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章
瓊玉閣再見貴人 探案情眾人定計

杭州第一青樓瓊玉閣內,一片死寂。

往日的矚目焦點——瓊玉樓風頭正勁的新花魁早已被冷落到一邊,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花魁擂臺旁側幾人身上。

一位,是适才出價一千零一兩壓過雲容社牛大少的俊俏白衣公子,白衫勝雪,俊美無鑄,僅此一人,就足以令眾人驚為天人,何況剛剛又從二層東廂雅座上飛下另一位神姿風致的俊朗青年。

素藍長衫,月色腰帶,裝扮比起那位雪衣公子可謂是樸素的緊,可此人往這一站,卻是如那雪衣男子一般,好似從傳世名畫中走出一般,熠熠生輝,光華滿室。

青松一般的身姿,寒星一般的眸子,溫玉一般的容顏,一眼望去,好似窺見皓月千里,霄漢澄輝。

那白衣男子自是惹人遐思無限,而這藍衣男子卻只能令人心生神往,卻無法生出旖旎之念。

若是這藍衣男子能笑一笑,該是何種醉人光景?

這是此時瓊玉閣內眾人的唯一心聲。

可惜,這男子卻是眉頭緊蹙,雙目深邃無底,渾身上下好似凝了千年冰霜一般,令人心驚膽顫,寒毛倒豎。

就看被這藍衣男子殺氣邊緣波及的牛朝生大少爺,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全身上下肥肉哆嗦不停,跌跌撞撞倒退數步之遠,就知若想站在此人身旁需要何等的膽色。

但直面藍衣男子怒氣之人,卻不過是一個灰衣灰衫、消瘦細眼、相貌普通的少年,實在是不起眼的緊,此時,雖然是勉強站立,但就瞅那臉色,卻是比死人強不了多少。

的確,此時眾焦點彙集一身的金虔連死的心都有了,腦海裡上上下下前後左右飛旋回轉的全是自己的身後悼詞:「開封府的優秀員工,傑出的市集砍價戰士,汴京第一砍價高手,為保衛開封府福利待遇和塑造北宋第一偶像作出卓越貢獻的活動家金虔同志在杭州城第一青樓瓊玉閣與世長辭。

在開封府的當值工作生涯中,金虔同志忠於大宋,熱愛開封府,勤勤懇懇,任勞任怨,謙虛謹慎,生活節儉。

金虔同志的逝世,使我們失去了一位好同志,但我們依然要沉痛的宣佈,金虔同志的離去,完全是自作孽不可活的典型代表,和頂頭上司未來老婆私奔後在青樓妓院被逮住,死于頂頭上司展昭殺氣之下,這種無顏的死法,我們必須引以為戒,牢記教訓,絕不以金虔同志為榜樣,絕不步金虔同志的後塵,以慰金虔同志在天之靈。」

如果可能的話,金虔真想把這段悼詞先寫下來,再去面對某四品護衛散出的割得臉皮生疼的凜冽殺氣。

「你在此處作什麼?!」

這是展昭見到金虔後的第二句話。

溫度明顯比第一句降低了一個絕對零度,金虔覺得自己的頭髮絲都蒙上了一層皚皚寒霜。

做、做做什麼?和你的未來老婆私奔順便逛個妓院什麼的……

金虔嚇得差點把這句話吐出來,幸好在最後零點零一秒僅憑半絲理智把這要人命的臺詞吞了回去,只哆嗦出一堆不成句的字:「咱、咱咱咱咱是……」

筆直藍影向前一步,金虔只覺整個人都罩在冰冷煞氣之下,呼吸困難、手腳冰涼、距離閻羅殿不過半毫之距。

突然,一個人影擋在金虔身前,將展昭的煞氣擋去大半。

「你是何人?」淩厲聲線響起,氣勢絲毫不比展昭差。

金虔猛然抬頭,望著自己身前之人,頓時一陣眩暈,險些栽倒在地。

擋在自己身前和展昭對峙的不是別人,竟是展昭的未來老婆——丁月華。

天、天天哪!這唱的是哪一出啊?丁大小姐您就甭添亂了!

展昭望著堵在金虔面前、保護意味頗濃的黑衣少俠打扮之人,胸口頓時湧上一股熊熊怒氣。

「你又是何人?!」展昭沉喝。

可歎那丁月華,不愧是系出名門、江湖上鼎鼎有名丁氏雙俠的妹子,面對展昭的凜冽煞氣,一臉厲色回瞪,不但氣勢未被壓下半分,還能分神向身側之人低聲詢問:「金兄弟,此人是何人?為何對你如此兇悍?」

凶、兇悍?!如此形容溫潤如玉人見人愛花見花開開封府展大人的,丁小姐您可算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

若不是此時被展昭澎湃殺氣壓的喘不過氣來,金虔真的很想吐槽啊!

「難道是金兄弟的仇家?」 丁月華一臉戒備望著渾身凜凜殺氣的藍衣男子,秀美緊蹙道。

「不是!絕對不是!」金虔驚得幾乎跳起身,嗓音都變了調,「此、此人是……是……嘎!」

金虔一向引以為豪俐落無比的嘴皮子粘住了。

此人是誰?

是堂堂開封府御前四品護衛展昭展大人——可、可這能說嗎?這可是青樓妓院正兒八經的紅燈區,咱若是這麼一吆喝,展大人冰清玉潔守身如玉……咳咳……那個正統清直的良好形象豈不是毀於一旦?

要麼就說——這位就是丁小姐您的未來夫婿……

可貌似這二位元還不認識吧——

嗯?慢著!這麼一想——

嘖嘖,咱真是被貓兒的殺氣嚇傻了,怎麼竟忘了現在貓兒根本還不認識丁月華,什麼和頂頭上司老婆私奔的罪名根本就是子虛烏有不存在!

那咱還緊張個什麼勁兒啊?

想通了這一點,金虔頓時呼吸也順暢了,舌頭也輕巧了,眼前暴怒貓兒的殺氣似乎也沒那麼駭人了,幾番斟酌字句後,道:「這位是咱的——咱的一位朋友。」

「朋友?」丁月華一臉狐疑。

「泛泛之交!」想到丁月華的未來身份,金虔趕忙又補上一句。

不料這句話一出口,某只貓科動物周身突然繞起一圈詭異的環狀氣流,藍衫揚起狂舞,四周座椅板凳茶碟碗筷哢哢作響。

「我的乖乖,這是什麼功夫?」

「太、太嚇人了!」

周遭圍觀兩位俊美公子的姑娘嫖客迅速抱頭撤離三丈之外。

「原來金兄和我們不過是泛泛之交啊!」一道不鹹不淡的聲線飄了過來,只見白玉堂摺扇輕擊手掌,斜挑劍眉,微勾唇角,緩緩走到展昭身側,一身無暇雪衣呼啦啦無風鼓起,竟與身側那一襲舞動藍衣呈左右呼應之勢。

怎、怎麼回事?為啥這貓兒炸毛炸得更厲害了?為啥這白耗子也一副被踩了尾巴的不爽模樣?

