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柚三人在人潮幾乎散盡時才出現在體育館門口,一同出來的還有跆拳道社的眾多社員,其中也包括了拄著枴杖的袁寧。他正和身邊攙扶他的同學誇誇其談,大意是如果他沒有受傷一定能打敗A大奪得冠軍,還對葉相宜制定的戰術表示不滿,換做他又會如何如何安排。
葉相宜和他也就相隔四五個人,聽到他這番話臉色自然十分難看,況且別人不知道,她們幾個可是對袁寧為什麼會受傷清楚得很,現在說得好像他不能參加比賽全是因為天妒英才,明明完全是咎由自取好嗎。
齊小異本就對袁寧憋著一肚子火,強忍著不想在人前和他算賬,但看到他得瑟的樣子卻是火上澆油,於是她一邊順著豆豆的毛,一邊轉過身輕飄飄地接了一句:「是啊,你跆拳道這麼厲害,怎麼當初沒有一腳把攻擊你的野貓踹飛呢?還有也不知道是誰啊,在醫院一個勁求饒,怕得都快尿褲子了。」
袁寧被這話戳中了心結,頓時覺得在眾人面前丟了臉,惱羞成怒,正要反駁,一抬眼卻看見說話的人是齊小異,而她懷中抱著的黑貓脖頸處一道血跡乾涸的刀傷正是他當初用美工刀割的,此時它也側過頭盯著他看,一紅一綠的眼珠在路燈下閃著詭異的光。袁寧在心虛和害怕交加之下駭得臉色發白,瞠目結舌地說不出話來。
一旁的沈可心在齊小異說完之後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一臉天真地接道:「對啊對啊,到底是誰啊?小異你給大家說說唄。」
如果不是她親口告訴沈可心關於殭屍貓的事,齊小異恐怕也要被沈可心無辜的表情和語氣騙過去。她心裡暗暗為沈可心的配合叫好,同時做出一副受不了的樣子說:「還能有誰啊?嘴上說的最好聽的那個唄。」
兩人特意停下腳步陰陽怪氣地嘲諷袁寧,本來不知情的社員們也聽出了些門道。袁寧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還嘴硬地想找回面子,卻礙於齊小異懷中的黑貓而不敢輕舉妄動,只好恨恨地偷偷瞥著豆豆。
齊小異注意到他的眼神,向沈可心使了個眼色,說道:「可心啊,你看我的貓可不可愛啊?」
沈可心心領神會地說:「豆豆最可愛啦,對了,我聽說讓可愛的小動物和病人互動會有助於病情,你看袁寧傷這麼重,不如讓豆豆安慰安慰他啊。」
齊小異自然是滿口答應,抱著豆豆就湊到袁寧眼前。袁寧看著越來越近的豆豆拚命想往後退,但是扶著他的同學卻沒有跟著後退,他重心不穩之下猛地跌坐在地,驚懼地搖頭擺手,口中不停地喊著不要過來。
「你說什麼?不,要過來啊?你別急啊,豆豆馬上就過來了!」
齊小異將豆豆往地上一放,它立刻配合地對著袁寧呲牙,發出嘶嘶聲。袁寧拖著傷腿在地上蹭,豆豆就一步步緩緩地逼近。袁寧被豆豆逼到了一個死角,退無可退,便大聲嘶喊救命。
周圍的社員都在竊竊私語,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害怕一隻小貓,卻沒有人上前幫他。
豆豆將袁寧堵住後不知道接下來應該怎麼做,便扭過頭對齊小異「喵嗚~」一聲,圓溜溜的眼睛裡有些困惑。
齊小異本也只是想嚇唬嚇唬袁寧,現在讓他在眾人面前出了醜,也算給他教訓了。她走過去蹲下抱起豆豆,認真地看著袁寧,用只有他聽得到的音量說:「你知道嗎?這是你虐殺的貓中最弱的一隻,而你一共殺了……?」
齊小異故意不把話說完,還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看到袁寧驚恐的表情,覺得應該已經達到她想要的效果了,至少短時間內袁寧看到貓的第一反應可能都是拔腿就跑。
回寢室的路上葉相宜想起來就誇齊小異和沈可心一句,她作為社長不好偏幫哪一方,但是作為知情人看到袁寧吃癟心裡還是說不出的舒爽。
齊小異也沒想到沈可心會跳出來接話,她曾經還擔心過沈可心不太能接受這些事,但現在看來是多慮了。
當時把豆豆帶回寢室,向沈可心和葉相宜坦白她有陰陽眼的時候,葉相宜果然如預料中一樣毫無壓力地接受了,甚至還把齊小異給她的定屍符收藏起來作紀念了。
