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6 章
終極戰血色逆天 承一諾無奈走偏

密雲巒滾,空沉如夜,驚電激蕩接天地,雲光變幻轟雷起。

「哈哈哈哈哈,金虔死了!金虔死了!」蒼暮站在擂場中央,雙手大開,仰面張狂大笑,一張佈滿皺紋溝壑的面皮亂顛亂顫,宛若鬼魅。

「啪!」

一道閃電劈開陰雲,照亮整座練武場,映出那一道跪地藍影。

被淩亂髮絲遮擋的額頭上,緩緩滑下一道殷紅,順著蒼白面頰流下,與嘴角溢出血漿匯入一處,沿著緊繃下巴墜滴地面。

「閉嘴……」

如冰嗓音森森咬出二字,透出徹骨寒意。

「為何要閉嘴?」蒼暮挑起雙眉,一臉詭喜之色望著展昭,「如此大快人心之事,老朽我要宣告天下!什麼醫仙毒聖的關門弟子,什麼通鬼通神的金校尉,什麼鬼神毒聖,在我毒書生蒼暮面前,就是個屁!」

「那什麼狗屁毒聖,枉我盡心盡力服侍他十餘年,不過是想隨他學些本事,可他居然說我資質太差,不肯收我為徒!」

蒼暮面容扭曲,望向金虔身形的雙眼詭閃幽光:「我蒼暮資質差?!那他這個關門弟子又如何?堂堂毒聖的弟子,竟不敢公開身份,窩在一個彈丸之地的開封府做官家的走狗,而那什麼所謂的毒術不過是做些小孩子過家家的毒彈?!這簡直是的荒天下之大謬!」

一陣冷笑從蒼暮胸腔發出:「如今好了,老朽我就替那老糊塗清理門戶!像金虔這等辱沒毒聖門風的敗類,終於死在我蒼暮的手裡,真是大快人心啊!哈哈哈哈哈哈——」

「哢。」

一聲清脆的關節錯響打斷了蒼暮的狂笑聲。

蒼暮豁然轉目,看著展昭將自己脫臼的那只手臂曲肘向後支在地上,忽向後一擺,猛力扭肩下壓——

「哢」

又一聲脆響之後,展昭慢慢起身,适才還脫臼半廢右手慢慢擎起巨闕寶劍。

狂風驟起,驚雷轟鳴。

素藍衣袂如浪翻騰,一頭烏絲狂舞散飛,顯出一張蒼白俊逸的面容。

一雙黑眸之中,猩紅血光若星空一般急速旋轉,最後凝成兩道冷冽赤光,驚昂天地,猶若入魔。

蒼暮露出一抹不屑冷笑,看了一眼身側的藍驍:「殺了他!」

「是,主人!」

話音未落,藍驍便猶炮彈奔嘯而出,眨眼之間就來到展昭身後,玄鐵狼牙棒豁然揮起,落下——

打空了!

