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要這樣做嗎?
容印之握著鑰匙的手微微發抖,心跳如擂鼓。
沒關係,還有思考的時間。在那男人來之前還有兩個小時,如果害怕,只要在這之前逃掉就好了。
害怕?怕什麼?應該說,該做的全都做過了,還有什麼可怕的?
可是,這件事如果傳出去,你的人生就完了。
不會的,他看起來嘴巴很嚴。況且,他又不知道你的身份……就算、就算真的傳出去又怎麼樣……?
怎麼樣?!那就完蛋了!
你至今為止的人生就全都完蛋了!
你的家人、你的同事、你的朋友會像看垃圾一樣看著你!
你再也沒臉活在這世上了!
容印之把已經插進鎖孔的鑰匙又拔出來,緊緊握在手心裡,扎得他掌心很痛。
清醒一點吧,你早就是垃圾了——從十幾年前撿起那件衣服開始,你就已經開始腐爛了,現在才來害怕有什麼用?
不然為什麼會有這個房間的存在,不然你為什麼會站在這裡,不然你為什麼拿著鑰匙?
會跟你這樣的垃圾約會的那個人,恐怕比你也好不到哪裡去。
大不了,大家一起被丟進垃圾堆啊。
那……學長呢?學長會不會很失望,你明明答應他了不會再做這種事情。如果他知道了,也許會跟你絕交的!
大概在門前猶豫的時間太久了,走廊裡經過的人對他投來充滿疑問的視線。容印之故作鎮定地像剛剛才找到鑰匙似的,打開門進去了。
這是一間普通的高齡老屋,不大不小的一居室。東南朝向,裝修簡單,但收拾得很乾淨,牆面也是新刷過的;家具有點舊,但很齊全,生活用品一樣不少。門口的鞋子按照室內和室外來擺放鞋尖的朝向;浴室裡一塵不染,毛巾的顏色和位置是以用途來區分的;廚房的料理台上,常用和不常用的調味料分別放在不同的架子上。
明明是垃圾之家,他想。
不是啊,只有你一個人是垃圾——他想起網絡上那個未曾謀面的同路人曾經這樣說過:像我們這樣的人,是會污染環境、從裡到外都洗不乾淨的東西。
他換上拖鞋,把自己的皮鞋擺正。
學長……不會知道的。
等到他再一次站在學長面前時,他一定就已經把腐壞的這部分切掉了。
所以現在就暫且當個垃圾吧,正視你是一個垃圾的事實,面對它,解決它,很快你就會發現你可以拋棄它了!
然後做個人,做個真正的,堂堂正正的人!
他脫掉外套,走到臥室裡面去。深吸一口氣,打開了衣櫃,看著裡面掛得整整齊齊的衣物。
趁現在,你就當個愉快的垃圾吧。
郵件發出去不到十分鐘,他聽見遠遠的一聲巨響,來自跟他遙遙相對的另一個辦公室:那是銷售部主管陳自明的摔門聲。
「『任性』!你他媽什麼意思?」
從壁壘分明的辦公區的這一頭跑到那一頭,陳自明衝進他辦公室指著他的鼻子吼。
「字面上的意思,你要是不認字,回去找你們語文老師。」
頭都沒抬,他繼續翻看那份簡報:方向不對,邏輯不對,洋洋灑灑三十幾頁都不知道寫的什麼鬼。他直接拉到下面回覆發件人:
Jessie:
這種垃圾就不要給我看了。
回完郵件,陳自明已經從「你他媽不如回去找你們數學老師」罵到了「你數學是不是體育老師教的」。
「你有這個時間跟我吵,幹嗎不去想想辦法完成任務。」
陳自明氣笑了:「你倒是有臉跟我說任務,那些數字是個什麼概念你知道嗎?你懂嗎?你怎麼不來做一天銷售試試!」
「你覺得你幹不了,那換人。」
「得了便宜還賣乖是吧?」陳自明雙手撐在他桌子上,看來是克制了半天沒跟他動手,「你除了背後給我捅刀你還會幹什麼?你們市場部除了會大把大把花錢還他媽能幹什麼?我們銷售辛苦賺錢是為了養你們這些廢物嗎?」
陳自明不懂,憑什麼市場部就要壓銷售部一頭,憑什麼銷售部的業績目標要市場部來定,憑什麼「任性」這個屁都不懂的空降兵要來當市場部的頭兒?
「我要捅你,從來不用從背後捅。市場部花錢,是給你們機會賺錢,到底誰養誰麻煩你搞清楚。」
陳自明湊近了看他,冷笑道:「你以為這是過家家哪?不要玩啦,回家找媽媽吧——『任性』小朋友!」
發洩完一通怒氣,陳自明摔門而出。就衝他這個脾氣和手勁兒,兩個辦公室的門撐不過年底就得換。
面無表情地躺回到椅背上,他把金絲邊細框眼鏡摘下來扣在桌面上,疲憊地揉著眉心,輕輕吐一口氣。
他比誰都清楚自己人緣不好。
空降兵本來就不招人喜歡,性格還毫不親切且過於嚴苛,話不多卻刻薄到一句就能得罪一片。背地裡大家都叫他「Really任性」——他當然不叫任性,英文名也不是Really而是Railey。
這花名還是源自於陳自明,公開表明他的策略方向「已經脫離專業不專業的概念,根本就像小孩瞎胡鬧,你要星星我他媽還得給你摘星星啊?Really任性!」
從此以後,每到下季度目標調整,銷售部員工之間就會流傳一句調侃:
「一顆星星算什麼,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by Mr.真任性」
一度有搞不清狀況的實習生在郵件裡恭恭敬敬地寫「Really任」,成為公司當年最著名的笑柄。
任性又怎麼樣,反正我有這個資格,他想。
手機在桌子上振動,屏幕上出現今天的日程提醒。他怔怔地看了一會兒,劃開屏幕翻出一條消息。
對方答應他的要求了。
所以他今天會有一個很重要的約會,一個或者能讓他忘記所有不愉快的美妙約會。
容印之已經洗完澡、換好衣服,時間差不多了。
打開音響,挑幾首自己喜歡的曲子,讓輕緩的音樂在房間裡流淌。冰箱裡還有點材料,做個佐酒小菜應該足夠。他把菜仔細地洗淨、切好、碼在玻璃碗裡,接著開始調醬汁。
只有在做這些瑣碎事情的時候,他才真的能忘記緊張。
下一秒,他就被刺耳的門鈴聲嚇得差點兒跳起來。手一抖,不小心放多了鹽。
那個老舊門鈴應該換一換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快步走到門廳去,打開門低低地說了一句:「進來吧。」看都沒看對方一眼,就返回到廚房去。
來人似乎在門口處磨蹭了一會兒才換上拖鞋,踏著地板走進來。步履沉穩地穿過客廳,經過唯一的臥室、衛生間,最後停留在廚房門外,將視線長久地停留在容印之的背上。
「在做什麼?」
真讓人不舒服,容印之想。他輕輕吐出一口氣:「小菜,一會兒就好……」
男人靠近了一些,站在他身後彷彿擁抱一般,把他絲質睡袍腰間的帶子解開了,柔滑的衣襟在容印之身前敞開著。
他在裡面穿了一件漂亮的真絲吊帶睡裙,藏藍色,襯得他皮膚很白;裙邊點綴著精緻的蕾絲,長度剛好遮住臀部往下一點。
不管怎麼看,都應該是穿在女性身上的那種柔美又性感的款式,胸口部分因此而顯得空蕩蕩,腰部線條卻又過於平滑了。
「等一會兒,馬上就……好……」
男人從後面用手指勾著衣領,把睡袍慢慢扯開,讓他露出一大片脖頸和脊背來。睡裙的吊帶在雪白的脊背上交叉著,纖細到似乎輕輕一拉就會斷的地步。
溫熱的嘴唇貼上他的後頸,緊接著整個身體都貼上來,雙臂摟住了他的腰。
「嗯。」男人低沉的聲音響起來。
還帶著些許冷意的手掌卻依然順著大腿往上,撫摸著他的腰際。
幹嗎不聽人說話啊。
容印之往後靠進那個胸膛裡面去,閉上了眼睛。
來人身上還帶著秋日的涼氣。
可他手掌經過的地方,卻變得越發滾燙。
容印之身材已經算是高挑,但男人還是能把他整個摟在懷裡,整整比他高出一截、寬出一圈兒。強壯的手臂圈著他的腰,不算用力,卻有點強硬。
男人並沒有下一步的動作,只是抱著,像一個下班回家後,先來廚房跟忙碌著準備晚飯的妻子親暱的丈夫。
鼻尖和嘴唇在皮膚上輕輕地觸碰,溫熱的鼻息從他耳後潮濕的頭髮裡,一直向下延伸到肩膀、脊背,留下細碎而溫柔的親吻。
然後反覆。
在腰側徘徊的手,緩慢地撫摸,彷彿在感受裙下的肌膚。帶著慾望,卻又不覺得色情,偶爾帶起來一截裙襬,又會體貼地放回去。
容印之的心跳還是很快。卻不是緊張,而是止不住地心蕩神馳。
「什麼曲子?」
男人一邊問,一邊抱著他隨著節奏緩緩搖晃。
「想不起來了……」
他在說謊,這是他喜歡的作曲家最著名的一張鋼琴曲專輯,聽了不知道多少遍——只是覺得沒必要講,反正又不重要。
「好聽。」
脖頸處的嘴唇還在繼續親吻,摟著腰部的手逐漸往下,撫摸著股溝,以及大腿內側,若有若無地碰過了胯下被包裹著的那個部位。
那裡有著穿這種款式睡裙的人不應該有的、可疑的凸起。
容印之感覺到自己的呼吸急促起來。
寬大的手掌向後攏住了臀部,在真絲下覆蓋著緊實的雙臀,然而手指摸過去的時候,透過布料會現出兩道凹痕,從臀縫中延伸到胯部。
於是手指勾住了柔軟的裙邊,慢慢地,慢慢地,向上提起來。
同款同色的比基尼式蕾絲內褲,精緻又充滿彈性的細帶勒在同樣充滿彈性的臀肉上,所以Y字型的下部分就那樣被掩埋在臀縫中看不到了。
「唔……!」容印之下意識地垂下雙手,柔滑的袖管一隻一隻地從他手臂上滑落,不知道被男人隨手放到哪裡去了。
親吻加深了,他知道脖子上一定開始泛起紅痕。
男人的手指嘗試著插進細帶和臀部中間,順著帶子往前摸去,在靠近三角地帶的時候好歹碰到了布料的觸感。