金虔被貓鼠合璧牌煞氣鎮在原地,臉色慘白如金紙,渾身上下好似篩糠一般哆嗦個不停,百思不得其解。

「果然是仇人!」丁月華面色微變,後撤一步,抬手握住包裹中的寶劍,身形緊繃,眸光中隱隱射出淩厲之色,壓低聲線交待道,「金兄弟莫慌,一會兒若是打起來,你不必管我,只需先趕回莊裡向二位哥哥報信!」

「誒?」金虔一愣,驚望向一臉正色的丁月華。

丁月華望了一眼嘴裡好似塞了八個肉包子的金虔,勾出一個清麗笑顏,若清澈朝露,似淨水畫荷,「金兄弟放心,月華武藝雖是不濟,但護你離開還是綽綽有餘。」

金虔被丁月華一記笑靨晃得兩眼直冒粉紅泡泡,半晌才回過味兒來這丁大小姐說了什麼。

「那、那個,小姐是不是誤會了,這二位真的不是咱的仇人……」金虔咽了咽口水,解釋道。

丁月華淡笑搖頭,猛然瞪向對面藍白二人,唰一下連鞘抽出包袱中的寶劍,音線仿若風擊銅鈴,脆音激蕩:「二位,不管金兄弟之前與二位有何仇怨,我願替他一戰!」

這下不僅是金虔,連對面的展昭、白玉堂都愣住了。

金虔一把握住丁月華寶劍劍鞘,哭喪著臉:「咱和這二人真的是朋友!」

丁月華回望一眼,撥開金虔雙手,正色道,「金兄弟,你莫要怕連累月華,丁家人向來不是貪生怕死膽小怕事之輩!何況——」 說到這,丁月華垂眼,長長眼睫翹起,燦然一笑:「若是金兄弟出了事,我再到何處去尋一個可幫月華隱瞞裝病、替月華走遍杭州大街小巷買小吃甜點、願意和月華一起『私奔』的『良人』?」

金虔頓時淚流滿面,心中喜悲參半。

喜的是,自己一直以來的努力沒有白費,頂頭上司的未來老婆牢牢記住了自己恩情;悲的是,頂頭上司本尊的殺氣溫度頗有向北極冰川貼近之勢。

「好一個郎有情、妾有意!」白玉堂桃花眼角噗噗直冒火星。

這下就算跳進雅魯藏布江也洗不清了!!金虔心中哀嚎。

「二位哪位先來?我丁月華奉陪到底!」丁月華一舉手中寶劍,秀姿颯爽。

此言一出,瓊玉閣內頓時一片混亂。

「哎呀呀,她就是丁家莊的丁大小姐!」

「不是說這丁小姐和一個大夫私奔了嗎?」

「嘿,瞧見了沒,旁邊那個瘦不拉幾的小子,八成就是那個和丁小姐私奔的大夫!」

「哎呦,這丁小姐模樣不錯,眼光可不咋地!那瘦小子怎麼能和這邊的兩個公子比?」

「你知道什麼?聽說這丁小姐和那個瘦大夫那是一見鍾情,情有獨鍾,因為丁家兄弟不同意才私奔的。」

「這麼一說,丁家兄弟不是在找妹妹嗎?咱也去報個信,沒准還有賞金呢!」

「還等你去?那邊的龜奴一早就跑出去報信了!」

「可惜了……」

「還是留下看熱鬧吧!」

「對對對,看熱鬧!」

這邊眾人一番評論,雖說聲音混做一團,亂成一氣,但在展昭、白、丁這等身懷內功之人聽來,卻是字字清晰可辨。

丁月華暗鬆一口氣,神態卻是半絲破綻也不露。

展昭越聽,黑眸越發暗淡,爍爍眸光漸弱無神,周身殺氣悄然弱下,隱沒無息。

而白玉堂卻是神色詭異瞪著丁月華,俊臉扭曲,「你是茉花村丁氏雙俠的妹妹丁月華?」

丁月華聞言一愣,杏目微眯盯著白玉堂,俏臉冷森,神色也有些奇怪。

周圍眾人也被這二人的詭異氣場波及,莫名安靜下來,一時間,瓊玉閣內又恢復成一片死寂。

突然,只見二人手指同時直指對方,大喝道:

「你是大胃丁?!」

「你是鼻涕白?!」

一片沉寂——

除了神色凝滯的展昭,眾人包括金虔皆是一臉莫名其妙。

再看那丁月華與白玉堂,一個峨眉跳動,一個太陽穴亂蹦,眸光碰撞,火光四射。

突然,緊繃氣息霎時消散,二人相視而笑。

「原來是白五哥,數年不見,五哥如今可真是瀟灑倜儻,人中龍鳳啊!」丁月華露出一個溫婉笑意,向白玉堂飄飄福身。

「數年不見,月華也是出落的亭亭玉立,嬌美賢淑啊!」白玉堂抱拳回禮,一副翩翩貴公子模樣。

二人一個俊一個美,站在一處,此時又是滿臉耀眼燦爛笑意,怎麼看都是一副金童玉女郎才女貌天生一對地造一雙的經典造型。

金虔兩下一望,頓時大驚失色,暗道:

什、什麼情況?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暗渡陳倉珠胎暗結?莫不是貓兒的老婆要被這小白鼠搶了?

可還未等金虔想出個所以然,就見那丁月華秀臉一沉,峨眉倒豎,唰得一下亮出寶劍,耀著寒光就照著白玉堂的俊臉劈去。

「好你個姓白的,竟敢叫我大胃丁!!」

白玉堂也不是省油的燈,身形旁撤半步,避開這一劍,手中玉骨扇泛著冷森迎上,嘴角冷笑連連,「白爺爺還沒說你這個姓丁的,竟敢呼白爺爺是鼻涕白!」

此時再看二人,哪裡還有什麼青梅竹馬郎情妾意,乾脆就是一個凶神一個惡煞,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你來我往、乒乒乓乓打得好不熱鬧。

「鼻涕白,你十年前偷吃了我的粽子桂花糕芙蓉糕翠玉羹,我記得清楚的很!」

「大胃丁,你還好意思說,不過是吃了你幾塊破點心,你就四處造謠說五爺我流鼻涕,白五爺我自小就是風流倜儻,哪裡流過什麼鼻涕!」

「奪食之恨不共戴天!」

「辱名之仇天理難容!」

幾句話之間,白玉堂已經和丁月華纏鬥掠過大半個瓊玉閣,寶劍大劈大砍,寒光道道驚雷閃電,摺扇轉輪旋風,狠辣一片血雨腥風,劍扇交擊聲中,大片桌椅板凳應聲而爛。

「啊啊,救命啊!」

「俺的娘誒,怎麼說打就打啊!」

「快、快逃命吧!」

這邊,被一記飛來橫「椅」擊昏的牛大少在高驊、江春南驚呼指揮下,迅速被抬離現場;那邊,老鴇拔著嗓子,招呼一眾鬼奴將擂臺上的花魁團團護住撤離至二層雅間安全地帶。

餘下的一眾尋歡客和諸位姑娘,只能自顧自慌亂奔命,一時間,飯菜酒水滿地亂灑,驚叫哀呼四下紛起,整個瓊玉閣混亂一團。

金虔目瞪口呆望了半晌,最後將目光移向展昭:「展大人……這……」

可這一看,不由愕然當場。

只見展昭雙眸凝黑沉滯,宛若無底深淵,唇色青白,整個人仿若石塑一般。

「展大人?!」金虔驚得臉色大變,神手正欲捏住展昭手腕診脈,不料卻被展昭側身避過。

「不勞費心。」 語氣若寂冷死水,無半絲波瀾。

「!!」金虔頓覺心臟涼了半截,好似被人從後腦敲了一記悶棍,整個腦袋中嗡嗡作響,所有思維霎時中斷。

二人就這樣,一個僵、一個硬站在大廳,身側時不時飛過丁、白二人激戰波及飛出的碗盤碎片。

「展兄,金兄?你們站在這裡作甚,還不去阻止白兄?」一個略帶驚奇的聲音從二人背後傳來。

金虔木然回頭,但見一人左躲右閃小心翼翼走到二人身側,一臉詫異。

書生儒衫,容貌儒雅,膚如白玉。

三個特徵在金虔腦海裡轉了幾圈,才匯出一個名字。

「顏查散?」

「金兄,你的臉色為何如此之差?」顏查散望著金虔驚呼。

一旁僵硬如石的藍影微微一顫。

「哎?臉色差嗎?哈哈、哈哈——」金虔也不知自己在說什麼,只知道乾笑。

顏查散一身清亮眸子在二人身上轉了一圈,疑惑道:「展兄和金兄這是——吵架了?」

「哈、哈,屬下哪有這個膽子……」金虔臉皮僵硬。

「這倒是……」顏查散一臉十分瞭解點點頭,正欲再說點什麼,突然,神色一變,大喝道,「金兄,小心!」

「啊?」金虔細眼愣愣,條件發射一回頭,只覺一股疾風掠過額頭,一個瓷碗在離自己鼻樑不到半寸的地方被一隻手接住。

手指修長,虎口指節皆有厚繭,袖口,是掛著微微風塵的素藍。

這雙手金虔自然熟悉。

每次蹲馬步被掛大蒜的,是這只手;