展昭突然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而是……

蒼暮雙眼赫然瞪大,驚詫滿面。

前一瞬還在藍驍身前的展昭,竟在倏忽之間,瞬閃至藍驍身後,赤紅刀芒淩空飆至,閃電般顫成數十道劍光,霎時將藍驍周身炸得皮開肉綻。

「不可能!」蒼暮看著身形劇烈一晃的藍驍,大驚失色,「這世上沒人可以勝過藍驍!」

但是下一刻,蒼暮就看到了自己難以置信的一幕。

那一抹藍衫如禦風而起,飛騰在藍驍頭頂,巨闕高擎入天。

滿空暗雲,忽然撕裂出萬千緋赤雲電,巨闕劍身激蕩出耀目赤氣,仿若暗夜中一朵綻放的血蓮,圍繞著展昭周身。

刹那間,狂舞遍空的赤氣聚斂為一,轟然向藍驍劈下。

「轟!」

陣沙騰天,血霧彌漫,巨闕嗡嘯聲裂空振盪,許久不曾消去。

蒼暮撲通一聲坐地,目驚神恐,死死盯著那血色煙塵。

突然,藍驍身形豁然沖塵而出,黑色血水在空中甩出一道黑痕。下一瞬,藍衣融電緊追而至,劍鋒血光射目,交輝連擊,猶如地獄魔網,殺意森然,瞬間將藍驍捲進其中。

一道驚電閃裂天地。

刺目白光之中,那一襲藍衣騰動舞煞,赤眸如魔,額頭青筋似密咒刻紋,隱隱浮現,觸目驚心。

蒼暮眸光劇烈一縮,滿面驚懼慢慢變形,最後獰成一道森寒笑意。

「走火入魔!有趣、有趣!謔謔謔謔……」

隨著蒼暮笑聲越來越狂,其周身冉冉騰起黑色淡煙,輕得幾乎令人無法察覺,隱隱散出微不可聞的牡丹香氣。

「噗!」

正在對戰的展昭突然噴出一口鮮血,腳下一個踉蹌,露出一個破綻。

狼牙棒呼嘯而至,轟一下擊中展昭後背,將展昭擊飛。

藍影在空中掙扎翻滾,狼狽跪地,一膝一足在地上劃出一道丈長的痕跡,才勉強停住身形。

展昭猛然抬眼,口中狂吐鮮血,但雙眸血色已退,額頭青筋消散,竟是恢復了正常。

藍驍猝然飆到展昭身後,揮起狼牙棒,就要取展昭性命,卻在最後一瞬被人喝住。

「且慢!」

蒼暮遠遠一抖袍袖,面露趣色:「此人竟然還能活著?定是體質有異,或是吃過什麼特製的妙藥……好好好,如此美玉良才,若是殺了實在是可惜!」

一抹詭異笑容浮上蒼暮枯鬆臉皮:「藍驍,廢了他,待老朽回去好好將此人研究一番!」

藍驍點頭,一把擒住展昭咽喉,高高舉起,眼看就要朝地面狠狠貫下。

「蒼暮!」

突然,一道人影如電飆至,抓住了藍驍的手臂。

「莫要趕盡殺絕!」

來人橫眉長目,長袍廣袖迎風鼓動,竟是黑妖狐智化。

下一刻,又有一串人影飛入擂場,將蒼暮、藍驍團團圍住,竟是之前與天下第一莊對擂的南海四魔和細脖大頭鬼。

「是啊,木使大人,咱們以後還要在江湖上走動,別做的太絕啊!」大頭鬼房書安搖著大腦袋道。

蒼暮看著智化,枯槁面容扯出一抹冷笑:「智化,你果然懷有異心!」

「我看是木使大人懷有私心吧!」智化眯眼,長眸閃冽。

蒼暮挑眉:「有又怎樣?今日——」冷冷環視一周,「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隨著這一聲大喊,藍驍眸中紅光驟盛,嘶聲大吼一聲,一手舉著展昭,另一手手中狼牙棒飛速旋轉,竟似絞肉機一般開始攻擊智化一眾。

霎時間,塵煙四起,慘叫不絕。

而在一片混亂之外,被藍驍高高舉起的展昭,眸光渙散,眼皮漸漸無力合上,顫音隨著一口淤血溢出雙唇:「金虔……」

——

金虔現在很鬱悶。

眼前這副牌簡直是讓人無語,如果是打八萬,上風處的閻王肯定就胡了,如果是打六萬,對面的判官也會胡,如果打七萬,八成下風處的孟婆也要胡。

那豈不是打哪張牌都要輸錢?!

「唉!算了算了!咱認了,咱這些家當,你們都拿去吧!」金虔一推牌,整個人攤在了牌桌上。

「哈哈哈,早認輸就對了!」閻王哈哈大笑,將金虔手邊的一堆金元寶都收了起來。

「好啦、好啦,贏的也差不多了,該幹正事了。」判官板著著一張臉,站起身。

「哎呦呦,累死我這把老骨頭了。」孟婆起身,看了看遠處,「怎麼等了這麼半天,人還不來啊?」

「你們到底在等誰啊?咱這都死了大半天了,還在這陪你們打了四圈麻將,到底啥時候投胎啊?」金虔一臉憤憤叫道。

「當然是等——」看向遠處的孟婆突然雙眼一亮,「來了!」

金虔順著孟婆目光望去,只見虛空之中,黃泉之路從一片繚繞煙霧中蜿蜒而至,一道藍影踏著重重煙霧行來——

身直若松,步伐穩健,手中握著一柄上古寶劍——唯有面容,卻是看不真切。

金虔雙目發直,只覺心口隱隱泛疼,而且隨著那道身影越走越近,那疼痛之感越來越重,最後竟好似有鈍刀在挖心割肉一般。

「還能有誰,自然是南俠展昭。」判官看了一眼那身形,解釋道。

展昭!!

兩個字化作一道驚雷,霎時轟得金虔耳膜嗡嗡作響。

「展昭……展大人……不、不會的……」金虔豁然瞪向周遭三位,「展大人怎麼會來這裡!你們……」

聲音啞然而止,金虔一臉震驚看著剛剛還和自己打牌的三尊鬼神面容慢慢幻化,最後竟變成自己十分熟悉之人。

「金校尉,你令本府十分失望!」閻王那張黑臉,外加額頭上的一彎月牙,分明是包大人。

「唉,想不到老婆子的捆龍索也救不了人啊。」一臉遺憾的婆婆,哪裡是孟婆,分明是江甯婆婆。

判官一拍桌子,鳳眼一跳,豁然變作了公孫竹子:「金校尉,你竟置展護衛于不顧,開封府留你何用,即刻逐出開封府,永不錄用!」

NO!!!

金虔只覺腳下驟然一空,身形急速下墜,心口一抽,豁然睜眼。

「噗——咳咳……」噴出一口合著血腥的濁氣,濃烈的血腥味合著土腥之氣湧入鼻腔。

映入眼簾的是黑乎乎模糊一片,啥都看不真切,腦中更是一團漿糊。

怎麼回事?

剛剛難道是做夢?!

喂喂,不是吧,這噩夢也太真實了吧!

那麻將牌的觸感銀子的手感……

不會是剛剛真的命懸一線所以真的和閻王去打牌……

展大人!展大人呢?!

金虔掙扎動了動手指,想要爬起身,卻悲劇的發現自己除了眼皮之外,連一根汗毛都動不了,只能像一隻壁虎一樣貼在地面之上乾瞪眼。

漸漸的,眼前景象慢慢清晰,遠處那一團一團快速移動的影子逐漸可辨認出人形……

可映入眼簾的景象簡直令金虔大跌眼鏡。

喂喂,誰能告訴咱是怎麼回事?

猶如甩幹機一般在甩著那粗比大腿的狼牙棒是藍驍,旁邊一邊狂笑一邊大喊大叫刷存在感的顯然是已經呈現癲狂狀態的蒼暮,而正在和二人周旋對戰的——

金虔眨了眨眼皮。

那不是黑狐狸精智化,南海四色發魔,還有那個大頭鬼房書安嗎?!