那麼薄,那麼小,簡直精打細算到吝嗇。
男人勾住內褲兩邊,將它緩緩地褪到裙襬之下,把被它束縛住的物體解放出來,兩手又沿著大腿內側往上摸回來,在腿根處流連。
「啊啊……!」
容印之忍不住發出了喘息。
當裙襬完全被放下,腿間的物體卻依然將布料微微撐了起來——他半勃起了。男人隔著睡裙撫觸著他性器的形狀,不斷地擼動,讓他高聲呻吟起來。
他難耐地扭動,於是身後的手臂略略加力環繞他的雙肩,將人固定在自己懷裡,繼續親吻、撫觸。
「啊!」他小聲地喊疼。
男人攬住他肩膀的手掌,隔著衣料揉搓著他的胸部。
睡裙胸前大片地裝飾著刺繡和蕾絲,隨著手掌的動作摩擦過兩乳,粗糙的表面刮擦著乳頭。那兩粒遠比女性小得多的乳尖,在看不到的地方變得硬挺起來,讓摩擦感更加強烈。
容印之兩手在男人強勁的手臂上不知所措地游移,說不上是想要阻止對方,還是回應對方,看起來倒像溺水者攀住了一塊浮木。
我現在,一定像個畸形的變態吧。
毫不柔軟、沒有凹凸曲線的、純正的男人軀體,甚至連身高都比平均值高出一截,無論年齡和身段都離美少年差了十萬八千里。
這樣的身體上,卻穿著暴露的女性睡裙,然後在一個同性的撫摸下發出淫蕩的呻吟,像蛇一樣渴求著跟對方交纏身體。
在別人眼裡,這樣的我就是噁心到不能再噁心的垃圾了吧。
他眼裡泛出水光,卻是因為不斷累積的情慾。
男人將他往前推,他雙手撐在料理檯面上,一邊喘息著一邊放低腰,挺起了臀部。
睡裙被掀起來直達腰上,將他渾圓的屁股整個暴露在外。
他垂著頭看著眼前醬汁還沒調完的小碟子,伸手輕輕推到一邊。不然的話,恐怕一會兒就要灑了……
「嗚啊——!」他猛地前傾,壓低了上身,雙臂趴在了冰涼的大理石表面上。
因為男人的手指順著臀縫找到了凹陷的褶皺,直接探進了一根手指。手指在屁股裡面抽動,很快就伸進了第二根。
「你弄過了?」男人伏在他耳邊問道。
透明的、有些黏膩的液體隨著手指的動作從充滿彈性的肛口裡被擠出來,裡面潤滑無比,進出不可思議的順暢,簡直就是明知故問。
容印之不回答,腦海中卻自動回想起幾十分鐘前在浴室裡做準備的全過程,忍著羞恥將塗滿潤滑劑的開拓用具,塞進被仔細清潔過的後穴裡。坐下,站起,再走動,用各種方式感受那個東西在身體裡,讓身體習慣它。男人的手指進來之前,那玩意兒才離開他的屁股不到十分鐘。
好像在懲罰他的沉默,男人增加了攪動的幅度,準確地觸到了他的要害。
「嗚……那裡……!」
被一直按摩著敏感器官,他發出連自己都無法忍受的,充滿愉悅的叫聲。男人的另一隻手趁機從腋下伸進因為身體前傾而垂下的前襟裡,捏住了乳頭。
「弄過了嗎?」男人執拗地問。
「弄……弄過了……!」為什麼執意要問啊,這不是明擺著嗎?是想嘲笑他迫不及待地等著被操,像個娼妓?
沒等他細想,男人的回答已經來了。
手指抽了出去,他聽見解開皮帶,拉開褲鏈的聲音。
寬大的手掌握住了他的腰側,熱而硬的棒狀物,帶著筋絡頂進他臀縫中。那粗大的東西在他翹起的雙臀間抵住,讓他用臀肉夾住了柱體。
他嚇得不敢出聲。
哪怕做過幾次,那東西在帶給他興奮之前,還是會讓他害怕。
龜頭頂在擴張過的肛口,一點點地往裡擠。緩慢,卻不容拒絕。
容印之張著嘴,急促地呼吸,腦袋裡面翻江倒海地充滿著「好大好可怕太嚇人了好痛好痛不要再進去了」的念頭。
然而他一個字兒也沒說出來,男人的性器已經一整根都沒入他身體裡去了。讓他好好地含了一會兒,才開始淺淺地抽動。
容印之拚命地調整自己的呼吸,那東西插得他一動都不敢動,肛口繃得彷彿喘口氣都要裂開了一樣。
他覺得自己的存在消失了。
沒有自我更遑論尊嚴,只剩下肉慾,而這肉慾卻讓他覺得那麼快樂。他變成了一個奴隸,心甘情願被男人的陰莖統治的奴隸。
「啊、啊、啊啊……」
即使再忍耐,不斷的抽插還是讓他不得不呻吟起來。脹痛和緊繃感隨著逐漸潤滑的結合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摩擦帶來的細微的愉悅,從敏感點開始向外擴散。
身後的男人雖然有時候很強硬,卻也很懂得照顧他的感受,恰到好處的刺激總是能讓他先一步沉淪在性愛裡。
結合變得順暢,抽插的幅度增大,他的腰身被寬厚的手掌掐得更緊以固定臀部。容印之忍不住發出享受的哼叫,帶著濃濃的愉悅,然後又被自己咬住下唇忍住。
為什麼違背常理的結合會有快感呢?
此刻在他屁股裡不斷進出的陰莖,不應該是插在女性的陰道裡嗎?不需要多餘的清潔、擴張,那種器官才是自然進化來跟陰莖結合的啊。
就算他穿著最高級的女式睡裙,他也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身體跟正在操他的男人有同樣的構造,不多什麼也不少什麼。可為什麼他現在卻高高地翹著屁股,迫不及待地迎接著那根東西,渴求著它帶來更多肉體上的快樂,然後讓自己用這種不正常的性交來高潮?
是因為我變成垃圾的緣故嗎?
不僅是同性戀,還是有著變態癖好的同性戀。
身後的人有沒有一邊操一邊在心裡嘲笑他、譏諷他?然後回去跟別人大談特談他到底有多變態多扭曲多下賤?
「嗚……啊!啊啊!啊!」
男人的胯部和他的臀部撞擊得更猛烈,他沒空去想這些了。身體已經開始習慣和這個人的結合,屁股裡面正變得越來越舒服。
他把雙臂放在冰涼的大理石檯面上,將額頭抵住手背。這個姿勢讓他的腰和臀呈現出漂亮的弧度、毫無保留的姿態,男人彷彿感受到他的臣服,攻勢愈發地肆無忌憚。
肛口附近一點點流出水跡,讓插入順滑的同時也讓他更感到羞恥——那個水聲,可不可以不要這麼明顯?
「嗯……嗯嗯……!」
陰莖進入的角度讓摩擦的力道剛剛好,難以言喻的快感持續不斷地刺激著他的神經。除了「想要更多」之外他腦袋裡什麼都沒有,也忘記要去壓抑自己的叫聲,甚至連「好棒、好舒服」這樣的話都重複了無數次。
男人聽著他的囈語,空出一隻手來撫摸著他大腿內側,揉搓著陰囊和陰莖,雙重的快感讓容印之高聲叫了出來,似乎在催促著對方給他更多疼愛。
可是男人的手很快就回到了他腿上,扳住一條腿固定他的姿勢,讓頻率更快更猛。
他勃起的陰莖隨著被撞擊的動作而顫動,頂端已經開始冒出體液。
好舒服,還能更舒服的,再摸摸它啊。
他忍不住伸手自己去摸,在被打濕的毛髮間胡亂地套弄,興奮地喃喃自語。一直沉默著的男人卻在此時抓住了他的手。
「別碰。」
手腕被反背在身後,握在對方有力的手掌裡再也拿不出來。他無力去掙,像只被捏住了翅膀的小鳥,只會發出可憐的哀鳴。
屁股裡變得越來越濕,他的身體被完全喚醒了。男人放緩了速度,卻加重了力度,一下子衝進最裡面去,插得容印之一聲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
很可怕,彷彿要插穿他的肚子,讓他有一種自己正在被凌虐的錯覺。
討厭,不要,會疼,嚇死人了,討厭,討厭,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好深……太深了……!疼……!」
他哭著低語。可是身後的衝撞還是那麼狠,彷彿並沒有聽見他的哭聲,蠻橫地在他身體裡一插到底,一下接著一下。好不容易適應了這個力度,男人又快速地抽插起來,震顫得他只能發出「咿咿呀呀」意義不明的低叫。
快感一波強過一波地包裹著他,理智很快就被捲沒了。彷彿全身上下都退化得只剩那一個器官,沒有思考也不會思考,順從著慾望被插入就是他存在的全部意義。
小小的廚房裡迴盪著他一聲聲的哼叫,這叫聲隨著男人的動作或輕或重而變得低回或者高亢——愉悅感卻顯而易見地不斷加深。
直到男人幾次深頂之後,將精液留在他身體裡。
射完之後沒急著出來,像剛進去的時候一樣,男人一直讓他用腸道裹著。容印之帶著哭腔喘息,大口大口地喘氣,保持著趴伏的姿勢一動不動。
做的時候沒察覺,做完了才發現兩腿一直用力,結果就是現在顫得站都站不穩。腳上的拖鞋沒踩住,現在是光著兩腳只有前腳掌踩在地板上的狀態。
而且,不知道什麼時候,他高潮了。
黏糊糊的精液粘在睡裙下襬的內側,在深色布料上格外明顯。體內的陰莖慢慢離開了,男人抽出幾張紙巾給自己和他做簡單的清理。
屁股空下來,腦子卻一下子被羞恥填滿了。
不要臉,下賤,垃圾,變態,不要臉不要臉不要臉不要臉,容印之你不要臉到家了。
「啊……!」
心理和生理上在快感之後雙重的空虛,讓他全身都軟得往下打滑,男人及時摟住了他的腰把他提起來,讓他有個支撐。
他把哭出來的眼淚抹掉,深吸了幾口氣。
「我沒事……」
低頭找拖鞋,剛動一動腿,發現內褲還勒在大腿上。男人也察覺到了,彎腰幫他一點點提了上來,再把睡裙放下來。
小內褲實在太細小了,蕾絲邊跟細繩卷在一起,要不是前面還有塊小三角,根本就分不清哪裡是哪裡。
給一個男人脫內褲穿內褲,本來就很噁心吧,這男人還穿性感的女式內褲,是不是就更噁心一萬倍?
