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雅魯藏布江大峽谷裡最險峻、最核心的地段,是從白馬狗熊往下長約近百公里的河段,峽谷幽深、激流咆哮,至今還無人能夠通過,其艱難與危險,被稱為「人類最後的秘境」。而卓木強巴他們,根據地圖的指引,準備去那裡碰碰運氣。〕
【古格歷史之謎】
又過了三週,在哥倫比亞傷癒出院的巴桑與呂競男取得了聯繫,很快通過外交部回到國內。大家又驚又喜,雖然這次原始叢林的穿越可以說是大大的失敗,可是特訓隊畢竟沒有一個人殉職。通過叢林洪荒的事情,巴桑與卓木強巴小組成員的關係也開始融洽起來,只有卓木強巴顯得有一些為難。呂競男的話,就像一根刺插在他的胸口,「我們懷疑,你們當中有通風報信的人。」當卓木強巴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心中默默地將所有成員的信任度做了個排位,他本以為,自己會將敏敏排在第一位,可是真正排位的時候才發現,怎麼排,第一位都一定是自己的導師方新教授,敏敏只能排第二;岳陽和張立都是部隊上的,自己對他們也非常的信任,只有這個巴桑,可疑度很大。一旦卓木強巴懷疑某人,他就不可能露出偽善的笑容,他和巴桑的手握在一起的時候,便會露出懷疑的目光。他勉強對巴桑笑道:「我就知道你不會那麼容易犧牲的。」
巴桑也道:「沒想到你們到底跑在了我的前面。」
據巴桑的說法,他在洪流中被衝向了北方,因為被巨樹砸傷而失去了知覺,在醫院休養了一個多月,他的病歷和一系列報告單也通過外交部轉到了呂競男手中。可是卓木強巴發現,巴桑的皮膚更加黝黑了,身上似乎還帶著鹹濕的海風氣息,好像還有某種高級香水的味道,與其說是在醫院休養了一個多月,更像是在某處旅遊了一個多月。如果說自己的猜測成立,那麼巴桑的經費從何而來?
看著張、岳二人喋喋不休地告訴巴桑一些後續經歷,卓木強巴不想過分靠近,站在一棵樹下面。方新教授看出了卓木強巴的憂慮,問道:「你懷疑他?」
卓木強巴道:「我不知道,如果我們之中真的有人值得懷疑的話,也只能是他了。可是,我又很矛盾,我是不是不應該無端地去懷疑別人呢?」
方新教授勸解道:「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何必刻意地去懷疑誰?真要是做了虧心事,他遲早會暴露出來。而且,為什麼就只能是我們被懷疑,他們,就沒有值得懷疑的地方嗎?」卓木強巴知道,方新教授說的他們,是指後來的那三個人,包括呂競男、艾力克和亞拉法師。誰都不能夠全信嗎?他搖了搖頭,只是因為一種對人的態度,竟然讓一個團隊變成了這個樣子,到底是對是錯?
卓木強巴將這些讓人頭疼的想法趕出腦海,轉而問道:「對了導師,有關古格那段歷史,有什麼新的進展嗎?」
根據他們查找的資料,古格的歷史大概理清了,方新教授曾如此感慨:「古格,是一個因為佛教而生也因佛教而亡的王朝啊。」
古格王是那位滅佛的藏王朗達瑪的直系後裔,藏王朗達瑪滅佛僅兩年,就被佛教的拉隆貝吉多傑所殺。此後吐蕃王庭發生了分化,朗達瑪側妃所生的遺腹子維松,被韋氏家族支持為贊普;而正妃不甘心大權旁落,據傳說是偷偷買了個嬰兒,也將那個買來的兒子立為贊普,就是叫作雲丹的。此後吐蕃王朝出現了兩個贊普,兩派都稱自己擁立的贊普才是貨真價實的,他們爭鬥不斷,戰爭由此爆發並升級,那就是後人記載的五茹之亂。
連年的爭戰讓百姓苦不堪言,終於在貴族和一些軍士的帶領下起來造反,兩位贊普,一位逃竄,一位被殺。而第一代古格王的父親,正是那位維松贊普的孫子,叫作吉德尼瑪袞,他逃竄至阿里地區,與當地酋長聯姻,生下的三個兒子貝吉日巴袞、札西袞、德祖袞,分別佔據了芒域(今拉達克地區)、布讓(今普蘭縣境)和桑噶爾(拉達克南部)。此三子號稱「上部三袞」,「上部」即指阿里地區,因為是小邦土王,故稱為袞,袞為救主之意。
他們查找的正式藏史,幾乎都是稱札西袞為第一代古格王,可是呂競男提供的資料裡有部分野史和民間記錄也直接稱吉德尼瑪袞為第一位古格王,因為他繼承了那位酋長的家業,古格也囊括在他的領地範圍之內。只是如此一來,那位迎接使者的國王是從吉德尼瑪袞算起還是從德祖袞算起,他們目前還沒有得出定論,中間的時間大約會有三四十年的差距。
方新教授道:「我們目前傾向於接待那位使者的國王為第二代古格王松昂,因為這位國王對弘揚藏傳佛教可謂盡心竭力。據載他在公元975~981年左右就派了大譯師仁欽桑布等21名青少年前往天竺學佛(也有資料說是27人),一路艱辛,最後只有兩人活著回來,就是後來的大小譯師。而且這位國王在派出求佛青年後不久,就退去王位,自己皈依了佛法,後來修建了托林寺,到了晚年還曾經籌資想親自去請阿底峽大師,但在路途上卻遭到了伽爾勞卡盧軍隊綁架,最後死於途中。岳陽那小子猜測,這位古格王如此熱衷佛學,多半是看到了使者帶來的神蹟,但是,在看到古格金書之前,一切都只能是猜測。」說到這裡,方新教授忍不住苦笑搖頭道,「古格的歷史,實在是……你知道嗎,就是最後這位古格王西行求佛遭到綁架這件事,我們就查到七個版本,遭綁架的地點、時間、國外軍隊、事件的過程、要求的贖金都不相同,我們無法判斷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史實。」
看著方新教授苦澀的表情,卓木強巴心中瞭然,這是他們查找古格歷史時遇到的另一個極大的問題。古格這個王朝雖然延續了數百年,但地處偏遠,除了它自身的歷史文檔,其餘的資料全都是支離破碎的,就連《西藏王統計》這樣較為早期的歷史資料,也只記載了九代古格王,其後則不詳,而且對於歷史時間的記載一直沒有定論。而這個古格王朝又是毀於戰爭,它本身的消失可以說一直是個謎,直到19世紀國外探險家開始進入那個荒蕪人煙的地方之前,人們幾乎已經將它完全忘卻了。
方新教授嘆息道:「古格的歷史,和瑪雅文明倒有著驚人的相似,它們都是在文明鼎盛時期突然遭到滅頂之災,因為突然的變故,一切都被保存下來了。在其後的幾個世紀,人類幾乎不知其存在,沒有人類的活動破壞它的建築和街道,修正它的文字和宗教,篡改它的壁畫和藝術風格,它們甚至保留著遭到毀滅的現場。」
而在卓木強巴的腦海裡,很自然地再度聽到巴巴-兔吟唱的史歌:「一旦讓血褻瀆了聖廟的階梯,無數的災難將像可怕的冰雹一樣接踵而來降臨在所有的地方,城市將成為一座死亡之城,荒無人跡。」
※※※
莫金的宮殿裡,桌上的紙筆尺放得亂七八糟,桌子的兩端則用各種書籍堆砌成了兩堵牆。莫金埋在牆內,整個人幾乎趴在繪圖紙上,用放大鏡對著地圖一根纖維一根纖維地查找,他那雙眼睛,像是屬於某隻飢餓的野獸。索瑞斯則抱著一本足有一尺寬、接近兩尺長的巨大典籍,吃力地翻閱著。
那些黑線最終指向三個地方,看繪圖人的意圖,似乎是讓人去那三個地方找到三件什麼東西。一件是一顆閃閃發光的寶石,標註的藏文翻譯過來是「紅色,打開生命的禮讚」;一件是一本厚厚的經書,旁邊註明「奧義盡在其中」;還有一件被塗抹掉了,似乎表示不需要,不過隱約能辨認出「玉器,最後的」等模糊的字樣。而且地圖上還有無數箭頭,在這三個地方間來回折返,從塗抹的痕跡看,繪圖者原本希望得到這幅圖的人先去中間,但考慮後又將中間那條線末端的東西和箭頭抹掉,表示不需要到那地方去了。起初他們也懷疑是不是有人在地圖上做過手腳,但是經過科學檢測,發現塗抹和痕跡與繪製的痕跡是同一時間留下的,而且筆觸和筆法出自同一人手筆,所以只能判斷為繪圖者自己改變了想法。
他們辨認出的第二條線通往一個叫「花朵」的地方。在它的上部翻譯過來的地名是「六座山峰」,「六座山峰」下面叫「大台地」和一個譯作「祖先」的地方,它右邊是「太陽寶座」,接著是發音「兩步」「踏步」之地,三個地方緊鄰。
「找到了,是這裡,蓮花盛開的地方,就是墨脫嘛,害我辨認這麼久……」莫金興奮道。