這是怎麼回事?!

劇情完全跟不上了啊喂!

慢著!為什麼看不到展大人?!

金虔心頭一跳,雙眼亂掃,可眼前又出現黑斑亂舞,加之天色陰沉,場上一片灰暗,又什麼都看不清了。

展大人展大人展大人!!

金虔心口猶如沸水翻滾,絲絲血水從口鼻中流出,將已經浸染血水的地面又染紅了幾分。

「劈啪!」

一道閃電驟然亮起,這次,金虔總算將戰圈正中的場景看得清清楚楚。

金虔細眼豁然暴突。

一道模糊又熟悉的身影被藍驍卡住脖頸高高舉起,藍衫淩破,染血近黑,青絲淩亂隨風亂舞,修長手指無力低垂。

展昭整個人就好似失了魂魄的布偶,在藍驍手中搖搖盪蕩。

之前夢境中的場景豁然湧入腦海,那從黃泉之路上緩緩行來的模糊藍影,就如利刀一般割開金虔的心臟,灼燒劇痛幾乎令金虔呼吸凝滯。

雙目瞬間模糊,滾熱一片,淚水混著血紅滾滾湧出眼眶,合著臉上、身上的血水,一點一點滲入地面。

「展大人……展大人……不會的……展大人貴人自有神助福大命大多子多孫……不會的……不會的……」

突然,一聲慘叫從擂場中央傳出。

但見藍驍手中狼牙棒寒光猝閃,智化等人被轟飛而出,血漿隨風亂飆。

「不自量力!」蒼暮冷哼一聲,眸光又轉到展昭身上,「折斷手腳,老朽要把展昭帶回去做新的十絕軍!」

一道閃電炸在藍驍頭頂,映襯藍驍如同地獄惡鬼,展昭身形單薄猶如紙片。

金虔細眼豁然充血,腦中嗡然轟鳴,雙臂猛一用力,手指挖地,猝然撐起身形,扯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嘶喊:「展大人!!!」

突生詭變!

只聽「唰!」一聲,就見一道黑色魅影破土而出,直襲藍驍面門。

藍驍一聲慘叫,一把甩出展昭,雙手覆面仰面轟然倒地,滿地翻滾,慘嚎連連,淒厲如鬼。

「這、這是怎麼回事?!」

蒼暮面顯驚恐,正欲上前一探究竟,不料突然神色一變,豁然驚聲尖叫,竟也撲通一聲撲倒在地,慘呼淒烈。

二人慘叫之聲震破耳膜,如鬼哭、似狼嚎,可不過幾息之後,嚎叫之聲漸漸弱下,二人慢慢停止翻滾,最後竟靜止不動,沒了聲息。

一時間,整座擂場猶如荒郊墳場一般,死寂一片,鬼氣森然。

金虔呆了一瞬,下一刻,也不知從哪冒出的力氣,豁然爬起身,連滾帶爬竄到了展昭身側,定眼一看,頓時心口劇縮。

映入瞳中的面容靜逸蒼白,額角的血痕早已乾涸,長睫緊闔,薄唇緊抿,青中泛紫。

金虔舉起顫抖不停的手指,按在展昭頸脈。

指尖觸及之處,一片黏膩冰涼,許久,才有微微一個跳動撞在金虔的指尖,也撞在了金虔的心口。

眼淚噴湧而出,金虔雙手抖得幾乎無法自控,用盡全身力氣才從腰間的藥袋裡取出最後一瓶丹藥,倒出一枚金色藥丸塞到了展昭口中。

「展大人……沒事的,只要屬下在,展大人的傷肯定沒事的……」金虔趴在展昭身側,雙手緊握展昭手掌,晶瑩液體一滴一滴砸在展昭緊闔眼皮之上。

忽然,一聲輕不可聞的輕歎傳入金虔耳畔。

金虔身形一顫,愣愣看著展昭。

細密睫毛輕顫啟睜,顯出深若幽泉的黑眸,蒼白俊顏之上顯出一抹淡若月光的笑意:「展某無事……莫哭……」

「展大人!」金虔頓時喜極而泣,鼻涕眼淚滿臉飆飛,嚎叫震天,「大慈大悲耶穌天神佛祖觀音如來佛,咱回開封一定給滿天的大神都燒高香送豬頭啊啊啊啊!」

「呔,等會再酬神吧,先幹正事啊!」

在金虔驚天動地的哭號聲中,遠遠傳來了房書安的大叫聲。

金虔一怔,展昭心頭一跳,同時轉頭一看,但見智化一眾正外扭七八躺在數丈之外,智化口角冒紅,南海四魔幾乎撲街,唯有頭頂腫了一個大包的房書安還算精神,指著擂場中間的蒼、藍二人叫道:「先把這兩個給收拾了啊!」