而沈可心剛開始堅定地認為齊小異在和她們開玩笑,但連不懂玩笑為何物的唐柚都加入佐證後,她終於認清現實,強撐出笑容,將手一揮道:「你怎麼不早說啊?我怎麼會怕呢哈哈哈哈嗚嗚嗚……我們寢室現在沒有鬼吧?」
齊小異看著嚇得眼淚汪汪的沈可心,又瞥了眼在她身後盯著她電腦屏幕蹭電影看的小紅,真誠地搖了搖頭說:「當然沒有了。」
回到寢室後,齊小異將外套口袋裡的名片掏出來,一同拿出來的還有一個玻璃彈珠和一個小木牌。
小木牌是在師範大學的教學樓裡撿的,而那個玻璃彈珠卻是之前在醫院時小女鬼給的。齊小異當時情急之下順手將玻璃彈珠揣到口袋裡,結果後來因為忙著解決豆豆的事就把這茬給忘了。
她頭疼地將玻璃彈珠舉到眼前緩緩轉動,思索她什麼時候有時間再去醫院找那個小女鬼。轉著轉著她突然發現這玻璃彈珠裡面的花紋似乎會隨著光線的變化而變化,便伸手打開檯燈,托著珠子湊到燈光下。
在燈光的直射下珠子裡的花紋是一個粉白的花苞,隨著光線照射角度的變動,花苞的顏色逐漸加深,花瓣也隨之舒展綻放,最終盛開成一朵杏粉色的重瓣月季,而再偏轉一點角度便又重新變成了花苞。
齊小異被這玻璃彈珠精巧的構造震驚了,她突然有種深深的罪惡感。這可能是那個小女鬼能拿得出的最好的東西了,她拿走了卻沒有回去幫她。
齊小異將名片、玻璃彈珠和小木牌都收到書桌的抽屜裡,決定明天一下課就去醫院。
由於惦記著小女鬼的事,齊小異這天晚上在床上輾轉反側就是睡不著,聽著室友們睡夢中均勻的呼吸聲,她忍不住嘆了口氣。
就在她嘆氣聲落下的一瞬間,下面的書桌發出了咯吱一聲,是拉開抽屜時會發出的聲音。這聲音放在平時白天感覺並不太響,但在半夜可就響得嚇人了,尤其是在所有人都躺在床上的時候。
齊小異的神經一下就繃緊了,寢室樓有小紅鎮壓一般不會有鬼怪作祟,而如果是連小紅都阻攔不了的東西,她也只能自求多福了。她儘量保持呼吸的平穩,也不敢起身去查看到底是怎麼回事,只希望是她聽錯了。
在最初的聲響過後,寢室裡又保持了一陣寂靜,就在齊小異以為是她神經過敏時,又是一陣悉悉索索,然後是抽屜拉到底時碰撞的聲音。
什麼東西對她的抽屜這麼感興趣?
齊小異偷偷睜開眼往下看,黑暗中一個小小的身影正扒在她的書桌邊,認真地翻找她的抽屜。仔細看看,這身影似乎還有點眼熟,齊小異微微起身,想湊近一點,結果那個身影猛地一抬頭,兩隻紅眼睛像兩簇小火苗一樣閃閃發光。
是那隻綠皮小夜叉。
齊小異在認出它的同時心臟無法控制地狂跳不已,她現在再躺回去裝睡還來不來得及?
與此同時小夜叉在看到坐在床上的齊小異後,「嗷」地一聲驚呼,抱著頭往下一縮,將自己藏到了書桌底下。
齊小異愣了幾秒,見小夜叉沒有出來的意思,怔怔地看著自己的書桌不知道該怎麼辦。過了片刻,小夜叉偷偷探了探頭,見齊小異還直勾勾地看著它,又嗖的一下縮了回去。
根據目前的情形,怎麼看都是小夜叉更怕她一些是怎麼回事?
齊小異思考了一下,還是爬下床,將小木牌拿出來,又將抽屜推了回去。這下小夜叉就暴露在了她的視線裡,把它急的在書桌底下亂竄,最後背對著她撅著屁股瑟瑟發抖。
齊小異將小木牌遞給小夜叉,輕輕問道:「你是在找這個嗎?」
小夜叉轉過半個身子對著她,怯怯地看看她手中的木牌,又小心地打量著齊小異,口吃有些不清地說:「可以嗎?」
它一開口齊小異才意識到這個小夜叉的年紀到底有多小,奶聲奶氣的聲音估計和人類四、五歲的小孩差不多,於是她不由自主地帶上了笑容,對它點了點頭。
小夜叉接過小木牌,終於肯從書桌下出來了,它低著頭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齊小異解釋:「沒有令牌,呼呼就不能回地獄。」
「呼呼?」
「呼呼。」小夜叉將雙手合十放到耳邊,做了一個搖晃睡覺的姿勢,又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齊小異被它生動形象的解釋逗笑了,呼呼聽到她的笑聲便飛快地抬起頭看了她一眼,然後又低頭一下一下撥弄著它的令牌上的琉璃珠掛墜,眼神卻還盯著齊小異的抽屜。
齊小異見狀又拉開抽屜,將小女鬼的彈珠拿出來說:「你想要這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