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洋晴日暖,熏熏高風和。
夫子院花廳之內,金虔直勾勾盯著眼前的儒雅師爺,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公孫先生,您剛剛說啥?」
公孫先生一臉親切笑意:「在下适才說,你和展護衛的婚事定在下月初八。」
「啥?!」金虔高嚎一聲,「誰定的?!」
「展護衛一大清早就興沖沖來告知大人和在下。」公孫先生輕挑眉梢,「說是金護衛——你定的。」
金虔立時跳腳:「怎麼可能,咱啥時候……嘎!」
昨夜那不堪回首的一幕突然毫無預兆鑽進了腦海。
等一下,難、難道說,展大人的那句「最近黃道吉日是哪天」是……是這個意思?!
娘啊!咱那時被展大人親、親得暈頭轉向……隨口答了一句……
啊啊啊啊啊……
金虔一張臉「膨」一下漲的通紅,恨不得立刻找一根地縫鑽下去。
不不不!冷靜!冷靜一下!
目前咱和展大人只是僅確立了男女朋友關係,談婚論嫁什麼的還言之過早……
「大人和在下已經同意了,就定在下月初八吧。」公孫先生一臉笑意扔出一枚炸彈。
納尼?!
金虔瞪眼。
「納采、納吉、納征、親迎……」公孫先生撚鬚喃喃道,「因是皇上賜婚,這前面幾項倒是可以從簡,如今就差……」公孫先生抬頭看向金虔,「金護衛可曾備好了嫁妝?」
「嫁妝?!」金虔瞪圓眼。
這、這怎麼就跳到備嫁妝這環節了?
「想是沒有。」公孫先生輕笑一聲,從案卷中抽出一張紙遞給了金虔,「金護衛也知道,府中向來人手緊缺,如今也派不出閒人為金護衛籌備,只能勞煩金護衛親力親為了。」
金虔愣愣接過單子一看,那單子上密密麻麻的列項頓時看的自己一陣眼暈。
「這、這些都要屬下自己掏錢買?」
「嫁妝不能報公賬。」公孫先生一笑。
NO!!!
嫁妝要自己掏錢?!
還要自己跑路去買!
這、這這也太……
不不不!這種時候!大師父和二師父就應該當仁不讓挺身而出啊!
「醫仙和毒聖兩位前輩一清早就遊歷江湖去了。」好似能聽到金虔的心聲一般,公孫先生扔出一句。
「什麼?!」金虔聲音都變調了,「去哪了?」
公孫先生搖頭:「在下也不清楚,不過聽說是昨夜二位前輩輸給江甯婆婆好幾千兩銀子,所以一清早就……」
跑路了是吧!
這也太不厚道了吧!
金虔現在真的很想咆哮兩聲。
「所以,有勞金護衛了。」公孫先生笑道。
不帶這樣的啊!
金虔瞬間淚奔,抓起嫁妝購物單轉身奔出。
「金護衛,且慢。」
「啊?」金虔一臉恍惚回頭。
公孫先生目光金虔嘴唇上一掃,輕咳一聲道:「金護衛,你的嘴,還是抹些藥再出門吧。」
「嘴?」金虔愣了愣,手指一觸嘴唇。
嗯?
嘴皮子怎麼有些厚大?!
這是——腫了!
啊啊啊啊!!!
金虔啪一下捂住嘴巴,細眼赫然瞪出血絲,整個人都像從籠屜中蒸過一般,紅彤彤亂冒蒸汽:「是蚊子咬的!是蚊子!」
「原來是蚊子……」公孫先生笑吟吟點頭。
「屬、屬下先行告退、告退……」金虔漲著一張紅臉從花廳落荒而逃。
「聽說有只蚊子昨天沖了半晚上的涼水澡。」
金虔僵住。
「咬金護衛的那只蚊子……可是快等不及了啊……」
金虔吧唧趴地。
都怪展大人!都怪展大人!
咱、咱……咱沒臉見人了啊啊啊啊!
——
汴京城青龍街全汴京種類最全款式最新品質最好的傢俱店百居閣內,張掌櫃看著眼前這位全汴京最難纏的客人,滿頭冒汗。
「張掌櫃,咱說得這嘴巴都幹了,您到底覺得咋樣啊?」對面人一雙細眼大放綠光,簡直就如餓狼一般。
「那、那個,金護衛啊,您剛剛說的那個暫住……」
「是贊助!贊助!」金虔滿臉殷勤笑意,「您只要給咱免費提供傢俱作為咱的嫁妝,咱就將您這店鋪作為御前三品護衛和大宋第一女護衛婚禮的傢俱獨家贊助單位!」
說到這,金虔細眼一眯,雙手高高舉起:「待迎親之時,咱便在花轎前面打一個大條幅,醒目顯著位置寫上『百居閣為大宋第一女護衛傢俱嫁妝獨家贊助店鋪』,花轎後面再打一個條幅,上書『百居閣,祝您百年好合,龍鳳呈祥,百居閣汴京傢俱首選店鋪』!嘿嘿,這麼一宣傳,您以後的生意肯定是紅紅火火日進鬥金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啊!」
「聽起來還真是不錯啊……」張掌櫃雙眼閃閃發亮,一拍櫃檯,「行!我——」
「掌櫃的,把這店裡最好的最貴的傢俱都抬出來!」
一道清亮嗓音打斷了張掌櫃。
金虔眼皮一跳,轉目一望,但見一筆如雲雪衣逆光飄入,朝著自己燦然一笑,從懷裡掏出一疊銀票拍在櫃檯上,「五爺我全包了!」
「誒?」金虔震驚。
「這這這……」掌櫃驚喜過望,一把將銀票揣進懷裡,連連作揖,「好好好!沒問題!沒問題!」
「白、白五爺?」金虔眨了眨眼,驟然回神,立時大怒,「咱正在談大買賣呢,您不能突然蹦出來橫插一腳啊!」
白玉堂桃花眼眸朝金虔一轉,流出出萬種風情:「所有貨品,全部送到開封府去!」
納尼?!
金虔一驚。
「好勒!」張掌櫃立即歡天喜地奔到後院招呼夥計。
「五……五爺……您、您這是……」
幾個意思啊?
「小金子的嫁妝,五爺我包了!」白玉堂用扇柄一敲金虔的腦門。
「啥?!」金虔撤底傻眼。
白玉堂看了金虔一眼,薄唇斜斜一勾,探手拽住金虔胳膊縱身飛躍而起,踏著屋簷和百姓驚呼一路奔回了開封府的後花園。
一落地,金虔就被眼前的景象給驚呆了。
但見這後花園正中,端正擺著一面香案,上豎兩根香燭,一鼎香爐,香爐前方還有一個——豬頭?!
更驚悚的是,香案旁側還配有陷空島耗子四隻、丁氏兄弟兩隻。
被白玉堂抓來的金虔還未回過神來,忽覺腿彎被勁風一掃,雙腿一軟就跪在了香案前的蒲團上。
緊接著,就聽撲通撲通五聲,盧方、韓彰、徐慶、蔣平,外加白玉堂同時跪在了自己身側。
「蒼天為盟,厚土為證,我盧方(韓彰、徐慶、蔣平、白玉堂),今日與金虔結為異性兄妹,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諸天神靈,實所共鑒,如有違背,天人共戮!」
說罷,五人同時拈香叩首。
納尼?!
