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裡大戶人家飯桌上的山珍海味更豐盛了,然後景宜漸漸發現,熬過懷孕前三月的蕭霆,胃口越來越好了,之前他吃點吃油膩的就犯吐,現在蕭霆好像要把那三個月少吃的肉補回來似的,一碗一塊兒的那種東坡肉,蕭霆能連續吃兩塊兒,吃的那叫一個香。
一個正月過下來,景宜抱抱蕭霆,估摸著這人至少胖了十斤。
蕭霆還沒意識到他胖了,景宜不敢說,怕蕭霆又胡思亂想,說什麼她嫌棄他,幸好太醫一月三次來把平安脈,脈象都沒問題,然後叮囑他們留意點,「公主」胃口好一陣是正常,但如果一直都吃這麼多,那肯定要勸著點的。
轉眼就要開春了,府裡的繡娘來給「公主」量尺寸,準備縫製春衣。
景宜不愛照鏡子,蕭霆除了每日晨起梳頭打扮,也沒有照鏡子的特殊癖好。如今站在穿衣鏡前伸著胳膊讓繡娘丈量,蕭霆仔細瞅瞅鏡子,終於意識到了不對,皺眉道:「我是不是胖了?」
繡娘賠笑:「懷孕肯定會胖點,公主放心,等孩子生了,您休養一段,保管還會苗條下來。」
蕭霆知道自己肚子在變大,他擔心的是臉,肚子裡有孩子,臉上沒有,怎麼也胖了這麼多?快胖一圈了,雖然還是那麼美,畢竟景宜底子好。
「我臉是不是胖了?」繡娘量完他胸腰屁股胳膊腿走了,蕭霆又問身邊的丫鬟。
明心笑著道:「是有點,不過不明顯,公主還是咱們京城的第一美人呢。」
明湖點頭附和:「是啊,而且公主稍微胖點,更好看了。」
蕭霆懷疑這兩個丫鬟故意說好聽的哄他,就去問祖母、親娘,結果姜老太君、柳氏更會哄人,都說沒看出他胖。蕭霆再問淳哥兒,淳哥兒傻乎乎地說看不出來,蕭霆心煩,安排馬車,去徐府看外祖母。
蕭家人都把他當景宜,親暱裡始終都有對公主的一分客氣與敬重,外祖母就不一樣了,肯定會說實話。
「是胖了。」高氏果然說了大實話,捏捏外孫女的小臉道,說完見外孫女皺眉,高氏笑道:「懷孕都這樣,免不了的,我們景宜長得好,胖瘦都美,都把霆生迷得只守著你一個。」
蕭霆強顏歡笑。
糊弄誰啊,大周女子以瘦為美,蕭霆不喜歡太瘦的女人,景宜以前偏瘦的身段剛剛好,現在他吃胖了,景宜會不會覺得他變醜了?萬一繼續胖下去,生完了也瘦不下來怎麼辦?
腦海裡浮現出一位貴婦人臉圓腰肥的樣子,蕭霆更發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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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日偏西,景宜辭別延慶帝,出宮路上,意外撞見恭王。
景宜面無表情地行禮,「王爺。」
恭王笑著打量她,「霆生最近氣色不太好啊?四妹妹懷孕快半年了,霆生是不是很久沒碰女人了?」
景宜徑直往前走,不再聽他的污言穢語。
恭王卻緊緊跟在她後頭,一副頗為妹婿著想的語氣:「霆生不用矜持,本王是過來人,知道你現在的處境,四妹妹懷著身子不能碰,有國公爺盯著,你八成也不敢給丫鬟開臉。這樣,今天你晚點回去,本王帶你去一個好地方,保證讓你消疲解乏,比神仙還快活。」
恭王好色,眾人皆知。
景宜恍若未聞,到了宮外翻身上馬,回府去了。
恭王負手站在那兒,對著景宜背影冷笑幾聲,這才上了馬車,先回王府換身常服,再偷偷去了柳園。
柳園是京城最雅緻的勾欄地,裡面的女子才貌雙絕,更有幾位賣藝不賣身的紅顏佳麗。上個月新來了一位叫婉音的傾城絕色,恭王喜歡非常,若不是延慶帝大病尚未痊癒,他早就大張旗鼓接婉音回王府了。
恭王的動向,瞞得過皇上瞞不住一直盯著他的昭王,聽暗哨說恭王又去找婉音了,昭王笑了,笑得鄙夷,卻又帶了幾分同情惋惜。婉音確實美,放眼京城,只有已經出嫁的四公主能勝過婉音,可惜婉音得了病,不然他早自己受用了,怎麼會設計送給恭王褻玩?
恭王要怪的話,就怪他自不量力與他爭奪儲君之位吧,倘若恭王安分守己,他自會顧念手足之情給恭王一個閒王當,奈何恭王、麗妃屢次壞他好事,逼得他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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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王爺明爭暗鬥,這邊景宜回到陶然居,發現蕭霆竟然一個人躺在床上,她暗暗吃了一驚。蕭霆是個靜不下來的,即便懷孕也會找各種樂子,如果蕭霆太老實,那基本是有心事。
坐到床上探頭一瞧,蕭霆果然睜著眼睛。
「不舒服?」景宜一手撐床,一手輕輕摸蕭霆已經隆起的小腹,已經五個月了。
蕭霆扭頭瞅她,繃著臉道:「我是不是胖了?臉。」
景宜假裝沒有答案般觀察他臉。
「說實話。」蕭霆轉個身,正臉朝她。
因為他躺著,從景宜的角度,能看到淺淺的雙下巴。
猜到蕭霆為何不快,景宜想了想,安撫道:「以後只要不餓,別吃那麼多了。」
她沒敷衍人,蕭霆嘆口氣,讓景宜扶他起來,然後盯著景宜問:「你覺得現在的你好看,還是懷孕前的你好看?」
還不都是他?
