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時分的房間裡安靜得嚇人,只有牆上掛鐘「卡擦卡擦」轉動的聲音好像被放大了無數倍,擾得任可心緒不寧。她躺在床上煩躁地來回翻身,雖然閉著眼卻毫無睡意,滿腦子想的都是明天一早就去找人徹底除掉那個嬰靈。
之前齊小異教她的辦法根本沒用,什麼取名、超度,對這種不知好歹害人的東西就應該趕盡殺絕。齊小異倒是說得好聽,又不是她在受苦她當然無所謂,居然還在短信裡勸她留下豆豆。
任可越想越氣,要不是前兩天遇上一個高人她還不知道自己被齊小異耍了,還真準備忍氣吞聲地供奉那個嬰靈一輩子。
任可拿過枕頭邊的手機一看,發現已經一點半了,心頭更是火冒三丈,自從她打掉那個孩子之後就沒睡過一個好覺,搞得她最近皮膚和氣色大不如前,引得趙子明都起了疑心,她只能百般掩飾。
如果讓那個蠢貨知道她打掉了他們的孩子,他還不得鬧翻天,她可不想給自己找麻煩。
任可掀開被子下床,摸黑來到客廳拿起水壺倒了一杯水,喝水的時候正好可以看見她穿著白睡衣的身影倒映在落地窗上。放下杯子,任可往臥室走,走了兩步她突然覺得有點不對,為什麼她都走出落地窗的範圍了,餘光卻還在玻璃上看到一個白色的影子?
剛喝過水的喉嚨此時竟又乾得發澀,她使勁嚥了口唾沫,緩緩地轉過身。
一個白衣女人正站在她剛才喝水的地方,距她兩步之遙。
見任可轉過身,本來面對著落地窗的女人也轉了過來,臉上掛著一個像化了小丑妝的誇張笑容,血紅的唇角高高吊起,幾乎連到了耳根。
任可已嚇得四肢發軟,無法動彈,眼見那個女鬼蹭的一下貼了過來,全是眼白的眼睛和她四目相對,她下意識往後一躲,腰撞到了沙發扶手上跌倒在地,她也顧不得腰上的疼痛,連滾帶爬地站起來往前逃。
突然耳邊又傳來一陣尖利的嬰兒哭聲,任可聽見了更是心頭大駭,她跑進臥室將房門鎖上,撲到床上拿起手機,毫不猶豫地撥通了一個電話。
響了兩聲後電話被人接了起來,任可淚水漣漣地哭道:「任同,你快來救我。」
另一邊的任同還在加班,他聽到任可的聲音,將手機換到右手,疲憊地閉眼靠在椅背上,左手捏著皺起的眉心,無可奈何地說:「你又怎麼了?」
「你快過來!」嬰兒的哭聲一聲賽一聲的淒厲,任可的淚水無法控制地往下淌,只能不停重複著向任同求救。
二十分鐘後任同趕到時任可還躲在被子裡瑟瑟發抖,他打開臥室的燈,長腿微曲,抱臂倚在門框上。
任可感受到外面的光線變化,同時嬰兒的哭聲也漸漸弱了,她小心地將頭從被子裡露出來,看到是任同就立刻撲了過去。
任同雙手一架,將撲到他懷裡的任可拉開,扶著她的肩膀保持兩人的距離。
「你不要再鬧了行嗎?」
任可的表情從剛看到他時的欣喜慢慢變成了不敢置信和受傷,她眼中本就滿是淚水,此時撲簌簌落了下來,長而卷的睫毛沾上了點點水珠,一副梨花帶雨我見猶憐的模樣。
「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我的心意你為什麼就是不懂?」
任同本來見她哭得可憐,眼神中已有些動搖,一聽這話表情卻又變得十分冷淡,語氣中也透露著不耐:「因為我們是不可能的,你要我說幾遍才明白。」
「我們又不是親兄妹,為什麼不可能?」
任同無語地避開又想撲上來的任可,倒退幾步站定,冷冷地說:「我已經打電話給子明瞭,他一會就到,你有什麼就和他說吧。」
說完也不等任可的回應就轉身離開了,任可聽到防盜門合上的聲音時才反應過來,她恨恨地盯著房門半晌,猛地將床上的東西都掃落在地。
在任可求助那晚之後,齊小異已經好幾天沒再接到她的消息,便以為自己算是功成身退了。
這天下課後齊小異又和往常一樣,在經過那隻害羞的小貓棲身的灌木叢時習慣性地留下一根火腿腸。這隻貓在她每天兩頓火腿腸的餵養下體型似乎大了不少,但還是一樣不願意出來見人,偶爾還會對齊小異發出幾聲嘶嘶聲,讓她很是挫敗,但又覺得它這麼怕生,如果她不管的話說不定會活活餓死,就還是每天來送吃的。
「小貓明天見啦。」齊小異彎腰對著灌木叢深處那兩隻綠瑩瑩的眼睛揮揮手,本以為小貓又會躲到一邊,卻見它的兩隻眼睛閃了閃,向她衝了過來。齊小異條件反射地往後退了兩步,再低頭去看時小貓卻停住了腳步,還是在灌木的陰影下對她呲牙哈氣,白森森的尖牙讓齊小異一驚,下一秒便見一團黑影刷的躥了出來,蹬過她的鞋面,迅速消失在她的視線裡。
齊小異愕然地看著她的帆布鞋上被劃開的三道口子,完全不像是貓爪能做到的,倒像是用鋒利的剪刀剪的。她這些天到底餵了一隻什麼生物啊?