結拜?
金虔還未回過神來,就覺後腦被人一把壓下,咚咚咚在蒲團上叩了三個響頭。
「禮成!」丁兆蕙和丁兆蘭同聲高喝抱拳,「恭喜!恭喜陷空島五鼠又添一位巾幗英豪啊!」
「哈哈哈哈,以後金虔就是咱們的六妹了。」韓彰拍著金虔的肩膀哈哈樂道。
「六妹!」徐慶撓著腦袋嘿嘿傻笑,「俺如今也有妹妹了。」
「六妹,以後咱們可就是一家人了。」盧方一臉慈祥。
蔣平淡笑不語,就是用一雙精光四射的豆豆眼上下掃射金虔,將金虔掃得渾身發毛。
搞什麼飛機啊?!咱咋被強壓對著一個豬頭磕了幾個腦袋就變成了陷空島的第六鼠?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咱不是屬鼠的啊!呸呸呸,這也不是重點好伐,重點是,咱何時答應和這五隻結拜了?!
「怎麼?樂傻了?」白玉堂一張華美俊顏在眼前笑得肆意。
「白、白五爺……」金虔死死瞪著白玉堂,一腦門不祥預感。
死耗子,你到底想幹啥?!
「還叫五爺?」白玉堂玉骨扇柄啪敲在金虔腦門上,「叫五哥!」
「對對對,我是大哥!」盧方捋鬍子。
「我是二哥。」韓彰樂顛顛。
「俺是三哥。」徐慶笑呵呵。
「還不叫?!」白玉堂劍眉一豎,桃花眼一眯,一臉威脅,「你如今是頭也磕了,香也燒了,難道還想反悔不成?」
陷空四鼠在白玉堂身後,同時呲牙裂目做威脅狀。
「可、可是……」金虔臉皮隱隱抽搐。
咱怎麼覺得這事兒有陰謀?!
「六妹。」蔣平上前一步,彎起豆豆眼,「陷空島雖稱不上富可敵國,但富甲一方還是實至名歸的。」
細眼慢慢繃圓。
「六妹是我們兄弟唯一的妹妹,這陷空島的買賣利潤嘛……以後定少不了六妹的一份。」蔣平鵝毛扇搖的很是歡脫。
細眼豁然發亮。
「小金子!叫五哥!」白玉堂啪一展摺扇,一襲昂貴雪紡長衫在陽光下散發出「我有錢我有錢我很有錢」的勾魂光芒。
「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五哥!」金虔立時綻開一個燦爛如朝陽的笑臉,一長串叫得是又甜又順溜。
陷空島!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富豪啊!
咱今日居然不知為啥就成了陷空島五鼠的第六只,那豈不是說……
以後咱也有陷空島的股份了?!
這簡直就是天上掉餡餅的美事兒啊!
這種好事居然能攤到咱的頭上……
這充分說明,上帝他老人家也是會打盹的啊!哇卡卡卡卡!
「哈哈哈,這下,俺們可算是六妹的娘家人了!」徐慶大聲笑道。
「正是,六妹孤苦無依,有陷空島做娘家,以後定不會有人敢欺負六妹。」盧方一副大家長為金虔撐腰的姿態。
「如今金虔變成了咱們的六妹——嘿嘿……」韓彰一臉壞笑,看向蔣平。
蔣平摸胡眯眼:「展昭是六妹的夫婿,這麼論下來的話……」
「那臭貓就是五爺我的妹夫,見到我要該稱五哥了啊!哈哈哈哈哈——」白玉堂仰天大笑。
瓦擦!
金虔腳下一個踉蹌,險些一個沒站穩撲街。
感情這五隻死耗子打得是這個主意!
「金虔?白兄?盧島主?你們這是?」
一道大紅身影好巧不巧就在此時走進了後花園。
展昭步履匆匆走到金虔身側,看了一眼花園內的設置,又望了一眼金虔,一臉疑惑:「這是——作甚?」
「哎呦!妹夫啊!陪包大人下朝了啊!」韓彰上去啪啪拍著展昭的肩膀。
「妹夫,嘿嘿,以後南俠展昭可就是俺的妹夫了。」徐慶一臉得意。
盧方一臉笑紋:「妹夫,這一路辛苦了,來喝口茶。」
蔣平輕笑,搖著鵝毛扇不著痕跡向門口撤離。
「妹夫?」展昭皺眉,「什麼妹夫?」
金虔乾笑兩聲:「那個,這個說來話長……」
「小金子剛剛與我們陷空島五鼠結拜,如今已經是我們的六妹。」白玉堂一臉得意道。
「結拜?!」展昭滿面驚詫,豁然瞪向金虔。
金虔一縮脖子。
「至於你這臭貓嘛……」白玉堂一臉得意,圍著展昭轉了一圈,扇柄在展昭肩膀上一敲,「貓兒,乖乖叫聲五哥讓我聽聽!」
展昭的一臉訝異漸變作一臉黑線,慢慢轉頭瞪向白玉堂,一個字一個字咬牙擠出:「五——哥?!」
「貓兒叫得好!五哥我聽著舒坦!」白玉堂呲牙一笑。
「白玉堂!」某貓科動物頓時炸毛。
「是五哥!」白玉堂繼續呲牙。
展昭眸中火光猝閃,慢慢眯起雙目,突然,神色一展,綻出一抹笑顏:「若是展某沒記錯的話,白玉堂你今年二十有四了吧。」
白玉堂笑眼彎彎望向展昭,「那又如何?」
「金虔,你今年多大?」展昭猝然轉頭望向金虔。
「誒?咱?」金虔立時一驚。
「切,六妹能有多大?看這樣子,頂多十六七歲!」徐慶嚷嚷道。
「這個……」金虔呵呵乾笑兩聲,腳尖一轉,準備腳底抹油。
豈料後脖領子卻被二人同時死死拽住。
「金虔!」
「小金子!」
一雙星眸,一雙桃眼,四目死死瞪著自己,問出同一個問題:「你到底多大?」
過分啊!
這麼逼問女士的年齡是不道德的!是不紳士的!是違反婦女保護條約的!