每次偷奸耍滑耍滑偷懶偷睡被抓住的,也是這只手;

每次去市集偷買某人私人物品賺私房錢被逮住脖領的,還是這只手;每次遇到危險時能滴水不漏護住自己的,仍是這只手……

眼前的影像開始模糊,鼻子裡面好像被灌了芥末,金虔不知道嗓子裡堵了一塊什麼東西,就是覺著自己呼吸困難,胸口發悶,渾身上下都難受的厲害。

「金、金兄,你沒事吧,可是傷到了哪裡?」顏查散臉色大變,忙沖上前上上下下將金虔好一番檢視,可檢查了半天,連一毫毛的傷口也沒看見。

顏查散一臉無奈,望了一眼細眼盈滿水光,鼻子頭紅的好似酒糟的金虔,歎了口氣,望向自替金虔接下碎片就默然側立一旁的展昭。

展昭俊容漠然,喉結上下翻滾,終於硬邦邦擠出一句:「你又待如何?」

「展、展大人……」金虔吸著通紅的鼻子,聲音甕聲甕氣,「不管屬下做錯了什麼,展大人您要罰要罵要打要掐屬下絕無半句怨言,以後展大人讓屬下蹲馬步就蹲馬步,掛大蒜就掛大蒜,巡街練劍跑腿倒洗腳水,屬下絕不皺一下眉頭,就是不要生氣不理屬下啊啊!屬下對展大人的敬仰,那是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嗝!」

說到最後,居然以一個泣聲嗝做結尾。

「咳咳……」顏查散一臉忍俊不禁,打圓場道,「念在金兄如此誠心,展大人你就大人不記小人過……」

「展某不曾生氣。」展昭泥塑面容有些鬆動。

「展大人一定是生氣了!」金虔一抹臉,一臉肯定。

「金兄誤會了。」

「完了完了!展大人居然叫咱金兄?!完了完了!」

「展某沒……」

「大事不妙天下大亂世界末日萬事休矣啊啊!」

事實證明,縱是江湖號稱絕頂好脾氣溫文儒雅的南俠也招架不了汴京第一利嘴的頻頻攻擊。

「金虔!」石塑面具瞬間瓦解,灼亮怒火透眸而出,朗朗聲線激出層層怒意,「你出門不過半月,認識人家姑娘才不過幾日,就和人家私定終身,成何體統?後竟又偷跑私奔在外,鬧得滿城風雨,成何體統?!未及弱冠,還未成年,竟來這風月之地尋歡作樂,成何體統!!」

一番苛責,將顏查散和金虔驚栗當場。

顏查散目瞪口呆半晌,才將眼珠緩緩移向金虔:「金兄,這次你……」

再看金虔,細縫長眼瞪的比銅鈴還大,滿面呆滯,顯然是被百年難得一見的溫潤貓兒怒髮衝冠的現場直播給嚇傻了。

「穿藍衣服的,你做什麼?!」一聲俏喝瞬息而至,只見丁月華一串箭步脫離戰圈,疾奔至金虔身側,低頭一看金虔好似兔子似的細眼,頓時怒目瞪向展昭,「你做了什麼?!」

一抹雪影隨後而至,白玉堂一見二人面色,也是一臉驚詫。

再看兩位當事人,一個黑著臉硬邦邦立在一旁,一個細眼滴溜溜圓傻眼當場。

白玉堂、丁月華不得不同時望向顏查散。

顏查散暗歎一口氣,不動聲色掃視四周一圈,但見一片狼藉的瓊玉閣內一眾尋歡客早已被丁、白二人的激鬥嚇得奪門而去跑得乾乾淨淨,僅剩幾個姑娘和老鴇躲在老遠的角落裡瞅著這幾尊瘟神瑟瑟發抖。

「展大人只是責備金兄了幾句。」顏查散刻意壓低的聲線裡透出幾分無奈。

白玉堂桃花眼一轉,頓時了悟,寶劍鏘然入鞘,抱劍立在展昭身側,明顯的貓鼠統一戰線,暗咬銀牙道:「小金子,想不到你人不大,本事可不小,才到杭州幾天,就拐了丁氏雙俠的妹妹私奔,鬧出這麼大的事兒,臭貓罵你兩句可真是算輕的了!」

「誒?啊!」金虔被白玉堂這一罵,頓時回神,四下一打量出場人物,赫然發覺正是澄清誤會的大好時機,立即深吸一口氣,高聲呼道,「冤枉啊!真是六月飛雪七月飛霜,咱與丁小姐是小蔥拌豆腐一清二白毫無半點不純潔關係啊啊!」

說到這,又上前一把揪住展昭袖口,現場飆淚。

不料展昭卻好似受了什麼驚嚇一般,筆直藍影一顫,急急甩開金虔,頓把金虔甩出一個蹌踉,蹬蹬倒退數步。可下一瞬,就見金虔消瘦身形嗖的一下又沖了上來,張口又是一串說辭,「蒼天可鑒浩海可證,咱和丁小姐根本不是私奔!咱所說所言句句屬實,絕無半字虛言,展大人您一定要相信咱啊!」

「什麼?!」

「不是私奔?!」

金虔話音未落,就聽門口一前一後傳來兩聲驚呼。

只見兩名青年氣喘吁吁出現在瓊玉閣門口,一個膚色稍白,一個膚色黝黑,都是劍眉大眼,棱角分明,長相一模一樣。

「大哥?二哥?」丁月華臉色微變,驚呼道。

白玉堂眉角一跳,不由望向金虔。

金虔的整張臉都垮了。

這下可不妙了,丁氏雙胞胎找上門來了!

剛想到這,金虔就覺剛剛壓迫自己的一貓一鼠兩道殺氣暫態消失,眼前光線一暗,兩抹人影擋在了自己面前,一道白如皎月,一道蔚如晴空,猶如兩座山嶽,穩靜心神。

丁月華回望金虔一眼,秀麗容顏上浮上淡淡黯然,兩步來到自己雙胞哥哥面前,垂眸道:「大哥、二哥。」

「月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丁兆惠滿頭大汗,嗓門也大了不少。

「是啊,月華!」丁兆蘭滿面擔憂,「剛剛金神醫說你二人並非私奔?那、那你們這是?」

丁月華暗歎一口氣,頷首福身,低聲道,「是月華一時任性,迫金兄弟陪月華一起離莊散心,至於私奔一事,不過是家丁一時誤會,傳出的謠言罷了。」

「誤會?原來是誤會啊,哈哈……」丁兆惠乾笑兩聲,「我和大哥還當了真,心想若是月華當真心儀金兄弟,也不失為一樁錦繡良緣,連日子都挑好了……」

話音未落,丁兆惠便是一個哆嗦,只覺一股寒氣從背後升起,驚得丁二俠冒出一身冷汗,瞪著大眼東瞅西望,也未發覺不妥之處,莫名撓撓頭,又問道,「哎呀,我說妹子啊,就算你要散心,也挑一處好山好水的地方,怎的、怎的散心散到這青樓來了?」

丁月華俏臉微窘,小聲道:「西湖醋魚。」

「西湖醋——哎呀!」丁兆惠扶額長歎一聲,瞅著丁月華一臉無奈,「我的好妹子啊,你什麼都好,可就這自小貪嘴的毛病——哎呀呀,也怪我,上次說漏了嘴,聊什麼瓊玉閣的西湖醋魚……」