回到寢室時齊小異還處於受驚的恍惚狀態,她換上拖鞋,愣愣地看著地上報廢了的帆布鞋。
在寢室自習的唐柚瞥了一眼,也有些驚訝地說:「你怎麼把鞋子弄成這樣?」
齊小異就把剛才的事說了,唐柚聽完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嚴肅地說:「其實我們早就想問了,我們從來都沒見過你說的那隻小貓。不是因為它躲在樹叢後面我們看不見,而是根本就沒有,你明白嗎?」
「也就是說,只有我能看見它。」
唐柚點點頭,齊小異又愣了一下,說道:「可是它有吃我留下的火腿腸,鬼不可能吃人的食物啊。」
唐柚聞言表情卻更凝重了,而齊小異也在脫口而出這句話後反應了過來。鬼是不能吃人的食物,但不代表其他比鬼更糟糕的東西不行。
「我去找一下小紅。」齊小異拿上那隻鞋就往外跑,如果她們猜的沒錯,那這只破壞力強大的不明生物等於是她一手養大的,現在又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跑了,要是在學校裡傷了人,她就是罪魁禍首。
現在天還沒黑,齊小異估計小紅和二黑應該在整棟樓陰氣最重的地方,一路把每層樓的廁所找過去都沒看見他們,終於在底樓的公共浴室裡找到了正在吹泡泡的二黑和戳泡泡的小紅。
齊小異一靠近他們,小紅就避之不及地往後躲,一半身子都穿出了浴室。
「你,身,上,怎,麼,一,股,腐,屍,味。」小紅裝模作樣地拿手在鼻子前做搧風狀,好像她還有嗅覺一樣。
二黑雖然不會說話,形體也不完整,但是也在邊上配合地作出嫌棄狀,縮成一團躲著齊小異。
「腐屍味?」齊小異想那玩意兒不會是殭屍吧,但是殭屍應該能被其他人看見才對啊。
她將手中的鞋遞給小紅看,並把這些天來她以為自己在餵貓的事告訴了小紅。
小紅仔細看了看那鞋,慢吞吞地說:「你,命,真,大。這,東,西,怨,氣,辣,麼,重。居,然,只,是,劃,破,了,你的,鞋。」
小紅推測齊小異這些天餵的東西可能確實是貓,至少生前是貓,但是在被虐殺後變異的那個東西就不好說了。
一開始齊小異看到的只是那隻貓沒有散的怨氣,一般很快就消散了,但陰差陽錯下得到了她的供奉,便漸漸獲得了越來越強的力量,而怨氣也隨之增強,最後還得到了實體。
「可是為什麼它可以吃火腿腸啊?這不科學啊。」
「因,為,可,以,防,腐,吧。」
齊小異在小紅的指示下又回來那片灌木叢,果然在那裡看到一個新挖的坑,坑裡還有些暗褐色的血跡,估計就是怨氣有足夠的力量後附在了埋在灌木叢下的貓屍上,而那貓屍能保存完好還得歸功於她起到防腐劑作用的火腿腸,而今天她更是有幸見證了一隻殭屍貓的破土而出。
不過小紅並沒有全猜對,因為其實怨氣並不是一隻貓被虐殺後形成的。
齊小異見那坑周圍的土壤似乎也有些鬆動,便拿樹枝扒拉了兩下。結果又發現了至少四、五隻小貓的屍體,有不同程度的腐爛,但無一不是受盡虐待而死,有的四肢被折斷,有的眼珠被擠了出來,甚至有被開膛破肚的。
她看著那些殘破的貓屍,嗓子眼湧上一股酸水,急忙用手摀住嘴巴。
齊小異緩了一會,默默地將貓屍掩埋好,誠心地念了一段往生咒,雖然不知道對動物有沒有用,但至少能讓她心裡好受一些。
晚上十點多葉相宜和沈可心才回到寢室,今天是她們跆拳道社的聚餐日,誰知道兩人卻都愁眉苦臉的。作為社長的葉相宜一進門就大呼晦氣,向唐柚和齊小異講述了他們今天悲慘的遭遇。
本來他們社團一群人吃完飯後興致還挺高就決定去唱歌,哪想在去KTV的路上突然從路邊樹叢裡躥出一隻張牙舞爪的野貓,上來就對他們的主力隊員又撓又咬的。本來以為沒什麼,結果去醫院一看才發現他腿上的傷口深可見骨,這下大家徹底沒了唱歌的興致,因為下星期就是五校跆拳道聯賽,少了個主力隊員還怎麼比?
葉相宜頹喪地臉朝下趴在床上,唐柚和齊小異對視一眼,明白對方和自己想的一樣,都在懷疑這只凶悍的野貓就是她們在找的殭屍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