「怎麼回事?」展昭掙扎爬起身,望向擂場上無聲趴地的蒼、藍二人,驚道。

「不知道……」金虔也是十分納悶,撓了撓頭,「突然兩個人就瘋了,莫不是……」豎起手指一指天,「難道是天譴?!」

再看那邊的智化一行,已經互相攙扶起身,走向擂場中央。

展、金二人對視一眼,也忙互相架扶起身,步履蹣跚走了過去。

待眾人來到擂場中央定眼一看,更覺詭異。

藍驍、蒼暮二人都好似蠶蛹一般縮成一團,四目緊閉,面色發青,表情扭曲,僅能從劇烈起伏的胸口判斷這二人還是喘氣的。

「出了何事?」智化看了一眼金虔。

金虔搖搖頭:「剛剛好似從土裡冒出了什麼東西沖到他們的身上……」

「管他那麼多,先砍了這兩個禍害再說!」房書安抽出小片刀就朝蒼暮脖頸割去,可還未碰到蒼暮,又突然驚叫一聲,「唉?這是啥?」

眾人一驚,急忙上前觀望。

但見蒼暮脖領處,有一串狀似麻疹的黑色的斑點,好似還在隱隱爬動。

「什麼東西?!」房書安蹲下身正要一探究竟。

突然,一股綠色煙塵從蒼暮袖口冒了出來。

「老房!」智化一把將房書安拽開。

「起屍了?!」金虔驚叫一聲,蹭一下竄到了展昭身後,可一想,又覺得不對,趕忙又竄了出來,不料卻被展昭攔在了背後。

就見那股綠色煙塵慢慢飄動,然後隨風散去。

一片死寂。

眾人面面相覷。

「呔,嚇死房爺爺我了!」房書安第一個跳起身,一腳踹到了藍驍的肚子上。

可就在此時,異變突生。

藍驍豁然睜眼,一把捏住房書安的腳腕,手臂一舞,便將房書安給甩了出去。

下一瞬,鐵塔身形旋身而起,猶如出籠猛虎,嘶吼震天,鬥大雙拳攜風裂雲揮來,頓將南海四魔給轟飛。

「走!」展昭厲喝一聲,攜金虔飛速撤離,奈何重傷在身,還未奔出多遠,二人就同時腳下一個踉蹌,跪倒在地。

而智化,也是跑出不過丈遠,就撲在了地上。

但奇怪的是,那藍驍並未追過來,而是愣愣站在原地,眼中紅光忽明忽暗,還有道道腐黑血水從衣下緩緩流出,漫出刺鼻腐臭。

而就在沖天臭氣當中,蒼暮好似木朽僵屍一般,慢慢站起,面色陰沉如鬼,一雙深陷雙眼毒光四射,狠狠望向金虔,嘶喊尖叫:「血蠱!竟然是血蠱?!」

隨著最後一個字叫出口,蒼暮雙手一揮,舞起一陣深綠煙塵,下一刻,令人震驚的一幕發生了。

無數密密麻麻的黑點從蒼暮、藍驍領口、袖口處湧出,蜿蜒至地面,然後,就如同黑色潮水一般,向展、金二人湧了過來。

「這是什麼鬼啊啊啊啊!」金虔細眼圓瞪,慘叫道。

展昭一把將金虔帶到身後,低沉聲線捶打金虔耳膜:「走!」

一股勁力驟然拍在金虔肩膀,不過眨眼之間,金虔已經不受控制退出了丈外。

眼中那道背影依然直如松柏,可持劍之手卻是隱隱發顫,和自己夢境之中行過黃泉路的身形漸漸重合。

一股巨大的恐慌暫態籠罩金虔心頭。

「展大人!」待自己回過神之時,金虔已經沖回展昭身後,死死攥住了展昭的腰帶。

「金虔!」展昭怒聲驟起,「快走!」

「屬下不走!展大人您不走,屬下也不走,展大人若是有個萬一,屬下怎麼向包大人交代怎麼向公孫先生交代怎麼向王朝馬漢交代怎麼向汴京城的大姑娘小媳婦交代啊啊啊啊,屬下要和展大人同生死共存亡!」

金虔拼命拽著展昭腰帶,叫得聲嘶力竭。

展昭身形劇烈一顫,側頭回首,靜靜望著金虔。

金虔細目含淚,一臉毫不妥協。

忽然,展昭一雙長睫顫了一下,瞳中月澈華彩宛如夜嵐一般慢慢散開,化作一抹春風笑意。

「好!不求生同日,但求死同穴!」

一笑九光霞,一諾許三生。

金虔十分不合時宜傻了眼,根本就沒理解展昭說了一句什麼樣的承諾,直覺愣愣點了點頭。

展昭眸光璀然一亮,神色一整,豁然轉頭,怒目那噴湧而來的黑潮,劍鋒嗡鳴作響。

可就在展昭即將斬下劍鋒的那一瞬,卻頓住了。

因為出現了十分詭異的一幕!

那密密麻麻的黑潮居然在距展、金二人三尺之處停住了,然後又慢慢流動,圍著展昭和金虔轉了一個圈,好似孫悟空的降魔圈一般將二人環在了中央。

展昭驚詫瞪眼,金虔細眼崩裂。

二人這才看清,那密密麻麻的黑色斑點,居然是數不勝數的——螞蟻!

「金虔,果然是你!果然是你!」

蒼暮怒髮衝冠,厲聲嘶喝。

哈?

金虔愣了一瞬,看著蒼暮一副要衝上來將自己扒皮抽筋挫骨揚灰卻又似有顧忌的矛盾神色,突然腦中靈光一閃。

剛剛那個蒼暮爬起來的時候喊得似乎是「血蠱!」

然後現在又指著咱——

金虔細眼迅速一掃自己身上的血漬,又掃了一眼圍在自己周圍的看起來十分老實乖巧的黑潮螞蟻團。

突然冒出了一個十分莫名其妙的推測。

該不會……可是……

太離譜了吧!