索瑞斯取下眼鏡,往後靠在沙發上,撕裂的嘴往外「呼呼」地喘氣。這幾個月他們就像在完成一件浩大的工程,地圖上標註的地名全是千年前的古地名,很多是在吐蕃王朝時期乃至吐蕃王朝以前的,而且那串珠體也和今天的藏文大不相同,他們得一條條河、一座座山地找過去。而且莫金不大相信別人,所有的資料查找工作都是他們自己完成的。不過還好,這幅圖似乎是專門為找不到路的人準備的,繪圖的人將地名、山名、河流的名字寫得極為詳細,只是這幅圖最後在三個地方,都畫了一個像漩渦一樣的雍仲符號,翻譯過來並不是帕巴拉,而是——肚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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恢復體力一個月後,呂競男將所有人寫的心得體會詳細地做了一個總結,並開始進行針對性訓練。又過了一個月,呂競男站在講台上,手裡拿了個類似魔方的木頭結構,對特訓的成員道:「從今天開始,你們將學習最後的,也是最危險的一項科目——機關學!」
學員們都露出欣喜的神色,卓木強巴是迫切地需要知道有關機關學的知識,而最興奮的要數張立,他早就對機關學嚮往已久,並且對機械裝配和簡單陷阱製作有了一些初步瞭解。
「先告訴我,你們對機關的理解。」呂競男平靜問道。
「陷阱」「殺人武器」「可以自動殺人的武器」,台下頓時給出了不少答案。
呂競男道:「所謂機關,並不是你們狹義上的殺人陷阱、自動攻擊武器。而是指一切機簧構造學說,大至建築卯榫結構、橋樑架設,小至一把鐵鎖、鐵鏈環扣,都與機關有關係。在你們當中,除了亞拉法師和毛拉大叔,其餘人對這門學說恐怕都很陌生。如果想將機關學學透學精,窮其一生恐怕也難以完成,所以,我們所要學的,僅僅是發現機括關鍵,揣摩機關構造者心思,也就是你們常說的躲避殺人陷阱,發現開門的隱秘構造。就這些,也夠你們學上大半年了。」說著,她揚揚手,道,「這就是一個機關,你們每人一個,自己上台來拿。」
每人拿了一個那木質的正方體,又回到自己座位上。卓木強巴拿在手裡,發現這個正方體全是由一根根寬窄都是一釐米、長十釐米的小木條組成,橫豎交叉,表面光滑,好像是一個整塊,牢不可分。擺弄了半天,也沒能發現有什麼機簧在裡面,他心中暗想:「這算是機關?糊弄人的吧?」
呂競男道:「現在,你們手裡拿著的,就是最原始,也是最簡單機關,叫作木鎖,在成人玩具市場或是益智玩具市場都有賣,兩塊錢一個。」
卓木強巴暗道:「果然是糊弄人的。」
呂競男道:「你們別看這個東西不起眼,其實裡面包含了古人的智慧結晶。表面上看所有的小木條都一樣,其實只有你們看得到的地方才是一樣的,而內部錯綜複雜,有的帶鉤,有的帶圈,有的中間凸起,有的凹陷。這些小木條一共八八六十四根,可以把它們完全分拆開來,現在你們就動手分拆吧,看看你們對機關的天賦有多少。」
所有的學員開始動手分拆木鎖,卓木強巴摸索了一會兒,扭頭一看方新教授,從正方體正中將一根小木條抵出來一截,大受啟發,趕緊用力抵正方體中間,但是將六面的中間都抵了一遍,也不見木條有絲毫鬆動。十分鐘過去了,卓木強巴滿頭大汗,岳陽和張立交頭接耳,巴桑暗中皺眉,唐敏愁眉不展,只有兩位年歲大的老者輕鬆自如,亞拉法師甚至已經將一根木條完全抽了出來,接著就如庖丁解牛,越拆越快。
呂競男看著暗自好笑,提示道:「不用交流經驗,你們每個拿的木鎖內部結構都是不一樣的。拆開這個木鎖的關鍵,就是順著它的內部結構走向,慢慢地一步步拆,而它的難點在於,它內部的構造你們是看不見的,只能摸索著前進。」
聽了呂競男的提示,張立似乎摸索出一些竅門,他將這根木條拉出來一點,將那根木條抵進去些,將左面的向上提,右邊的往下拉,當移動不了的時候,又按原來的軌跡退回去,試著另外的移動方法。卓木強巴也終於找到第一根可以移動的木頭了,竟然是在正方體其中一面的右上角,按出來之後,別的木條又動不了了,他只能一根根地去試。而亞拉法師,已經將木鎖完全拆分,六十四根結構不同的木條,整齊地擺滿一桌。
接下來,張立、方新教授、巴桑、唐敏、岳陽也都拆開了木鎖,只有卓木強巴,額頭青筋綻出,兩眼發紅,肌肉高高墳起,咬牙切齒。只聽「咔」的一聲,一根眼看就快抽出來的木條,最後一點卡在整個正方體裡面,卓木強巴拉了兩次沒拉出來,一用力,把木條掰斷了。
所有的隊員都看著他呢,張立和岳陽立刻發出了惋惜之聲,卓木強巴將木鎖一推,大喘牛氣。唐敏道:「你太著急了。」「是啊,強巴少爺,這個東西急是急不來的。」岳陽也提供經驗。
卓木強巴望著呂競男道:「我的天賦不夠,讓我再試一次。」
呂競男豎起一根手指道:「不著急,早有準備。」說著,竟然拿出一個純鐵的正方體,外形和木鎖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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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三點,岳陽翻來覆去睡不著,爬起來,惺忪著眼問道:「強巴少爺,你明天再弄行不行?我聽著那聲音,總覺得像有老鼠一樣。」
卓木強巴全神貫注地擺弄著手上的鐵鎖,道:「老鼠怕什麼?閉上眼睛想著自己是貓就睡著了。」張立在另一旁瞪著一雙大眼睛道:「強巴少爺,要不,我們幫你弄吧。」
卓木強巴道:「那怎麼行,你們別管我,我一定會弄開它的。」
折騰到凌晨四點之後,張岳二人才昏昏沉沉地睡去。第二天,當二人爬起來時,只見卓木強巴望著初升的太陽,那張剛毅的臉棱角分明,在明亮的陽光下顯得無比自信。在桌子上,整齊地碼放著六十四根鐵鎖原件。
呂競男看著卓木強巴交上來的成果,對卓木強巴的認識又多了幾分。這是一個會害怕的男人,聽亞拉法師說,強巴少爺在莽林和地宮中,在那粗獷的外形下,露出過膽怯;可是他害怕,卻並不退縮,他有一種橡皮一樣的韌勁,不管遭受到多大的打擊,總是能慢慢地恢復原形,不達到他自己的要求,他就永不放棄。這種性格很是奇怪,如果是常人,害怕便會逃避,當確信自己不是別人的對手時就會避讓;可是強巴少爺恰恰相反,他害怕卻要迎上去,明知道自己打不過人家還要衝過去,看上去有些死腦筋,這是種什麼性格啊!呂競男回憶著認識卓木強巴以來,他的每一個舉動,有些捉摸不透的感覺。「哼,大智若愚,這也是大智若愚嗎?」想起亞拉法師的話,她輕輕地笑著。
接下來的幾個月,隊員們接受了關於機關學的特訓,從在地上挖個坑、放張報紙埋上土這樣最簡單的兒童式陷阱學起,一直學到諸葛亮的木牛流馬陣、鬼谷子的九鎏盤龍宸,越學越感覺機關一學,深不可測。
【血池之謎】
經過南美叢林的考驗,讓隊員們認識到了自己的不足,每個人都近乎瘋狂地接受著訓練,白天經過重重機關的考驗,晚上常常攻書至深夜。每個人都以密修的意志要求鍛鍊著自己,力求突破體能的極限。
其間,呂競男又讓隊員們進行單人拓展,學習極限運動,研習《進化論》等學術著作,還讓隊員學會了使用幾種新工具。比如他們的原子錶鏈上裝置了飛索,就貼在手腕的內側,火柴盒大小的一個匣子,裡面有二十五米長的合金鋼絲,採用電磁炮的原理髮射,前方是金剛石的細轉頭,可以植入鋼板十釐米,然後會自動膨脹抓牢目標,屬救急逃生工具,在叢林裡使用這種工具遠比吊藤蔓植物要好得多;還有可以貼在光滑牆壁表面的吸力鞋,採用壁虎腳掌的原理,鞋底佈滿虹吸剛毛,使摩擦力可以承受人體重量,加了弓形鋼板的鞋底使彈跳力可以接近一個人的體長,而下墜的緩衝力完全可以去做城市極限運動,加上模擬飛鼠肉翼的蝙蝠衫,就能避免再次出現十層樓高度難倒英雄漢的場面;超強化鋼瓶雖然體積不足墨水瓶大,但是裡面的固體氧氣持續供氧時間從原來的三小時延長至一百零八小時。
在這段時間,卓木強巴也不再催促組團出發。「你們拿什麼去找帕巴拉神廟,憑運氣嗎?」「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多看,多學,多想……」「我們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在收集信息。」「如果那一天真的來了,我們可以自己去啊……」呂競男和方新教授的話反覆迴響在耳邊,時時提醒著卓木強巴。休息的時候,他常常和唐敏待在一起,但他也時常能感覺到,有一個窈窕身影在遠處注視著自己。張立、岳陽和巴桑走得更近了,時常聽到張岳二人的開懷大笑,巴桑也偶爾露出冷酷的笑容。而方新教授則一直在研究他從阿赫地宮拍攝下來的畫面,據教授所說,既然認為阿赫地宮和光照下的城堡有關聯的話,那麼阿赫地宮裡的壁畫、雕像、構造等等,一切都有可能提示出和光照下的城堡有關的信息。研究會方面為教授提供了許多線索,通過網絡,他們共同研究,教授不知疲倦的研究和嚴謹的作風,連亞拉法師和呂競男都對他肅然起敬。不過,古格和瑪雅所留下的歷史謎團,簡直就是一個無底洞,方新教授一頭紮進去,越陷越深,一起協助他的張立和岳陽叫苦不迭,抱怨說做這種事比他們特訓還痛苦。而方新教授則以唐敏為例教育這兩個年輕人要有耐心、有信心、有愛心……