丁兆蘭上前一步,滿面憂心道:「月華,你想出門散心也好,想吃西湖醋於也罷,跟大哥說一聲便好,為何要偷偷摸摸出莊,要知你的病剛有幾分起色……」

說到這,丁兆蘭愈發覺得不對勁,不由停住了話頭。

丁月華自出門就再未抹過什麼染料,剛剛吃了瓊玉閣一桌拿手好菜,又和白玉堂小規模的切磋了一場,此時是血脈通暢滿面紅光精神奕奕的不得了。

「月華,你……」丁兆惠瞪著兩個眼珠子,「病好了?」

丁月華歎氣,垂首道:「月華一時任性裝病,累二位哥哥擔心良久……都是月華的不對!」

「裝病?」丁氏兄弟這下可吃驚不小,異口同聲驚呼,又同時望向金虔,「可金神醫說你的毒……」

不料金虔被一白一藍兩個青年擋得嚴嚴實實,連半絲風都不透。

「二位哥哥不要責怪金兄弟,裝病一事是月華求金兄弟瞞下的。」丁月華繼續解釋道。

「這、這……」丁兆蘭連連歎氣,「為何好端端的要裝病?可是哥哥們有何事做的不妥,惹妹妹不痛快了?」

丁月華秀顏漫上一抹苦笑:「大哥,若月華說出來大哥真的不再逼月華?」

「當然!」

「那就請大哥莫要再為月華張羅親事了。」

此言一出,只見剛剛還一副無害敦厚兄長模樣的丁兆蘭臉色唰的一沉,沉聲道:「唯有這條不行!」

「大哥!」丁月華急聲呼道。

丁兆惠一把拉住丁月華,聲色俱厲:「月華,此事不可兒戲!今年你必須成親!」

「二哥!」丁月華秀眉緊蹙,一臉忿然,「你們為何要聽那牛鼻子老道一派胡言,說什麼月華十七這年若是不能成親,定會在十八之前死無葬身之地,這等妖言惑眾之詞,不過是騙人錢財的把戲,二位哥哥何必放在心上?!」

「月華,不可對真人無禮!」丁兆蘭厲聲呵斥道,「當初若不是真人卜卦替娘親擋下一劫,月華你早已胎死腹中,真人臨行之時留下這句警言,千叮嚀萬囑咐讓丁家牢記,否則定會斷送了你的性命。」說到這,丁兆蘭又緩下幾分聲音道,「月華,平日裡你說什麼哥哥都依你,但唯獨這次,你須聽哥哥一次!」

丁月華垂首合眸,嘴角勾上一抹苦笑。

眾人聽到此處,總算是真相大白。

感情是神棍預言惹得禍!真是封建迷信害死人哪!金虔感慨萬千。

「哼,看來江湖上聲名顯赫的丁氏雙俠,也不過是聽信妖言、耽誤親妹子終身的傢伙!」一聲冷笑傳來。

丁氏兄弟剛剛心焦情急,根本沒細看擋在金虔面前的二人,此時順聲定眼一望,這才看清二人相貌,頓時一怔。

只見這二人,一位雪衣飄揚,玉扇透骨,容貌精緻尤勝女子,縱是桃花眼被滿滿不屑所覆,也掩不去一身瀟灑寫意。另一人,身如松柏,藍衫玉帶,劍眉星眸,錚錚俠氣蘊罩起身,只是面色略顯寒凝。

丁兆蘭、丁兆惠兩雙眸子同時一亮。

「小弟眼拙,不知這二位是——」丁兆惠上前一步,抱拳施禮,兩隻眼珠子都要粘到二人臉上。

「哼!」白玉堂一扭頭,呼啦啦搖起扇子,「風流天下我一人」幾個大字在輝煌燈光下分外搶眼。

「風流天下……」丁兆蘭喃喃讀過,突然滿面驚喜大喝一聲,「你是陷空島的白老五?!」

白玉堂眉梢一揚,合上摺扇一抱拳,挖苦道:「喲!這不是丁大和丁二嘛!數年不見,還是老樣子啊,一點長勁都沒有。」

可那丁氏兄弟卻是好似根本沒聽到白玉堂話中的挖苦之意,一左一右將白玉堂困在中央,一個細細掃描白玉堂臉龐眉毛眼睛鼻子嘴唇,嘖嘖稱讚:「哎呀呀,數年不見,五弟這相貌長得真是愈發——愈發的俊啊!」

另一個雙眼在上上下下在白玉堂身上好一番打量,從肩膀掃到腰身,從腰身瞄到腳趾,頻頻點頭:「五弟果然如江湖盛傳一般,真是年少英雄!」

二人同時默契和聲:「真乃人中龍鳳!」

白玉堂被這二人看得渾身發毛,不由倒退數步,一臉戒備:「你們要作甚?!」

「哎,五弟何必見外,想陷空島與丁莊乃是世交,江湖齊名,真是門當戶對。」丁兆惠拍著白玉堂後背,爽朗大笑。

「若是愚兄沒記錯的話,五弟今年二十有三了吧。」丁兆蘭滿臉笑紋。

「你、你們……」白玉堂一雙勾魂桃花眼此時卻鼓得好似兩粒死魚眼,「該、該不會……」

「大哥、二哥,你們該不是想讓我嫁給這鼻涕白?!」丁月華臉色好似黑鍋底一般,大聲喝道,「那月華寧願死無葬身之地!」

「哼!若要白五爺娶你這個大胃丁,五爺我寧願去做和尚!」白玉堂也毫不示弱,回嘴就吼了回去。

「搶我吃食,鼻涕白,有本事和我大戰三百回合!」丁月華唰一下抽出寶劍。

「辱我名聲,大胃丁,放馬過來!」白玉堂啪一聲甩開摺扇。

「月華,你一個女兒家,怎麼如此失態!」丁兆蘭攔在丁月華面前,苦笑連連。

丁兆惠拉著白玉堂胳膊,連連大喊:「五弟、五弟息怒、息怒!都是孩童時的玩笑話,五弟你何必這麼記仇啊!」

可這二人,雖然一個被攔一個被拉,卻仍是誰也不後退半分,殺氣四溢,怒火熊熊,眼瞅丁氏兄弟就要拉不住了。

「噗嗤!」

突然,一個異聲從白玉堂身後傳出,頓時將眾人注意力轉移。

只見金虔縮肩勾背,肩膀顫抖不止,一串憋不住的笑意從雙手緊捂的嘴裡漏出:「不、不行了,咱、咱實在是忍不住了……」

「死小金子,笑什麼笑。」白玉堂頓時面紅耳赤,跳腳喝道。

「丁家二位大哥剛剛看五、五爺那個樣子,和是市場上那些農戶們挑小豬仔時……一模一樣……哈哈哈哈……」金虔終於忍不住,拍腿大笑起來。

挑、挑小豬仔?!