雖然金虔心中如此叫囂,但無論如何都沒膽子說出口。
「那、那個……咱家那裡吧……」金虔咽了咽口水,「七歲啟蒙,六年小學,三年初學,三年高學,外加四年大學……」
「那金虔(小金子)你升到哪一階?」一貓一鼠同時喝問。
金虔咽了咽口水:「那、那個……咱是大學畢業……」
一瞬間的寧靜。
「所以六妹你居然都二十三了?!」韓彰驚叫一聲。
餘下幾人也是一臉不可置信死死瞪著金虔那副營養不良的小身板,驚詫萬分。
「二十三?」白玉堂眉梢跳了跳,一臉得意瞪了一眼展昭,「那還是要叫我五哥。」
展昭劍眉一挑,嗖嗖冷氣利掃金虔腦門。
「那個……」金虔縮了縮脖子,「咱畢業……已經兩年多了……」
又是一陣沉默。
「兩年?!也就是二十五……」
陷空四鼠外加丁氏雙俠十二道目光唰一下射向白玉堂。
白玉堂的臉色霎時黑成了鍋底。
展昭渾身寒氣呼啦一下散去,轉目望向白玉堂,嘴角綻出一抹如春笑意:「若真是結拜,金虔理應排在行伍,是白兄的五姐,而展某,怕是要改稱白兄為——六弟了!」
白玉堂手裡的摺扇哢吧一聲裂成了兩半。
「嘿嘿,那個,我還有公務在身,先行一步啊。」韓彰滴溜溜一轉身,遁了。
「哎,二弟、愚兄還有話跟你說呢!」盧方足尖一點,一股煙奔出。
「大哥、二哥,俺那個……帶俺一起啊……」徐慶咚咚咚踩著地磚奔出。
蔣平搖著扇子瞅了院中還在鬥雞眼的一貓一鼠一眼,又看了一旁的細瘦身形,轉身悠然離開,口中嘖嘖稱奇:「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六弟。」展昭輕笑抱拳。
白玉堂咬牙切齒死死瞪著展昭,忽然,高叫一聲:「不對!」
「有何不對?」展昭挑眉。
白玉堂一指金虔:「小金說她二十五,分明是虛歲!看她那樣子,肯定不超過二十四!」
「金虔說得分明是實歲!」展昭一臉堅定。
「定是虛歲!」白玉堂呲牙瞪眼。
「是實歲!」
「是虛歲!」
天下赫赫有名的南俠展昭和錦毛鼠白玉堂,就為這等雞毛蒜皮的虛虛實實鬥起嘴來。
「金虔(小金子),你說的是不是實歲(虛歲)?」兩隻同時向身側某只爭論焦點提聲喝問。
可一扭頭,卻發現,某只居然早就不知什麼時候溜走了。
白玉堂豎眉:「分明是虛歲,妹夫你就別嘴硬了!」
展昭眯眼:「是實歲,六弟你就承認吧!」
「臭貓!你分明是強詞奪理!」
「白玉堂,你分明是胡攪蠻纏!」
「展昭!有本事手底下見真章!」
「展某怕你不成?!」
「來來來,大戰三百回合!」
巨闕畫影雙雙出鞘,刀光劍影混戰半空,乒乒乓乓好不熱鬧。
「哎呦,我就知道,五弟結拜這一招不靠譜。」後花園牆外樹蔭下,韓彰一邊津津有味嗑著瓜子,一邊欣賞著半空紅白雙影的貓鼠大戰。
「哎,我說金護衛,你這樣貌根本不像二十五,剛剛你肯定是騙五弟的吧。」丁兆蕙從韓彰手裡抓了一把瓜子,遞給身邊的細瘦身形。
金虔一臉苦笑:「若是咱沒記錯的話,展大人今年是二十五吧。」
「是啊,那又怎樣?」丁兆蕙和韓彰一臉疑惑問道。
怎樣?!
咱是大學畢業後又考了四年的公務員啊啊啊!
所以咱的實際年齡……
「果然不能說實話啊……」金虔欲哭無淚。
——
一月時間,倏忽而過。
這一月之內,大事小事兒是件件熱鬧,條條皆可成瓦肆頭條段子。
據說這一月,陷空島五鼠與開封府金護衛義結金蘭,成為了金護衛實打實的「娘家」,並重金為金虔購置嫁妝,那砸錢的豪爽勁兒,絕對稱得上是一擲千金。
據說這一月,每日御前三品帶刀護衛展昭展大人下朝第一件事就是在開封府府衙屋頂與金護衛新結拜的五哥——錦毛鼠白玉堂切磋武藝,且次次不下三百回合,次次都是酣暢淋漓。據說二人對戰的理由,是一件關乎民生的國家大事。
據說這一月,展大人迎親路線不脛而走,立時在汴京掀起了一股搶位高潮。據說從路線圖漏出的那一日開始,便有汴京百姓就在街上打地鋪占位,只為能在這二人的大婚之日有一個好位置圍觀盛事。
而開封府府衙門前的黃金位置更是一位難求,號稱早就被江湖高手比武排號搶光了,一般的平民百姓根本就沾到邊。
據說這一月,每日金護衛出門巡街都要帶一張面巾,美其名曰遮擋風沙,但據有心人透露,乃是因為金護衛屋中鬧蚊子,而且每次專叮其嘴唇,害的金護衛雙唇紅腫不堪。
據說這一月,每日展大人出門巡街,定是春風無限,笑意醉人,無論男女老少,見之無不噴血眩暈。
總之,在這風風火火的一月之後,汴京城終於迎來了萬眾期待的二月初八。
——
二月初八,黃道吉日,萬事皆宜。
二月初八,也是赫赫有名的御前三品護衛南俠展昭和大宋第一女護衛金虔成婚的大喜之日。
這一日,汴京城上下是萬人空巷,熱鬧空前絕後,街上圍觀百姓是填街塞巷,人山人海。
天子仁宗對此事極為重視,不僅嚴令開封府捕快衙役全數出動,散佈全城維護汴京治安,甚至還調動禁軍在緊要管卡之地不間斷巡視;更有天下第一莊調動江湖英雄豪傑,在暗處巡視守備,確保萬無一失。
當真是眾志成城,全力護婚。
——
巳時一刻,天蔚雲白,和風宜人。
汴京城中通向開封府衙的必經之路上,人頭攢動,摩肩擦踵。
成千上萬的百姓都是一臉激動興奮,個個伸長了脖子向前張望。
沒多久,遠處便傳來喜氣洋洋的嗩呐吹奏之音,眾百姓不禁精神一震。
「來了來了!」
「展大人的迎親隊伍來了!」
話音未落,就見一隊人馬款款行來,喜樂隊伍最前高奏迎親曲,其後一匹高頭大馬之上,展昭身著嶄新大紅新郎喜袍,頭戴雙翅烏沙新郎帽,俊容勝玉,星眸含春,嘴角笑意一展,醇醇醉人。
其後一頂八抬織錦金繡花轎,上鏽麒麟送子圖,牡丹富貴畫,精美華麗;再其後,便是南俠展昭的迎親隊伍成員。
一身飄逸書生袍的是顏查散,身側一身嶄新衣帽的是雨墨,其後是一身華麗風騷紫衣的是黑妖狐智化,旁邊隨著一臉憨厚笑意的斷刀客艾虎,頭頂擦油反光的是大頭鬼房書安,兩張笑臉一模一樣的是丁氏雙俠,破天荒改穿青色緞袍的則是一枝梅。
「哇,瞧黑妖狐智化那身衣服,竟然是錦繡莊最貴的新款!」
「誒,一枝梅今天居然換衣服了?」
「哈哈哈,那個大腦袋的腦門上是抹了豬油嗎?太亮了吧!」
「哇,顏大人和雨墨也在啊!」
「艾虎笑起來好可愛啊!」
「丁氏雙俠!是丁氏雙俠!」