※※※
唐古拉山,沱沱河邊,一輛看起來隨時會散架的報廢大卡車顛簸在無路的山間。
西米坐在副駕駛座,欣賞著眼前的風光。他喜歡這個地方,喜歡這裡的山,喜歡這裡的雲,不得不承認,這的確是一片可以讓人賞心悅目、怡然忘歸的土地。更難得的是,當看到有潔白的雲飄過,就能讓他心中的負罪感降低,當年選擇可可西里,或許也是那裡的皚皚白雪吸引著他吧。
開車的叫達傑,一米七五,略瘦,平齊的一字眉下面,是一雙略微呈梯形的眼睛,有人說,有這種眼睛的人很凶,他給人一種蔑視你的感覺,而這個達傑的確也很凶。他來狐狼沒兩年,可是沒有人敢招惹他,「雷波勁大,達傑心狠」這句話,早已在狐狼裡傳開了,這兩年他殺死的可可西里巡山隊員,比前面十年狐狼殺死的巡山隊員總數還要多。據鬍子說,達傑剝下的皮,賣相是最好的,如果不是他有這麼點用處,早在狐狼遭受大圍剿的時候,西米就把他做了。因為正是這個傢伙凶殘成性,才引來部隊圍剿他們。
達傑嗜好剝皮是一種病態,他在分解那些藏羚羊屍骨時兩眼會發光,哼著小曲,一副非常滿足的樣子。西米知道,早在他當藍蜘蛛時就學習過,這種人的心理有些問題,西方有個專門的醫學名詞,叫「拆物症候群」,他們習慣將他們看到的東西分拆開來,不徹底分解他們的心理就得不到滿足。這種人在殺人的時候,往往將被害者的屍體拆得七零八落,在西方最有名的幾個殺人狂魔,幾乎都患有這種病症。
達傑自稱是青海藏族,不過西米看他不像,不像藏族人,他皮膚要白皙一些,面貌也沒有藏民那種樸質的粗獷,也不像蒙古人。不過也沒人去追問,當他像殺藏羚羊一樣殺死巡山隊員後,就沒有人去懷疑他是不是臥底了。
西米收回目光,轉而看了看達傑的手,他的手很穩,在如此顛簸的山路上,他握著方向盤的手一動不動,右手前臂以前應該有個文身,不過現在那裡是一根長條形的肉痂,不像是激光燒灼的。看到西米注意到自己,達傑抬起手腕揉了揉鼻子,道:「沒有老大你那個文身好看,以前文了條蜥蜴,後來被通緝,怕被認出來,就用刀把那塊皮割掉了。」西米沒說什麼,繼續欣賞他的藍天白雲和那玉帶一般的沱沱河去了。
在車後坐了滿滿一車人,馬索就擠在這群人的中間,當老闆不在時,在這群亡命徒裡,他可不敢擺出一副欽差大臣的姿態。他小心翼翼地將西米勸上了副駕駛座,自己在後面和鐵軍靠在一起,畢竟他認識鐵軍有些時間了。隨著車身搖晃,馬索回憶著半個月前老闆交給自己的任務,「馬索,你先帶著這幅圖前往中國,這件事你應該辦得好。」
「老闆,幹嗎不用傳真,或者掃瞄到電腦就行了,何必……」
「笨蛋,你知道什麼?你以為美國中央情報局是吃素的,這幅圖一旦採用電子傳輸方式,說不定馬上就被那些傢伙知道了。」
「可是,要是在路上……」
「所以才讓你親自帶去啊,你必須給我保證不會出紕漏……」
「我……」
「放心,這幅圖是我手繪的,我在繪製時做了點手腳,就算落入中國警方手裡,他們也不一定能看懂。不過為了以防萬一,你還是得保證不會落入他們手中,媽的,要是帶幅圖都帶不過去,你還有什麼用?」
「是。」
「還有,那群人應該訓練得差不多了吧,該讓他們出來活動活動了。這幅圖帶到中國之後,你就想辦法把他們帶到林芝地區,千萬,千萬,不能引起中國警方的注意……」
「哈哈哈……」一陣大笑把馬索驚醒,這群人在荒無人煙的山坳裡蹲了大半年,早就憋瘋了,雖然馬索也安排了一些娛樂,可畢竟外面的世界更精彩。與莫金的私人傭兵隊相比,狐狼還要好一些,畢竟他們已經習慣了蟄伏。據老闆說,在不是狩獵的季節,或是風聲緊的時候,這群狐狼無處可去,就在那山洞裡能藏上大半年,讓巡山隊員一次次無功而返。所以馬索對那個叫西米的狐狼頭子格外小心,能讓這群亡命徒藏在山洞中一動不動,那份忍耐力和威懾力,的確只有超一流的特種兵才能做到。
如今總算能出去了,這群亡命徒擠在這輛破車裡,說著永遠也聽不膩的黃色笑話,做出種種猥褻動作,極儘可能地發洩著走出大山的情緒。笑得最大聲的是伊萬,而聲音又尖又細,在車廂裡跳來跳去的那個傢伙話最多,他的頭尖尖的像個橄欖,面頰又黑又瘦,眼睛很小,下巴很尖,不管怎麼看,那張嘴總是顯得特別大。而且那人的嘴裡似乎總是嚼著什麼,笑起來,露出一口黃黑不齊的牙齒。不知為什麼,看到他那滿口的牙,馬索總覺得好像看到了老闆的眼睛,都給人一種從心底發寒的感覺。
「野鴿子,那可是好東西,不管是燒烤還是燉著吃,味道都不錯!」一路上,那人就這樣喋喋不休地告訴車裡的人什麼東西該怎麼吃,他似乎對吃特別有研究。
「這野犛牛紅燒一定好吃!」「這藏野驢做活刮肉一定好吃!」「秋沙鴨,河裡的秋沙鴨清蒸一定好吃!還有水煮跳魚,你們一定沒吃過!」「斑頭雁,煲湯好!」「怎麼沒看到有蛇?不然就可以做蛇羹了!」總之,沿途能看到的野生動物都被他安排了各種吃法,連麻雀和山鼠都不放過。馬索心中暗想,如果索瑞斯在,說不定會把這個人殺掉。老闆曾告訴過他,操獸師是一種奇怪的職業,他們能和動物打成一片,反過來,用各種動物屠殺人類他們卻毫不手軟。
那人還在興致勃勃地將他們看到的動物臆想成一道道佳餚,馬索忍不住問鐵軍道:「那傢伙是誰?就是一直在說吃的那個。」
鐵軍笑道:「他叫林仁,廣東佬,狐狼裡的元老級成員,別看他長得乾瘦乾瘦,動起手來毫不含糊。據說沒加入狐狼以前就在全國各地盜獵野生動物了,曾經自詡在中國,只要是你能聽到的動物,都進過他的嘴,像什麼大熊貓、滇金絲猴、野生東北虎、中華鱘……」
林仁聽到他們的談話,一步蹦過來,得意道:「那算什麼,都是些普通菜,我在雲南吃過螞蟻,還有宜昌的蜈蚣,下酒,生吃,吃了能感到它在胃裡面爬來爬去。在貴州吃過蝸牛,那裡特產一種蝸牛,沒殼的,渾身黑得發亮,大概有手指粗,那個肉……」聽到那些稀奇古怪的食物從那張長滿黃黑色牙齒的嘴裡蹦出來,馬索有種想吐的感覺。
※※※
數月後的一天,卓木強巴找到了亞拉法師。
雖然已經掌握了機關的基本特徵,但是卓木強巴對在阿赫地宮裡看到的血池始終無法忘記。他記得亞拉法師說過,那才是真正的機關,可是如今已學了這麼多理論知識,還有不少實踐經驗,依然摸不透血池到底是個什麼東西,但血池裡血腥、殘忍的景象實在讓人觸目驚心。所以,今天他打算找法師問個明白。
訓練場上,張立和岳陽正在佈置一個剛學會的連環捕殺陷阱,巴桑在一旁指正。卓木強巴和亞拉法師坐在石墩上遠遠看著。卓木強巴道:「法師,還記得阿赫地宮第五層那個血池嗎?」
亞拉法師看著張立撐起支架,應了一聲,道:「你想問什麼?」
卓木強巴道:「我想知道血池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亞拉法師這才回頭看了他一眼,詫異道:「為什麼突然想起問這個?」
卓木強巴道:「我們已經學習了很久的機關學,可是至今為止,我還是對血池一點概念都沒有。記得法師說過,血池才算真正的機關,那麼它的原理到底是什麼,究竟是做什麼用的呢?」
亞拉法師道:「以你目前所掌握的,你覺得我們學習的那些狹義機關的主要作用是什麼?」
卓木強巴想了想道:「好像還是以殺人,不,是以困住或傷害觸發機關的獵物為主。」
亞拉法師搖頭道:「不完全,我們現在所掌握的狹義的機關主要有兩個作用。第一,就是你說的那個,給觸碰到機關的人製造麻煩,而第二,是保護一些東西不被別人拿走或毀壞,好比一把鎖的作用。而血池,就是起這種作用的機關,我可以這樣告訴你,血池的鎖定系統,不比現在的指紋識別系統差,它甚至達到了基因識別系統的精密要求。」
「啊。」卓木強巴輕呼,「有這麼厲害?」
亞拉法師點頭道:「你還記得那扇門是怎麼打開的嗎?那些原本是白色的石頭最後全部變為了紅色,然後門就打開了,對不對?」卓木強巴點頭。
亞拉法師接著道:「其實那道石門的表面,還附著一層東西,至於那個東西是什麼,我暫時無法告訴你,你姑且把它認作一種可以收縮的纖維吧。那種纖維的收縮力非常強大,就和人的肌肉一樣,當它們完全收縮的時候,有面條粗細的一根纖維,就可以提起幾十公斤重的石頭,而且那扇巨大的骨門,也是這樣被打開的。」
卓木強巴點頭不語。那道巨大的骨門堅厚異常,恐怕就是卡車也未必能一次撞開,竟然能被這些纖維生生地拉開,其收縮力果然驚人。