眾人略一回想,還真把剛剛那副場景成功代入。

丁兆惠:「哎呀,這個小白豬長得真是圓頭圓腦胖胖呼呼可愛的緊啊!」

丁兆蘭:「皮白肉厚毛色純正,真是上等之選!」

同時:「和咱家那只小花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噗!」顏查散第一個噴笑出聲,可又生生憋了回去,悶的一張臉孔通紅好似櫻桃。

白玉堂也不知是該氣還是該笑,一張俊臉半邊扭曲泛黑、半邊抽動不止,繽紛燦爛的很。

丁月華滿臉怒氣繃著臉,可不到片刻就破了功,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滿場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的緊張氣氛頓時被砸了個七零八落。

「哎呀,這……唐突了唐突了,哈哈……」丁兆惠撓著腦袋乾笑。

「咳,是愚兄心急了。」丁兆蘭乾咳兩聲。

展昭靜靜立在一側,不言不語,黑爍眸子悄悄移向身旁那個笑的十分暢快的消瘦身影,一抹淡淡溫柔笑意漫上唇角。

不料金虔卻好似猶如耳朵上長出探測器一般,猛然刹住笑聲,猛然扭頭滿面驚喜望向展昭:「展大人,您不生氣了?!」

展昭猝不及防,好似觸電一般狼狽避開:「展某不曾生氣。」頓了頓,又低聲道出一句,「剛剛是展某誤會……」

「展大人?!」丁兆惠一聲驚呼,望著展昭的眼中精光四射,「難道你是南俠展昭?!」

丁兆蘭也是驚喜異常,一雙大眼在白玉堂和展昭臉上身上轉了幾個來回,看這個也不舍,瞅那個也喜歡,不可思議道:「想不到今日竟能見到江湖上兩位拔尖的人物,真是緣分啊緣分!」

「展……」展昭剛抱拳吐出一個字,就被一抹竄上的白影給擋了回去。

「丁大、丁二,莫不是你們要動這臭貓的心思?」白玉堂一臉緊張,如臨大敵瞪著丁氏兄弟二人。

「大哥、二哥!」丁月華也一個箭步上前,一臉不悅望了一眼展昭,皺眉道,「就算他是南俠又如何?也不過是個喜好逛窯子的輕薄好色之徒罷了!」

此言一出,丁氏兄弟頓時一愣,轉念一想也覺有些怪異。

若說這白玉堂流連風月之地到不稀罕,錦毛鼠白玉堂向來風流不羈,遊走花叢卻片葉不沾身,江湖人人皆知。

但這南俠展昭,素聞乃是江湖上少有的正直男子,莫說逛青樓妓院,出道數年連個緋聞都沒有,怎的今日竟在這杭州第一青樓瓊玉閣撞上,太邪門了吧!

難道此人——丁氏兄弟將目光移向一臉戒備的白玉堂——被這只風流的小白鼠帶壞了?

「臭貓來青樓是……」

「展兄是為了……」

白玉堂和顏查散同時開口解釋,可誰也沒能快過第三個蹦出的聲音。

「絕對不是!絕對不是!」金虔一個猛子沖上前,擺手大聲辯解道,「丁小姐你莫要誤會,展大人絕非那種不三不四的好色輕薄男子,咱可以證明!」

此言一出,眾人皆是一愣。

丁兆惠奇道:「金小兄弟,這、這種……你要如何證明?」

丁月華和丁兆蘭一臉饒有興致。

白玉堂和顏查散對視一眼,面帶驚訝,同時望向展昭,展昭輕蹙眉頭,微微搖頭,白、顏二人訝異之色更重。

再看金虔,一雙細眼咕嚕嚕亂轉,臉色好似吃了三斤黃連一般,苦得直冒綠水。

嘖!咱恨這種一聽到有人詆毀貓兒名譽就蹦出來解釋的條件反射本能啊!

話說……這、這要怎麼證明?

說貓兒每天忙得連沾床睡覺的時間都少得可憐,所以沒時間沒精力出去風流……或是說貓兒生活拮据一枚銅子都要掰成八瓣用,沒有風流的經濟基礎……要麼……

不妥、不妥!

這個證據一定要一鳴驚人一飛沖天一擊必殺絕不留半絲後患!

啊!對了!有個絕對簡單易行不用多半句解釋就可以搞定的證據。

金虔細眼「噗」的一下冒出耀眼亮光,三步並兩步走到展昭身前,一臉勢在必得。

展昭神色一動,不禁後撤半步,擠出的聲音好似陰霾,陰森森的滲人:「金虔,你要作甚?!」

「展大人!」金虔一臉誠摯,眸光純潔,身後萬丈金光閃耀,「春宮圖幾錢銀子一本?」

「轟!」眾人好似聽到一聲不得了的聲音,霎時猶如置身火爐,燥熱難耐。

只見滾滾炙熱煙霧從展昭頭頂冒出,一張俊逸容顏唰得一下被轟得赤紅通透,豔勝雲霞,丹紅蔽日,綺色無邊,一雙貓耳朵在熒熒燈火映照下,透明猶如嫣紅瑪瑙一般,瑩潤剔透,吹彈可破。

金虔艱難咽下一口唾沫,回過頭,清了清嗓子,自信滿滿道:「這就是證據!」

再看眾人,丁兆惠一臉驚豔,丁兆蘭神色恍惚,白玉堂桃花眼四下飛瞄,就是不敢望展昭臉上看,嘴裡嘀咕著什麼「想不到這臭貓還是個雛兒」之類的感慨。

丁月華別過臉,嘴角隱隱上抽,肩膀可疑抖動不止。

顏查散卻是眉梢抽動,望著金虔的眸子裡有深切的同情之色。

嗯?同情?!

金虔很快就領悟到顏查散此舉的源頭。

「金!虔!!」

咬牙切齒的聲音帶著蒸騰熱浪、天凝地閉、冰火兩重天的複雜殺氣嗖嗖直勒金虔咽喉。

金虔分明聽到身後有兩塊地磚被某只惱羞成怒的貓科動物踏碎了。

這會兒,金虔是連回頭的勇氣都沒有了,只能硬著頭皮梗著脖子為自己辯解道:「展、展大人,屬、屬下是為了展大人的清白著想啊!」

這、這個法子多好啊,不用多費唇舌廢話解釋半天、不用調查證據、不由脫衣服驗身……咳咳,咱的意思是,只需要一句話、一張通紅貓兒臉就能解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如此省時省力節約成本功在大宋利在千秋的法子,貓兒你又沒啥損失,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啊?

可惜,展昭的思路和金虔似乎是毫不搭邊風馬牛不相及,待金虔話一出口,便又有兩塊地磚悲憤殉職。

「咳咳、南俠的清、清白……咳、為人,咱們兄弟信得過。」丁兆蘭乾咳數聲道。

「對對對,信得過。」丁兆惠也忙補言道。

「好了貓兒,小金子也是為了幫你嘛!」白玉堂總算是上前說了句公道話,可惜一雙桃花眼裡的爆笑調侃之意連瞎子也能看出來。

「剛剛是月華誤會南俠了,還望南俠海涵。」丁月華向展昭福身下拜,眼角瞄向金虔,微勾唇角,輕挑眉尖。

金虔頓時感動萬千,因為隨著這一句話,某貓科動物的冰火混合升級版殺氣頓時弱下不少。

果然還是未來正牌老婆的話起作用啊!

再看展昭,面對丁氏兄妹三人兩個滿口信任,一個作揖賠罪,滿腔怒火只得被硬生生壓下,抱拳還禮道:「展昭一時失態,抱歉。」

說罷,又飆出一記貨真價實童叟無欺威風凜凜的冷眼砸到金虔腦門上,立即在金虔腦袋頂刻上了「秋後算帳」四個大字。

顏查散望著快縮到地底的金虔,一臉哭笑不得:「顏某還當金兄已知我三人來瓊玉閣的緣由,怎知卻是……卻是……唉……」

「誒?緣由?什麼緣由?!」金虔猛一抬頭,一臉莫名,「來逛妓院除了吃美食喝美酒看美人還能有什麼緣由?」

顏查散扶額歎氣。

白玉堂露出滿嘴亮晶晶的牙齒:「小金子難道忘了,你以前不是常常跟五爺說什麼貓兒在陳州……」

陳州?安樂侯!脂粉哭喪計!

哎呀!對、對啊!那次貓兒也是臨危受命打扮得花枝招展去青樓「色誘」當家花魁冰姬……

難道這次——

金虔望向展、白、顏三人。

展昭側眼避開,一臉怒氣未消,白玉堂挑眉,笑得肆意,唯有顏查散好心腸,壓低幾分聲音給出答案:「自然是為了查案。」

「誒?!怎麼不早說啊啊啊!」金虔抱頭。

害咱在這出的什麼餿主意惹的什麼貓兒怒嘛!

