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幽晴難得說一次『不會有事的』,卻真的有事了。
當她意識到事態嚴重時,自己已然被禁軍請入了天牢——楚方寧在她去雪域軒的半路將她堂而皇之的劫了過來。
心中想著脫身之計,但是面上卻絲毫未曾露出驚慌失措的神情,只是一如既往,平靜冷淡的走入大牢。
楚方寧已經早就在裡面等她了。
步幽晴在眾多禁軍環伺之下,坐到一張椅子上,正對楚方寧。
「好久不見了,郡主!近來身體安好?」
「……」步幽晴也不願與他做什麼表面文章,當場冷笑直言道:「自上回宮中一別,不過半月時間,楚太師覺得很久嗎?」
聽步幽晴此時此刻,還敢主動提及宮中之事,楚方寧甚感驚訝,但隨即便恢復過來,冷嘲熱諷道:
「哼,郡主真是當世少有的女中豪傑,臨危不懼的本事真是練到家了。」
步幽晴蒼白清麗的容顏上泛出微笑,禮貌點頭道:「太師謬讚,幽晴愧不敢當!」
楚方寧憤憤的將手中茶杯摔下,怒道:
「步幽晴。你真當老夫不敢殺了你嗎?你道今日為何會被我擒來?你道是我楚某人擅作主張?」楚方寧猛然站起,對著西南方抬手作揖,得意道:「都不是!是皇上親口下令要捉拿你,這回,我倒要看看,你還能向誰求救!」
楚方寧說得激昂,誰料步幽晴聽後,連眉頭都沒動一下,依舊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淡淡的回了句:「是嗎?」
而後,便狀似無謂的理了理衣袖,輕嘆道:「那敢問,皇上要太師擒我的名目是什麼?」
楚方寧昂首負手,奸佞一笑:「為了什麼,步大小姐怎會不知?」
步幽晴這才動動身子,好整以暇道:「我不知道!請太師告知。」
「……」楚方寧不願再與她多費口舌,當即道:「漠河金礦,想必步小姐對其知之甚詳,卻不上報朝廷,居心何在?」
步幽晴眼中閃過一陣冷茫,淡漠如霜的她冷冷瞥了一眼楚方寧,只見那廝自桌後走出,陰險的走到一面滿是刑具的牆邊站定,聲音自鼻下傳來:「步小姐聰明過人,當知道這些東西的妙用。」說著,楚方寧自牆上取下一隻帶著暗紅血跡的鐵鉤狀的刑具,抬至眼前,對步幽晴蒼白纖弱的容顏獰笑說道:「這些東西即便是用在孔武有力的七尺男兒身上,亦能叫人形神俱毀,生不如死,步小姐的纖纖弱姿怕是難敵其中之一的摧殘吧?」
對於楚方寧卑鄙的威脅,步幽晴置若罔聞,她泛出一種意味不明的笑容,也站起了身,走至楚方寧身旁,學著他的模樣,自牆上取下另一樣刑具,放在眼前似模似樣的擺弄起來,笑得冷靜異常。
楚方寧看不出眼前女子的真實情緒,心中霎時間沒了底氣,他不知道這個女子在打什麼主意,他一把將刑具仍在步幽晴身前,甩袖道:
「哼!你休要故弄玄虛了,老夫今日便把話說白了,你若不交代清楚漠河金礦一事,這刑是受定了。到時候,步小姐再哭著喊著求老夫就不好看了吧?」
步幽晴噙著笑容,掃了一眼楚方寧的怒容,揚眉將手中刑具掛回牆上,算著楚方寧真要動手的時機,她終於開聲道:
「漠河金礦,在我手裡!」她走至楚方寧身前,迎上他狡詐兇狠的目光,淡漠一笑:「楚太師想我如何?」
楚方寧被她的一番話噎在當場,他根本沒有料到她會回答得這般痛快,他當然不會天真的以為她是真心相告,心中暗思其意,卻不能參透,只好見招拆招,道:
「哼,休要再與老夫耍花腔,皮肉之苦不是那麼好受的。」
步幽晴無辜的攤手道:
「楚太師好生奇怪,幽晴都已經交代了金礦在我手中,你還要如何?難不成今日將幽晴擒來的真實目的不是金礦,而是楚太師想借此名義,打我一頓嗎?」步幽晴明媚一笑:「如果真是如此,幽晴說什麼都是無用,楚太師直接動手好了!」
「你!」