亞拉法師道:「然而,要想讓那些纖維收縮,用普通的液體是辦不到的,必須用……」
卓木強巴道:「血?難怪它叫血池。」
亞拉法師更正道:「人血。但不是全部。你知道人體血液裡包含多少物質嗎?」
卓木強巴道:「紅細胞,還有,還有……還有什麼?」
亞拉法師微微一笑,道:「太多了,我可以這樣告訴你,人體血液裡包含的物質多不勝數,僅現在醫學常用的就有好幾十種物質,紅細胞、白細胞、血小板、凝血因子十幾種,抗凝血因子又是十幾種,還不包括微量元素、抗原抗體,那些就更多了。而血池是利用人體自身器官,將人體的血液進行一遍過濾,最後得到一種紅色液體,因為具體沒有分析過,我只能估計裡面包括了紅細胞和一些抗凝血因子,而只有這種紅色液體,才能使那種纖維全力收縮。」
卓木強巴聽著也發憷,問道:「法師怎麼如此地清楚血池?」
亞拉法師淡淡一笑,道:「你知道第一塊成形的血池在哪裡出土的嗎?西藏墨脫。所以,我可以肯定阿赫地宮和光照下的城堡有必然聯繫。根據目前的考證,血池這種東西,可能是西藏一個消亡很久的古老教派所使用的祭祀用具。」
亞拉法師長身而起,看著訓練場道:「我對血池的瞭解也僅限於表面,知道的也就這麼多。不過說到這裡,學習了這麼長一段時間,你認為機關的厲害之處在哪裡呢?強巴少爺。」
卓木強巴凝望訓練場,張立等人已經佈置好陷阱,只見訓練場一片草坪,中間有一株灌木,絲毫沒有危險的跡象。
岳陽打開籠子,放出了試驗野兔。野兔一出籠,便飛快地朝隱蔽的地方躲去,不料那處人工設計的樹蔭下正是機關樞紐,頓時觸動機關,整個灌木倒塌下來。狡兔身手敏捷,頓時左折,前方細網「騰」地彈出,野兔頓住腳,就地一滾,反折向右。右側草地突然彈起,一塊直立的木板擋在野兔面前,野兔剎不住步子,一頭撞了上去。這一撞,撞得野兔頭暈眼花,晃了晃腦袋,見那木板撲下,才趕緊撤走,地底的木樁一根接一根地高出地面,擋住了野兔的去路。野兔憑藉矯捷的身手,左躲右閃,才算突破木樁,見前方有個洞,想也不想就鑽了進去。
鐵門關上,野兔又回到了籠子裡,岳陽和張立以及巴桑笑著談論起來,看來這次簡易的組合機關又設計成功。
卓木強巴回味著整個過程,突然道:「啊,我明白了,機關的可怕之處,就在於它的隱蔽性!」
亞拉法師滿意地點點頭,道:「不錯,強巴少爺已經掌握了機關的要訣。機關的可怕,就在於你看不見,當你發現這是一個機關的時候,危險也就隨之降臨。破解機關的過程,實際上是一個和機關設計者鬥智鬥力的過程,雙方在看不見對方的情況下,要考慮到對方可能想到些什麼,又有什麼可能是他想不到的。像在阿赫地宮第六層,我們潛入水中確實很冒險,但是也是沒有辦法的事,那是我們唯一的出路,只能賭一賭。好了,今天就談到這裡,你的組員在召喚你呢。」遠遠地張立在打手勢讓卓木強巴過去。
【新的契機】
卓木強巴呆立了一會兒,咀嚼亞拉法師的話,「機關的可怕之處,在於你看不見」,而同時巴巴-兔的忠告也在耳邊,「真正可怕的敵人,是那些看不見的」,兩者都有共同點,在於發現。而這些話總覺得好熟悉,就好像某段時間天天都被人提醒著一樣。
張立趕了過來,笑道:「強巴少爺,看到我們那個組合機關了嗎?還算成功吧?」
「嗯。」卓木強巴淡淡應著,他突然有一種強烈的恐懼感。以往發生的很多事情,很多他至今都無法理解的事情,一幕幕都浮上腦海,這種恐懼,比看到擁有毒蛇眼睛的男人以及那個耍蛇的男人時還要可怕,因為自己從來沒有這樣的感覺。到底是一件什麼事情呢?為什麼會讓自己覺得發自內心的顫慄?卓木強巴腦子裡頓時嗡作一團,想理清頭緒卻是越理越亂。
這時,呂競男從他們身邊經過,張立一個立定,敬禮道:「教官好。」以前呂競男總是會回應,而這次她似乎沒聽見,連卓木強巴紛亂的表情她也沒注意,直接從兩人旁邊快步走了過去。
呂競男快速追上亞拉法師,使了一個眼色,後者會意,跟著去了辦公室。
亞拉法師一進門,呂競男就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直接道:「大人,有兩件事情非常重要。莫金到中國了!」
「啊!」亞拉法師也不禁嚴肅起來,雖然不知道莫金這段時間去了哪裡,都做了些什麼,但是他一出現在中國,就表示他即將有所行動。亞拉法師鎮定地問道:「還有一件事呢?」
呂競男道:「就在前天有人舉報,青藏邊界有群可疑分子,估計是盜獵團夥,於是我公安系統進行了突襲,一群身份不明者落荒而逃,沒有發現野生動物,但是,他們發現了一張圖。經專家辨認,與古藏衛地區有關,於是交給了研究會,我帶來了影印資料,你看。」
亞拉法師拿著這張圖,喃喃道:「好像一張古代的航海圖,標註了……咦……啊!這是……」法師的手突然抖了一下,驚呼道,「不可能,簡直就不可能!這張圖怎麼可能突然出現的?莫非真是天意?」
呂競男道:「大人,您認為這張圖的突然出現,與莫金的突然回國,會不會有所關聯?」
亞拉法師道:「你的意思是?」
呂競男道:「據研究會發來的報告,他們手裡所掌握的,是一張原圖,一張繪製在狼皮上,千年以前的,古藏民手繪的航海圖。據我猜想,莫金不敢貿然地帶著這幅圖出現,而是通過其他方式,先將這幅圖運送到我們國家,然後他再過來,只是他沒想到所托非人,所以……」
亞拉法師一擊掌道:「錯不了!這幅圖一定來自阿赫地宮,就是最後那個人,雖然我只能看見他的背影,但是那個人非常可怕,一身都散發著邪靈一樣的味道。他是屬於他們那個組織的,十三個人之一,他在陵寢裡待的時間最長,一定發現了我們疏漏的地方。我早該想到,那個人絕不是游擊隊員,怪不得莫金沒有出現,他們另外有人去了阿赫地宮,目的就是開啟那道上次沒能打開的門。」
呂競男道:「難道說,這張圖就是光照下的城堡?」
亞拉法師道:「這個還很難說,但是這突然出現的信息,將填補我們許多調查上的空白區,不管怎麼說,我們都離目標越來越近了。現在就全明白了。那個人將圖交給了莫金,或者他們一起研究,這大半年,將圖吃透之後,才來到中國的。真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他們再有能力,也想不到,這幅圖會落在我們手裡。」
呂競男道:「在萬能佛的指引下,光明永遠在我們一方。」
亞拉法師道:「不能猶豫了,告訴研究會,必須馬上搞清楚,地圖上到底有什麼隱含信息。這次我們已經落在他們後面了,告訴隊員,應該隨時準備出發。」
「是!」
※※※
與此同時,在某個偏僻的地方,莫金正對著電話破口大罵:「馬索!你這個蠢貨!我要剝了你的皮!這麼隱秘的一件事情,竟然會讓你搞砸了!我真是想不明白,我怎麼會讓你這個蠢貨跟了我這麼久的!」
電話一頭傳來馬索畏縮的聲音:「就……就是太隱秘了……他們也做得太小心了,走路的時候都隨時觀察有無跟蹤。沒想到……沒想到……竟然會引起中國警方的注意……老闆……」
「咔」,莫金已經將電話狠狠地掛掉,那架勢,好像要將電話一拳捶爛。
「怎麼啦?」索瑞斯的聲音冷冰冰地從陰暗角落傳來。
莫金恨道:「圖丟了。那幅圖,已經落到中國警方手裡。這個馬索,跟了我那麼多年,這點小事也辦不好,真是愚蠢透頂。還有那群特訓過的中國豬,真是一個大白痴,帶了一群小白痴!」
索瑞斯「吃」地笑出聲來,「莫金這傢伙,不知道是在說他手下還是在說他自己。」他慢吞吞道:「沒有關係,我們已經將那幅圖反覆研究過了,沒有圖我們也能找到。」
莫金道:「我不是擔心這個,問題是,那幅圖,很快就會落入西藏那群人的手裡。」
索瑞斯道:「那又怎麼樣?他們要弄清楚那幅圖的意義,恐怕還需要一段時間,而這段時間,我們早就拿到了我們想要的東西,如果真的有那個東西的話。然後,我們就可以……直接前往帕巴拉神廟!」
莫金擔憂道:「問題是,他們所掌握的信息,遠遠大於我們。好比這次,如果不是我得到消息,獲知那光照下的城堡是藏先民帶到美洲去的,恐怕至今我們也無法理解,為什麼在瑪雅人的地宮中,會出現西藏人繪製的地圖。」
索瑞斯深思道:「唔,這話不錯,看來我們最初的判斷錯誤,那些人研究帕巴拉神廟,絕不止一兩年,他們研究了很長時間了。說不定短短幾天,就能破譯那張圖上的信息。不過也無所謂,反正有好幾個地方,我們就賭一賭運氣吧,看誰先找到通往神廟最後的鑰匙。」索瑞斯起身長吸一口氣,灰色的身影在暗處顯得蕭索而孑孓,緩緩道,「本,你研究西藏的時間比我長,你認為哪裡最有可能是地圖的藏處?」