在他揣測男人想法的時候,男人已經把睡袍拿過來重新罩在他身上。
「我要去衛生間……」
「嗯。」男人把雙手從他肩上拿下來。
「你的睡衣……在床上。」進門換家居服,這是約會的要求。
回答還是「嗯」。
容印之邁開虛軟的雙腿離開男人的視線,可是他能感覺到對方一直在看著他。
像盯著一個獵物似的。
直到拉上衛生間的拉門,聽到男人進臥室開始換衣服,他才鬆了一口氣。把自己脫光,小心地開始清理下體。
裡面的精液已經開始往外淌了。
垃圾,就算你染上那種見不得人的病也是應該的。
清理之後猶豫半天,他把剛才的那套又穿了回去,把沾到精液的地方仔仔細細擦拭了一遍。做一次換一套?垃圾不值得這麼奢侈的行為。
走出衛生間,男人已經換完了衣服,站在音響前查看曲目。容印之用一台迷你平板專門存放喜歡的歌曲,現在那上面正在播放所選專輯的最後一首。
這個人話很少,身材高大到有點讓人覺得害怕的地步。配上那張毫無表情的臉,完全直視對方的眼神即使被鏡片擋著都顯得咄咄逼人,總是讓容印之在面對他時感到異常強悍的壓迫感。
做愛的時候還很任性。
真可怕,不知道他什麼職業,做他的下屬會不會很可憐?光是被他用眼神盯著就會不知所措了吧。如果犯了錯,感覺會被他用手拎著直接丟出窗外去。
「你——」
高亢的鋼琴曲蓋過了他的聲音,男人並沒有聽到,他只好提高聲調叫男人的名字:「陸……陸擎森……!」
男人轉過頭,逕直地向他走過來,跟他面對面卻什麼都不說,光是看著。
可恨,你倒是說點什麼啊。
操人的時候不說,操完了也不說,從頭到尾只有自己一個人在講話、浪叫,尷尬得像一場獨角戲。
容印之已經算是話不多的人,誰想到眼前這個人話更少。兩個人要一起過一個週末,總不能兩天兩夜什麼都不說光是睡覺做愛吧。
容印之莫名地生起氣來。
這算什麼啊,把他當成什麼了,送上門來的男妓、只要張開腿就行了的婊子嗎?
是啊,不然呢?你以為你現在是什麼,你在這個房子裡還能成為什麼?
容印之垂下眼睛:「你吃過晚飯了嗎?」
「嗯。」
又是「嗯」!容印之悄悄捏緊了雙手。
「要喝點什麼嗎?冰箱裡有,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麼。」
陸擎森想了想:「都可以。」
容印之轉身又回到廚房,男人沉默地跟在他身後。空氣中彷彿還能聞到精液的淡淡腥味,巨大的羞恥感重新籠罩了容印之。這當然只是他的錯覺,陸擎森毫不在乎地打開了冰箱,問他:「你喝什麼?」
「……福佳白。」
容印之挽起睡袍袖子,很快就調好醬汁拌好小菜。陸擎森一直在門口看,目不轉睛的,盯得容印之心裡惱火,微微垂著頭避免跟他有視線的交會。兩人坐在客廳小飯桌上,沉默地各自喝完一瓶。小菜吃下去一半,重新打開兩瓶酒,從飯桌轉移到沙發,對話也只有「還要開一瓶嗎」「好」。
客廳裡忘記開燈,電視裡播放著無聊的電視劇,屏幕的光映照著兩張無聊的臉。容印之兩瓶啤酒下肚,水分侵襲了膀胱的同時,酒精也侵襲了腦袋。
站在馬桶前小便完,他罵了一句「去他媽的」,也不知道是罵誰。
都已經是婊子了還裝什麼矜持呢?
粗暴地按下衝水鍵,他大步走到陸擎森身前,脫了睡袍,跪在他胯間動手剝他褲子。陸擎森被他嚇了一跳,但還是沉默,讓容印之恨得牙癢癢的,簡直是高高在上的沉默。
把還軟著的性器含在嘴裡,他開始毫無技巧地給陸擎森口交。笨拙、野蠻,似乎只是單純地讓那根陰莖沾滿口水。即使如此,對方還是很快就勃起了,尺寸讓容印之的嘴巴張到最大也難以容納,他卻還是拚命地要吞進去,痛苦得讓自己一個勁兒乾嘔。
陸擎森用手掌按住了他的頭,把他從自己的陰莖上推開,容印之斜著臉挑釁似的看他,嘴角還掛著一絲唾液跟龜頭連在一起。陸擎森的手一拿開,他便站了起來當著他的面脫下內褲,提起裙襬抬腿跨上沙發,往那根陰莖上坐。
跟上一次已經隔了兩個多小時,再進去還是有點困難。他努力了半天都沒能讓前端頂進去,一次次滑到他臀縫裡去。
懊惱,挫敗,覺得被男人的沉默和無動於衷羞辱,讓容印之氣急敗壞地開始跟自己過不去。當他再一次嘗試坐上去的時候,陸擎森托住了他的屁股。
食指和中指先是探進他嘴裡,在口腔裡濕潤過,又拿出來伸進了肛口。
容印之抹去下巴上的口水,酒勁兒讓他有些肆無忌憚,任由自己伏在男人肩膀上大聲呻吟。一面配合著身體裡手指的動作,一面自己給自己擼動陰莖。
很快,他就被推倒在沙發上抬著一條腿來了第二次。
閉上眼睛,屏幕的光依然透過眼皮投射到他的視網膜上,像廉價旅館外面光怪陸離的霓虹燈。
他跟這個男人從一夜情開始,約會第二次、第三次,今天是第四次。
除了知道他叫陸擎森以外,他對他一無所知。當然,也沒興趣知道,就讓所有的關係都保持在性愛層面好了:床上的喜好、陰莖的尺寸、持久度、敏感度,知道這些就行了。
如果不是被操得神志不清說出了名字,他本來打算起個假名的。
「啊啊……!」
陰莖從進去開始就毫不客氣地開始抽動,腳腕被對方抓在手裡讓雙腿被扯開一個方便抽插的角度,睡裙已經被掀到肚皮上去了。
容印之側著身體,抓緊了腦袋下面的沙發靠墊。屁股裡很熱,肛口被磨得發疼,可是快感還是層層上湧,逼迫著他一聲接一聲地叫。
陸擎森把他翻成正位,整個人壓上去,性器深深地插進容印之身體裡。
容印之高叫了一聲之後,開始低低地抽泣。兩腿被折在胸前,膝窩被兩手掐著,兩節白皙的小腿隨著男人的動作在對方手臂兩側無依無靠地擺動。
從後面望過去,被陸擎森寬闊的後背擋住,容印之就只有那兩節小腿和腳掌一左一右地露出來,上下晃動。腳指頭忠實地反映出主人現在的感受,可憐巴巴地蜷起來,似乎受盡了委屈。
容印之一邊哭一邊哼叫,自己的陰莖從軟到半硬,在陰毛裡晃動著吐出體液。屁股那裡變得濕答答的了,裡面舒服得要死。
舒服得他全身發軟,整個人彷彿掉進美妙的泥沼裡不想出來。
他無意識地抓住了身上的裙子。
高級真絲,著名的意大利內衣品牌。國內沒有店,他花了四位數託人從當地的旗艦店買回來的。
說是送給女朋友。
被人誇會疼人,好眼光。
大概沒有想到會被穿在他自己身上吧?
這個柔滑的觸感,讓他上癮。
這薄薄的一層,是他的快樂、他的自由、他的鎧甲、他的溫暖。
他離不開它。
「嗯嗯——啊……!」
肛口幾度緊縮,他射在自己的肚子上。等他射完,陸擎森直起身來放下了他的腿,靜靜地看他閉著眼睛喘了一會兒。
「起來。」
陸擎森坐回到原來的位置上去。容印之懂得他的意思,爬起來膝行到他身邊,再度跨到他身上,向著那根陰莖坐下去。
順利地將它一整根都坐進屁股裡,直達深處。
陸擎森把他睡裙一邊的吊帶勾下來,露出半邊胸部。小小的乳頭已經恢復柔軟,顏色很可愛。
他張嘴咬住了它。
「啊啊啊啊——!」
容印之被男人箍住腰,牙齒啃嚙著乳尖,開始了猛烈的挺動。
昨晚到底做了幾次,容印之記不清楚了。
屁股裡似乎就沒空過,短暫的抽離之後,那根陰莖就會再一次頂進來把它填滿。他好像一整晚都在搖晃著身體,被肉慾支配著,只要屁股被塞滿就會挺著腰去配合對方,哪怕他已經疲勞得說不出話來。
早上醒來,天已經大亮,哪怕隔著窗簾也能知道今天外面天氣很好。
身邊沒有人,不知道那個男人去哪兒了。他不喜歡叫陸擎森的名字,關係又沒有那麼親近,迫不得已的時候才會連名帶姓地叫。
動動手臂,全身都痠軟得不行。他掀開被子光著腳下床,把窗簾扯開一半,大片的陽光灑進來,溫暖明亮。
突然又不想動了,容印之往回退了一步倒回床上去,躺在陽光裡頭曬。
讓紫外線給你消消毒啊,垃圾。
真絲質地的睡裙溫柔地覆蓋著他的身體,哪怕沾染了許多精液的痕跡也依然柔軟,詳細地勾勒出每一個細節。凸起的乳尖,因為平躺呼吸而起伏的肋骨、胸腹,微微敞開的雙腿間匍匐在毛髮中的陰莖——薄薄的料子和地心引力彷彿懷著惡作劇的心情,讓這具身體透出滿滿的情色。
容印之索性支起雙腿,張開,腳跟踩在床沿上,裙襬因此滑落,讓隱藏在下面的那個部分露了出來。
如果腐爛,會先從這裡開始吧?