這又不是玄幻片,除非……

除非這些螞蟻能一會兒排成一字型,一會兒排成人字形……

「金虔!」展昭驟然提聲。

金虔猛然回神,一看地面,頓時驚呆。

但見那剛剛圍成一圈的螞蟻,果然排成了一長串,呈一字型,然後又分成兩邊,呈人字型。

不是吧!這也行?!

金虔簡直不知道是該驚喜還是應該吐槽。

「果然、果然是你、是你……」蒼暮雙眼暴突,指著金虔,滿臉陰毒橫流,「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謔!」藍驍揚聲高喝,驟然加速沖向展、金二人。

展昭頓時臉色大變,劍光一閃,正要迎戰。

不料身後的金虔突然好似打了雞血一般,蹭一下竄到展昭身前,一手叉腰,一手向藍、蒼一指,厲聲大喝一句:「保護展大人!小的們!都給咱上!!」

下一刻,令人驚悚的一幕發生了。

就見在展、金周圍緩緩湧動的螞蟻黑圈突然爆裂,化作兩道利箭直直沖向藍、蒼二人,不過頃刻之間,蟻潮就將蒼、藍二人淹沒。

「啊啊啊啊啊!不!!」

霎時間,二人慘叫聲響徹天際,駭驚心膽。

展昭呆了,智化傻了,縮在一邊的南海四魔和房書安全身發抖,滿面驚恐。

劈劈啪啪!

連環閃電劈亮天地。

蒼電白光之下,無數螞蟻形成的黑色浪潮升騰翻滾,詭森冷骨,逆天驚世。

而指揮蟻潮的那筆細瘦身形,筆挺堅定,頂天立地,一隻手臂高舉,頗有指點千軍萬馬之勢,英武非常。

直到……

血水慢慢溢出金虔眼耳口鼻。

「金虔!」展昭大驚失色,正要上前,不料又一股黑浪驟然破土而出,飛速升騰環起,好似一堵牆一般將展昭隔絕在外。

「保護展大人……必須保護展大人……再堅持一會兒,定能萬事大吉風生水起大吉大利……」

黑潮圍牆之中,金虔口中喃喃,瞳光彌散,卻是依然堅持著這個姿勢,八風不動。

「不好,他走火入魔了!」智化驚聲大叫。

隨著這一聲呼喊,那螞蟻黑潮便似失了控制一般,驟然抽離地面,呼嘯騰空,形成一道黑色旋風,而且還有數不盡的蟻蟲不斷從地面破土而出,沖入黑蟻旋潮之中,發出詭異摩擦沙沙聲響。

那沙沙聲越來越大,越來越響,最後變作嗚嗚轟鳴,震地動天,整座擂場仿佛變作阿鼻地獄,萬千怨鬼,一齊夜哭,好不駭人!

「金虔!金虔!!」展昭淒厲喊聲被隔絕在無窮無盡黑潮之中,眼看就要被吞沒。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兩道身影從天而降,伴著兩股濃煙墜在黑潮之中。

轟!

一股黑色煙塵在黑潮之中爆裂散開。

霎時間,黑潮一哄而散,爭前恐後鑽入地面,露出已經全身筋攣奄奄一息的蒼暮和藍驍。

但是此時,卻無人顧及這二人。

「金虔!」展昭一個箭步上前,環住已經搖搖欲墜的金虔,身形卻是一個不穩,撲通跪地,嘶啞聲線顫抖不止,「金虔!金虔!」

「展大人……」

金虔看著眼前之人,迷蒙細眼漸漸恢復光亮:「咱贏了嗎?」

展昭雙臂一緊:「贏了!你贏了!」

「展大人……沒事嗎?」

「展某無事……」鐵臂微微發抖。

金虔蒼白面容之上,顯出一抹得意,細眼微轉,看向急急向自己走來的兩人——

一人白袍如雪,仙風道骨,一人白眉白髮,面色陰沉……

大師父……二師父……

您二老能不能別像員警一樣,永遠都慢半拍啊……

轟隆隆。

雷聲巨響,瓢潑大雨傾盆瞬間傾瀉而下,澆在了金虔緊閉雙目之上。

展昭眸光一縮,猛一閉眼,緊緊環住金虔消瘦身形。

道道雨水砸在展昭頭頂,和著血色滑落眼角,似血若淚。

醫仙停步在展昭身旁一步之處,定定看著被雨水沖刷著的藍色身影,輕歎一口氣。

而毒聖,卻是冷冷看了一眼空蕩蕩的擂場,眯了眯眼。

而原本擂場上的蒼暮、藍驍、智化、南海四魔以及房書安等人卻不知在何時已經消失不見。

——

雨後初霽,晨光明媚,葉綠吐露,鳥鳴風和。

金虔只覺自己從來沒有睡的這麼舒服過,舒服得渾身的細胞都想要伸懶腰。

所以,金虔就伸了一個懶腰,然後睜開了眼皮。

「乖徒兒睡的可好?」

仙風道骨的老者向自己露出一個慈祥的笑容。

「大師父?!」金虔眨眨眼皮。

「哼!」陰沉沉冷哼將金虔的目光吸引至另一邊。

毒聖臉上陰沉的幾乎要滴出墨來,正陰森森瞪著自己。

「二師父!」金虔騰一下坐起身。

可還未坐穩,就覺一陣眩暈,若不是醫仙手快扶了自己一把,險些又倒了回去。

「展大人呢?展大人可好?!」

金虔一把抓住了醫仙的袖子,一臉緊張盯著二人。

醫仙一怔,又是了然一笑,微微搖頭看了一眼毒聖:「我說什麼來著,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啊!」