「看來看去,還是展大人最好看了!」
如此品頭論足的不在少數,但最多的,還是一片喜盈盈恭賀之聲。
「恭喜!恭喜!」
「恭喜展大人!」
「恭喜展大人啊!」
道喜之聲就如層層濤水一般,從街頭一浪接一浪鋪向巷尾。
展昭俊容微微泛紅,抬臂抱拳向眾百姓施禮,唇角綻出的笑意勾魂奪魄。
「啊!」
「哇!」
「呀!」
劈裡啪啦……吧唧吧唧……
抵抗力最弱的一批群眾率先被美色擊倒。
下一刻,訓練有素的衙役和武林幫手迅速出動,將暈倒人眾火速送至安全地帶,扇風的扇風,補水的補水,分工明確,有條不紊。
而那些由於觀眾暈倒而空出的位置,也立即在維護治安的衙役指揮下被後續的百姓安全填補。
「俺的個乖乖,俺今天可是開了眼了。」房書安撲棱著大腦袋嘖嘖稱奇,「迎親能迎成這等陣仗,古往今來也就展昭這獨一份了吧。」
「之前公孫先生、師父還有裴少莊主他們佈置婚禮守備的時候,俺還覺得太誇張了,如今看來……那個,的確是應該……那個詞是什麼來著?」
「嚴陣以待!」雨墨在旁邊冒了一句。
「對對對,嚴陣以待。」艾虎連連點頭。
「話說我等從護衛府出來都快一個時辰了,為何還未到開封府?」丁兆蘭僵著一張笑臉道。
「因為路都被百姓塞住了!」智化長歎一口氣,「幸虧我們早有準備,提前出門了一個時辰,否則這走到晚上也到不了。」
「這磨磨蹭蹭的,急死人了!」丁兆蕙呲牙道。
「你急什麼?最著急的,估計是——」智化目光遙遙一指最前方的筆直紅影。
眾人對視一眼,紛紛顯出憋笑表情。
「俺聽說展大哥今天一早天剛亮就穿戴整齊在正堂候著了,是真的嗎?」艾虎一臉好奇問道。
「這個啊……嘿嘿嘿……」丁兆蕙掩口偷笑。
「沒有。」雨墨硬邦邦開口,「是天未亮。」
「啥?」艾虎一愣。
「雨墨是說,展護衛天沒亮就在大廳候著了。」顏查散忍笑解釋道。
「什麼天沒亮……他乾脆一晚上都沒睡……在隔壁翻來覆去一晚上,吵得在下一晚上沒睡好……」一枝梅長長打了一個哈欠。
「真的假的?」
「沒有吧!」
「哈哈哈哈,想不到堂堂南俠展昭也有坐不住的時候。」
「什麼坐不住,根本就是猴急吧!」
迎親團一陣哄笑。
「啊,好了好了,終於看到開封府的大門了!」丁兆蕙抬手遮陽一望,突然,面色一抽,「哎呦我的乖乖,我沒看錯吧!」
眾人一怔,皆伸長脖子向前方望去,然後,都愣住了。
只見隊伍正前方三丈遠的開封府正門之前,鑽天鼠盧方、徹地鼠韓彰、穿山鼠徐慶、翻江鼠蔣平、還有天下第一莊少莊主裴慕文一字排開,擺出「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的肉牆架勢。
而在這堵肉牆的最前方,白玉堂白衣飄舞,玉樹臨風站在最前,一臉囂張笑意。
在白玉堂左邊,放著兩口巨鼎,而在右邊,則插著一雙高聳如雲的竹竿,竹竿上皆高高掛著一朵紅綢系成的彩頭。
「展昭,今日若想迎娶我六妹金虔,須得過三關!」
白玉堂清聲朗朗,響徹街巷。
四周圍觀百姓嘩的一聲就炸開了窩。
「哇,居然是陷空島五鼠和天下第一莊少莊主『攔門』啊!」
「哎呦呦,這下可有好戲看了誒!」
「哈哈哈,莫不是展大人娶親還要過五關斬六將?」
「嘿嘿,這趕上武林大會了啊!」
那邊百姓看得熱鬧,這邊迎親隊伍的一眾頭都大了。
「喂喂,五弟這是搞啥啊!」丁兆蕙嚷嚷。
「迎親攔門不過是圖個喜慶,這五弟咋搞得好像要來一場擂臺大戰啊?」
「問題是如今金護衛是陷空島五鼠的結拜妹子,陷空島就是娘家人……」智化挑了挑眉毛,看了身邊的顏查散一眼。
顏查散一臉苦相,望向馬背上已經筆直的有些詭異的紅影,輕咳了一聲:「展護衛……要不先聽聽他們的規矩?」
展昭俊顏上笑容絲毫未改,可一身融融春意已經開始向臘月寒風轉換,薄唇輕啟,清朗嗓音敲動眾人耳膜:「不知五弟這三關的規矩如何?」
白玉堂燦然一笑:「簡單!咱們都是江湖人,這迎親自然也要按江湖規矩走。三局兩勝,你方若是先勝兩局,立即大開府門迎新娘,但若是我方先勝兩局……」
「如何?」展昭聲音一冷。
白玉堂笑得一臉不懷好意:「那展大人和六妹成親後,六妹可就要先回陷空島住個一年半載的才行!」
話音未落,一股寒氣瞬間從展昭周身旋起,呼呼啦啦旋飛而出。
迎親隊伍的一眾隊員們同時一縮脖子。
「咳咳,展大人,莫急,我們這邊人才濟濟,定不會輸的。」智化乾笑。
「對對對!我們丁氏雙俠打遍天下無敵手,絕不會怕什麼陷空島五鼠,天下第一莊……」丁兆蕙越說越沒底氣。
「好!怎麼比?」展昭豁然提聲。
白玉堂順手一指旁邊的巨鼎;「第一關,雙方各派一人,誰能最快舉起此鼎,便算贏。」
此言一出,四周立時一片譁然。
「開玩笑的把,這兩口鼎一看就是青銅的。」
「這麼大,起碼有上百斤!」
「這誰能舉起來啊?!」
「這根本辦不到啊!」
白玉堂一掃眾人,挑眉一笑,回頭大喊一聲:「三哥!」
「來嘞!」穿山鼠徐慶蹭一下跳到大鼎旁側,啪啪啪一頓亂拍胸脯上的腱子肉,「俺先來!誰來對陣?!」
眾人目光在徐慶波濤洶湧的胸肌上頓了頓,都覺背後有點發涼。
「怎麼?怕了?」白玉堂一臉挑釁看著對面迎親隊伍一眾。
迎親團隊員們看了一眼大鼎,皆暗暗抹汗。
展昭眉頭一緊,回頭看向眾人。
眾人齊齊一縮脖子。
丁兆蘭:「誰去?」
丁兆蕙:「開玩笑,那可是徐三哥!」
房書安:「媽呀,俺可不行!」
智化:「在下乃是吟詩弄月之雅人……」
顏查散:「顏某一介書生……」
一枝梅:「在下一介偷兒……」
雨墨:「……」
艾虎蹭一下出列,一拍胸脯:「俺去!」
無數期待的目光立即射到了艾虎身上。
「艾虎(乖徒兒),就靠你了!」
艾虎鄭重點頭,緊了緊褲腰帶走上前,抱拳:「徐三哥,請了!」
「好!早就耳聞斷刀客艾虎天生神力,如今俺徐慶也來會一會。」徐慶擊掌高喝。
「請!」
「請!」
徐慶和艾虎雙雙上前站在兩口銅鼎之前,皆是一臉凝重。
這邊,艾虎雙手捏拳,沉腰下跨,穩紮馬步。
那邊,徐慶嘩啦啦一脫衣服,露出上身糾結肌肉。
這邊,艾虎身形一沉,整個身體探入銅鼎之下,肩扛銅鼎,豁然大喝「起」。
那邊,徐慶一雙鐵臂抱住銅鼎,手臂青筋暴跳,仰首大喝「升」!