景宜剛要說都好看,仔細一琢磨那樣好像是在誇自己,便改口道:「我向來不太在意儀容,只要你喜歡,苗條也好,吃胖也好,我都隨你。」
蕭霆不滿意,繼續問:「不說你,換成表妹,你喜歡她瘦點還是胖點?」
他非要個結果,景宜無奈,握著他手道:「只要是你,無論胖瘦,我都……」
蕭霆眼睛一亮,期待地看著媳婦。
景宜卻不好意思說了,面露無奈。
蕭霆哼了聲,不勉強她,起來陪景宜去吃晚飯,為了不再胖下去,蕭霆只喝了一碗粥。景宜又擔心他餓著,勸他再吃點,蕭霆不吃,拉著景宜去院子裡散步消食。
散步回來,蕭霆纏著景宜慢慢來了一回,他躺著享受,景宜要努力掌握火候,事畢出了一身汗,還不怎麼盡興,確實有點煎熬。瞅瞅已經愜意睡著的蕭霆,景宜幫他蓋好被子,自己默默平復。
翌日景宜繼續天沒亮就起了,進宮,隨延慶帝上朝。
因壽禮一事,昭王觸怒龍顏,為了輓回延慶帝的心,淑妃想法設法爭寵,麗妃不甘落後,延慶帝今晚哄了淑妃,第二晚肯定會被麗妃逮住,雖然不是每晚都行房,架不住年紀大了,延慶帝連續吃了大半年的藥,身體反而越來越衰敗。
延慶帝自己也清楚,同時又不肯服老,專門請了道士進宮煉丹,靠丹藥維持體力。
「皇上,烏渠派人送了一封信來。」
解決完幾件大事,通政使曹大人猶豫著出列,雙手托著一封信,低頭啟奏。
提到烏渠這個讓延慶帝丟了大臉的名字,文武大臣們都不禁放慢了呼吸。
延慶帝對吉利是又恨又畏,但他對烏渠只有恨,煩躁道:「唸給朕聽。」
曹大人領命,拆開信封,卻見宣紙上只有寥寥幾個大字,筆鋒粗獷豪邁,定睛一瞧,那幾個字竟然是:「皇上岳父,您要當外公了!」
那囂張得意的語氣,幾乎要透過字跡迎面撲來。
曹大人脊背冒出一層汗,可迎著延慶帝審視的目光,曹大人只得硬著頭皮,彎腰道:「皇上,二……烏渠的閼氏,有喜了。」
去年皇上下旨剝奪二公主的封號,這世上再無二公主。
可上至延慶帝下到文武百官,都清楚烏渠的閼氏是誰。
龍椅上遲遲沒有動靜,有那膽大的臣子偷偷抬頭,就見延慶帝整張臉都青了,鐵青鐵青的,烏雲密佈。太嚇人,臣子眼睛被燙般匆忙低頭,再不敢多看。
「豎子欺人太甚!你們誰去替朕斬了烏渠首級,朕封他為武侯!」
終於喘過氣來,延慶帝捂著胸口怒吼道。
「皇上息怒!」
都氣得要發兵了,大臣們齊齊跪下勸阻。搶公主時都沒打,現在更不可能打啊。
延慶帝何嘗不知道,只是想找個台階下罷了,連聲罵底下的臣子無用,然後一邊咳一邊由太監扶下去了。景宜垂眸跟在後面,神色冷漠,心裡卻覺得好笑,烏渠還真是神速,這麼快就讓二公主懷上了。
傍晚回宮,景宜將這個喜訊說給蕭霆聽。
蕭霆沒見過烏渠,對烏渠當不當爹也沒興趣,卻拿這事逗景宜:「人家成親三月就當爹了,你折騰一年才讓我懷上,看來女人就是女人,就算能領兵打仗,論真本事,照樣不如男人。不信你等著,將來咱們換回來了,我一個月就讓你懷孩子。」
他豪情萬丈,景宜只低頭替他捏腿。
媳婦一點反應都不給,蕭霆說著也沒意思,還不如看景宜伺候他舒坦。瞧了會兒,蕭霆突然笑了,幸災樂禍道:「不過話說回來,烏渠簡直是皇上的剋星,上次他搶走二公主害皇上氣吐血,這次孩子都搗鼓出來了,皇上八成也氣炸肺了。」
景宜淡笑,有因必有果,誰讓那人心狠送女兒去和親?
但蕭霆還是猜錯了一點,此時宮裡的延慶帝,肺沒氣炸,但又吐血了,痛心疾首地質問剛剛趕來的孟太醫,「你,你再說一遍?」
孟太醫跪在地上,額頭觸地,戰戰兢兢重複道:「恭王,恭王爺染了花柳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