莫金嘴角浮現一絲笑意:「墨脫!」同時拿出手機通知馬索,「叫上那群特訓過的笨蛋,我們出發了!」
※※※
這次呂競男沒有隱瞞隊員,消息很快通過口對口的渠道,傳達到每個隊員耳中,兩天後當卓木強巴從岳陽那裡聽到消息時,急不可待地想告訴一直在研究瑪雅地宮的方新教授。推開方新教授的門,卓木強巴大聲道:「導師,有新的消息,我們可能很快又要出發了!」
只見房間凌亂不堪,教授坐在電腦前,放眼過去都是瑪雅的資料。方新教授扭過頭來,扶了扶戴上的眼鏡,額頭斑駁的皺紋和些許花白的頭髮,讓卓木強巴心中一震。他明白,導師為自己付出了太多了,他和教授之間的情誼,豈止是一個感激所能表達的。
方新教授摘下眼鏡,問道:「哦,這次又是什麼消息?」
卓木強巴掩不住欣喜道:「聽說,是有了新的線索,好像還有一幅地圖什麼的。」
「哦。」方新教授沉思道,「強巴拉,這段時間,我通過與研究會交流經驗,以及我自己和一些朋友所作的研究,我們發現,這個帕巴拉,遠非我們想像中那麼簡單。」
卓木強巴蹲在桌前,看著那張蒼老的臉,道:「導師,你太累了,這樣身體吃不消,也讓我心中不好受。」
方新教授揉著眼角道:「沒辦法啊,強巴拉,你還沒把握住整件事的變化。」他扭頭嚴肅道,「艾力克離開了,他不僅是我們的教官,而且是隨團出發的骨幹力量;他的離去,表明上面已經在向我們傳達一種信息了。時間拖得太久了,上面的耐心是有限度的,他們要看到的,不是我們幾個人的成長,而是實實在在的令人振奮的東西,可是至今為止,我們止步不前。所以,我們目前岌岌可危,必須利用儘可能多的時間,趁著我們還能利用這些資源的時候,與那些專家做更多的交流,獲取我們想要的資料。而這些東西,是我們在別的地方查不到的。」
卓木強巴搭上教授的雙肩道:「我知道,我知道,從找紫麒麟開始,整件事都在變複雜,而且越變越複雜。但是,我們——都還好好的,不是嗎?而且,我們也一天天離目標近了。」接受了地獄般的訓練,好容易熬出頭,總算有了新的進展,卓木強巴無疑心情大好。
方新教授心中讚許:「鍥而不捨,持而恆之,這才是我認識的強巴拉。」他展開電腦道:「目前對瑪雅文化的研究,研究會那頭進展不大,畢竟他們是藏學專家,卻不是瑪雅專家。我的朋友替我聯繫了一些專門研究瑪雅文化的人,他們每人得到部分影像資料,對於墓室銘文那一段,他們遇到了瓶頸。首先文字已經不再是傳統的瑪雅文,而有了一些變化,更糟糕的是,出現了接近一百個他們從未見過的符號,所以破解起來有一定難度。不過,我在巨石陣拍攝到的影像資料倒是已經部分翻譯出來了,給你看看。」
卓木強巴接過資料,只見符號旁註滿了標誌,最後得到的譯文如下:血紅的太陽向西方墜落,墨綠色的森林頭頂著灰色的雲朵,這時族長快死了,他下達了這樣的命令:「給我建一座埋在地下的石牆房子,要小而堅固,給我穿上象徵王權的巨袍,把我放在裡面,彷彿我還活著,只是睡過去了。我身邊要擺放我的石碗、食品盤和燧石刀,然後按我們的習俗蓋好墳墓,繼續趕你們的路,願你們在下一個卡屯元年到來前,就能找到聖城的領土。我會一直在天空關注著你們,永遠祝福你們。」
一切都按照他的命令去做了,人們挖出了巨大的土坑,在裡面修建了圓頂石屋,石屋外面是石質的橫板,上面刻著綠咬娟和許多動物的圖案,從底端到頂端,修成了三級平台,每一邊都有寬闊的台階盤旋而上。而石屋的中間,白色的牆面和精心雕琢的柱子構成了一間厚厚的石室,牆上繪著族長的偉大事蹟,他領導著他的種族尋找新的家園,因為他的英明和勇敢使這個種族得以繁衍。在石室裡,是人們依照族長最後的命令,給他穿上大王的長袍,讓他躺在墓室的正中,然後舉行古老的儀式並關上墓門,在墓室上點綴著斷矛,捲起並撕爛他那著名的戰旗,讓他的尖厲哨聲永遠陪伴在他身邊。然後人們填平了土坑,在上面砌起了石廟,有雕刻紀年的柱子和白得發亮的石壁。在做完這一切之後,在新首領的帶領下,這支堅忍不拔的民族繼續朝著未知的密林前進……
卓木強巴看到這裡,喃喃道:「和聖歌一樣,但是和我們看到的不一樣啊。」
方新教授點頭道:「嗯,這只是三根白石柱的內容,其餘部分還在緊張的破譯之中,相信不久就有結果了。還有一個東西,你還記得在安息禁地看到的那種牛不像牛豬不像豬的動物嗎?」
卓木強巴道:「當然記得,似乎不是食肉動物吧。」
方新教授道:「對於研究南美洲的人來說,那已經不是秘密。那種動物叫豬牛,早在二十世紀三十年代就被人發現,也是一種被科學家認為在一萬至七千年前就滅絕的動物,和猛獁象屬同時期產物,當地土人以它為食物。後來科考隊進入叢林,卻又一無所獲,目前某些生物學家還在探訪。」
這時,張立喜滋滋地找到這裡,急忙道:「教授,強巴少爺,快來,教官要宣佈消息了,好消息!」
※※※
眾人在那個大教室內,呂競男儘量平和地對學員們道:「或許你們當中有些人已經知道了。就在幾天前,你們的對手本已來到中國,同時,我們中國警方獲得一份古藏文地圖,嚴格地說,那是一份航海圖,經過我們研究會專家日夜不停的研究,終於發現了其中的關鍵。」
呂競男停了停,只聽見台下急促的呼吸,她繼續道:「如果研究會的研究結果正確,那麼,這應該是那位去美洲埋葬光照下城堡的使者,在瑪雅期間,憑藉自己的驚人的記憶力,儘量將他所行走的路線繪製出來。那位使者生前一定是位智者,他將藏衛三地繪製得十分詳盡,雖然和今天的地圖不能相提並論,但是也讓我們大致對此有了瞭解。而對亞洲其他國家和美洲的形狀就勾勒得十分古怪了,讓我們的專家費盡了心思才意識到,這就是古人腦中的美亞兩大洲的形象。如果這航海圖成立,那麼,其中標註的重要地點就讓人十分費解,通過與其餘大量資料的結合,我們研究會得出這樣一個結論,就是那位使者在白城,擔心自己無法回到藏區,拿走那另外的聖物,所以憑自己的智慧而繪製了這幅圖。他應該是交給白城裡自己最信賴的人,才返回藏區的,一定是告訴了留守白城的人,多少年以後,如果有足夠的能力了,就到西藏來看一看那些東西還在不在,如果還在,又該如何。其中有三個十分重要的地方,經過反覆論證,我們認為,一個標註在今天阿里地區的古格遺址,一個在今天日喀則地區的拉孜縣古墓群,還有一個則是在林芝地區的墨脫境內。」
「什麼?」卓木強巴眼睛幾乎突出來,他驚呼道,「那不是將整個藏衛三地全標註進去了?」阿里地區在藏西,是中印邊界地區,日喀則地區在藏中,而林芝地區到了藏東,這樣一來,相隔幾千公里的整個西藏全落入地圖的標註範圍。
岳陽也道:「可是當年的使者,不是平安返回嗎?那麼他應該已經帶走了剩下的信物,就算他沒拿走,前面的探險者估計也已經拿走了。這個,我們再去……」
呂競男道:「沒錯,古格經書記載那位使者的確回來了,但是他回來後一直沒離開過古格,而且不多久就去世了,經書記載抑鬱悲傷而亡。所以,只能猜測他還沒來得及去這個地方吧。不過,我們已經沒有時間了,本那群人趕在我們前面好幾天出發,雖然我們的監視人員認為,他最後消失在可可西里地區,但是我們懷疑,那只是一個障眼法,所以,我們也要盡快出發。雖然並沒有標註那三個地方究竟有什麼,但是根據我們的專家從其餘資料推測,那應該是一張繪製在狼皮上的地圖。」
張立問道:「可是,那張地圖不是已經被人取走了嗎?」
呂競男道:「沒錯,是有一張地圖被人取走了,可是,沒有人能確認地圖僅有一張。當時的國王,連光照下的城堡都複製了一份,那麼地圖……為什麼就不能有兩份呢?還有,那些擁有地圖的人,至今還沒能找到帕巴拉神廟,那幅被取走的地圖是真是假,還未有定論。總之,我們不能放過任何線索,而且,是能引起你們對手極大興趣的線索!」
卓木強巴道:「那我們應該馬上去做功課,是嗎,教官?」
呂競男道:「等一下,今天叫大家來,就是因為還有新的功課要告訴你們。所謂知己知彼,你們這次出發,恐怕要面對的就是國外正規特種兵,他們使用的一些新式武器我得提前告訴你們,雖然不知道他們是否能將武器帶進來。」
窗簾全關,燈光全暗,在幻燈機的圖片中,卓木強巴等瞭解了對手可能使用的武器。常規特種武器除外,裡面有些卓木強巴他們從未見過的全新武器,包括了可轉彎的帶攝像頭槍,還有一種令人同時喪失視力和聽力的閃爆彈,即貼即用的紐扣形烈性定時炸彈,一種注射後就算粉碎性骨折也讓人感覺不到疼痛的中樞鎮痛劑……一系列的新式武器讓卓木強巴等人眼花繚亂,而且越聽越心寒,怎麼聽都像是去打仗……
時間無多,僅用一天時間蒐集資料,第二天便整裝出發,他們的目的地是……墨脫!