眾人屏息凝視,連大氣不敢出一聲。
艾虎肩上的銅鼎慢慢上升,徐慶抱著的銅鼎緩緩上移,連帶著眾人的心也一點點吊上了嗓子眼。
突然,就聽徐慶驟然大喝一聲,魁梧身形驟然一沉,下一刻,雙臂驟然高抬,竟是將銅鼎高高舉過了頭頂。
一瞬間的寧靜之後,便是驚天的歡呼聲。
「好!」
「好力氣!」
「好英雄!」
徐慶一臉得意,高舉銅鼎在場上穩走幾步,一臉挑釁看了那邊還在沉腰蹲馬的艾虎一眼,轟一下扔下銅鼎,砸起一陣煙塵。
「俺也行!」豈料那邊的艾虎也突然大叫一聲,身形慢慢直起,竟是也將銅鼎扛了起來。
周圍頓時響起一片叫好之聲。
「厲害!」
「小小年紀,力氣可不小啊!」
「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在一片歡呼聲中,艾虎終是力竭不敵,一臉不甘心放下了銅鼎。
「你小子,真是不錯!以後前途不可限量啊!哈哈哈哈!」徐慶上前拍著艾虎的肩膀笑道。
艾虎癟著嘴,向徐慶一抱拳:「俺這次是技不如人,可是俺還小,以後俺每日多吃一碗飯,定能將力氣漲上去!徐三哥,待來日再戰!」
「哈哈哈哈,好好好!」徐慶一甩大鬍子,高聲大笑,「俺徐三爺隨時奉陪。」
艾虎露牙一笑。
「貓兒,這一場,可是白五爺這邊勝了。」白玉堂施施然走到徐慶和艾虎的身邊,啪一聲展開摺扇,挑眉笑道。
展昭俊臉笑意如常:「不急,還有兩場。」
說著,黑爍眸子輕輕掃過場上的艾虎。
艾虎頓覺身後一陣惡寒,忙一溜煙奔到了智化身後。
被徒弟當成擋箭牌的黑狐狸暗暗抹了一把冷汗,強展笑意道:「下一場比什麼?」
白玉堂嘿嘿一樂,向後倒退一步,一指身後插在地上的兩根高聳如雲的細細竹竿:「就比——誰能最快取到這上面的彩頭。」
眾人頓時恍然。
原來是比輕功啊。
迎親隊伍頓時響起一陣歡呼聲。
「哈哈哈,這次五弟可失算了,輪輕功,天下誰能比得過神偷一枝梅啊!」丁兆蕙拍手笑道。
「沒錯、沒錯,一枝梅老兄啊,這差事非你莫屬啊!」房書安扯著大嗓門嚷嚷道。
「可是……麻煩……」一枝梅一臉不情願,可在瞥到新郎官寒氣四溢的目光後,立即變成一張笑臉,「沒問題,包在在下身上。」
「好!大哥!」白玉堂回首一笑。
「五弟放心!」盧方上前,站到左側竹竿旁,抱拳向眾人致意。
「盧島主,請。」一枝梅站到右側竹竿旁,向盧方一抱拳。
「請!」盧方一笑。
「那麼……」白玉堂後退數步,抬起手臂,「一、二、三……走!」
話音未落,就見盧方和一枝梅同時拔地而起,猶如兩股青煙一般順著竹竿直飛而上。
周遭頓時響起一片加油叫好之聲。
「師父,盧島主的輕功很好嗎?」艾虎一臉緊張向智化問道。
「盧島主外號鑽天鼠,輕功自然是不俗的。」智化眯起鳳眼,「可惜,比起一枝梅,還是稍遜一籌……」
「嘿嘿,小艾虎啊,你往後看就明白了。」房書安笑道。
艾虎點頭,定眼望去,但見二人幾乎在同一瞬間升到了同一高度,距離竿頭的彩頭皆僅剩半丈之遙。
「此時才是關鍵!」智化定聲道。
果然,下一刻,但見盧方和一枝梅足尖同時點在那細細的竹竿之上。
兩根竹竿同時一動,卻是幅度大不相同。
盧方腳下的竹竿,晃動猶如疾風掠林,而一枝梅腳下的竹竿,卻僅是微微一顫。
而這一輕一重的顫動,便是天壤之別。
下一瞬,但見一枝梅身形化作一道殘影,扶搖直上,竟是在倏忽之間甩出盧方兩身之距,距離彩頭僅剩一身之距。
「好!就差一步!」迎親團齊聲高喝。
豈料就在此時,勝券在握的一枝梅突然腳下一滑,竟毫無預兆從空中墜了下來。
「怎麼回事?!」眾人頓時大驚,定眼仔細一看,頓時大怒。
但見一枝梅的那一根竹竿最尖端部分,在陽光下泛出燦亮光芒,顯然是被塗了滑油。
「太過分了!」
「居然作弊!」
迎親團立時一頓嚷嚷。
「兵不厭詐!」白玉堂咧嘴一笑。
再看場上,盧方身形已經遙遙領先一枝梅一身距離,抬臂就可取到紅花彩頭。
而一枝梅——
一枝梅竟是已經到了地面,手裡還捧著一個彩頭。
「誒?!」
眾人皆是傻眼。
明明一枝梅比盧方落後,怎會先取了彩頭?!