衛生間傳來了水聲,容印之把腿放下去。剛洗漱完畢的陸擎森走了出來,脖子上搭了條毛巾,赤裸的上身和短短的頭髮上還帶著水珠。
容印之躺在床上仰頭看過去,倒轉的視線讓他有些發暈,卻依然不錯眼珠地盯著男人的身體。
強壯,健美,腹肌都有八塊,就連小腹上的疤痕都顯得很有男人味。
看看你自己啊。
為了穿上睡裙的時候少一些違和感,他把四肢都做了除毛。本來體毛就稀疏,現在更是比不少女性都光滑。再熱的天他都不敢穿短袖和短褲,也不能把襯衫袖口挽上去,生怕別人看出端倪。
他並不是想要變成女人。
可就是這一點才噁心吧?保持著男人的身體和心,卻硬是要把這副身體塞進女式內衣裡面,然後看著別的男人的身體性慾高漲。
陸擎森在他視線裡繞過床尾站到他身前,在他身上投下一大片陰影。
他再次把兩腳踩上床沿,向著面前的人張開了腿。像剛剛那樣將私處毫無保留地暴露在男人眼前。
來吧,這是來自垃圾的邀請。
陸擎森臉上還是看不出任何表情,卻俯下身體單手撐在他身邊,另一手將他的睡裙往上撩開,撩到脖子還沒有停止。
容印之慌了,把下襬搶回來胡亂地往下抻,顧不得對方的手掌還按在自己的胸上,再怎麼抻也蓋不到肚皮上。
「……不要脫!」他抓著陸擎森的手腕哀求道,「別脫……做什麼都行,別脫了它!」
男人微微皺了下眉頭,容印之把這個表情理解為生氣,於是慢慢地把手鬆開,一副待宰羔羊的神情,恐懼又怨懟。陸擎森也不說話,手掌沿著他胸腹來回摸,可感覺卻又不像是前戲。
彷彿檢查皮膚的觸感一樣,從胸口到腹部、體側、胯部、腰臀、腿、膝蓋,最後抓了他一隻腳腕放在膝蓋上,從腳踝往上摩擦著。
他注意到了嗎?他在想什麼?是不是覺得噁心?
容印之把臉歪向一邊,用手背蓋住自己的眼睛。
「疼嗎?」陸擎森問道。
容印之一下子沒懂,直到對方捏了下他的小腿。昨天不知道怎麼了,這個人連掐帶咬,在他身上留下很多沒控制好力道的指痕和齒印,小腿上現在還有淡淡的印記。
所以並不是想脫他衣服,而是想看看痕跡是不是嚴重嗎?
「……不疼。」實際上容印之根本沒印象,留在腦海裡的只有高潮、高潮和不斷地高潮,一直到什麼東西都射不出來就只能哭的程度。
可還是想要。
有快感就已經很不正常了,竟然還是那麼強烈的、持續不斷的快感。是所有男人都會這樣?還是只有他一個人會這樣?是因為這樣才會變成垃圾,還是變成了垃圾以後才會這樣?
他又掉進這個死胡同裡去,翻來覆去地想,全然忘了邊上還有個人。
「髒了。」
容印之一哆嗦:髒了,是說我嗎?
轉頭看一眼陸擎森,才發現他拉開了睡裙,盯著前面那些斑斑點點的痕跡。容印之窘迫地從他手裡把裙子搶回來,爬起來說道:「我會換的……!」
陸擎森似乎還想說什麼,但容印之已經慌慌張張地跑進衛生間去——馬上又跑了出來,垂著頭低聲說:「你能……出去一下嗎……」
高大的身影從身邊經過的時候,容印之似乎把肩膀縮得更緊了。
從衣櫃裡找出一套乾淨的內衣拿進衛生間,他迅速地打開淋浴器,抱著膝蓋蜷成一團,蹲在浴缸裡。
他是不是在嫌棄我?!他就是在嫌棄我!
容印之咬起了指甲。每當他焦慮的時候就會不自覺地把右手小指或者拇指放進兩顆尖牙之間咬,還會用牙齒來回刮指甲的表面,經常把那兩個手指尖咬得又紅又腫,指甲也總是被刮下一層粉末。
他嫌棄我,他竟然敢嫌棄我!?他憑什麼嫌棄我?!
熱水都要放完了,溫度漸漸變涼。他才終於停止咬指甲,卻始終沒停止「他嫌棄我」這個被害妄想,紅著眼圈把自己洗完,把髒了的衣服洗完。
臨走出去之前,還得努力調整一下神態,不要讓對方看出來。陸擎森正在沙發上邊看電視邊喝啤酒,臨近中午,肯定已經餓了。
「中午……你想吃什麼?」容印之問道。自己也胃裡空空,他想著冰箱裡那些材料,為了保持新鮮度,所以每次採購的食材都只有三四餐的量,如果快點的話能做點什麼?昨天的小菜已經把小河蝦用掉了……
男人回過頭看他,推了下眼鏡半天沒說話,許久才蹦出一句。
「這個好看。」
容印之一愣。
「你穿這個更好看。」
半天才反應過來,他是說新換的衣服很好看?
依然是絲質睡袍、同款睡裙、內褲,可是他把睡袍帶子系得嚴嚴實實,所以應該也看不出裡面穿的款式。睡袍跟昨天的相比簡單了一點,沒那麼多誇張的蕾絲,只不過顏色是柔和的香檳色。
他說好看呢。
第一次被人誇好看。
還是穿……喜歡的睡衣被人誇好看。
他是不是騙我的?
或者只是假裝恭維一下讓我不要太難堪?
啊啊算了什麼都好。
好開心。
好開心。
開心死了!
容印之在廚房埋頭切菜,輕輕哼歌。就連陸擎森依然在門口死死盯著他也不去計較了。
約會結束之前,兩人又做了一次。
容印之正把茶几上的酒瓶收走歸攏到廚房,剛要經過陸擎森的身邊就被他伸手攬過去了。
摟著腰一下子給提起來,容印之手裡的啤酒瓶全掉在地上,當場就碎了倆,剩下的在地上骨碌碌滾出老遠。
「你、你幹嗎?!」
視線突然比陸擎森還高了。容印之兩手撐著男人的雙肩,拖鞋也掉了,兩腳離地,頭頂再高點卻就要碰著吊燈了。
陸擎森抱他抱得很輕鬆——容印之淨高將近一百八十公分,怎麼也算不上矮小,只能說對方太高大了。以前容印之曾隨口問過一句「你是做什麼的」,他就隨口一答說「種地的」,氣得容印之多一個字都不問了。
什麼種地的,這身材明明就是個摔跤手!
他盯著容印之慌亂的臉,似乎覺得很有趣。慢慢把他放下來一點跟自己臉對臉,嘴唇貼了上去。
容印之歪頭躲開了。
「不能接吻……」他小聲地說。
陸擎森稍微離開一點,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彷彿在等待一個解釋。
他一定在想:這個變態在裝什麼清高?那張嘴巴不是連我的陰莖都含過好幾次了嗎?能做愛卻不能接吻,他是在吊我胃口嗎?
因為,接吻是不一樣的。
只有相愛的人才有資格接吻。
想要把初吻留給喜歡的那個人……哪怕只能是個幻想。
很奇怪吧?明明跟不認識的人都可以約炮上床了,卻至今還保留著初吻,陸擎森一定不能理解吧?
陸擎森確實不能理解,因為他下一步就把容印之放在飯桌上,按住後腦親上去了。
「嗚——?!」
容印之瞪大了眼睛,視線中卻只有男人緊蹙的眉頭。
陸擎森一手壓住他的後腦,一手攬住他的腰,容印之根本動彈不得,更別說掙開了。太突然了,容印之沒來得及合上牙關,陸擎森的舌尖在他牙齒上舔了一道之後探進他嘴裡去,接觸到了他的舌頭。
他沒有繼續侵入,輕輕一碰就離開了,靜靜地看容印之的反應。
容印之微張著嘴想要說什麼,結果卻什麼都沒說出來,睜著眼睛顫動著睫毛一直看陸擎森的嘴。
這渾蛋到底怎麼回事?!不是說了不能親的嗎?
「我想親。」
你好好聽人說話啊!
「我想親。」
陸擎森又親過來了。容印之在心裡罵他「渾蛋不准親我」,雙手揪住了對方肩膀的衣服,彷彿洩恨似的。
卻把眼睛閉上了。
好吧,就當成你誇獎我好看的回報吧。
這世上,再也不會有人誇這樣的我好看了。
陸擎森解開他的睡袍,裡面的睡裙露了出來。
「這個顏色很襯你。」
容印之睜開眼睛,睫毛微顫:「真的……?」對方的回答依舊還是個「嗯」,可是這個「嗯」卻讓容印之開心不已。
他摟住了陸擎森的脖子,對方埋頭在他肩頸上親吻,然後內褲被脫了下去,他張開兩腿圈在了對方腰上。
性器頂進來的時候還是有點疼。
可是那點疼痛根本不重要。
身下的桌子隨著他們的動作「卡噠卡噠」直響,宜家的699塊組合桌椅,不知道能不能禁得起這麼長時間的連續搖晃?
樓下會不會聽見……啊啊好棒……頂在那裡好舒服……不行聲音真的太大了……桌子會不會散架啊……嗯天哪天哪爽死了……還想要……算了管什麼桌子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行了要死了要死了……!
回過神來的時候,搖晃已經停止了。胯下一片濕黏,而他正閉著眼睛跟陸擎森交換著生澀的親吻,兩腿還緊緊絞著男人的腰。
直到陸擎森離開許久,容印之都沒緩過勁兒來。
快感這東西真可怕,簡直像發情似的無法控制自己。
隨隨便便沒了初夜,隨隨便便又沒了初吻,容印之,你完蛋了。
把房間打掃完,容印之換回平常的西裝和大衣。
猶豫了半天,他最終還是抵抗住了將一條黑色蕾絲小內褲穿在身上的誘惑。那種緊繃繃地勒住屁股的感覺跟性愛一樣會讓他上癮,彷彿是他隱秘的興奮,藏在襯衫西褲下面,成為他毫無希望的人生裡唯一的小光明。
那是別人看不到的,他自己卻隨時都可以感受得到的,真正的自由。
可是今天不行,晚上要去父母家吃飯,不能讓他們發現任何痕跡。
關燈鎖門,他把自己所有的秘密和自我都鎖在了這個房間裡,恢復成一個跟其他人沒什麼區別的,普通的人類。
父母家跟他自己的住處隔了半個城,基本每個月來一次,通常都是晚上來吃個飯住一晚,第二天用完早飯再走。直到三十歲之前,他都還跟父母住在一起,自己搬出來住,也不過是最近幾年的事情。
確切地說,是被母親趕出來的。
母親不喜歡他,從小就不喜歡。嫌他蠢、笨、不聰明,學什麼都不會,幹什麼都不成,沒有像父輩祖輩一樣專心做學問,簡直白活了三十三年。
以後這個數字會慢慢變成四十三年、五十三年,直到他死。
拐去點心店買了幾樣母親喜歡吃的糕點,他深吸了一口氣按響門鈴。容家是典型的高知家庭,一家三代出了好幾位知名教授,現在的住宅是容印之姥爺留給心愛女兒的一棟老式二層小樓,遺世獨立似的包裹在一層枯萎的爬牆虎裡。
進門的時候正聽到母親在數落家裡的阿姨沒好好擦櫃子:「我放在上面的小香插昨天什麼位置,今天還什麼位置,一看就是沒有擦過。現在空氣這麼不好灰塵這麼多,檯面必須要好好擦乾淨的。」
說完瞟了一眼正在換鞋的容印之,哼了一聲:「回來了,擺桌吧。」
有什麼好擺的呢?