「論嘴皮子速度,誰能趕上小金子你啊?」白玉堂有一下沒一下搖著摺扇,看著懊悔萬分幾乎要爬地縫遁走的金虔,桃花眼裡滿滿笑意流淌溢出,「不過小金子的法子也不錯啊,挺好用的嘛!」

「其實沉默是金這句話是真理啊……」金虔繼續抱頭。

「查案?」丁兆惠與丁兆蘭對視一眼,四隻形狀相同的眼睛裡蹦出同樣的晶亮火花。

丁兆惠一臉躍躍欲試:「能勞大名鼎鼎的禦貓展昭和錦毛鼠同時出馬,定是了不得的大案!」

丁兆蘭抱拳:「不知可有我兄弟二人幫忙之處?」

「這……」展昭略一沉吟,抬首抱拳朗聲道,「丁氏雙俠俠名遠播,武藝超群,若能助展昭一臂之力,展昭求之不得,先行謝過!」

「好!好個爽快漢子!」丁兆惠爽聲大笑。

「難得南俠如此看重兄弟二人,我兄弟二人真是受寵若驚,若南俠不嫌棄捨下簡陋,就請移步丁莊詳談。」丁兆蘭抱拳盛情邀請。

「哎,若想詳談,何必去什麼丁莊,這就有現成的地方!」白玉堂一擺手,突然提聲呼道,「老鴇,還不速速為我等準備雅間?」

「來了、來了!」只見一個四十歲上下,臉塗半寸胭脂水粉,一身層疊花綠嫣紅,頭頂紮著花裡胡哨金光燦燦發釵的胖女人從角落裡跌跌撞撞爬了出來,氣喘吁吁跑到幾人身側,點頭哈腰道,「是、是是是!幾位大人上面請!」

看樣子竟是對白玉堂等人甚為忌憚。

丁氏兄妹外加一個金虔都有些丈二摸不著頭腦。

「這是?」丁兆蘭望向白玉堂,一臉疑惑。

白玉堂高挑劍眉,嘴角勾出一個「就是要吊你胃口」的惡劣弧度。

展昭瞥了一眼這只囂張非常的小白鼠,暗歎一口氣,又對老鴇道:「煩請老鴇請花魁雅廳相侯。」

「這、這個,自、自然……」 老鴇臉上滿臉脂粉撲啦啦直往下掉,手裡的帕子一個勁抹腦門的冷汗。

「展大人何必如此客氣,奴家早已恭候多時。」一個清淩若水的聲音從高處傳來。

眾人抬首,望著那紅衣花魁輕移蓮步走下紅木長梯,款款走到眾人身前,先向展、白、顏三人躬身下拜,又朝金虔一福身,抬手將臉上的面紗拿下。

「多日不見,冰姬有禮了。」

膚若瑩脂,修眉聯娟,眸含秋水,櫻口芳澤,婷婷玉立,婀娜生姿,雖是身處青樓妓院之中,卻宛若清水芙蓉一般,清靈無暇。

「冰姬姑娘?!」金虔大吃一驚。

這瓊玉閣的新進花魁,竟是在陳州助包大人擒住安樂侯的冰姬。

——

憑欄高樓,點點燈紅,綠翠瀾傷,墜粉飄香;

花豔簾影紅,疏香醉紅袖。

瓊玉閣頂層,當紅花魁冰姬閨閣之內,一張精巧紅木圓桌四周環座展昭、白玉堂、顏查散、金虔、丁月華、丁兆蘭、丁兆惠及冰姬八人,桌上四涼四熱八道精緻菜肴,美酒玉杯、芳茶碗筷準備齊全。

「哈哈,想不到金神醫並非神醫,而是開封府鼎鼎大名的從六品校尉,我兄弟之前真是有眼不識泰山。」丁兆惠聽到金虔的自我介紹後,撫掌大笑道。

「過獎、過獎!」金虔忙抱拳謙虛道。

「江湖人稱金校尉有招魂通鬼、逆天之能,今日能有幸一睹真容,實乃幸事。」丁兆蘭抱拳。

「哈、哈……」金虔乾笑,脖子往後縮了縮,「是江湖朋友誇張了,莫要當真、莫要當真啊!」

這個大釘子似乎對封建迷信有種特殊的熱愛,咱還是離他遠點,免得哪天被他抓住讓咱召鬼通神求雨批命可就不妙了。

丁兆蘭意味深長望了一眼金虔,又將目光移向金虔身邊的顏查散,「這位兄台……」

「在下顏查散。」顏查散作揖,淡然笑道,「無名小卒,不足掛齒。」

「顏兄過謙了。」丁兆蘭頻頻點頭,「公子一表人才,氣質高雅,一身書香清華之氣,必是飽讀詩書滿腹經綸之才,想必日後前途不可限量。」

「甚好!甚好!」丁兆惠一掃面前四人,嘴角都快裂到耳朵根。

「大哥、二哥!」丁月華一臉無奈,「不是要幫南俠查案嗎?」

「啊,對對對,查案、查案!」丁兆惠一拍大腿,朝展昭一抱拳,「是什麼案子?」

展昭正色肅聲:「是一樁採花飛賊的案子。」

「採花賊?」丁氏兄妹和金虔同時一愣。

丁兆蘭、丁兆惠對視一眼,有些莫名。

「最近城裡挺太平啊,沒聽說有採花賊出沒。」丁兆惠搖頭。

「二位未曾聽說也是自然。」展昭皺眉,「此採花賊與他賊不同,行事怪異,犯案下手的物件皆是青樓中最有名氣的花魁。」

「花魁?!」丁兆蘭一臉訝色。

「這、這也太怪了吧!」丁兆惠皺眉。

白玉堂和顏查散對視一眼,表情略顯古怪。

本來這採花飛賊小案乃是包大人與公孫先生託付白玉堂和顏查散陪展昭出門散心的幌子,誰知三人來到杭州略一查探,竟發現這案子還真透著些怪異。

往日的那些採花大案,遭害者要麼是大家閨秀,要麼是小家碧玉,但都有一點相通,那便是採花賊都喜尋那些未出閣的黃花閨女下手,而選青樓女子為物件的,實在是聞所未聞。

只能說某位御前四品護衛實在是個勞碌命,隨便一樁案子一到他手裡都有變成驚天大案的苗頭。

「瓊玉閣的柳寒煙、影翠樓的豔無雙、幽月坊的月紅淚,杭州城三大青樓的花魁在前後不到一月時間,皆遭這採花飛賊的毒手。」展昭繼續道。

「為何坊間從未聽聞此事?只是聽說這三大花魁臥病在床。」丁月華追問。

「這三家都是杭州城最大的青樓,恩客裡面富顯貴胄也不在少數,平日裡被保鏢護衛保護的是密不透風,倘若知道青樓裡鬧了採花賊,哪裡還有人敢有人上門尋歡作樂?」白玉堂一手搖著扇子,一手敲著桌子挑眉道,「尤其是這三位花魁,個個身價不菲,這等醜事若是傳了出去,花魁身價定是一落千丈。所以這三家當家老鴇根本就沒膽聲張,只能悄悄去府衙報了案,求杭州府秘密暗訪。杭州府尋查數日,束手無策,只得修書向開封府求援。」

「可有其他線索?」丁兆惠又問。

展昭慢慢搖頭,劍眉緊蹙道:「展某也問過三位花魁,可這三人皆道當時被點了穴,絲毫不得動彈,又被挾持至荒郊野外,無燈無火,一片漆黑,那採花賊是何等模樣也完全不知。」

「幸好一個時辰之後穴道自行解開,否則這三位花魁動又動不得,喊也喊不出,就算不被野獸吞食,也會喝死餓死,曝屍荒野。」白玉堂桃花眼迸出狠辣光芒,「若是讓白五爺擒住此人,定然也要讓他嘗一嘗五爺畫影寶劍的滋味。」