「是衣帶,一枝梅剛剛墜落之時,用衣帶勾下了彩頭!」裴慕文高聲叫道。
「這不合規矩吧!」手舉彩頭從半空落下的盧方看著一枝梅,一臉苦笑。
「兵不厭詐!你們只是說誰先取到彩頭便是獲勝,又不是說誰先抵達竹竿尖頂方為獲勝。」一枝梅笑得很無辜。
「說得好!」
「是你們作弊在先,我們這是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
迎親團一陣歡呼。
「五弟,這一場是你們敗了。」展昭高坐駿馬,輕笑道。
白玉堂眉頭跳了幾跳,唇角一勾:「也罷,這一場就算你們贏了!不過,下一場——」
白玉堂桃眸猝然一亮,從盧方手中接過彩頭,「啪」一抖,綁成彩頭的紅綢立展而開,迎風狂舞蕩出,猶如一道赤色晚霞環繞白玉堂周身,紅錦雪衣,美不勝收,暫態灼亮眾人眼眸。
「五爺我以紅綢為鞭,邀戰新郎官,不知新郎可敢應戰?」
展昭黑眸一閃,掌拍馬鞍,紅衣如風掠出,掃過一枝梅手中的彩頭,順勢一甩,紅綢猶如長鏈飆出,飄飛舞空。
「有何不敢?!」
「新郎官,請!」
「五弟,請!」
兩道朗音響起之時,一紅一白兩道身影暫態拔地而起,踏空直升雲霄。
蔚藍天穹下,紅影白衣交錯如火鳳舞流雪,赤綢纏鬥似朝光萬道破金雲,軒然霞舉,驚昂天地。
一時之間,地面上觀戰之人竟是都看呆了。
直到一個詭異的聲音響起:
「好!錦毛鼠白玉堂一招神龍擺尾攻破防線,搶佔優勢,不過南俠展昭身為江湖老將,關鍵時刻頂住壓力,反手放出一記蒼龍在天化解劣勢。白玉堂不甘示弱,反手再來一招美人眼波媚,展昭又豈能中招,回身就是一記春風一笑,哇呀呀呀呀,這一場貓鼠世紀大戰,當真是打得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砰!」
交擊紅綢在半空發出一聲巨響,紅白雙影在半空同時一僵,暫態落地,猝然望向同一個方向。
眾人面帶驚詫,順著二人目光望去,然後,皆露出「哎呦我的娘額,不是我眼花吧?」的牙疼表情。
但見開封府衙圍牆之內,一人正趴在牆頭之上看熱鬧看得頗為高興,順便還附帶即興解說詞。
只是那身形,那樣貌,還有那一雙細眼……
分明是、是……
「金虔!」
「小金子!」
貓鼠雙聲合璧,滾滾衝破雲霄。
沒錯,趴在牆頭上看熱鬧看得十分起勁的那位——居然是今天的新娘子——金虔!
眾人紛紛表示自己要暈倒了!
「找到了!」
「新娘子在這!」
突然,從開封府衙牆內傳出數聲高喝。
緊接著,只見兩道人影蹭一下蹦上牆頭,一邊一個抓住了金虔。
左邊那個,柳眉杏目,正是丁氏雙俠的胞妹一枝梅的老婆丁月華,右邊那個,巾幗颯爽,正是盧方的老婆白玉堂的大嫂盧夫人。
「把新娘子抓回去!」盧夫人向院內高喝。
丁月華頂著一張漆黑的俏臉,一把架起金虔縱身躍下圍牆。
然後,就聽圍牆內一陣雞飛狗跳。
「哎呦,我的新娘子,我的金護衛,我的小祖宗,這花轎都上門了,你妝還沒上好啊!」
「快快快,趕緊把新娘給我抬回去!」
「是!」
盧夫人定定看了圍牆內一眼,轉頭向府衙外眾人挑眉一笑,露出泛著寒光的貝齒:「你們什麼都沒看見!沒聽見!」
眾人一愣。
下一刻,但見白玉堂、展昭赫然轉頭,一雙桃花眼冷光四射,一雙星眸寒光滲骨,齊齊掃向眾人。
「是是是!什麼都沒看見!」
「什麼都沒聽見!」
眾人紛紛點頭如搗蒜。
盧夫人露出滿意笑容,縱身躍下牆頭。
圍觀眾人長籲一口氣,又將注意力轉移到這邊的一貓一鼠身上。
白玉堂、展昭面面相覷半晌——
「噗!」白玉堂破功噴笑。
「咳!」展昭掩口清嗓。
「罷了罷了!」白玉堂華美俊顏綻出明亮笑意,「今日就當五爺我與你展昭戰了一個平手。」
「多謝五弟。」展昭抱拳。
「是五哥!」白玉堂挑眉。
「那展某可否進去了?」展昭笑問。
白玉堂一挑眉,長臂一展,轉身高呼道:「迎親隊伍到!開門!」
開封府府衙大門緩緩打開,恭請迎親隊伍入府。
迎親團一陣歡呼。
展昭俊逸容顏染上融融喜色,邁步向前。
一隻白袖卻突然攔在了展昭面前。
「展昭,今日五爺我放你一馬,可他日若是你有半分對不起小金子……」
白玉堂抬眼望向展昭,一雙桃花眼中明澈堅定,「五爺我絕不輕饒!」
展昭神色一動,靜望白玉堂的一雙星眸中精光如星河飛旋,良久,才漸漸靜了下來,變作兩潭深泉:「展某謹記在心!」
「花轎到!」
「迎親隊伍到!」
迎親團一股腦湧了上來,喜氣洋洋將展昭湧了過去。
霎時間,開封府府衙之前,沸騰一片,喜氣洋洋。
白玉堂旋身看向迎親團眾人背影,雪衣飄渺,猶如一縷晨霧,淡淨淺舞。
——
同一時間,開封府夫子院某四品護衛的宿舍……嗯,閨房內——
「我聚緣閣堂堂第一百一十一代金牌喜娘,今日居然險些砸了牌子!」一個身形高挑的婦人站在屋內,用手裡的大紅帕子拍著自己胸口,義憤填膺,「我竟然險些丟了新娘子?!我簡直是有愧聚緣閣歷代祖師娘啊……」
「好啦好啦,一百那啥的喜娘……」盧夫人招手。
「是聚緣閣一百一十代金牌喜娘!」婦人執拗糾正。
「行行行,么么零喜娘,咱們趕緊吧,這花轎都臨門了!」盧夫人急聲催促道。
「啊!險些忘了正事!」么么零喜娘立即一陣風似的沖了出去。
盧夫人長歎一口氣,轉頭望向正在完成最後一道梳妝流程的新娘,抹了一把汗。
「金虔,這是月華第二次給你梳妝了。」丁月華為金虔帶好鳳冠,掩口輕笑,「上次給你梳妝的時候,是想著怎麼醜怎麼來,這次嘛……想不到金虔你仔細打扮打扮,也是小美人一個呢!」
盧夫人上前一看,也掩口笑道:「展昭見到今日的金護衛,定會看傻了去。」
「哈哈——」金虔看著眼前一片模糊銅鏡裡自己模糊的倒影,實在無法苟同,「二位謬贊了。」
這鏡子裡人都扭曲成哈哈鏡了,天知道到底被裝扮成什麼樣子了。
算了,咱不奢求,能像個雌性生物就成。
金虔為自己設定了最低要求。
「快快快!吉時已到,新娘子上轎了!」
么么零喜娘一陣風又沖了進來,拔高嗓門喊道。
屋內頓時又是一陣兵荒馬亂。
「蓋頭呢!新娘子的蓋頭呢!」
「紅綢呢!我記得剛剛明明放在這了啊!」
聚緣閣一眾小丫頭們亂竄一起,總算是找到了蓋頭,配齊了裝備,給金虔全副武裝完畢,正要送出門之時——
「啊!咱的包袱呢!」新娘金虔突然大叫一聲。
「什麼包袱?」丁月華叫道。
「就這麼大,咱放在梳粧檯上的……」金虔一邊比劃叫道,「很重要的!」
「在這!在這!」盧夫人從梳粧檯底下抽出一個紅布小包,急急忙忙塞給金虔。
豈料塞的太急,金虔沒接住,包袱掉在了地上啪一下散開,裡面的東西頓時一覽無遺。
一片詭異沉寂。
「哈哈哈,重要!很重要啊!」金虔手忙腳亂收好包袱往懷裡一塞。
這一聲,屋內眾人頓時回神,立時又運轉起來。
「新娘子上花轎了!」
一陣混亂中,金虔被人簇擁著出了閨房。
盧夫人和丁月華直直站在屋內,慢慢扭頭抬頭對視。
「盧夫人,剛剛金虔的包袱裡……」丁月華兩眼暴突。
「那、那是……」盧夫人眼皮亂跳。
半晌之後,二人同時爆笑出聲:
「哈哈哈哈,真想看看展昭見到這東西時的臉色啊……」
——
鳳冠霞帔,十裡紅妝。
這八個字對金虔來說,就是……
「重死了啊啊啊!」金虔坐在花轎內,頭頂一個范小王在爺離京之前特意為自己送來的號稱萬里挑一昂貴無比的鳳冠,覺得脖子後背腰椎整個都不好了。
至於十裡紅妝……
金虔在花轎裡轉了個身,從花轎窗口撩起一道小縫向外一看……
娘額!真有十裡啊!