永遠是一碟清炒時蔬加另一碟清炒時蔬,再加一碗湯——近幾年母親講究養生,飯菜越來越清淡,幾乎要與食鹽和雞精訣別。
父親也永遠是開飯前才出現在飯桌上,默默無言地吃完立刻又消失到樓上去,容印之回來,他偶爾會多待一刻鐘,喝一杯茶。
「你工作怎麼樣,是不是忙?」
想要關心一下兒子,卻不等容印之開口,先被妻子截住了話頭:「他能忙什麼,下九流而已。」
容印之嚥下一口湯,卻彷彿吞下一塊蠟堵在喉嚨裡。
對於母親來說,一切做學問搞科研之外的職業全都是「下九流」。研究生畢業的時候沒能考博繼續深造,他便也是「下九流」中的一員了。
「這次職稱到底評不評得上?」母親皺眉跟父親說道,「你六十多了還當副教授,簡直讓那些年輕人看笑話!」
「盡力吧。」
「『盡力吧盡力吧』,你說了多少年,就盡力成個副的?歷史系肖老師比你年輕好幾歲人家都是教授了!總不能還要我父母再幫你疏通吧,我都丟不起這個臉!」
父親不作聲了,他這個女婿的地位堪比生不出兒子的豪門怨婦。容印之有時候會陰暗地想:母親為父親唯一保留的尊嚴,大概就是沒有讓兩個孩子改隨她姓,令父親坐實這個「贅婿」的事實。
「要不是你鬼迷心竅那幾年……!」「啪」地放下筷子,母親似乎噁心得吃不下去,「我們這清清白白的人家……」
容印之的筷子略略一頓,想起那抹曾經短暫出現的酒紅色。
那個將惡癖的種子種在他心裡的女人。
「過去那麼多年,就別提了。」父親很無奈,但他已經麻木了。
「你做出的醜事你當然是想不提了,有沒有想想我?我帶著老大在娘家過得多辛苦你知不知道,娘家人都在笑話我!老二就是跟你學壞的!」
他大哥出國念了博士,可是畢業後沒有回國,直接留校任教了,連結婚都僅僅只是通知了家裡一聲,好幾年沒有回來過。母親罵他「忘本、崇洋媚外」,可是跟容印之放在一起,容家老大又是令她驕傲的那個天才了。
「媽,」容印之擱下筷子,「我吃完了,先上去了。」
母親沒有阻止他,可是令人刺痛的話還是追著趕著抓住了他的腳踝,簡直要把他從樓梯上拽下來:「都是一個肚子裡生出來的,早知道還不如只生一個!」
把自己關進房間裡鎖上門,容印之從大衣內袋裡拿出一個小紙包,彷彿護身符似的靠著心臟放著。
把紙包拆開,是那條他沒敢穿上的小內褲。
脫光了換上它,蕾絲邊緣摩擦著皮膚的觸感讓他確認了自己的存在。也不穿睡衣,就那麼光溜溜地鑽進被子裡蜷成一團,把小指的指尖又放進了兩排牙齒中間。
細微的「咯咯」聲,幾乎響了一整夜。
Jessie踩著她的小高跟狂奔在從地鐵口到公司的路上。今天她的車限號,打車又被週一早高峰堵在路上,不得已中途下車改了地鐵,還他媽的遇上限流。
她一邊暗罵這個城市裡的交通,一邊擠得跟乾茄子似的從地鐵門裡被其他乾茄子「嘩啦啦」衝出來。
「他媽的,起個大早趕個晚集!」
按下電梯按鈕,Jessie焦慮地用鞋跟敲打地面,她也只有在這個時候才會忍不住爆出一句粗口,哪怕現在離打卡時間還有足足半個小時。
離她要把修改完的匯報PPT發到「任性」郵箱也僅僅就剩這半個小時了。
「老胡老胡老胡老胡呼叫老胡,速度把今天早上更新完的數據發我,速度!」
「Bily!供應商的新名單我還沒有收到!」
從睜開眼睛開始她的微信群就沒停過,週末加班加點連著開會,重新梳理邏輯、編輯內容,吐著血又搞出一份匯報來。即使如此,這份匯報能不能讓「任性」滿意,她依然是一百八十個拿不準。
她老大不姓任,Jessie卻是貨真價實的姓任,叫任霏。市場部總監助理,跟老大一起被同事稱為「大小任性」——專職給老大寫PPT,年齡二十七,自我預估壽命不會超過五十,目前已經放棄了戀愛婚嫁。
電梯慢悠悠地往上升,幾乎每一層都有人下。任霏所在公司從這座寫字樓的十層開始往上直到二十二層,但是現在人多得也已經有點裝不下了。聽說擴租和自建都在同時進行,畢竟以後公司規模會越來越大的。
任霏所在的「W-Life」是一家老牌生鮮電商的子公司,專注於高端白領健康食品,可惜一直抓不準方向,沒什麼起色。
而她的老大「任性」,正是W-Life負責人從策略公司特意挖過來的救兵。
「任性」到這裡兩年,比任霏的資歷還短呢。大半年時間什麼都沒幹,把公司從研發到質檢、從供應到銷售考察了個透,結合數據調研,最後將品牌受眾定位於「高端女性」:對生活有品質要求,注重健康,有良好的健身習慣,並有穩定收入和經濟基礎——也是目前正在不斷崛起的獨立女性大軍。
這個品牌定位相比當初的「健康白領」來說,在成本方面又提升了一大截,在投資方引起了不少爭議。但年輕的CEO硬是頂住了壓力,讓「任性先生」任性到底。
這個方向就目前的情況來看,不得不說是正確的。W-Life的品牌形象比之前更加明確清晰,產品也在客戶群裡形成了自己的口碑。到現在出現眾多模仿之作,但市場佔有率依然在同類競品裡獨佔鰲頭。從這一點上來說,Jessie還是很佩服她老大的。
「叮」,二十二層到了,她迫不及待地往辦公室跑,微信群裡已經收到了文檔,她得趕緊更新到PPT裡。
可是這位老大最出名的卻是那份人人避讓的「任性」。
尤其他跟銷售部領導陳自明之間的水火不容,簡直不知道給公司增添了多少談資。任霏就是從銷售部調過來的,陳自明那個脾氣其實也沒比「任性」好多少,業績不好也是直接開罵,還是帶髒字兒的。
每個公司的市場和銷售側重不同,至少在W-Life,銷售是隸屬於市場的,這點讓老員工陳自明更加不忿。他可是從母公司裡被特意調過來的銷售總監,憑什麼要聽一個空降兵差遣?
可是不忿又能怎麼樣,人家「任性」也是老總欽點的。何況現在品牌正有起色,即使陳自明敢跟他對著幹,該幹完的活兒還是一點不能少。
老胡在最後一秒把數據發了過來,任霏把PPT更新完,檢查了好幾遍才敢導出來發老大的郵箱。
她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整個人癱在椅子上。
這還只是第一步,等到匯報全通過,指不定得改過多少遍呢。
拖著疲憊的身體走向茶水間,給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又從零食機裡買了一包餅乾當早飯。
「不是吧,你又吃餅乾?」以前銷售部的同事朱棟端著一盒肉包走過來,放到她面前坐下,「趕緊吃個包子吧,你們老大這也太能使喚人了,有這麼幹的嗎?」
任霏餓得連客氣都免了,拿起個包子就往嘴裡放,燙得她直吹氣。
「這世界上還有誰比我更命苦……那句話怎麼說來著?拿著賣白菜的薪水操著賣白粉兒的心!」她一邊往嘴裡塞包子一邊吐苦水,「我就一個小助理,光寫PPT都要寫死我了,你說『任性』他……哎我擦不說了,說多了都是淚。」
朱棟又夾出來一個給她晾著:「你可不要小看自己,『任性』的匯報PPT可是你把關的,你真以為只是寫PPT這麼簡單的事兒嗎?」
任霏嘆一口氣:「我知道……我要是不知道,還能堅持到現在嗎?我就是跟你吐吐槽罷了……哎我還能吃一個嗎?」
朱棟把整盒都給她推過去了,任霏不好意思地笑笑。
「跟在『任性』身邊確實學到不少東西,可是你要說話不能好好說嗎?非得夾槍帶棒的?而且我跟你說啊!」她壓低了聲音,「他這個人絕對的直男癌!直男癌懂嗎?你知道他有一次說我什麼……?!」
「什麼?」朱棟跟她腦袋湊在一起,忍不住笑意問道。
「我只不過穿了個短裙兒、做了個美甲,我那裙子也就膝蓋上十公分!他竟然說我『太花枝招展』,這不是變相說我不檢點嗎?!」
朱棟「撲哧」一樂,哈哈哈哈哈笑起來。
「你笑什麼呀?這是很嚴重的性別歧視你知道嗎?!他歧視女性,重男輕女!」
「他要是重男輕女,那助理就不是你了。」笑完了,朱棟趕緊安撫她,「你還不趁著機會跟他多學學,以後可就不是助理,是副總監了——多少獵頭搶著找你,記得以後提拔哥們兒啊!」
任霏翻翻白眼兒:「希望我猝死之前能當上副總監!」
市場部門現在沒有副總監,下面就直接是品牌、運營等分部。不過等規模進一步擴大,副總也是該有的。
「比起我當副總監,我倒是覺得你當上銷售總監比較快。」
朱棟是銷售部王牌,當年任霏在銷售部的時候就是他組裡的一員,對她很照顧。任霏一直覺得他能成為陳自明的接班人,可惜陳自明老說他「路還長著呢」。
「有老陳在哪有我的份兒?再說你以為銷售總監好當呢?老陳那KPI壓力可大了去了,你們老大那個下年度銷售額一出來,他整個人從裡到外都要爆炸了!」
任霏感同身受地咧咧嘴。
朱棟突然瞄了一眼走廊:「『任性』可來了啊,週一例會要開始了。上戰場吧兄弟!」
任霏渾身一哆嗦,三口兩口就把包子嚥下去咖啡喝光。
自從市場部「任性」先生來了以後,一到開會全部門的心情就都只有兩種:不好,以及非常不好。
陳自明則常年處於後一種。
「你們家『任性』啊,得虧是性格不好——」朱棟眼見著「任性」一身名牌西裝走進了辦公室,又羨慕又嫉妒地說,「臉好、出身也好,這要是性格也好,你說還有別的男人活路嗎?」