展昭眉頭鎖成一個疙瘩:「加之這採花飛賊來去無蹤,行蹤不定,顯是輕功卓越的武林人物,展某思慮再三,若想擒住此賊,只有以餌誘其出手,再一舉擒住……」

「引蛇出洞!」丁兆蘭一拍掌,微微點頭,「的確,如今也僅有此計最為妥當。」

「昨日開始,官府就通知其它數家青樓近日嚴禁花魁露面,僅留瓊玉閣一家花魁登場做餌。今日本是我等設餌的第一日,可還未等開場,就被某個貪吃的傢伙給攪黃了!」白玉堂瞥了一眼丁月華,一臉不悅。

丁月華卻是理都不理白玉堂,只是直直望著展昭,問道:「看剛剛瓊玉閣老鴇和這位冰姬姑娘與三位頗為相熟的模樣,難道這位冰姬姑娘就是南俠布下的『餌』?」

展昭望向丁月華,點頭道:「丁小姐果然冰雪聰明。展某日前來瓊玉閣查案之時,恰巧遇見剛到瓊玉閣的冰姬姑娘,冰姬姑娘以前在陳州曾幫過包大人,智勇雙全,故而……」

「難道堂堂南俠為了查案就要將冰姬姑娘這樣的弱女子置於險地?」丁月華出聲打斷展昭,俏臉冰冷。

展昭一怔,正欲開口,一直靜坐未發一言的冰姬突然出聲道:「丁小姐誤會展大人了。是冰姬自願做餌幫展大人擒凶,展大人開始也是嚴辭以拒,但冰姬以為,若能以冰姬一介殘花敗柳之身為民除害,也不枉此生,所以才苦苦哀求展大人成全冰姬之願。何況展大人、白五俠還親自來瓊玉閣保護冰姬,想必冰姬安危定然無恙。」

「冰姬姑娘,你……」丁月華愣住。

冰姬淡然一笑,好似漫天雲霞飄散,顯出萬里無垠晴空。

「冰姬姑娘大義,令天下男兒英雄之輩汗顏。」丁兆蘭抱拳,一臉敬重。

「若是天下再多幾個像冰姬姑娘這樣的女中豪傑,我們這些老爺們可都要羞愧致死了。」丁兆惠爽聲大贊。

「二位太抬舉冰姬了。」冰姬起身作揖,環視一周,盈盈秋水美眸望向金虔,軟聲問道,「金捕快……啊,現在該稱金校尉了,你為何一臉疑惑望著冰姬?」

「誒?啊!」金虔撓撓頭,總算有機會將心中疑問問出口:「冰姬姑娘不是在陳州嗎?怎麼又來了杭州?」

一抹苦笑漫上冰姬花容,教看到之人不禁心生悸動。

「冰姬一介煙花女子,何去何從多半是無可奈何身不由己之舉……」

眾人面色皆有些黯然。

「好了,不說這些掃興之事。」冰姬一展容顏,目光一掃眾人,端起桌上瑩瑩酒杯,起身向眾人敬道:「冰姬今日能有幸結識如此之多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英雄人物,實乃三生之幸,冰姬先幹為敬!」

說罷,一飲而盡。

眾人忙起身端杯,同時飲酒見底。

落座後,坐在金虔身邊的顏查散悄悄碰了一下金虔,壓低聲音道:「金兄,展兄曾言當初在陳州之時冰姬本是安樂侯手下,後卻助包大人擒住安樂侯,當真如此?」

金虔一愣,直覺點點頭。

顏查散微微蹙眉,突然又斟酒起身,向冰姬敬酒道:「當日在陳州之時,冰姬姑娘挺身而出助包大人擒拿安樂侯時已是驚險萬分,如今冰姬姑娘自告奮勇做餌誘賊更是兇險,三番兩次都累冰姬以身犯險,卻未見冰姬姑娘有半分推辭,膽色折煞七尺男兒,顏某敬佩,敬冰姬姑娘一杯。」

冰姬微微一愣,起身端起酒杯,美眸流轉秋水,盈盈望著顏查散,欣然一笑:「顏公子這麼一說,冰姬與開封府還真是緣分不淺。」說罷,端杯飲酒。

待顏查散落座,金虔就一臉狐疑扯了扯顏查散衣襟,悄聲問道:「顏兄,你在做什麼啊?」

顏查散微微搖頭,望著神態坦然毫無異狀的冰姬,清亮眸子裡劃過一絲疑惑,自顧自嘀咕道:「難道僅是湊巧?」

「顏兄也覺得巧?咱也覺得有點太巧了!」金虔點頭,往前湊了湊,一臉正色道,「絕對有問題。」

「金兄何意?」顏查散眸光一亮。

「冰姬的運氣太背了,改天咱賣她一個展大人劍穗編制的避邪香包,包她以後事業蒸蒸日上美貌萬古長存運氣一片大好!」金虔握拳,言之鑿鑿。

「……」顏查散扶額無語。

就在金虔和顏查散討論之時,丁氏兄妹已經瞭解完畢冰姬在陳州的英雄事蹟,此時正在進行新一番討論。

「雖說冰姬姑娘智勇過人,還有南俠和五弟一旁保護,但這人手也太少了吧。」丁兆惠道。

白玉堂挑著眼角道:「丁二,你以為我們沒想到嗎?臭貓是從杭州府衙調配了些人手幫忙,可你也知道官府那些酒囊飯袋,功夫沒一個能拿出手的,加上又是埋伏在青樓,那些個衙役一聽眼睛都綠了,各個爭先恐後搶著要來,一看就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添亂的貨色,所以一個也沒讓他們進來,都攆到外面埋伏候命!」

「原來如此……」丁兆蘭想了想,又抱拳道,「南俠若是不嫌棄,我兄弟二人願意攜丁莊上下一等好手埋伏在瓊玉閣四周,布下天羅地網,只要那採花飛賊一現身,定讓他插翅難飛!」

「不錯!」白玉堂一拍桌面,桃花眼精光四射,「丁大丁二在這杭州城裡人頭地面都熟,功夫也比那些官差強出不少,埋伏設陷正是上上之選!」

「多謝二位鼎力相幫!」展昭抱拳朗聲道謝。

「不用客氣,不用客氣,都是江湖兒女,何必分彼此嘛,哈哈哈哈……」丁兆惠掃了一眼展昭和白玉堂,滿意笑道。

展昭、白玉堂同時眼角一跳。

「咳……」白玉堂乾咳一聲,「那五爺我和臭貓還有顏兄依舊扮作尋歡客潛入瓊玉閣保護冰姬姑娘。」

眾人點頭。

「且慢!」丁月華突然提聲喝道,「我還是覺得此法不妥!」

「月華?」丁氏兄弟望向自家妹子,疑惑道。

「若是那賊人趁冰姬姑娘落單之時下手該如何?」丁月華一臉肅色問道。

「我和貓兒自然會隨身保護。」白玉堂一臉不悅。

「隨身保護?」丁月華挑眉一笑,斜眼瞅著白玉堂,「包括如廁洗澡換衣之時?」

「這、這個……」白玉堂桃花眼飄忽。

展昭神色頓時一沉,眉頭緊蹙。

「月華,若那賊人偏偏挑這種時候動手,固然南俠和五弟無法保護,但在賊人擄人離開之時,大哥和二哥率領丁莊好手定能將他擒住!」丁兆蘭道。

「何時?」丁月華扭頭,瞪著自己大哥,「賊人何時現身?是明天、後天、還是半月之後?你們能守住一日,能守住三日,還是能守住三十日?到時疲憊不堪,人乏意散,讓那賊人鑽了空子,害了冰姬姑娘,哪個能擔此責任?」