這一眼望過去,蜿蜒綿長,一眼看不到頭……
白耗子……啊不,現在是五哥六弟準備的嫁妝已經夠誇張了,加上范小王爺又添了一份,還有包大人公孫先生另送的,外加大師父二師父送的好幾車的名貴藥材……
雖然很拉風,但是……
金虔又瞄了一眼外面人山人海的圍觀人群……
這根本就是顯富招賊的節奏啊!
金虔欲哭無淚。
這不行,咱要早早盤點清楚,然後找個地方妥妥的藏起來才好。
「護衛府到!新娘下轎了!」
轎外傳來么么零喜娘的高喝聲。
轎簾挑起,清冷空氣隨著外面喧鬧喜樂和眾人歡呼聲湧了進來。
「新人出轎,不踏地,入門庭!」
納尼?
不踏地?那咋整?飛進去?
金虔一怔,然後低頭一看,原來是地面上鋪了青氈花席。
瞭解,是踩著氊子走……
「展某來就好。」
一道清朗嗓音突然在耳邊響起。
金虔還未反應過來,就覺腰身腿彎被人一勾,雙腳驟然離地,青草香氣隨著急掠而起的風聲環繞全身,頓時將金虔給熏蒙了。
誒?誒?!誒!!
「展大人,這不合規矩——」
么么零喜娘的嗓音和周遭起哄聲迅速遠去,不用掀開蓋頭,金虔也知道自己定是被某只貓兒抱起,以絕世輕功足不沾地一路飛進了護衛府。
娘誒!幸虧咱還有個蓋頭遮遮臉……
金虔頂著一對滾燙的臉蛋子自我安慰道。
待金虔雙腳再次落地,顯然是已經到了護衛府的中堂。
「展護衛這是……」
「大人,這可能是江湖的規矩。」
「公孫先生所言甚是。」
「咳咳咳咳!」
「春敏的風寒之症還未痊癒?」
「無妨,恩師不必擔憂。」
「切,五爺我可不知道江湖上還有這等規矩。」
「俺就說展昭等不及了吧!」
「果然是猴急了!」
「哈哈哈哈!」
眾人哄笑起哄聲中,金虔能清晰分辨在場所有人。
包大人、公孫先生、白玉堂、顏查散、雨墨、一枝梅、丁月華,丁氏雙俠、陷空四鼠、裴天瀾、裴慕文、江甯婆婆、智化、艾虎、房書安……
大家都在啊……
「新人到!一拜天地!」
甄長庭的嗓音響起。
金虔心口一跳,呼吸一頓。
怎、怎麼辦,好像有點緊張……
一手溫熱手掌握住金虔的手,往前一引。
手掌中濕漉漉的汗漬顯示身側之人顯然也在十分緊張的波段上。
跪地叩首的金虔覺得呼吸舒暢多了。
「二拜恩師——」
再次跪拜叩首。
「好好好!」醫仙聲線透出濃濃喜氣。
「以後好好對我徒兒!否則,哼哼!」毒聖聲線依然傲嬌。
「夫妻對拜——」
身形轉過,和對面之人跪地互叩。
就算隔著蓋頭,金虔也能聞到對面之人臉上的濃濃春意。
「禮成!送入洞房!」
冒汗手掌緊緊牽住自己的手,緩緩前行。
可每一步,都好似踩在了自己的心跳上。
買糕的,咱緊張的都想跑路了,怎麼破?!
——
洞房紅帳暖,花燭映嬌容。
展昭看著端坐在喜帳內的細瘦身形,仗劍江湖力戰群豪也從未抖過半分的手臂如今卻因手中的一桿秤杆微微發顫。
「新郎挑蓋頭,一龍挑鳳,鸞鳳和鳴——」
喜娘在身旁高聲喊道。
展昭深吸一口氣,將秤桿前端探入蓋頭之下,手臂一顫,蓋頭隨著秤桿被挑了起來。
蓋頭下,新娘頭上的鳳冠栩栩如生,金光閃耀,更顯得垂首後露出的那一小截脖頸瑩白如玉。
展昭喉結不由自主滾動了一下。
「新郎坐右床,新娘坐左床。金銀盤盛彩錢,行『撒帳』禮——」
展昭撩袍輕輕坐在金虔左側,看著金虔始終不肯抬起的腦袋,輕輕笑了起來。
「為何不敢看展某?」
一身喜服的新娘身形一抖,赫然抬頭,驚呼道:「啊!不緊張!不緊張!咱叫不緊張!」
「噗!」
周遭的喜娘喜娘小丫鬟們頓時噴笑。
而展昭,則是看著眼前的容顏,呆了——
細細風來細細香,照出輕盈半面狀,但見那:細柳腰肢嫋,遠山眉黛輕,頰緋嬌美勝凝脂,細眼流光意纏綿,非是絕代傾城色,卻入心間,種情根,難自拔。
淡淡緋色紅暈漫上展昭清俊容顏,一雙黑爍眸子中,星辰沉落,閃閃流連。
周遭的侍候的小丫頭連同見多識廣的喜娘同時羞紅了臉。
「咋、咋了?咱的臉上有啥東西嗎?」金虔被展昭的目光看得心驚肉跳。
展昭輕輕搖頭,修長手指輕輕拂過金虔腮邊,綻出笑意:「好看。」
金虔整張臉騰得一下紅了。
「嚶——」
距離展昭最近的兩個小丫頭亂噴鼻血。
「快快快,趕緊,開始撒帳禮!」么么零金牌喜娘一抹冷汗,高叫一聲。
四周小丫頭們立即紅著臉運作起來。
「撒帳東,宛如神女下巫峰,簇擁仙郎來鳳帳,紅雲揭起一重重。」
「撒帳西,錦帶流蘇四角垂,揭開便見姮娥面,好與仙郎折一枝。」
「撒帳南,好合情懷樂且耽,涼月好風庭房爽,雙雙繡帶佩宜男。」
「撒帳北,津津一點眉間色,芙蓉帳暖度春宵,月娥喜遇蟾宮客。」
一時間,五色同心花果和祝詞劈裡啪啦撒在了賬內。
展昭淡笑定定望著大紅臉的金虔,時不時用手指接住不慎砸在金虔鳳冠上的彩果。
那一雙清澈目光,就如溪水一般在金虔全身流動。
看得金虔全身上下汗毛都立起來了。
整個腦袋都在叫囂一句話:
貓兒用目光調戲咱!貓兒用目光調戲咱!