任霏一邊手機通知大家「老大來了」一邊回身跟朱棟說:「你得換個說法,應該是,除了臉,沒別的能看了!」
周例會各部門分別開,市場部這邊主要在體驗店項目方面推進。W-Life決定開設一家品牌生態體驗店,主打冷壓果蔬汁、健康輕食等,以後所有的新品也都會在體驗店優先發售,還可以與運動、時尚等跨界聯動,目前正在選址和接洽供應商。
「團隊正在篩選供應商名單,本週內會把名單和樣品送到質檢和研發部。然後推出的新品方面,決定增加秋冬應季熱飲,品類還在篩選當中,也會在本週五下班前給到。考慮到成本的話,我們建議應季原料在國內或者本地——」
「成本?」
兩個字,一個反問,負責人李明涵瞬間頭皮就繃緊了,戰戰兢兢地看了一眼坐在會議桌那邊的老大「任性」。
對方沒什麼表情,用長長的手指敲了下桌面:「靠節省成本掙錢,那去賣三塊錢一瓶的廉價飲料好了。」
房間裡七八個人,大氣不敢出,沉默壓得每個人都抬不起頭來。
李明涵嚥了口唾沫:「但……如果價格太貴的話……」
「價格貴不貴不是你說了算,是用戶說了算。五毛錢的冰棒有人覺得貴,減到四毛你以為他就覺得不貴了嗎?」
完了,老大今天心情不好——任霏想。
「好的我明白了,那這部分我們重新確認。」李明涵馬上認錯,「會立刻跟研發再討論。」
「我最後強調一次:最重要的是用戶體驗,一定要把所有細節都做到同類競品裡面最好的,要不然就別做!」
我的PPT可怎麼辦——任霏現在想把它從「任性」郵箱裡摳出來,自己吃了。
低氣壓持續了整整一個星期。
因為不想錯過聖誕節的宣傳,所以體驗店項目組全體都在加班沒有休息日,更可怕的是「任性」竟然還陪著,微信群裡需要他確認的消息幾乎秒發秒回。直到週末晚上「任性」有約,表示有什麼事情留到週一以後,這期間不要打擾他。
整個項目組跟大赦一樣,高興得晚上出去吃了一頓。
這次的約會很突然,陸擎森也好像很忙,後半夜了他才到。容印之穿著圍裙正把麵餅一個個放進平底鍋,聽見男人問:「在幹嗎?」
容印之頭也不抬,心想「你又不瞎,看不出來嗎」,嘴巴上還是老老實實回答了:「做餡餅。」
陸擎森當然知道他在做餡餅。
平底鍋不大,餡餅也很小,一次能煎四個。煎好了就夾出來整整齊齊地碼在鋪好吸油紙的濾網餐盤裡,一個盤子能裝八到十個——容印之身後的料理台上,這樣的餐盤有十幾個了。
所以容印之是做了一整晚的餡餅。
看樣子他還覺得沒做夠,脫下防濺油手套查看下面案上的麵團,按一按,放一邊,抄起菜刀繼續剁餡兒。
「匡匡匡」,一刀又一刀,面無表情,乾脆利落。
陸擎森看了一會兒沒說話,簡單沖了個澡換上衣服,出來時容印之已經剁完了,正在給肉餡上勁兒,戴著一次性手套「啪啪」往案板上摔餡團。
「行了。」陸擎森說。
「不行,」容印之看了看肉餡,「還差點兒……啊!」
陸擎森給他手按住,把手套、圍裙摘了。底下那個大紅睡袍一露出來,容印之就不敢動了,怕沾上一點污漬。
他今天穿的是酒紅色,從裡到外一點雜色都沒有。絲質外袍是一直快到腳踝的長款,袖子寬大,看起來像喜服似的。他甚至還細心地塗了指甲油,十個手指、十個腳趾全沒放過。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今天結婚呢。
「怎麼了?」陸擎森從身後把他摟住了問道。容印之也掙不開,整個人就洩了勁兒似的靠進他懷裡。
「沒有什麼……」容印之嘟囔著。
大約是第一次看他染指甲,有點新鮮,陸擎森抓起一隻手去細看。容印之卻覺得他是不是要笑話自己,握成拳頭把指甲都藏起來,又被男人一個個掰開。
小指上的紅色已經斑駁得只剩一半了。
幹嗎問,我們的關係不需要知道這些。
我可是連你的名字都不信,最好你也別信我的,我們只不過是一個代號和另一個代號見面,上床,僅此而已。
陸擎森可能察覺到了他的想法,於是扳過臉來側頭吻住了他的嘴唇,有點蠻橫地在下唇上咬了一口。
「怎麼了?」語氣裡帶著一種「一定要回答」的命令。
容印之心中突然襲來一陣委屈。
不知道是被男人命令覺得委屈,還是被問到心事覺得委屈,或者兩種都有?他垂下眼睛,看著自己不合時宜的一身酒紅。
「……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是啊,他什麼時候心情好過呢?
曾經有過的那些小小的喜悅,於他生命中就像一粒粒珍珠掉進泥沼,瞬間就被巨大無邊的黑暗給吞沒了。
「沒事。」陸擎森把他轉了半圈,一邊說一邊重新吻住他。
沒事?就這兩個字?什麼沒事?誰沒事?你又不知道我有什麼事!
比熬不過七年之癢出了軌的老公對妻子的回答還更敷衍!
既然不想安慰,幹嗎還一定要問?
討厭!可恨!你就是一塊木頭!
容印之氣得身體繃得緊緊的,可這塊木頭卻連親帶摸地又把他摸軟了。男人把他禁錮在懷裡,寬厚溫暖的手掌僅僅是撫了幾下脊背,他的怨氣似乎就消減了一半。
他實在太渴望被人擁抱的感覺了。
學長也會給他擁抱。溫柔的,寬容的,撫慰一般輕拍他的肩膀,甚至會讓他在難過的時候靠在懷裡哭泣。
可是那個時候他在想什麼呢?
不夠!學長!這樣不夠啊!
他想讓學長抱得更緊一點,像情侶、像愛人那樣,充滿獨佔欲的、強橫的擁抱,會讓他骨骼發疼那樣野蠻的擁抱!
飽含著愛慾的擁抱——就像現在這樣。
如果容印之經驗足夠豐富的話,他應該察覺到:陸擎森並不太會接吻。
嘴唇貼合,吸吮,然後探進舌尖觸碰——除了強硬,沒有特別之處,更談不上技巧。
可惜的是容印之不知道,陸擎森也不知道他不知道,只是靠著熱情和慾望讓親吻在前戲裡慢慢變得有感覺。
容印之「自暴自棄」地接受了陸擎森的吻以後,每一次被親都會心臟一跳。
跟渴望擁抱一樣,他也渴望親吻。
親吻是最直接的情愛的表現,互相交換著氣息和體液,無比親密無比熱烈,就連輕輕一啄都是甜蜜的。其實他哪裡是渴望擁抱渴望親吻呢?他渴望的明明就是愛。
被疼愛,被誇獎,開心的時候可以共享,不開心的時候有人安慰。而陸擎森給了他這個假象,滿足了他的幻想。
實現了他的白日夢。
他被陸擎森抱了起來,掛在對方肩膀上朝臥室走去。容印之也不知道這人怎麼想的,好像從來不會更紳士一些,一手扣著肩背一手攬著膝窩往身上一摟。說好聽的是像土匪搶媳婦,不好聽的就像一包麻袋被他扛在了肩上。
容印之一條白皙的腿從睡袍的開口處露了出來,掛在陸擎森手臂裡。
「等等等等一會兒……!」
陸擎森停下來,側耳等他的解釋。
「還……還沒準備好……」雖然洗了澡也做了簡單清理,可是因為心情不好,打扮完了就開始拚命剁肉洩憤,加上不知道陸擎森到底什麼時候來,一時之間就把這事給忘了。
「哦,」陸擎森直接把他抱進衛生間,「我幫你。」
誰要你幫了?!
容印之異常慌亂,這種事前準備在他看來就跟自慰沒兩樣。簡直是比做愛還要羞恥千萬倍的事情,怎麼能讓陸擎森看見?!而且,他今天裡面穿的是不能被看見的東西!
「不用!我、我自己來!」
陸擎森不知道把他放在哪兒,浴缸裡太涼,拖鞋也沒穿在腳上,乾脆就放下馬桶蓋,然後讓他坐在自己膝蓋上。
「我幫你。」
陸擎森的重複就代表「不行」,容印之氣得渾身發抖。
可是對方的手已經解開腰帶把他外袍給脫了,裡面那件暴露到沒有絲毫實用價值只剩「情趣」二字的內衣呈現在陸擎森眼前。
紅色的吊帶上衣,全透明蕾絲加刺繡。一根帶子繞過脖頸,兩端連接著前面兩片勉強算是胸衣的三角布料——如果胸部充盈的女性穿起來,大概也就能遮住乳暈那樣的大小。
前後襟在胸部下方都是開縫設計,於是前面露出腹部,後面露出脊背。
內褲也一樣,包裹在裡面的陰莖和毛髮看得一清二楚。這還不算,在看不到的地方,容印之坐在陸擎森大腿上的屁股下面——這件內褲的底部是開襠的。
購自網店且極其廉價。
當初離開父母獨自居住的時候,為了填滿一直被壓抑從來沒實現的慾望,他瘋狂地專門挑那些必須要打上馬賽克的商品圖片,加進購物車。光是購買「情趣內衣」這件事本身就已經讓他興奮不已,更何況拿在手上?因此而積攢了不知道多少亂七八糟的款式。時間長了,慢慢冷靜以後被他扔掉了不少,僅僅保留著那麼兩三件。
容印之從氣得發抖變成羞恥得發抖。他後悔了,為什麼要穿這件呢?
因為生氣而想要轉換心情的時候就會把自己打扮得更加出格。所以外面特意穿了最喜歡的酒紅色長款睡袍,裡面偷偷地穿著這件色情內衣暗爽一把,他本以為可以在做愛之前再換下去的。然而陸擎森的強硬卻讓他的小算盤泡湯了。
他還從來沒在陸擎森面前穿得這麼誇張,哪怕是第一次見面時連吊襪帶和絲襪都穿在身上的那套,都無法跟這件相比。
完蛋了,這下真的完蛋了。
愛穿女式睡裙本來就很變態了,現在不是比變態更變態了嗎?
容印之從羞恥得發抖又變成嚇得發抖。他怕陸擎森終於忍不住要嘲笑他、譏諷他了,連白日夢都不肯讓他繼續做了。
陸擎森看了他一會兒沒說話,把睡袍又給他披上了。
他受不了了!他果然受不了了!
容印之克制著沒去咬,卻在寬大的袖子下面開始用另一隻手使勁兒去摳小指上的肉。陸擎森沒發覺,抱著他站起來往外走。
他不做了!他不想跟我做了!