「哎,妹子太小看你大哥二哥了,我等自會安排幾班人手輪流埋伏守候,怎會出現如此紕漏?」丁兆惠一臉不贊同。

「不!丁小姐所言有理。」展昭沉吟片刻,肅聲道,「此次不比陳州,那次成與不成一時三刻便可見分曉,冰姬姑娘至始至終都在開封府目光所及之處,有驚無險。而此次為餌,時間地點變數太多,實難控制,展某和白兄又與冰姬姑娘男女有別,無法片刻不離貼身保護——」展昭朝眾人抱拳,面色愧然,「展昭一時破案心急,竟未想此層,如此疏忽實在不該!」

「展大人!」冰姬望著展昭,秋水眸光隱顯不忍,「冰姬身在青樓,就算不做誘餌,仍是要登臺表演,同樣會有危險,還不如助諸位一臂之力擒拿賊人。」

「不!」展昭搖頭,「若無萬全之策,展昭絕不會令姑娘涉險!若當真再無無法,展昭自會上報杭州府衙,請知府大人先行下令關閉瓊玉閣和其它青樓,以策安全,待展某再想它法擒賊。」

「還是南俠識大體。」丁月華望了一眼展昭,點頭道。

丁兆蘭沉吟片刻:「不如從丁莊內選一位身懷武藝的婢女扮作冰姬姑娘的貼身侍女……」

「這個法子不錯!」丁兆惠一拍腿。

「不妥,即便是貼身侍女也無法片刻不離冰姬姑娘身側。此次關係冰姬姑娘性命安危,決不可有半分疏漏!」展昭搖頭。

眾人又犯了難。

冰姬環視一周,垂眸斂目,密扇長睫微微顫動:「冰姬不過一介煙花女子,死不足惜,諸位就不必……」

「冰姬姑娘莫要再提此言!」展昭突然提聲,一臉正色,清爍眸子明澈見底,「姑娘纖纖弱女,卻有高潔大義,在展昭眼裡,縱是那些成名俠客英雄豪傑也無法與姑娘相提並論!」

「展——」冰姬猛然抬頭,秋水美目中瑩動水光顫動難止,眼看就要奪眶而出,又急忙垂首,掩去淚珠,顫聲道,「多謝展大人……」

「這個也不行,那個也不成,到底該如何是好?」丁兆惠撓著腦袋呼道。

丁月華環視一周,神色凝重,道:「月華尚有一法。」

眾人目光唰的一下射向丁月華。

「不若讓月華頂替冰姬姑娘扮花魁作餌……」

「不成!」

「萬萬不可!」

丁月華話還未說完,丁氏兄弟就火燒火燎蹦了起來,驚呼道。

「月華你若是有了萬一,大哥(二哥)就算死一千次也難消其罪!」二人異口同聲。

丁月華秀顏肅凝:「月華身懷武功,有自保之力,自然比冰姬姑娘更加適合!」

「絕對不行!」丁氏兄弟兩個腦袋搖的好似兩個撥浪鼓。

「大胃丁,算了吧。你若是有個萬一,丁大和丁二非抹脖子不可。」白玉堂歎氣。

「的確不妥。」展昭搖頭。

屋內一片死寂。

「……只要是女子,怕都是不妥的。」突然,一個聲音緩緩傳出,竟是許久未出聲幾乎被忽略不計的顏查散。

眾人目光唰一下射向顏查散。

「除非……除非讓男子……」顏查散被眾人目光瞪的有些不好意思,面色微紅垂首道。

「男子?」丁兆惠一臉啼笑皆非,「顏兄啊,雖說讓男子為餌,危險是小了不少,可這採花賊下手的物件皆是青樓裡的花魁啊!咱這杭州城,旁的不說,就說這美人歌姬、青樓花魁,那可都是一頂一的美人胚子,哪裡是那些臭老爺們能假扮的了的?!」

「這……」顏查散皺眉,正欲開口,又被丁兆蘭搶了先。

「顏兄,這花魁可不是常人能扮的,像冰姬姑娘這般風姿絕代、容姿端華、國色天香、瑰姿豔逸的美人在女子之中都是鳳毛麟角,何況……」

「吸溜」

一個詭異聲音非常不合時宜冒了出來。

丁兆蘭面色微僵,緩緩將目光移向發出這莫名聲響之人。

眾人目光也隨之唰得一下射向那個神遊天外的消瘦身形。

只見那金虔,也不知想到了什麼,細眼朵朵飄花,雙頰泛出異樣紅暈,嘴裡有一下沒一下吸著口水,整個一個猥瑣尋歡客的經典造型。

而此人直勾勾看著的,正是坐在對面的雪衣美人。

「金虔!」展昭臉色沉黑,喚了一句。

「誒?」金虔猛然回神,環顧一圈,一把抹去嘴角垂垂欲滴的口水,擺手高聲道,「咱只是想想、隨便想想,哈哈哈……」

可惜此時,眾人無一人留意金虔所言,所有人目光都好似著了魔一般鬼使神差集中到金虔适才緊盯之人身上。

墨發垂腰光滑勝緞,膚比凝脂玉潤惑人,眉似描黛,唇若點朱,桃花眼瑩瑩流清,無暇雪衣飄飄似仙。

好一個傾國傾城的美人胚子!

「風姿絕代!」丁兆惠一拍手。

「容姿端華……」丁兆蘭摸著下巴。

「國色天香、瑰姿豔逸!」丁月華雙眼晶亮的嚇人。

「在下适才……」顏查散瞄了一眼金虔,悄然一笑,搖頭道,「果然,論嘴皮子上的速度,誰也及不上金兄。」

展昭瞥了一眼金虔,又望了一眼身邊一臉莫名的小白鼠,端起茶碗,掀蓋刮茶,輕吹茶香,慢慢抿了一口,嘴角勾上一絲難得一見的頑劣弧度。

「你、你們幹嘛都這樣盯著我?」白玉堂只覺背後寒毛倒豎,根根髮絲發顫,面皮抽動,眼珠子亂飄,「你、你們要做什麼?!」

「五弟武藝絕頂,容貌一等,絕對是最佳人選!」丁兆蘭對白玉堂做出高端評價。

「五弟,你這等花容月貌,想必扮個花魁什麼的不在話下吧!」丁兆惠笑得欠扁非常。

「什、什麼?!!」

江湖人稱風流倜儻瀟灑無雙的錦毛鼠白玉堂自出道以來第一次大失常態咆哮當場。

「五弟,不必謙虛了!」

「五弟,能者多勞啊!」

「想不到鼻涕白你總算有幾分用處。」

「都給我住口啊啊!」

劈裡啪啦,轟隆轟隆,乒乒乓乓——冰姬閨房內開始上演「三丁戰錦鼠」。

展昭、顏查散、冰姬互望一眼,轉身離座,另尋寶地開始悠然品茗觀戰。

而某位造成「一口口水引發的混亂」的罪魁禍首,卻是趁亂悄悄溜到一個角落,大頭朝內,屁股朝外,嘴裡碎碎念念推卸責任:「咱只是隨便想想、想想!男扮女裝……是顏書生的主意,挑上白耗子是……是……誰讓那小白鼠沒事保養那麼好,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這可怪不得咱!扮成花魁什麼的……是二釘子那個大嘴巴說的……跟咱沒關係,嗯!沒關係!」

靜了片刻。

忽然,一股烈烈火氣呼呼啦啦撩上了金虔脖子後根。

金虔回首抬眼,一臉苦相,滿眼委屈:「五爺,沒有哪條大宋律例規定不許吸口水吧!」

「小、金、子!」桃花眼血絲迸發狂亂,眼角狂抽癲癇,「你去扮!」

「咱?!五爺,就咱這副尊容,實在是有心無力啊!」

「我不管!」

「五爺啊……你要務實啊——」

據稱,當夜杭州城第一青樓瓊玉閣內,這種沒營養的鬼哭狼嚎持續了整整兩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