毒聖面色愈發陰沉:「哼,那只貓好的很,藥老頭給他解了毒、送了藥,還助他打通經脈,現在是生龍活虎……」

金虔頓時長籲一口氣:「謝天謝地,幸好展大人安然無恙,否則咱可就要丟官棄銀,前途灰暗了!」

一句話說得醫仙、毒聖哭笑不得。

「你這傻徒兒,光顧著他人,難道就不擔心自己?」醫仙長歎一口氣道,「你此次失血過多,走火入魔,險些丟了性命啊!」

「失血……」金虔這才反應過來,之前一幕幕迅速湧入腦海,想起那密密麻麻的螞蟻潮軍,金虔自己先控制不住打了一個寒顫,瞄了二位師父一眼,「大師父、二師父,咱的血,貌似、那個、可能,生化危機……變異了啊啊啊!」

最後一個字一出口已經變作了哭腔,再接下來,金虔已經一把鼻涕一把淚開始向二位師父哭訴之前自己的不幸遭遇,越說越傷心,越說越難過,最後哭得幾乎快喘不過氣來。

「都是那個殺千刀的蒼暮,真是害人不淺啊,咱問候他十八輩祖宗,害的咱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師父啊,萬一以後徒兒變成僵屍妖怪生化危機啥的可咋整啊啊啊啊!!」

醫仙忍俊不禁,望向身邊的毒聖。

毒聖一臉恨鐵不成鋼,狠聲道:「莫要哭了,要笑才是!」

「啥?」金虔果然停了哭聲,一抹臉皮,望向毒聖,「啥意思?」

醫仙拍了拍金虔的腦袋道:「乖乖徒兒啊,你此次可是因禍得福,得了天大的造化,應該好好謝謝那姓蒼的才對!」

「造化?」金虔臉皮抽了一抽,「這也能算造化?」

醫仙點頭:「徒兒的血原本已經融百毒百藥,乃天下奇血之首,本是百毒不侵之身,偏偏那蒼暮為了挾制與你,煉製出了七脈斷魂散之毒——」

說到這,醫仙瞥了毒聖一眼。

毒聖冷哼一聲:「不自量力!我果然沒看錯,蒼暮那小子就算在我身邊做了十多年的藥童也沒用,廢物就是廢物!一輩子就會用那麼幾種毒,毫無新意!哼,想我我醫仙毒聖的徒弟,怎可能被他那雕蟲小技害到,頂多不過是多吐兩口血,多適應幾天罷了!」

喂喂,可不是吐兩口血那麼簡單,是七竅流血,劇毒攻心,徒兒咱都和閻王判官打牌去了啊!

話說二師父你身邊一個藥童就這麼逆天,太兇殘了吧!

金虔心中哀嚎。

「咳,總之,那蒼暮擅長煉製的,乃是血蠱之毒,也就是那什麼十絕丹,因而這七脈斷魂散中,也或多或少有此類毒的影子……」醫仙頓了頓,撚鬚一笑,「只是他卻沒料到這七脈斷魂散之毒不但不能毒害徒兒,反而在陰差陽錯之下,促使徒兒的血便成了煉製血蠱的特效藥劑。所以,沾染徒兒血水的螞蟻就變成了可通心意、操控自如的血蠱毒蟲。」

買糕的!

聽到這裡,金虔總算是聽明白了。

總結一下,就是以下等式:

咱的彙聚了百毒百藥的血+蒼暮的七脈斷魂散+螞蟻=血蠱?

喂喂,這是哪裡的造化啊啊啊!

太恐怖了好不好!

這若是萬一咱以後不小心劃破個手指沾到別人身上……

那人就會變成蠱蟲?還是僵屍?

有沒有搞錯啊!說了半天,咱就是生化危機的禍害源頭,這若是讓世人知道,簡直比毒聖的關門弟子這個身份更加人神共憤,根本就是人間兇器應該人道毀滅的存在啊啊啊!!

蒼天啊大地啊!咱只想做個混日子拿工資的開封府職員,咋突然就變成這種詭異設定了啊啊啊!

金虔此時心情唯有一詞可表:

老子不幹了啊啊啊啊!掀桌!

「你這笨徒弟也想太多了吧!」毒聖一巴掌拍在了金虔後腦勺上,「像十絕軍那種的僵屍豈是一朝一夕可成?你不過是僅能短時間控制幾隻蟲子罷了,待血效過去,便連蟲子也控制不了,難道你還想逆天不成?!」

金虔捂著腦門,愣愣看著毒聖:「不能把人變成十絕軍?」

「做夢!」毒聖翻了一個白眼。

「只能控制蟲子?」

「廢話。」

「而且還是短時間?」

「頂多一炷香時間。」

「哎呦咱的母上大人誒!」金虔頓時喜笑顏開,雙手合十拜謝天地,「阿彌陀佛!感謝耶穌!咱還在正常人的範疇之內不會被老包拖出去狗頭鍘伺候啊啊啊!」

「瞧你這點出息!」毒聖臉皮隱抽,簡直不忍再看。

「哈哈哈哈……」醫仙則是撚鬚一陣大笑。

然後,在一片大笑聲中,一人推門走了進來。

那一瞬,時間忽然慢了下來,宛若濃稠蜂蜜,晶瑩剔透,緩緩流動。

漫天的晨輝凝於眼前那一筆藍影之上,每一步,煙光淡蕩,每一動,瓊色華光。

「金虔……」

清朗嗓音傳入耳畔,好似一根羽毛在心尖一掃,金虔心臟一抖,這才驚覺适才自己居然看展昭看傻了。

「展大人……」金虔覺得自己嗓子有點發澀。

喂喂,自己血真的沒問題嗎?