「我會換掉、會換掉的、馬上就換掉……給我兩分鐘我馬上就會換掉好不好……好不好?」
容印之從來沒有這樣懇求過誰。
他太害怕了。彷彿得到小小的溫暖之後再被拋棄到冰天雪地一般,徹骨的寒冷和絕望。
「嗯?」他聲音太小,語速又快,陸擎森沒聽清楚,已經轉了一圈又回來了。
重新坐在男人腿上,睡袍早就滑落下去,陸擎森乾脆就把那件有點麻煩的長袍拿開,搭在浴缸邊上。
「還冷嗎?」
容印之抬起臉,他還沉浸在自己的恐懼中,目光很茫然。陸擎森指了下頭頂的取暖燈:「你不是冷嗎?」手掌覆上他的脊背,有些用力地來回擦動——他一味地發抖,似乎是被對方誤會了。
容印之張了張嘴,搖頭。
你這渾蛋!你嚇唬我?!渾蛋!渾蛋渾蛋渾蛋!
容印之突然摟住了他的脖子,從沒這樣主動過,搞得陸擎森有點愣。
不要嚇我……求求你不要嚇我啊!
「東西……在抽屜裡。」他小聲地說,潤滑劑,按摩用具。
得到他的配合,陸擎森幾乎毫不費力地就將他「常用」的那個硅膠塞推進他身體裡,打開了底部的開關。
保持著摟著男人脖子的姿勢,容印之把臉埋在陸擎森肩膀上。被拋棄的恐懼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遠遠凌駕於羞恥感之上的尷尬。
誰都不說話,能聽見的只有來自身體裡面的細微的「嗡嗡」聲。
倒是……說點什麼呀?
可是能說什麼?這種情況下要說什麼?情話?下流話?
不說尷尬,說了更加尷尬啊!
而且,身體好像要有反應了……?
屁股裡的東西準確地刺激著他的敏感處,容印之微微扭動,試圖併攏雙腿,卻被陸擎森用手掌扳住了一邊的大腿,反覆摩擦。
「要多久?」
男人的氣息貼著他的耳邊,容印之的臉有些發燙。
多久?他也不知道要多久啊……三十分鐘?二十分鐘?以前每次時間都很充裕,所以會放得久一點,可是現在明顯不行啊!
他咬咬牙:「八到十分鐘……」
陸擎森突然摟緊了他的腰,讓他跟自己貼得更近,手指伸到下面將開關調到最大。容印之被刺激得「咿咿咿」地叫出來,雙手一下子抓緊了他的背。
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這麼做,直到溫熱的嘴唇含住了他的耳朵,因為情慾而格外低沉的聲音說道:
「這樣快一點。」
隔著對方的睡褲,硬邦邦的東西頂上了容印之的大腿。
唇舌再度絞纏在一起,反正技術都不怎麼樣,誰也不用嫌棄誰。
中途容印之嫌他眼鏡礙事,稍微停下來給摘下去了,換來陸擎森近乎野蠻的啃咬。
「嗚……!」
被親到嘴角流涎的程度,容印之差點就要窒息了。
對方的手掌從薄薄的前襟下面伸進去,貪婪地撫觸著他的肌膚。男人的身體再怎麼也無法同女人相比,就算皮膚的觸感差不多,可皮下的骨肉卻大相逕庭,線條也永遠缺少迷人的弧度。
——永遠穿不出情趣內衣的情趣來。
可陸擎森似乎並不這麼覺得,掌心撫摸的力道之大幾乎能把容印之壓到肋骨發疼。
他被轉了半圈,背靠在對方懷裡。陸擎森把一隻手從他腿窩下伸過去,捏住露在肛口外面的按摩器尾端,緩緩抽動。
「啊啊啊……!啊……!」
容印之仰起脖頸大叫,反手揪住陸擎森肩膀的衣服,將上半身繃成了一張漂亮的弓。
陸擎森一邊親吻著他的肩頭,一邊隔著胸衣捏住了他的乳尖。容印之白皙的腳指頭可憐地顫動著,然後緊緊蜷曲起來,連指甲上的紅色都快看不到了。
肛口不斷收縮著,在按摩塞的抽動中一點點吐出混合著潤滑劑的體液來,一直到那些體液多到滴下來,沾上了陸擎森的手指。
「陸……陸……」容印之喘息著叫他的名字,卻在一次次的撫弄中怎麼也說不出後面兩個字,直接變成呻吟了。
他成為陸擎森懷抱裡的一張琴,在一雙手的彈奏下發出美妙的樂鳴。
窄小的內褲漸漸包不住挺立的陰莖,一點點滑到下面去只能裹住陰囊了。陸擎森將按摩塞最後往裡使勁推了一次,容印之喉嚨裡「咕」了一聲,身體顫了幾顫。
精液順著微晃的柱體淌了下來。
「我要進去了。」陸擎森說。
這當然也不是在徵求意見,而是宣告。
屁股裡的東西被拔了出去,容印之看不到肛口和器具之間黏連的淫靡絲線,卻能感覺到另一個更大更熱的物體抵在了腿間。
容印之低下頭去,看到圓潤而碩大的龜頭在他屁股下面露了出來。沒等他看清,就被按住腰抬起了屁股。前傾的姿勢讓他不得不兩腳踩在冰涼的地磚上來保持平衡,但他已經無暇顧及小小的涼意。
性器頂住了肛口,他出於本能的害怕而不敢坐下去,男人的手臂卻壓著他的腰腹把他一點點按下去了。
容印之微張著嘴,發不出聲音來。
那東西擠進去的感覺太清晰了,清晰到可怕。他跨坐在陸擎森的長腿上,雙手撐住對方的膝蓋,拚命地調整呼吸。
在陸擎森的視線裡,是他因為頭顱低垂而露出的光滑頸項,近乎完美的雪白脊背,和此刻正在含著自己整根陰莖的渾圓臀部。
在他看來,這就是最迷人的弧度了。
而這頸項、腰背和臀,正因為體內的東西而微微顫抖,愈發可憐可愛,又性感色情。
脖子上的蕾絲細帶像他的項鏈,又像束縛住他的繩索,彷彿輕輕一勒就會要了他的性命;而臀部上那為了方便插入而設計的內褲,在後面只能看到一個「π」型,下面的開口正是讓某些不懷好意的物體做壞事的地方。
如果陸擎森有一點女裝商品相關知識,他或許可以找出適合這件小內衣的許多個關鍵詞:透明蕾絲,掛脖吊帶,開襠內褲——總之,為了色情而色情。
可容印之這個人本身,比他這件小內衣色情多了。
雖然不如自己這般高大,但容印之的身材在男人裡面也算是高挑了。四肢修長,姿態端正又挺拔,讓那些穿在他身上的女式睡裙有種奇異的倒錯之美。他抗拒不住小睡裙的誘惑,又因為自己異常的性趣而感到羞恥。有時甚至會刻意模仿女性的動作企圖讓自己和裙子看起來不那麼違和,然後又因為這些自己都受不了的小動作而陷入更加困窘的境地。
怎麼會這麼可愛。
「陸……」
陸擎森聽見容印之低低地叫他,帶著哭腔。大概有些痛,或者是很痛——雖然也算是擴張過,但他插入的時候那個入口真的還很緊。
然而他控制不住地,想要對這個身體做壞事了。
「咿咿——?!不……先別……別!」
容印之驚恐地發覺男人開始動了,而他明明想要說的是「先別動」。以前陸擎森都會讓他先適應一會兒的,為什麼今天這麼急?
下體很痛……要被那根東西撐裂了……會不會真的裂了……?
不要……不能因為這種事情去看醫生……死都不能去……陸擎森……你這個渾蛋!把男人的屁股插壞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忍一忍……他不會真的把你插壞……忍一忍就過去了……唔唔唔……現在就好一些了……啊!那裡那裡那裡!碰到那裡了!
嗯嗯嗯……真要命……男人真要命……前面會爽到,連後面也會爽到……為什麼要給男人安排這樣的身體構造呢……?
啊啊啊……真好……真舒服……舒服死了舒服死了舒服死了……!
如果能永遠這麼舒服,乾脆就做一輩子垃圾好了!
身下的腰部挺動,將他一次次頂起來又落下去,幅度雖然不大卻也著實夠嗆。
他覺得自己像騎在馬背上。從行走一般的顛簸,到小跑,再到狂奔跳躍的大起大落,顛得他腦中一片空白。
陸擎森雙手按住他的腰胯,讓那個飽滿的臀部一下下實打實地坐在自己的性器上。他看不到容印之的臉,只能聽到他的聲音。
從驚叫,到哀鳴,到喘息,到嬌吟。
真好聽。
「啊……!啊……!啊……!啊啊啊啊!」
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
容印之已經神魂顛倒,屁股裡不斷搗進來的那個東西帶給他最美妙的體驗。從身體深處的那個點開始,那些美妙延伸到四肢百骸,衝擊著他的神經。
他的身體舒展開來,充滿張力,迎合著陸擎森的動作,極儘可能地享受性愛。
陸擎森於是移開了雙手,向上撫摸,撥開鬆垮的兩片胸衣捏住了乳尖。因為興奮,兩粒乳尖早就脹起來了,被廉價的蕾絲磨得發癢。
「嗚嗚——!」
容印之覺得胸前一疼,看到兩乳被手指捏了起來。紅紅的乳頭被反覆玩弄到酥麻,又被隔著胸衣揉搓,和主人一起受盡了甜蜜的折磨。
「起來做。」
他聽見陸擎森這樣說。至於怎麼「起來做」那就不是他要操心的事情了,只要順從對方的擺弄就好。屁股裡的性器拔了出去,陸擎森摟著他腰讓他站了起來,只不過是換了個方向,男人還是站在他身後握住他的腰。
腿有些抖,他不得不兩手撐住牆面,同時讓臀部呈現出等待插入的姿態。陸擎森並不捨得讓他等,馬上就凶狠地頂了進來。
「啊啊啊啊啊——!!!」
僅僅幾次插入,容印之竟然就這麼顫抖著射了。
可是快感還在,因為陸擎森還在操他。他在不斷搖晃的視線裡,看著垂下來的衣擺,和射精過後軟下去的陰莖,在毛髮裡晃動。
是不是……應該把陰毛也刮掉呢?
這個想法突然間冒了出來。
那樣的話,也許穿透明蕾絲的小內褲會更好看一點?
當然了,他絲毫沒有變性的想法,只不過想在男性軀體上儘量讓那些可愛的小衣物更有效果罷了。
可是啊,那裡有體毛的話……不是也很性感嗎?
