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過年了,今年延慶帝滿五十五歲,宮中要大辦,皇親國戚、文武大臣準備的賀禮自然也得更加用心。
「咱們送什麼?」早上睡醒,景宜同蕭霆閒聊。
「我看庫房有幅壽屏,就送那個吧,省得擱在那佔地方。」蕭霆靠在她肩窩說,漫不經心的,遠沒有之前給徐廣挑小生辰壽禮時那麼精心,雖然最後也只送了一對兒他與景宜親手做的泥雕虎頭流雲槍,景宜捏槍他捏將軍,逗得徐廣幾次囑咐高氏收好,將來哄重外孫用。
對於他們這等權貴人家而言,幾百上千兩的字畫玉器都太常見,真正用心的壽禮,哪怕不值錢,也更新鮮,更讓人滿意。
選好了壽禮,大年初一宮中設宴,夫妻倆便帶著禮物進宮了。
宴席上,從龍子龍孫開始獻禮拜年。
昭王為長,最先走到御座前,朝延慶帝拜壽,「父皇,去年年初,兒臣聽聞雲州有極品美玉現世,高九尺有餘,兒臣特命人尋來,再請能工巧匠雕刻成品,恭祝父皇壽比南山,福如東海。」
龍椅上,延慶帝身穿朱紅色龍袍,雖然體弱仍在服藥,此時氣色卻不錯。昭王生母淑妃看他一眼,笑著打趣道:「皇上快命他呈上來吧,早早就準備好了,我想先瞧瞧都不行,生怕我看了喜歡,貪了他孝敬您的好東西。」
延慶帝笑容更大,命昭王上禮。
很快,四個小太監便齊心合力抬了一座矇著紅布的壽禮過來。蕭霆盯著那紅布,暗暗吃驚,這麼大的玉雕,他這輩子也是第一次見,不得不說,昭王這份壽禮,真是又費銀子又費心。
他純粹看熱鬧,那邊恭王臉色就不太好看了,先前他想方設法派人打聽昭王準備了什麼壽禮,都沒消息,沒料到昭王竟然藏了這等好東西。
小太監們擺好壽禮,昭王親自上前,春光滿面的,慢慢揭開紅布。
殿內燈火通明,各處燈光同時落在那尊一人多高栩栩如生的玉雕仙翁上,彷彿有仙氣縈繞,又好像仙翁真的從天而降。昭王自知他的壽禮最妙,眼睛一直盯著延慶帝,盼著父皇誇獎。
延慶帝剛要誇,麗妃突然發出一聲驚呼,白淨纖細的小手震驚地摀住紅艷的嘴唇。延慶帝皺眉看去,麗妃白著臉道:「皇上,您看仙翁手裡的壽桃……」
她這麼一說,所有人都盯著壽桃看了。
蕭霆剛剛只看了個大概,聞言凝目看去,很快就發現了端倪,原來那圓乎乎的大壽桃中間竟然有道不甚起眼的裂紋。壽桃壽桃,中間斷開,豈不意味著要「折壽」?
蕭霆側頭看景宜。
景宜朝他使個眼色,示意蕭霆別露出任何幸災樂禍的神色,免得被延慶帝遷怒。
「父皇,兒臣離開王府前壽桃還完好無損,定是搬運途中不小心顛壞了,請父皇恕罪。」禮物出了差錯,還是大錯,昭王連忙跪下,神色緊張。昭王妃也立即趕到丈夫身邊,一同請罪。
延慶帝臉都綠了。歲數越大越惜命,延慶帝吃了半年的藥,大臣們還天天催他立儲,一個個盼著他早死的模樣,本來就介意,如今親兒子送個壽桃還送個壞的,誰知道他安的什麼好心?
「還不退下?」顧忌正月喜慶,延慶帝強行按下了火氣,換做平時,定要罵一頓。
昭王趕緊朝小太監們擺擺手,然後灰頭土臉地回到了席位上,低著腦袋,哪都不敢看,心裡卻把恭王、麗妃罵了千百遍,認定是那母子倆暗中動了手腳。
淑妃也是這麼想的,趁恭王的人去取壽禮了,她正色提醒延慶帝:「皇上,如果昭王的壽禮是下人搬運不精心,那也就罷了,但如果有人存心陷害昭王,不惜損壞昭王獻給您的壽禮,其心簡直可誅,還請皇上徹查。」
延慶帝挑了挑眉,下意識看向麗妃。
麗妃沒叫人動手,毫不心虛,嘲諷淑妃道:「姐姐總是這麼疑神疑鬼,昭王帶了這等好禮進宮,難道沒派人時刻盯著?宮裡人來人往,誰敢去動手腳?錯就錯了,皇上也沒怪罪昭王,大正月的,姐姐就別在四處潑髒水了,弄得底下人心惶惶。」
淑妃抿唇,正要反擊,太后心煩道:「好了,都少說兩句。」
麗妃得意地揚起下巴,淑妃暗暗擰帕子。
與昭王那壞了壽桃的極品玉雕比,恭王請天下一百位文人雅士合寫的「百壽圖」看起來不怎麼氣派,但勝在文雅精緻,寓意祥和,延慶帝臉上終於再次露出笑容。淑妃想找茬,奈何離得遠,根本看不清那一百個壽字有沒有出錯的。
王爺們送完禮,輪到了公主們。
三公主送了她親手縫製的衣袍,五公主送了她親自下廚做的壽糕,蕭霆、景宜的壽屏夾在中間,頓時顯得誠意不足。
延慶帝不喜四公主,卻看駙馬爺十分順眼,故而還是誇了幾句。
宴席結束,延慶帝被麗妃拐走了,免不了一晚顛鸞倒鳳。
陶然居中,蕭霆鑽進被窩後才低聲問景宜:「昭王的壽桃,是你叫人捏壞的?」
景宜搖頭。
她太正派,蕭霆就知道不是她,興奮道:「肯定是外公,明天我去問問。」
他語氣中帶著敬佩,景宜突然有點擔心,怕蕭霆越學越壞,本來餿主意就夠多了,再……
念頭未落,中衣裡鑽進一隻小手,景宜深吸一口氣,竟忘了剛剛在想什麼。
腦海裡只剩那隻四處亂動的手,只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