【最後的秘境】
墨脫,在喜馬拉雅山脈南麓,與印度毗鄰,意為「隱藏著的蓮花」。這裡,在公元2013年前是全國唯一不通公路的縣城,被稱作「高原孤島」,地勢南低北高,面積3萬多平方公里,屬雅魯藏布江下遊山川河谷地帶,平均海拔1000多米。這裡處在喜馬拉雅斷裂帶和墨脫斷裂帶上,地質活動頻繁,地震、塌方、泥石流不斷,加之氣候潮濕多雨,政府曾投入巨資修建公路,但是難見成效。據說,是阿瓊結波守護著這片最後的藏原教聖地,不讓人們侵擾,也說是當時阿瓊結波與蓮花生大師鬥法的結果,使這裡高峰林立,峽谷深長,以雅魯藏布江為界,劃出一道人力難以踰越的天險。
這處群山環繞、浩水長流的地方,被藏地各個宗教視為聖地,佛教如是,其餘宗教也如是。由於雅魯藏布江大峽谷的關係,這一帶最為明顯的特徵便是「一山顯四季,十里不同天」,當人站在海拔幾百米的山腳,享受的是亞熱帶風光;人們花半天時間登上幾千米的山峰時,那已經是極地氣候。
這裡古冰川遺蹟普遍。從古冰川到現代河谷,地形從「U」形寬谷急轉為深邃的「V」形谷,河流侵蝕作用非常強烈,常常形成「谷中谷」,相對高差達7000米。墨脫背靠海拔7782米的南迦巴瓦峰,側邊是海拔7294米的加拉白壘峰,區內最低海拔750米,兩谷之間有懸河、大小瀑布相連,出現了奇特壯觀的峽谷落差。
墨脫最早稱為「珞瑜」,即珞巴人生活的地方,後來逐漸遷入門巴、夏爾巴、藏族、僜人等多個民族或族群,他們一直過著自給自足的生活,有獨特的生產方式和風俗。由於道路崎嶇,這些種族已經習慣了「上山到雲間,下山到河邊,說話聽得見,走路得一天」的生活方式。
在雅魯藏布江大峽谷裡最險峻、最核心的地段,是從白馬狗熊往下長約近百公里的河段,峽谷幽深、激流咆哮,至今還無人能夠通過,其艱難與危險,被稱為「人類最後的秘境」。而卓木強巴他們,根據地圖的指引,準備去那裡碰碰運氣。
「為什麼我們要選擇去墨脫呢?」
「因為那裡最有可能找到。你想,古格遺蹟在1985年國家成立科考隊專項考察之後,就列入了遺蹟保護,裡面如果有什麼東西,已經被發掘清理過了。而且地圖上標註的入口距離今天的古格遺蹟還有幾十公里,恐怕位置不是很準確。而拉孜古墓群現在也被列入文物項目,我們去恐怕不會有收穫。只有墨脫,到1993年才通過一次公路,而不到半年就因塌方而無法使用,目前去過墨脫的人和從墨脫走出來的人都可以用指頭計算,關鍵的一點是——其實那裡,與我們要找的帕巴拉神廟有著極大的關係。」
「極大的關係?」
「不錯,墨脫高峰林立,神山和聖湖就有幾十處,雖然不通公路,但它不僅是佛教的聖地,也是原藏教、古苯教的發源地和聖地,迄今那裡還有苯教信徒,流傳著許多苯教大宗師與佛教大宗師鬥法的傳說。而我們要尋找的帕巴拉神廟,似乎與苯教有很深的淵源。」
「什麼?和苯教有很深的淵源?不是滅佛時遷去的佛教僧侶嗎?」
「不錯,但是從目前的資料來看,因為當時處於大滅佛時期,所有佛教僧侶都會遭到不幸,所以,他們必須借助其他宗教的力量,來完成掩護和運送大量物資的任務。而當時,願意拋棄前嫌的,恐怕就是苯教的信徒們。而且,好像那個送信物的使者,本身就是一名苯教徒。」
「啊,想起來了,法師不是說過,第一塊血池原形是在墨脫髮掘出土的嗎?這樣說來,真的和這個地方有很大關係了。那血池豈不是苯教的東西?」
「也不一定,當佛教漸漸深入人心的時候,許多原始的信仰都與之同化了,而最初藏原地區究竟有多少教義,現在誰也說不清。就拿我們密修者來說,據說以前就不是佛教的分支,而是完全獨立的另一種宗教,但是現在,我們和藏傳佛教已經密不可分地融合在一起了。」
「為什麼我們不分組出發?這樣就可以同時探索兩個不同的地方,說不定會比本那夥人先有所發現呢。」
「不行,我們仔細考慮過了,如果沒有別的人,我們就可以分作兩組出發,可是本那夥人實在太厲害了,在我們沒有摸清他們的底細前,必須組成一個整體才可以對抗他們。而且,這次就算作出發前最後的團隊考試吧,這是我第一次帶領你們出發,既能看看你們特訓的效果,同時可以糾正你們的錯誤。」
「啊,不知道這次到墨脫會不會像美洲叢林一樣恐怖啊?」
「絕對不會,去墨脫有好幾條路線,其傳統路線是米林縣派鎮—多雄拉—拿格—汗密—馬尼翁—背崩,我們的路線是從米林縣派鎮經大渡卡、格嘎到加拉,順江而下進入大峽谷的小道。由加拉往下進入無人區,沿江大概走三天可到達白馬狗熊,我們加快速度,恐怕只需要兩天就到了,可以保證,這條路非常安全!」
「啊,可是怎麼聽上去覺得好像含有威脅的語調?」
「噓……小聲點,教官耳朵很尖的。」
隊伍就在一問一答之間,朝著人類最後的秘境出發了。
※※※
剛到江邊,隊員們就全傻眼了。在呂競男口中非常安全的沿江小路,原來就是懸在岩壁邊,凸出岩壁不足一尺寬度,比古時候入蜀的棧道還要窄,而陡峭的岩壁筆直如被斧劈,雅魯藏布江在腳下洶湧咆哮,聲浪震天。這條懸空小路距雅江並不太高,估計也就是三五百米,掉下去在空中就算空翻數圈,都還來得及喊救命,不過要想再上來,恐怕不太容易。
岳陽艱難地嚥下唾沫,哽咽道:「這就是非常安全!」
張立很誇張地大口呼吸著,雙手按住胸口道:「我有嚴重的恐高症,強巴少爺可以作證。教官,我們是國家級科考啊,為什麼不派一架直升機……」呂競男一眼望過來,張立馬上道,「啊,我是說……是說……那個,我說什麼來著?」他詢問岳陽。
呂競男道:「不行,峽谷中空氣渦流十分強烈,直升機無法進行低空作業。恐高症嗎?進行拓展訓練的時候怎麼沒見你病症發作?」
岳陽腦袋靈活,發表不同意見道:「可以跳傘啊。」
張立也含含糊糊道:「拓展訓練才幾十米高度,怎麼能和這個相比。」
呂競男道:「你們以為我沒考慮過嗎?使用交通工具的確可以節省時間,可是你們有沒有想過,直升機是多大的目標,如果他們也在那裡而且又有武器的話……記住,任何差錯都不能出現。從現在開始,我們要保持每天一百公里的行進速度,這樣,我們兩天就能到達白馬狗熊段,那裡有條大路,可以直接跨江,然後我們就直奔此次目的地,那個叫拉姆帕果的地方。」
卓木強巴看了巴桑一眼,他還是一如既往地冷漠著,看不出有任何的表情。
行走在懸崖陡壁間,縱然是受過特別訓練,眾人也走得小心翼翼,畢竟下面怒江滾滾,掉下去可不是說著玩兒的。前進不足十里,前方呂競男突然慢了下來,一行人同時一頓,大家齊刷刷地穩住身形。就這簡單一頓,也是經過反覆訓練,才能做到步調一致,否則在快速行進中,前方出現斷裂,如果後面的人收不住步子,向前輕輕一擠,前面的人就可能掉下。而在這半尺寬的斷崖突壁間,兩人碰一碰,都極有可能同時掉下去。
呂競男帶隊,亞拉法師掃尾,此時一停下,中間張立問前面的岳陽道:「怎麼了?」
岳陽前面的唐敏道:「塌方。」