光溜溜的,是不是會更奇怪?那裡天生沒有毛髮的人叫什麼來著?
青龍?白虎?
不然,試一次吧……?就一次……?
可是如果陸擎森討厭的話怎麼辦?長起來還要花很久呢……不然……問問他?啊好舒服……都射過兩次了怎麼快感還是不停呢?
「嗚嗚嗚……!」
陸擎森突然把他的腰掐緊了,有東西射進他的體內了。射完又抽動了幾次,才慢慢拔出來。
他瞬間把剛才在想什麼給忘了,腰軟了下去,被男人一下摟住撈了上來。
「洗澡……」他喃喃地說。
肛口盡力收縮著,可是裡面的精液還是一會兒就要滴下來了。陸擎森扳過他的臉,親住嘴唇,雙手在身上游移。
親完了,男人回答道:「一會兒再洗。」
這就是「一會兒還要一次」的意思——容印之「嗯」了一聲,垂下眼睛繼續跟他親在一起。
醒來已經是中午,眼前是陸擎森平靜的睡臉。
可能是覺得熱,他被子只蓋了一半,一手枕在脖子下面,一手搭在被子上,睡得很沉。
以前約會都在酒店,容印之通常都是趕在天亮前就匆忙地離開,留下自己的那份錢讓陸擎森去結帳。
這恐怕是他第一次好好觀察對方的長相,還發現他眼尾那裡有一道淺淺的疤。
陸擎森睡著的時候,表情看著比平時要溫和多了。
他並不是長得凶。正相反,這張臉英俊且線條硬朗,放在古代,也許會被形容成劍眉星目、英姿颯爽。
可是眼神卻太過有壓迫感。
他看人的時候從來都目不斜視,直視對方的臉和眼睛。眼神彷彿要看穿你整個人一樣銳利而充滿鋒芒,令人無所適從到只想躲閃。
為什麼要那樣看人啊?容印之想,讓人壓力很大你知道嗎?
回應他的是陸擎森均勻的呼吸。
陸擎森的頭髮修得很短,是那種特別考驗臉型、腦型和長相的短,無法掩蓋任何頭部缺陷的短。這種髮型容印之是沒法剪的,他頭髮又細又軟,還有微微的卷,打理起來很麻煩。
男人背後是窗,從窗簾後面透過來的微弱光線打在他頭上,顯得那頭髮毛茸茸的。
容印之特別想摸摸看。
反正他睡著了,稍微摸一下應該察覺不到吧?
實在沒忍住誘惑,他悄悄地伸手,用手掌小心翼翼地碰了下那顆頭。
刺刺的,有點扎手。他趕緊縮回來了。
隨著平穩的吐息,陸擎森的胸脯微微地起伏,容印之的視線不由自主地朝著他的胸肌去了——令人羨慕的教科書一般漂亮的胸肌。
他平時在做什麼運動啊?或者他是健身教練?
不像啊,好像也沒有見他注意飲食,也沒有鍛鍊出嚇人的肌肉塊。
容印之又去摸了摸他的胸部,摸完了胸部簡直理所當然似的就順著腹肌摸下去了,然後是更下面,被被子遮蓋住的那部分。
讓人又愛又恨的那個玩意兒。
也不知道哪兒來的膽子,容印之把陸擎森的被子掀開了一點,讓臍下三寸的部分顯露出來。
大傢伙還軟乎乎的,垂在濃密的陰毛裡。
這個東西,具體有多長?
他想起勃起以後那個尺寸,覺得自己當初是有多想不開挑了這麼一個啊?
不是說通常看起來特別高大的人,陰莖反而會很小嗎?啐,憑什麼他這根就跟身材成正比啊?
容印之當然沒忍住,也對比了一下自己的——也是跟身材成正比,只不過兩人身材有差距罷了。
真想問問他到底是吃什麼會長這麼高!
容印之靈機一動,伸出手掌去比,到時候量手不就完了嗎?他比量了半天,一邊比一邊開始佩服起自己來:竟然能把這個東西在勃起以後吞進去,屁股沒裂開是不是也算天賦異稟了。
嗯?這個,好像……是不是,有點硬了?
「量完了嗎?」
頭頂傳來陸擎森的聲音,容印之腦袋裡「轟」地一下都要炸了。一抬頭,男人黑沉沉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盯著他。
什麼時候醒的?!不對,是自己太過樂在其中忘了這回事了!
容印之啊容印之!你是打算在陸擎森面前出多少醜才算完?!
臉燒得滾燙,男人也不等他解釋什麼,或者說也不打算聽他解釋,直接抓著他的手按在自己胯下了。
「我……不……!」
容印之想說「我不量了我也不摸了」,可是有什麼用呢?事實擺在眼前,就是你在對著人家的生殖器想入非非啊!
陸擎森動作有點粗暴地把他摟過來,掀起他的裙襬把兩人下體貼在一起。他沒穿內褲,陸擎森的手掌直接扣在他屁股上,抓揉著臀肉讓他跟自己貼得更緊。
「嗯等等……手……!」
手被夾在兩人身體縫隙間,基本上動不太起來。陸擎森這才稍微放開了一點。
兩根陰莖貼在一起,還全都硬邦邦的,夾得他手指疼——蹭了一會兒就勃起,自己也是很沒臉了。他乾脆整張臉都埋在了陸擎森頸窩裡,省得對方看見。
陸擎森親了一下他的腦門,一手伸進他脖子下面把人摟住,一手放到身下跟他一起套弄。
互相攏著對方的性器碰在一起摩擦,耳邊是對方清晰的喘息聲,這感覺很奇妙。
又是容印之的一個第一次:第一次跟人一起自慰。
腰身不自覺地微微扭動,想讓摩擦的快感更強烈一點。四條腿交纏在一起,容印之無意識地把腳掌踩在了對方的腿肚上,腳趾在他的腿上使力,塗成紅色的腳指甲好像生氣似的緊緊扣著陸擎森腿肉。
男人膚色比較深,再加上容印之本來就很白,讓他的腳和指甲油在陸擎森腿上看起來格外色情。
幾乎是同時射出來的。
容印之還是不肯抬頭,陸擎森捉了他的手給他擦乾淨,擦完了他就想掙起來,無奈陸擎森又不肯,一把又給扯回來抱住了。
容印之就像洩憤似的使勁蹬他小腿,居然聽見男人在他頭頂笑了一聲,繃著勁讓他隨便蹬。
一番動作把他睡裙都給蹭亂了,陸擎森給他把裙襬扯好,重新摟住了腰,問他:
「昨天那件呢?」
昨天睡覺前洗完澡,容印之很心機地換上之前的香檳色吊帶睡裙,有點期待地想他會不會再誇一句「好看」,結果不知道是他太磨蹭還是陸擎森太累,回到臥室的時候發現男人已經睡著了,自己躺被窩裡失落了半天。
「扔了。」容印之沒好氣地說。就算再怎麼沒臉,那件衣服他也不會再穿第二次了!
陸擎森沉默了一會兒:「抱歉,我再買一件給你吧。」
——?!
容印之這才想起來:做第二次的時候,陸擎森不小心把衣擺的蕾絲給扯破了。沒辦法啊,那材質太廉價,粗糙又劣質,輕輕一勾就變形了。
「不用,我……」他想說「我再也不穿那種款的了」,可是話到嘴邊就變成了,「我還有其他的……」
陸擎森說「哦」。
容印之!你他媽的!你憋一下會死嗎?!他一定覺得你超愛這種色情內衣!說不定現在就在想像你還有什麼更變態的款!
他自己被自己氣炸了。
「咕」的一聲,陸擎森腹部傳來飢餓的鳴叫,在靜謐的房間中特別清晰。
容印之總算把臉抬起來了:「你餓了?」也是啊,這都中午了。
陸擎森還是那張面癱臉,目視前方,牙關咬了幾咬:「啊,有點。」
他不敢看我?是害羞了嗎?容印之覺得有趣極了。
「吃餡餅行嗎?」
不行也得行啊,廚房裡八十多張牛肉餡餅晾著呢。
趁著陸擎森洗漱,容印之重新烙了幾張,畢竟比隔夜的口感好,再配上睡覺前準備在電飯煲裡的白粥和醃了一晚上的小菜。
陸擎森一口氣吃了六個,然後夾起第七個,看得容印之傻眼。就算每張餅都挺小他也覺得倆人十張差不多了,自己頂多吃兩三張,剩下的就算陸擎森再能吃也應該夠啊。
傻眼的時候盤子裡已經空了。
陸擎森筷子沒放下,盯著他:「很好吃,我還能再吃嗎?」
好吃,他說好吃。
容印之是一個人搬出來以後才開始學做飯的,畢竟不能天天吃餐館。天賦加上興趣,和凡事必定做到完美的處女座一般的性格,讓他的烹飪技能跟工作技能一樣精進得非常迅速。
可惜他從來沒做給別人吃過,應該說是沒機會——哪怕是學長。
陸擎森是第一個,而且誇讚說「好吃」。
應該不是騙人的吧,畢竟他吃了那麼多。不不不,也許只是客套話呢。
雖然這麼想著,可他還是止不住開心地打開了爐灶。陸擎森走的時候,還把剩下的打包好都裝給他。
「加熱的時候儘量用鍋,別用微波爐,那樣好吃。」
陸擎森沒拒絕,接過去說「謝謝」。
「你心情不好就會做餡餅嗎?」
容印之低頭看自己的手指甲,「嗯」了一聲。當最喜歡的衣服和顏色都不能紓解情緒的時候,就只能剁肉洩憤了,剁完了怎麼辦,做餡餅唄。
「你呢?」他反問道。彷彿是心情好,他不自覺地跟陸擎森有了交流。
陸擎森已經穿好了鞋,正準備出門。聽他這樣問,想了一下回答道:
「打靶。」
打靶?!
上次說自己是種地的,那這次呢?容印之都不知道該信他哪一句,自顧自地又開始生氣,覺得自己像個傻瓜。
送走了陸擎森,他開始一樣一樣地給自己「卸妝」。
洗去指甲油,換掉睡裙,穿上男士內褲,套上熨燙平整的襯衫、西褲,打好領帶,再把他的小裙子珍惜地掛進臥室裡的衣櫃,和其他的一起收藏好,謹慎地用小鎖頭鎖起櫃門。
擦一點點髮蠟整理好髮型,頭髮全部向後梳,露出整個額頭來。再從鏡櫃後面拿出眼鏡盒,戴上金絲邊細框眼鏡。
他看著鏡子裡那個人,那個面無表情的人也在看著他。
他是容印之;
他是膽小自卑的人間垃圾;
他也是職場上說一不二的——「任性」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