怎麼感覺渾身都在發燒啊!

喂喂,展大人身上的毒真的解了嗎?

為毛那雙貓耳朵又紅了?

金虔愣愣看著展昭的耳朵,卻不知自己,早已滿面緋紅。

屋內氣氛一時有些旖旎。

「咳,毒老頭,裴家莊那一幫臭小子的毒可能還有棘手,不若你我一同去看看?」醫仙看了一眼毒聖。

毒聖瞥了一眼醫仙,瞪了一眼展昭,不情不願隨醫仙走了出去。

而體貼為兩隻關上房門的醫仙,望著二人遙遙相望雋永溫馨的畫面,不由撚鬚一笑。

——

秋露滴簷,風卷晨曦。

細眼瑩瑩含水,黑眸脈脈凝情,四目盈盈相望,便是那相思無盡,生死相許,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以上,當然是——幻覺!

真實情況是——

展昭坐在床邊的木凳上,直挺挺,金虔坐在床上,硬邦邦。

金虔瞄一眼展昭,吸了一口氣,嘴皮一動,臉皮抖了抖。

喂喂,為毛這氣氛變得這麼詭異啊?

不行,趕緊活躍一下氣氛。

「咳,展大人,您的傷怎麼樣了?」

「醫仙前輩已經為展某醫治,調養一段時日便無大礙……」

「那個……展大人……那個蒼暮和藍驍……」

「趁亂逃走了。」

「哦……那個黑狐狸精智化呢?」

「與麒麟門一眾也消失了。」

「嘖!對了,還有一個甄長庭可以抓來審問!」

「也不見了!」

「……」

喂喂,所以折騰了半天,一個麒麟門的人都沒抓到,這天下第一莊設的局完全就是「到此一遊」了啊!

金虔一臉黑線。

展昭抬眼,看一眼金虔,睫毛顫了顫,放在膝上的雙拳慢慢攥緊。

「金虔……你可還記得,那時……展某所說之言?」

金虔眨了眨眼皮,瞬間理解,愣愣點頭。

在那生死一瞬,展昭的聲音仿佛就響在耳畔:

「不求生同日,但求死同穴。」

廢話,當然記得,那氣氛、那語氣、那表情,聽得咱小心肝是一顫一顫又一顫,分明是、分明是……

就是交代遺言啊!

啊呀媽呀,現在想起來都是一陣後怕啊!

「當時……展某所言……皆是出自肺腑……」一向擲地有聲言之鑿鑿的南俠此時竟是有些結巴,兩朵緋雲漫上雙頰,「你……可明白?」

「明白!十分明白!」金虔立即舉手表明態度,「展大人的意思就是,雖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

轟!

展昭一張俊臉頓時漲的通紅,嘴角抑制不住上勾,滿眼春色關不住,一枝紅杏出牆來——咳咳……

也不知是不是被展昭傳染,金虔向來厚過城牆拐彎的臉皮也不禁燒了一燒,撓了撓頭皮道:「只是……此事……急不得,還需從長計議……」

展昭紅著一張俊臉,鄭重點了點頭:「自應如此,展某定將此事稟告包大人,請……請包大人為我們……」

「沒錯、沒錯!」金虔頻頻點頭,細眼灼灼發亮,「最重要的就是要選一個黃道吉日!」

展昭耳根連著脖子開始泛紅,可不知為何,心裡總覺得有什麼不大對。

「香案啊,香燭啊,對了,汴京朱雀街上有一家賣香的,聽說品質不錯,還有啊,豬頭啊、雞血啥啥的都要最好最新鮮的……」金虔一臉亢奮,開始嘰裡呱啦說個不停。

展昭越聽,臉上的紅暈越消,一種不祥預感漸漸湧上心頭,聽到豬頭肉之時,眉峰不禁一跳,赫然打斷了金虔。

「金虔,你在說什麼?」

「哈?」金虔愣了愣,隨即了然,忙向展昭堆出一個笑臉,「對對對,屬下逾越了,要不展大人您看看,還需要什麼?要不,來隻烤乳豬?這樣才顯得氣派正式嘛!」

「烤、乳、豬?!」展昭面色一黑,深覺那股不祥預感已經變成了現實,「要烤乳豬作甚?」

「結拜啊!」金虔一臉正色,「當然要舉行一個正式的儀式,才顯得咱們誠意十足啊!哎呀呀,想咱何德何能,居然能蒙展大人青睞,和展大人結拜,展大人您放心,屬下自此之後,就是展大人的親弟弟……咳,那個親妹妹,哈哈哈,以後咱也是有人罩的了……」

「誰說要與你結拜?!」

展昭一聲怒喝,拍案而起,一張俊臉黑得宛若鍋底,絲絲寒氣從眉峰星眸中噴射而出,一詞可表:氣死貓了!