楚方寧被她一番連消帶打噎得說不出話來,稍事緩和後,才又惡聲惡氣道:
「既然你說金礦在你之手,那就交出來吧!」
他這麼一說,步幽晴卻顯出了些些猶豫,楚方寧如吃了爆竹那般,立馬炸起,卻被步幽晴的一個手勢又擋了回去。
步幽晴深深嘆了一口氣,說道:「楚太師不用心急。幽晴既然承認了金礦在我手,便決計不會私吞的。」
「哼!」楚方寧冷哼一聲,道:「你若不會私吞,那這些年卻為何從未上報朝廷?你若不會私吞,卻為何要用奇門遁甲之術,將之藏起?笑話!」
步幽晴也不否認,乾脆爽快笑答:
「不上報朝廷,是因為心有慼慼,用奇門遁甲之術將之藏起,是因為怕被宵小之輩掠奪。」
楚方寧對她的說法自然不會全信,他暗自思量道:她此時這番說話,不知真實意圖為何,卻又不可逼得太過,畢竟金礦已然被她藏起,而龍甲策的破解之法,這個世間除了李鳳便只有她一人能解,直到這時,楚方寧才明白過來,這個女人陷害李鳳的真實用意了,她那麼做,不過是因為她不相信李鳳,為了剷除身邊的潛在威脅罷了。
哼,歹毒如蛇蠍心腸,就連楚方寧也不禁腹誹,步擎陽那樣一個剛正不阿的人,怎會生出如此心腸的女兒?
步幽晴自然知曉其中的厲害,所以,她才有恃無恐,對楚方寧的威脅置若罔聞,因為,正如楚方寧所想,這個世間唯一的威脅,已經被她剷除,他們若想得到金礦,唯有靠她而已。
與楚方寧有了這個共識,步幽晴很快便從天牢出來,被楚方寧帶入了宮中。
德宗皇帝聽了楚方寧的回報後,也是對步幽晴的動機充滿疑慮,君臣二人將質疑的目光投至殿下,步幽晴沉著以對,面露笑容,看上去無害又大方。
「楚卿所言可是真的?」德宗不禁開口問道:「幽晴承認漠河金礦在你手中?」
因為步幽晴意外的坦白,德宗和楚方寧積蓄良久的怒火卻無門發洩,畢竟當你要仰仗一個人,而這個人又表現出了百分百的配合,你又將如何對其用刑上夾,惡言惡語呢?
步幽晴見他君臣二人如此壓抑,肚中不禁覺得好笑,壓下眸子後,恭敬回道:
「不錯!金礦在幽晴手中,當年之事過後,幽晴本有心上報朝廷,但一來身無官爵,二來心中稍有隔閡,故越拖越久,錯過了上報時期,還望陛下恕罪。」
德宗聽後不禁動容,發生了當年那件事,就算她說心中沒有疙瘩,沒有隔閡,但只要是個人都不會相信的,如今她誠實以對,德宗皇帝不僅沒有覺得生氣,反而加深了步幽晴話中的可信度。
「這件事,朕不怪幽晴。」德宗自龍椅上走下,難言道:「只不過,金礦所在……」
步幽晴自然知道德宗所指為何,立即答道:「啟稟皇上,金礦事關國家利益,幽晴如若置之不理,終將會被一些宵小之輩侵佔,幽晴斗膽用家父所創地盾之法門,將之隱匿天地自然之間。」
「步卿自是當世高人,奇門遁甲之術學得精湛,他所創之地盾法門,除卻幽晴,這世上怕是再無他人得解了吧?」德宗將雙手攏入袖中,低沉問道。
步幽晴泛出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答道:「家父為人耿直大度,他所創之法並未私藏,當年也曾在親信下屬之間流傳,自然不是幽晴一人獨會。」
德宗隱下心中不悅,道:「是嗎?」
步擎陽的下屬早就被他當年斬殺殆盡了,步幽晴此刻這番說辭,倒是在諷刺他了,諷刺他親手毀掉了很多機會?
步幽晴綻開笑容,對德宗皇帝抱拳道:
「如若陛下信得過幽晴,幽晴願帶兵前往,將金礦取出,運回京城。」
「……」
她的這個決定一說,當即又叫德宗和楚方寧失了方寸,兩人對望幾眼後,德宗才將信將疑道:
「幽晴所言為真?」
步幽晴正視德宗疑惑的雙眼,答道:「自然是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