卓木強巴雖然在中間,但身體高大,隱約看得見一些,如今前方窄路,被衝下的泥石卷塌了一片,露出崖壁的地方不過巴掌寬度,只能算是一條石縫了。這條窄不容腳的石縫足有十七八米長,呂競男想了想,放下背包,以背脊緊貼岩壁,雙腳八字撇開,雙手反抓住石岩,一步一步挪移過去,一過斷崖,將手一揚,背包又拉了過去,原來早將飛索繞在背包的背帶上了。眾人依法炮製,一個個也都過去了。輪至卓木強巴,他深吸口氣,背貼崖壁,雙眼目視正前方,看見的是峽谷對面的綠色深山、飛鳥繞林,聽見水聲轟轟,那是江河怒吼,十幾米的距離,受過特訓的他同樣需要近兩分鐘時間。途中微感石縫稀疏,好像有細石滾落,不過總算平安渡過。
最後亞拉法師藝高人膽大,並不解下背包,而是反身面朝石壁,背包懸在空中,同樣挪了過來。卓木強巴知道,這樣過去的話,重心完全偏移在崖壁外面,他自忖沒有這個本事。正想著,亞拉法師腳底石路坍塌,整個人頓時下墜,一顆心剛懸上來,只見亞拉法師伸手在旁邊石縫一摁,整個身子憑空高起,猶如蒼鷹搖扶直上,再看時,已經穩穩落在了斷崖這一頭。
岳陽簡直不明白,那些門巴人是如何在這條路上穿行的,不過他也知道,這條路走的人實在是少之又少,隔上十來天看不見人影那是常有的事。
※※※
與此同時,莫金帶著一群人正置身一座規模宏大的金色大廳,他們將一些噴火的細棒插入大廳四壁,然後欣賞著這奇蹟似的空曠大殿。莫金穿了件英陸戰迷彩,緊束的腰帶讓魁梧的身形愈發健碩挺拔。索瑞斯依舊是一襲巫師一般的灰衫,只露出半邊爛橘子似的鬼臉。
一個身材瘦小的人用一種類似古藏語的話說道:「聖使請跟我來,這邊或許有你們要找的東西。」索瑞斯似笑非笑地看了莫金一眼,莫金勃然暴怒,拎起那個不足一米五的小個子搖晃道:「我已經告訴過你了,在外面不用叫我聖使聖使的!你沒聽明白嗎?」
小個子也不反抗,依然笑道:「是,聖使大人。」
莫金無奈地嘆息,只得吩咐手下那批人盯緊點,和索瑞斯跟著那小個子穿過巨大的石門,沿著寬闊的石階向下來到一間佛堂似的屋子。屋子正中有個圍著破朽木欄杆的圓形高台,台基上是一尊巨大的石雕像,雕塑的是兩個站立著的大象相互摟抱在一起。莫金不由發出了冷笑,道:「歡喜佛,這個教拜的都是邪佛啊,呵……有意思。」
索瑞斯道:「這裡比我們想像的還要詭異,對這種原生教派我們毫不知情,諸如他們放在罈子裡的那些生物連我都沒見過,好像有魚的特徵,又有哺乳動物的外形。還有外面那些屍骨,這裡恐怕比阿赫地宮還要邪門兒。」
那個小個子男人似乎做了什麼,向莫金道:「聖使請看……」只聽「轟」的一聲,巨大的石像竟然裂開了!
※※※
上午行進了三十公里,途中遇到六處塌方,有的地方甚至完全無法通行,只能攀岩而過,呂競男告訴大家,三天前的一場大雨可能是導致大範圍塌方的原因。中午找到一處較寬路面,石壁向內凹進去一處,形成一個天然半洞,大家準備進午餐。也虧沿途有一些這種人工開鑿的半壁凹洞,才讓人有休息的地方。呂競男突然道:「教授,法師,看看這裡……」
卓木強巴也擠了過去,只見地上一個煙嘴,顏色盡褪,不遠處還有兩支,其餘地方也有些東西。只聽方新教授道:「看來,他們已經來過了,走在我們前面。」
亞拉法師道:「不錯,藏民是不抽這種煙的。」
呂競男看著乾燥的地面道:「煙蒂沒有被水泡過,不會褪色這麼嚴重,他們至少三天前就從這裡經過了。」轉身道,「吃快點,吃完我們要快些趕路。」
亞拉法師搖頭道:「恐怕已經遲了。」
呂競男道:「不管怎麼說,我們也要去看看,而且……」她抬頭道,「只有這兩天不會有雨,這兩天不能穿過這段崖壁的話,前進就更困難了。」
此後又先後在路邊發現一些食品包裝袋,每個袋子似乎都在朝他們炫耀,眾人趕路的心思更急。通過對方留下的痕跡,初步判斷,對方人數在十至二十人間,同樣訓練有素,有些更早形成的塌方路段發現使用鉚釘和滑索的痕跡,而且他們喜歡高熱量食物,應該是從嚴寒地區來的,普通習性並不好,口袋扯得稀爛,菸頭四處亂扔,隨地大小便,還有塗鴉惡習。呂競男認為,這些習性和僱傭兵很接近,因為整天都在和死神打交道,所以僱傭兵大多有一副流氓脾氣,可是從一些跡象表明,這群人的身材並不高大,這點又讓人生疑。
看著呂競男條理分明的剖析,卓木強巴漸漸領悟到一些呂競男所說的分析思維。如此快步行軍,依然在第三天黃昏,才趕到呂競男所說的那條大道!
岳陽第一個提出抗議道:「教官,你可不可以用常人的眼光告訴我們,這條路到底是怎麼樣的?不要用你的眼光來看問題吧,這個……這個能叫大道?明明就是大溜索嘛!」
呂競男微微一笑,並不發話,只是道:「準備一下,一個一個過去。」
大溜索是大峽谷上一道風景,也是門巴等幾個族的族人進出墨脫的唯一通道,一根燈管粗細的鐵索,幾百米長,橫架在峽谷兩岸。過索時當地人用自制的木架架在鐵索上,用根繩系在腰間,將繩往木架兩頭上一拴,然後雙腳離地,半夾著鐵索,順著鐵索的弧度自然下滑,滑至最後十幾米,需要手足並用攀上去。如果技藝不夠,在抵達對岸時沒能及時抓住鐵索,那麼順著鐵索又會滑回去,最後掛在溜索的正中,下方數百米就是濤聲震天的雅魯藏布江,峽谷間有陣陣陰風吹過,據說那種滋味極不好受,有將人嚇得精神失常的例子。那時唯一的辦法,就是技術熟練的人滑過去,將前面的人頂至對岸,同時在溜索上人數不能多了,一是相互擠碰十分危險,二是溜索不能承重可能斷掉。
卓木強巴他們用的滑輪,移動速度遠遠高於木架,而且一掛上去就可以滑走,不過滑到最後同樣需要手足攀爬。
前面幾人都安全抵達對岸,這時,唐敏卻害怕起來,卓木強巴勸了幾次,她似乎不敢掛靠。無奈只能讓其他人先過去,最後只剩下卓木強巴和唐敏兩人,卓木強巴反覆鼓勵,唐敏才最終同意試一試。
溜索的另一頭,呂競男問道:「唐敏怕繩索嗎?」
方新教授道:「嗯,爬繩網不怕,滑索的時候似乎有點害怕,不過沒有這次怕得這麼厲害啊,每次都能完成任務的。」
呂競男握著鐵索,半晌道:「她可能被蛇咬過,張立、岳陽,你們兩個靠前一點,待會兒如果她過不來拉她一把。」
張立岳陽一左一右靠索站了。只見唐敏咬唇露齒,滑了過來,剛到鐵索一頭,身體頓住的那一刻,原本唐敏應該夾緊雙腿,同時雙手握索,攀爬過來,可不知道為什麼,唐敏的手握著滑輪掛件,不敢去抓鐵索。張立大聲道:「抓住鐵索,抓住鐵索啊!」同時和岳陽再前進一步,抵達斷崖邊緣,準備拉住唐敏的腳。
這時,唐敏突然開始倒滑,張立和岳陽都還搆不著她,眼看著唐敏越去越遠,接著在溜索上來回滑行了幾次,最終停留在鐵索的正中。
呂競男道:「她過不來,訓練的時候怎麼沒有發現?」
亞拉法師道:「或許,訓練的時候做得比較少,畢竟滑索是很簡單的一個項目,而且訓練場下面是沙地,與這裡的環境不同。」
「她好像不行啦!」張立和岳陽同時叫了起來,只見唐敏的腿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從溜索上滑了下去,整個人僅憑掛在滑索上的繩子,懸吊在半空,而且,在空中猛烈地搖晃起來!
