗎?」
包大人笑道:「先生多慮了,觀人先觀其目,這項富雙目清明,不似說謊之輩。」
公孫先生也笑道:「學生受教了。」頓了頓,又轉向展昭道:「不知展護衛的傷勢……」
包大人也急忙道:「公孫先生,還是速速為展護衛診治傷勢為上。」
展昭直覺脫口道:「不必勞煩先生,展昭的傷勢已經被金捕快——」說了半句,展昭不知想到了什麼,臉色微變,又轉口道:「還是有勞先生了。」
金虔在旁邊聽言,頓時頭皮陣陣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