金虔被嚇了一跳,愣愣看著渾身散發冷氣的禦貓大人,呆呆道:「這不是展大人您剛剛說的嘛,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電視劇……咳,戲文裡結拜的時候都是這麼說的……」

「什麼結拜!展某是想與你——」

金虔展昭氣勢嚇得一陣狂眨眼皮,縮著脖子抖了抖。

展昭聲音一滯,一雙鐵拳捏得哢哢作響,竟是在最後一秒將後半句話給壓住了。

不久前某位高智商欽差大人指點迷津之語在千鈞一髮之際閃過腦海:「野兔膽小,若貿然捉之,必令其受驚逃走,不若以豐厚誘餌消其戒心,慢慢將其誘至籠中……」

沒錯,此時若是貿然行事,定會驚到某人……

不可冒進,需徐徐圖之……

徐徐……圖之……

俊朗青慢慢垂下長睫,遮住眸中的暗湧,暗吸一口氣,沉下嗓音道:「展某是想,待回開封府後,便將金校尉此行功績稟報包大人,論功行賞……」

「買糕的!」金虔頓時一個猛子從床上撲出,一把抱住了展昭的大腿,「展大人對屬下簡直就如春天般的溫暖再生父母恩同再造,屬下對展大人的敬仰,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展昭渾身肌肉一僵,腿上的觸感猶如一個火爐,瞬間將聞名天下的南俠烘成了一隻紅皮貓。

如此姿勢,實乃不妥!

只是……

處在冰火兩重天中的展大人長吸一口氣,手指慢慢上移,悄悄覆在金虔頭頂,輕輕按下……

「金兄!聽說你醒了!」

「砰」艾虎的大嗓門和門板被踢開的巨響一起沖了進來。

一瞬安靜。

展昭一手環住金虔肩膀,一手懸在金虔頭頂不過半厘距離,身形僵硬;金虔保持著抱展昭大腿的姿勢,一臉驚訝扭頭望向門口——

而在對面方向,艾虎保持著推門的姿勢愣在門口;顏查散緊隨其後,鳳眼圓瞪;雨墨橫在顏查散身後,一臉陰森,竟是將後面的陷空島四鼠、裴慕文、丁氏兄弟給擋的頗為嚴實。

「誒誒?怎麼了?幹嘛不進去啊?」韓彰在後面叫嚷。

顏查散眼珠子晃了一下,眨了眨眼,看了一眼那邊已經傻掉的艾虎還有顯然已經快變成石膏的某護衛,定了定神,提聲道:「金校尉,你的傷可好了?」

這一聲,就如寒寺鳴鐘一般,頓時打破了沉寂。

展昭背影一顫,豁然後退一步,與金虔拉開距離。

金虔猝不及防,手掛在展昭身上還沒來得及收回,險些從床上撲到床底下。

幸是展昭手疾眼快,又將金虔給扶回坐好,這才轉身向顏查散一抱拳:「顏大人。」

「看來金校尉已經大好了。」顏查散輕輕一笑,率先走了進來。

「金兄!」

「金校尉!」

「金小子!」

緊接著,各類稱呼隨著一堆身影湧了進來,裴天瀾、裴慕文父子,江甯婆婆、艾虎、陷空島四鼠、丁氏兄弟,爭前恐後走進了屋子。

「金兄,你沒事太好了,俺嚇壞了,還以為、還以為……」艾虎抹著眼淚,想要抓金虔的手,卻被一旁的雨墨打了回去。

「無事,好。」雨墨向來硬邦邦的面孔之上破天荒出現了一抹喜色。

「此次多虧金校尉力挽狂瀾啊!」裴天瀾笑得屋頂轟轟作響。

「沒錯、沒錯!」韓彰湊上前,「那時我們雖然都動不了,可大家的眼睛可都看得真真兒的,金虔你當時可真是神勇無敵,堪稱天下第一豪傑啊!」

「哎呦呦,以後可不敢得罪金校尉了!」丁兆蕙也湊趣道。

眾人紛紛附和。

金虔掃過搖著鵝毛扇一臉意味深長笑意的蔣平,憨厚笑意的徐慶,德高望重的盧方,淡笑的丁兆蘭,輕笑的裴慕文,不禁綻出一個大大的笑臉,向眾人一抱拳:「累諸位擔心了。」又一拍胸脯,「有咱大師父的妙手回春二師父的鼎力相助,咱不出三日定能生龍活虎神采奕奕可上九天攬月可下四海捉鱉……」

細眼爍爍發亮,滔滔不絕口若懸河。

金虔同志的標準開場白一開始,眾人便哄笑了起來。

金虔一愣,停住聲音,撓了撓腦袋,咧嘴一笑。

展昭站在顏查散身後,清澈如水的眸子定定望著金虔,唇角勾起春意。

「誒?白五爺呢?」金虔忽然一怔,細眼嗖嗖掃了一圈,問道。

這一問,屋內眾人不由一靜。

金虔心頭一跳,忙望向展昭。

展昭愣了愣,看向盧方:「白兄身上的毒不是早已無礙,為何……」

盧方輕咳一聲,望了一眼蔣平。

蔣平搖著羽毛扇輕輕一笑:「五弟身體自然無礙,可是這心裡……」

「啥?」金虔瞪眼,「心裡?」

心裡咋了?難道說這一戰給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白耗子造成了心裡陰影?

不能吧!

「咳,五弟就是愛鑽牛角尖,沒事的!過兩天想通了就好了!」徐慶提著大嗓門道。

雖然一根筋的徐慶是如此說。

但是……

金虔看了一眼笑得很是詭異的蔣平,只覺心裡直打突突,不禁望向展昭,眼神道:展大人,到底咋回事?

展昭輕蹙眉頭,微微搖了搖頭。

而此時,誰都沒有注意到,在門外,一剪無瑕雪衣悄閃而逝,寂無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