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寒風呼嘯,天地肅殺。
獨幽居內悄無聲息,銀色月光自窗牖傾灑而下,勾勒出幾筆寂寥的孤影。
步幽晴的房內一如往昔那般乾淨簡潔,只是床頭的衣架上,掛著一套鳳飛祥云的大紅喜袍,纖長及地,在銀色月光的映襯下,華美精緻。
暗夜中,忽然伸出一隻長而有力的手,將大紅喜袍自衣架上扯下,捏在手中,拖地而行。
步幽晴的睡意向來淺敏,只覺耳旁傳來細微的異動,她緩緩張開雙眼,驀地,看到一個高大身影立於床前。
她心中一驚,待看清來人臉龐後,才呼出了一口氣,自床上坐起。
「半夜三更,你來幹什麼?」
步幽晴餘光掃了一下他拖在地上的大紅喜服,將白皙的臉龐埋入雙掌之中,知道該來的總是會來,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而已。
「這也是我要問你的話,你想幹什麼?」楚烈將喜服舉至步幽晴面前,風塵僕僕的臉上寫滿了疲倦,但那雙被憤怒浸染的雙眸讓步幽晴感到壓迫。
步幽晴唇角微動,別開目光,淡漠道:「誠如所見。你不是都知道了嗎?」
「我知道什麼?」楚烈的聲音有些沙啞:「你又告訴過我什麼?」
說著,他將手中的大紅喜服猛然摔下,發狂道:
「你從來沒有告訴過我什麼!你從來都只是騙我!你騙我去闖九龍陣法;你騙我去嶺南;這回又騙我去塞外;這些你從來都不會告訴我!」
「……」
聽著他發狂的話,步幽晴只覺得心跳加速,腦中嗡嗡作響。
是啊,她做了那麼多事,又怎麼能奢望他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計較呢?
步幽晴唇邊泛出冷笑,第一次覺得假裝淡漠也如此困難。
「正如你所言,我就是那個什麼都不告訴你,卻在背後給你一刀的人,既然你都知道了,要麼殺了我,要麼請回吧。」
楚烈難以置信的看著這個清麗如斯的女人,只覺得心頭酸楚一片,他垂下頭,咬緊牙關,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步幽晴見他如此,頓時覺得心如刀絞,很好,這正是她要的結果不是嗎?她和他之間,早就該有個了斷才是……可是,為什麼她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看著他瀕臨崩潰的邊緣,步幽晴終是心有不忍。
她的唇張開又合上,發現在這個時候,她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了。
可就在這時,楚烈驀然抬頭,雙目怒睜,漲紅了眼角。
「為什麼——」
隨著一聲怒吼,楚烈一個強勢翻身,便將步幽晴壓倒在床鋪之上。
步幽晴對於突如其來的衝擊顯得有些難以適應,她掙紮著開始揮舞雙手,卻被暴怒中的楚烈按壓在頭頂,不得動彈。
「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放棄你!就算知道你想殺我,我也沒有放棄。我想等你回心轉意,我想讓時間沖淡你我之間的仇恨,可是你為什麼連最後的機會也不給我?」
楚烈暴紅的雙眸中滴下幾滴溫熱的淚水,落在步幽晴的頰邊,化成冰冷的感覺,蔓延她的全身。
這樣的楚烈,步幽晴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暴烈,如此悲傷,如此絕望。
她想,她終究還是傷害了他。
她從頭至尾,只不過想殺他,並不想傷害他啊!但如今他會這麼痛苦,也確確實實是她一手造成的。
所以她早說過,她和楚烈,只適合做仇人,單純的仇人,只要想著如何殺死對方就可以了,根本不會有這麼多傷心悲痛的事啊。
「殺了我吧,楚烈。我們之間……唔!」步幽晴的話還未說完,楚烈便強勢壓下,堵住了她接下來更加傷人的話。
楚烈的氣息瞬間席捲而來,步幽晴左右閃避楚烈的侵略,雙手被他壓在床鋪之上,覺得有些吃痛,不禁呼叫起來:
「楚烈……你,你別這樣!好痛啊!唔……走開……青蓮,青蓮……楚烈你走開……」
步幽晴髮絲凌亂,身上的衣衫也被楚烈暴虐撕壞,褪至肩下,勝雪的肌膚立時暴/露出來,只見楚烈眸色變深,動作越來越瘋狂,他枉顧步幽晴的閃躲與呼救,在情/欲的支配下,強勢的攻城略地。
「啊——」
步幽晴近乎哀求的呼救,陷入癲狂的楚烈讓她感到害怕,她想要他住手,想讓他不要這樣,可是楚烈卻好像變了另外一個人,根本聽不見她的話……
青蓮,青蓮……青蓮已經和莫殺走了……都走了,她的身邊還剩下誰?
想伸手去拉床邊的鈴鐺,但卻被楚烈快一步壓了回來。
「楚烈,不要!」
步幽晴隱忍了多年的情緒,一夕崩塌,她暗啞著聲音最後嗚咽一聲,眼淚奪眶而出,順著臉頰流至頸間,濡濕了衣襟,濡濕了楚烈如火的雙唇。
口中忽然攝入了點鹹鹹的味道。
楚烈很憤怒,卻還是停下了手中動作,他呼吸急促的看了眼瑟縮不已的步幽晴,只見她雙目微紅,晶瑩的淚珠簌簌而落,她髮絲凌亂,衣衫半褪,清麗可憐的模樣讓楚烈覺得有些不忍,但卻不想就此放過她。
他再次緩緩湊近步幽晴,幾乎是貼著她的唇說道:
「若你非完璧之身,太子還會要你嗎?」
隨手點了步幽晴的睡穴,楚烈用被子將步幽晴裹住,便向房外掠去。
他踏葉無痕,落地無聲,在一片黑暗幽寂中,如來時那般悄無聲息的躍過了獨幽居。
就在他發足狂奔,準備蹋上湖面的九曲水廊之時,忽覺地下一動,湖面上泛出了波波漣漪。
只見一個十三四歲的緋衣女孩自黑暗中走出,看見楚烈肩上扛的人後,便迅疾如電的出手,欲將步幽晴奪回。
楚烈肩上扛了一個人的重量,腳步自不如平日那般輕盈,但應付緋衣女孩卻也足夠了。
就在兩人糾纏之時,以五步為距,湖面上緩緩升起幾十名黑衣黑甲的人,他們有魚鱗軟甲包裹於身,油黑髮亮,頭面處均以墨綠紋繪,看不清面容,右手持有一把銀月金鉤戟,狀若玄月,銀輝映照下顯得格外鋒利。
他們如木偶人般,精確步伐,整齊劃一上陸後,便立刻加入了楚烈與琉璃之間的戰鬥,楚烈眼觀六路,頑強應對,知曉繼續纏鬥與己不利,便刻意露出一處破綻,引人襲擊。
一名黑甲衛士中招襲來,便被楚烈一個反擒拿手,生生摔了出去,這樣好不容易殺出重圍,楚烈看準機會,腳下生風,便踏月而去。
琉璃見狀,心急不已,立刻對著夜空,射出一支火箭,與府外的龍甲兵傳遞消息。
不消片刻,五百龍甲兵如神兵天降般彙集將軍府門前,只聽琉璃發號施令道:
「小姐被擄,速去查探!」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