如此腦袋一團漿糊的狀態下,金虔就這般迷迷糊糊的完成了剩下的合髻交巹禮。
「禮成——」么么零喜娘高喊一聲。
「恭喜!恭喜二位新人!」
屋內喜娘丫鬟紛紛向二人再次道喜。
展昭回首向眾人一笑,剛想開口道謝,不料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嬉鬧叫嚷聲:「新郎官,外面的客人可都等急了!」
「展昭,你可不能只顧著著和新娘子熱乎啊,也要照顧照顧兄弟們啊!」
「嘿嘿,展昭,你再不出來,我們可就沖進去了啊!」
這一鬧,頓將屋內的旖旎氣氛給鬧得乾乾淨淨。
展昭一臉無奈,轉目定定望著金虔半晌,才開口道:「展某去去就回。」
「行!行!沒問題!」金虔連連點頭。
貓兒大人您趕緊走吧,您再看下去,咱的腦細胞就全體報廢了啊!
展昭這才起身,一臉流連望了金虔一眼,才邁步走出洞房。
這一走,包括金虔在內的所有雌性生物都長籲一口氣。
「哎呦呦,趕緊開窗子通通風!」
「娘誒,我的心啊,撲通撲通的,要命了!」
「趕緊的,給新娘子端些點心過來!」
「還有茶水!」
屋內喜娘和小丫鬟們紛紛忙碌起來。
「好!」
突然,新娘金虔大喝一聲,從床上蹦下,摘下鳳冠,開始擼胳膊挽袖子。
眾人頓時大驚:「新娘子,你這是作甚?」
么么零喜娘更是一個猛竄上前,抓住金虔衣服尖叫道:「金護衛,金祖宗,你又要幹啥啊?」
「嘿嘿嘿——」金虔細眼亮的驚人,「咱要做的可是民生大事!」
——
宴酣絲竹喜樂,觥籌美酒萬盞;
護衛府正廳中堂,百桌酒席齊擺一堂,朝廷官員,富商鄉紳,江湖豪傑,平民百姓歡聚一處,吃酒劃拳,起座喧鬧,熱鬧非凡。
展昭一身喜服穿梭在酒席中間,滿面笑意給眾人敬酒。官家、富豪、鄉紳桌席都好說,基本都是一杯過關,可到了江湖人士這邊,卻是沒那麼容易。
「不行不行!展大人武功蓋世,酒量怎麼能比武功差,起碼要來三大碗!」
「哎,少了少了!大喜的日子,自然要雙數,來六大碗!」
「八大碗!來八大碗!」
被一眾江湖人圍在中央的展昭,看著眼前成疊的酒碗,一臉無奈苦笑。
尤其是那邊的丁兆蘭、房書安還有韓彰三人,叫得最響,跳的最高,一看就是不把你灌醉決不甘休的姿勢。
「展某不勝酒力……」
「不行!不行,一定要喝!」
「展某的確不……」
「滿上滿上!」
眼看那些酒碗都要扣到展昭身上,忽然一抹雪色白影猝然插了進來,一把搶過了酒碗。
「喝酒是吧,行!先過五爺我這關!」
白玉堂劍眉高挑一笑,仰首灌下一晚烈酒,朝著眾人挑眉一笑。
眾人一怔,頓時就不幹了。
「白五爺!您這是幹嘛啊!」
「五弟,你怎麼能胳膊肘往外拐?」
「白玉堂,讓開讓開,莫要搗亂啊!」
白玉堂把酒碗往身後一扔,蹭一下蹦上桌面,仰首大笑:「五爺我千杯不醉的稱號可不是浪得虛名,今日我把話撂這兒了,誰喝倒了五爺我,才能去灌我身後這只貓兒!」
四周靜了一靜。
白玉堂環視一周,一臉不屑嘖了一聲:「切,一幫膽小鬼!」
眾江湖豪傑頓時就炸了。
「來就來!難道我們這麼多人還怕你一人?!」
「兄弟們,今日就是我們大敗錦毛鼠白玉堂的吉日啊!」
眾人立即端著酒碗扛著酒罈就沖了上來。
「白兄!」展昭面色一變,急聲呼道。
白玉堂回首一笑:「妹夫放心,五爺我一人綽綽有餘!」
言罷,高聲大笑:「放馬過來!」
皎潔月光下,那一剪無瑕雪衣隨風舞逸,迎著千碗萬壇,當真是英雄無限,當關無敵——
才怪!
半柱香後,白玉堂翹腳坐在太師椅上,看著地上醉的歪七扭八不省人事的一堆人,啪一聲展開摺扇,一臉囂張:「就這等酒量,還敢跟五爺我叫板,真是不自量力。」
「哇,白五哥,你這酒量可真絕了!」艾虎一臉驚詫。
「他哪有這等酒量,明明是之前先服了一顆金護衛的解酒丹!」智化鳳眼彎彎。
「哎呀,五弟啊,你這也太不厚道了。」韓彰看著地上的人堆,頻頻歎氣。
「怎麼?難道真看著他們把臭貓灌醉了?」白玉堂挑眉。
「起碼讓我們多樂呵一會兒嘛。」房書安嘟著嘴。
「白兄,今日多謝了。」展昭鬆了一口氣,上前向白玉堂一抱拳。
白玉堂望向展昭,桃花眼中如水波蕩漾,唇角勾起一抹壞笑:「臭貓,不必謝你五哥,今日我幫你,只是為了——」
說著,目光掃向周圍眾人。
眾人齊刷刷露出奸笑。
展昭一怔,還未回過神來,就被一幫人簇擁著推向了洞房方向。
「鬧洞房啦!」眾人歡呼齊聲響起。
「師父,陷空島五鼠不是娘家人嗎?怎麼還鬧洞房啊?」追在人群後的艾虎向身邊的授業恩師問道。
「他們啊,估計是去鬧展昭的。」智化一副世外高人姿態,可是腳下的步子一點也不慢。
「也對,誰若是敢鬧金虔,估計白五哥第一個翻臉。」艾虎點頭道。
「哼,無聊。」綴在最後的雨墨一臉陰沉。
「那你還來幹嘛?!」艾虎扭頭一臉不屑。
「我高興。」雨墨偏頭。
智化一臉無奈看了這二人一眼:「好了好了,前面就到了——唉?」
艾虎、雨墨順著智化目光方向望去,也皆是一愣。
只見亂哄哄的隊伍在洞房門前停了下來,而且呈現一種詭異的沉默氣氛。
而在新房門外,一眾喜娘丫鬟直挺挺站在門外,個個面色蒼白,甚是詭異。
「出了何事?」展昭上前一步,凝聲如冰。
眾人也是沉下了神色。
一眾女子卻是神色僵硬,竟無法說出半字。
展昭神色一變,一掌拍開門扇,閃身入門。
眾人暫態魚貫湧入,定眼一看,都驚呆了。
洞房之內,紅燭搖曳,紅帳喜慶,美酒佳餚擺在桌上,香味撲鼻。
一切都正常無比,除了——
新娘金虔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