「糟糕,是陰風!」呂競男柳眉微豎,喃喃道,「就看能不能挺過這一關了。」
【樹葬】
荒漠無人區,放眼望去,平沙落雁,高塔林立,風吹石滾,一行人排成長龍,像一條多足長蟲奔行在黃土高坡上。登上附近最高一座土丘,海拔四千米,冷風一吹,人也精神了,莫金吸著冷氣道:「這鬼路,到底還有多長?」
索瑞斯冷笑道:「聖使,找不到路了嗎?」
莫金怒道:「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會是什麼使,他們真的什麼都沒告訴我。現在沒有那些工布人,不要這樣稱呼我了。」他看了看索瑞斯,儘量誠懇道,「相信我,索瑞斯,除了上次血池的事,我對你沒有任何隱瞞。」
索瑞斯不置可否地笑笑,繼續趕路。馬索看在眼裡,微笑。
由於地表無路,而且到處是林立的土丘,不熟悉地形的人根本無法驅車在這一帶通行。莫金他們的五輛車都在路上宣告報廢,只能背著沉沉的包袱,徒步前行。這是阿里地區的西南端,方圓兩百公里沒有人煙,距離古格遺址,尚有百餘公里,這一帶的地理結構十分特別,叫「土林」。
這些奇特的「土質山林」地貌,為遠古時期該地區所處的湖盆沉積層在喜馬拉雅造山運動影響下,隨著水位下降、湖盆抬高,並在氣候及河水侵蝕切割之下形成的。陡峭險峻的山岩看上去似巍峨挺拔的城堡、碉樓、佛塔等,千姿百態、氣象萬千。
索瑞斯拿出地圖,道:「按那小子所說的,應該就在這附近了,長眠的阿南塔,阿南塔,那邊……」索瑞斯所指方向,只見高大的土林像一座座巨大的靈塔比肩而立,盤繞成龍形,如果不是登高望遠,在眾多土林之中,根本無從分辨。
莫金手一揮,道:「跑步前進!」
兩個小時後,這群人抵達土林腳下,眼中露出詫異的神色,莫金咧嘴道:「呵,難以相信。」
只見眼前的土丘高聳,大地開裂,巨大的崖壁上鱗次櫛比、重重疊疊的洞窟猶如蜂巢,從左至右,望不到頭,給人的感覺這裡不是西藏高原,而是到了敦煌莫高窟一般。「阿南塔的心臟,隱藏著銀色的光芒……」莫金唸唸有詞,順著土林走向望去。只見這些塔立土丘起伏綿延,自西向北,盤繞屈曲,好似一尾巨龍昂首而立,欲破空而去,此時他們正站在巨龍的尾處。莫金打了個響指,道:「向北向北,別管那些洞窟,我們向北走。」
※※※
因為大峽谷兩岸都是數千米的高山,這種疊峰夾江的地形,導致空氣一旦流入峽谷中,就只能朝一個方向前進。風就如潮水般呈現一股一股的猛烈湧動,大風能吹得溜索晃動不已,溜索上的人也會經歷海嘯一般的驚濤駭浪。
陰風吹得溜索上的唐敏好似斷了尾巴的風箏,在溜索上擺起了大空翻,連續幾圈下來,眼睛都翻白了,搭在繩子上的手一點點鬆開。看著唐敏這般情況,呂競男道:「不行,她堅持不住,我得去拉她。風停了嗎?」
只聽岳陽道:「強巴少爺,強巴少爺過來了!」
只見卓木強巴將牽引滑輪的繩子系在手腕上,一手吊著溜索,飛快地朝唐敏靠攏,風剛停、人剛落的一剎那,一個燕子抄水,將唐敏攬入懷中,又飛快地繼續朝溜索這頭滑過來。張立喃喃道:「哇,強巴少爺身手了得,如果去馬戲團演雜技,肯定有看頭。」呂競男輕哼一聲,眉頭皺得更厲害了。
取下背包,將唐敏放在地上,只見唐敏臉白如紙,嘴唇烏青,意識模糊,竟然連呼吸都已停頓,卓木強巴趕緊為她實施人工復甦。壓四呼一,便是胸口按壓四次,口對口呼吸一次,接連做了幾次,唐敏輕咳一聲,一口氣總算緩過來了。
唐敏微微睜開眼,看見的是卓木強巴模糊的臉龐和一雙關切的眼睛,她輕輕吐氣道:「我不是……故意的。」
卓木強巴一把摟過唐敏,輕聲安慰道:「我知道,我知道,沒有誰怪你。」
岳陽和張立低聲念叨著:「要哭,要哭,又要哭……」如今唐敏愛哭的性格已為特訓隊員所熟知,只要她嘴一咧,眼圈一紅,就足以讓特訓隊員們提心吊膽,連亞拉法師都說小姑娘淚如泉湧,天知道她哪來那麼多眼淚,好似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唐敏的哭已成為特訓小組的終極武器,加上她年紀最小,張立岳陽在背後給她取了個雅號,叫「鼻涕公主」。
方新教授在兩人後腦各敲一個暴栗,開玩笑也要有限度的。
沒想到,這次唐敏的表現大出張岳二人所料,她竟然一滴眼淚也沒掉。張立暗想:「難道是因為教官在的關係?」再看呂競男,不知道何時已離開人群,獨自站在斷崖邊任風吹,巴桑則站在另一處斷崖仰頭望天。張立也望瞭望天空,天上白雲朵朵,伸手可摘,但他一見巴桑那個姿勢就不由心寒:「這鬼天氣,說變就變,該不會又出現什麼天災吧?」
由於唐敏的意外,整個隊伍的行程慢了下來,跨過大峽谷後,他們一直朝東南方前進,一路山峰層巒疊嶂,峰頂白雪皚皚,山腰綠樹蔭蔭,山腳鮮花開遍,萬紫千紅。這就是大峽谷山峰所特有的景觀——一山顯四季,山山不同景。山路陡峭,林深樹茂,時而飛鳥翔雲,時而走獸穿梭,走至天黑,空中霧氣漸濃,天上飄灑起濛濛細雨,路滑難走,大家在一處山澗峽谷旁的高地平台紮營。平台四周樹木高大,遮天蔽日,放眼而望,方新教授不由感慨道:「好大一片巨柏林啊!」
林芝地區的巨柏與南美叢林中的桉樹、雲杉等不同,如果同為四十米高,那麼美洲的樹可以說是秀麗挺拔,而林芝巨柏則是雄奇壯闊。樹冠猶如一蓬大傘展開,佔去整株樹的大半,樹根樹幹也都粗大無比,樹幹中瘤節盤錯,形成萬千形態,借助那些樹瘤,巨柏十分好攀爬。
選好營地,各自都有分工,張立岳陽二人負責勘查周圍地形環境,卓木強巴和巴桑力大負責紮營取材生火,方新教授和亞拉法師憑藉各自豐富的知識和經驗作科學的調研,呂競男和唐敏負責後勤工作。唐敏只是受到一時驚嚇,並無大礙,恢復得很快。
張立向岳陽抱怨道:「要勘查到山崗的位置,路程太遠,而教官的工作也太輕鬆了,就是整理一下背包,拿點吃的出來。」
呂競男在他身後道:「沒聽說過要尊重女士嗎?」
張立立馬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出一口。岳陽看著他偷笑,同時問道:「教官,這附近不會有什麼危險的野獸吧?莫像上次一樣……」
呂競男打斷他的話道:「用你們學到的知識,自己去回答這個問題。」
岳陽吐吐舌頭,這次準備時間不充分,他們同時想到了方新教授那個包羅萬象的電腦,借來一查不打緊,沒想到墨脫這座高原孤島,由於其獨特的地理環境,竟然孕育了千奇百怪的各種生物,簡單過目,其危險物種就以千百計。張立岳陽垂頭喪氣,看來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去勘查地形了。呂競男還是不放心,在他們出發前提醒他們注意觀測樹林的抓地力和土壤酥鬆程度,她看著天空喃喃道:「如果雨勢變大,你們也該知道最糟的情況是什麼。」
過了一會兒,張岳二人回來了,他們沒有發現危險的野獸,也沒發現周圍有人居住的痕跡。
呂競男道:「山很深,很難發現裡面居住的人。吃飯後大家好好休息,明天還要一天路程才能抵達目的地呢。」
飯後,呂競男很神秘地將唐敏拉入帳篷,岳陽眼尖,暗中留意,不知道何事,因為這種事以前從未有發生。岳陽暗想,莫不是教官心中吃醋,要借紮營之際暗中報復?
雨漸漸大了起來,亞拉法師和方新教授收拾好儀器,兩人都皺起了眉頭,方新教授道:「北面山地坡度太大,土壤呈弱酸性,部分為砂石岩,山體容易破碎。如果這雨再大一點,恐怕會有泥石流,而且巨柏林在這裡出現稀鬆分佈,估計以前就發生過。你看,將營地西移三百米會不會好一點?」
亞拉法師道:「可是,這裡已經是附近最高的平台,從山脊到山樑下來,兩條溝壑呈八字形撇開,應該會從我們的左右分流出去才對。如果西移的話,我們不就處在那樹葬群中?」
方新教授道:「跟競男說一下吧,聽聽她的意見。」
※※※
帳篷內,唐敏奇怪道:「有什麼事嗎,教官?」
呂競男猶豫再三,才勉強道:「敏敏,可不可以請你幫個小忙?」
唐敏道:「嗯?」
呂競男道:「是……是這樣的,我的內衣紐扣,不知道為什麼打了個死結,我解不開,有點硌背,我想請你……」
唐敏道:「啊,還以為是什麼大問題呢,來,我幫你把外衣脫掉……」
剛準備起身,亞拉法師便在帳篷外問道:「可以進來嗎?」
「啊……可以,進來吧。」
亞拉法師入帳,對呂競男道:「根據張立他們觀察的結果,以及我們做的土壤測定,這雨再繼續下的話,我們得預防泥石流。」
呂競男道:「哦,知道了。我們紮營的時候,已經選擇過了,從山勢來看,如果泥石流暴發,應該是從我們的兩旁衝過去。既然法師這樣說,那麼今天晚上派人值夜,留意觀察,這樣就比較穩妥了。」
亞拉法師看了看呂競男和唐敏的奇怪表情,點頭出門,剛走不遠,就見岳陽神神秘秘地跑來,問道:「法師,她們倆在裡面沒什麼事吧?」
亞拉法師道:「有什麼事?」
岳陽道:「我只是奇怪,以前沒見教官和敏敏小姐走那麼近乎,今天敏敏小姐懼繩又耽誤了我們的行程,我是擔心教官會不會……」
亞拉法師微微一笑道:「競男教官不會這麼小心眼兒的。唔,不過聽你這麼說起來,剛才在帳篷裡看見她們兩人的表情,還真是怪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