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答應了齊小異要來一次真正的約會,但任同是一個沒什麼娛樂和浪漫細胞的人,除了看電影逛街吃飯以外實在不知道還可以幹些什麼。不過齊小異其實也無所謂他們去哪裡約會又或是做些什麼,重要的是和誰一起,於是週日的時候難得任同不用加班,他們就準備一起去看新上映的電影。
「我們等下看完電影大概兩點,差不多過飯點了,那時候再來人應該會少一些吧?」齊小異看了看四周,幾乎每家餐廳門口都在大排長龍,等輪到他們估計菜剛上來電影就開場了。
任同本來想在看電影之前先吃中飯,但不巧他們達到商場時正值午餐高峰,看到這個情況也覺得齊小異說的有道理,不過離電影開始也還有一個小時,兩人便決定在商場裡逛逛。
手拉手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齊小異一邊和任同聊天,一邊走馬觀花地打量著貨架上的漂亮衣服。本來這麼一心兩用得挺好的,突然進入她視線的兩個人卻讓她猛地怔住了。
一個不到四十歲的男人帶著諂媚的笑容,提著大包小包,亦步亦趨地跟在一個看上去年紀比他稍小的女人身後。那男人打扮得衣冠楚楚,面相卻透著一股心術不正的狠戾之氣,和那個一臉養尊處優的女人看上去並不怎麼般配,但單在路上看到這樣兩個人也不至於讓齊小異怎麼多留心,問題是在那個男人的脖子邊還搭著兩條青黑的手臂,一張爛糟糟的臉則擱在他的左肩上,好像十分親密地貼著那個男人的耳朵,而這對男女顯然是看不見男人的背上還趴著一個人。
商場人太多,因為怕被聚集起來的陽氣灼傷,一般鬼魂在關門前都不太愛進來,更何況現在還是正午。齊小異有些擔心她剛才看見的是會傷人的厲鬼,雖然不想把期待了很久的約會變成抓鬼大會,但要她完全無視也有點困難。
任同察覺到齊小異的心不在焉,問清楚後拉起她的手就大步往前走。
「走這麼快幹嘛?」齊小異感覺她簡直像是被任同半抱著往前飛,有點不明所以。
「你不是擔心那個鬼會害人嗎?不去看看你能安心?」任同腳步不停,帶著些無奈看了齊小異一眼。
齊小異剛才還擔心了一小下任同會因為她又想多管閒事而不高興,現在發現這種擔心完全是多餘的,從他們目前行進的速度來看,任同比她還想快點追上剛才那對男女。
那對男女進了一家內衣店,女人正和導購在說話,男人則目光閃躲地流連在各色內衣上。
齊小異跟進來才發現這家店賣的是什麼,頓時有些尷尬地抬頭看了任同一眼,見他面色如常又慌忙低下頭。
很快有導購上前詢問他們,齊小異一直在留意那個男人,於是應付導購的活兒就落在了任同頭上,他沉著臉一本正經地聽導購介紹各種款式的內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探討嚴肅的學術問題。
那個女鬼,沒錯雖然從她被燙爛的臉上無法判斷,但那個男人背對著齊小異時,齊小異從鬼魂窈窕纖細的身段上辨別出了她的性別。而女鬼的頭看上去之所以是擱在男人的肩上,是因為連接她頭和脖子的地方幾乎完全斷開了,只連了一層薄薄的皮。
齊小異難以想像這個鬼魂在生前經受了怎樣的折磨,如果她的死和那個男人有關,確實可以理解她變作厲鬼也要復仇的怨念。
女鬼的雙眼有很重的灼燒痕跡,眼皮和眼球黏連在一起,睜開時透出一條佈滿黏稠狀紅白物的縫,也不知道她還能不能看見。
說實話如果這女鬼單純是在向害死她的凶手復仇而不牽連無辜的話,齊小異已經不想管了。她裝作瀏覽商品的樣子,站在正對著那個男人的貨架另一頭,離任同有幾步距離。正在考慮要不要和任同離開時,那個男人忽然向她這邊走了過來。
貨架之間的通道很寬,也沒有其他人擋在中間,那個男人卻幾乎是貼著齊小異蹭了過去,上臂還狀似無意地抬了一下。如果齊小異真的是在專心看眼前的商品,可能就被他成功襲胸了。
她被這種大庭廣眾之下,如此明目張膽的騷擾驚呆了,因為沒有心理準備只堪堪閃身躲了一下,齊小異險些沒站穩,卻好死不死地穿透了那個女鬼的身體。
她的眼前開始迅速閃現一連串畫面。以女鬼的視角看到了那個男人猙獰的臉,兩人正在發生激烈的爭吵,女鬼轉身要走,卻被強硬地拉回來,一鍋滾油兜頭澆下,女鬼眼中的美瞳立刻灼燒起來,她捂著臉在地上翻滾著發出痛苦的慘叫。而這還不算完,男人又舉著菜刀向她砍了過來,第一下時女鬼已不再動彈,但男人還是一刀接一刀,直把她的頭剁了下來才罷休。
之後卻是當時也在場的男人的母親替他頂了罪,而這個人面獸心的男人在短暫而虛偽的悲痛表現後,開始追求他領導的女兒。女鬼在死後恨意難消,可是越跟著這個男人就越恨,終於有一天化作了厲鬼想要索命。
這時秦錚突然出現了,然後畫面就靜止在女鬼被封在塑料瓶裡後憤怒的嚎叫。
這次的畫面太有真實感,齊小異說不上是生理的不適還是心理的不適更讓她難受,腦子裡還不斷回放著男人凶神惡煞地衝過來的場景,又怕又氣,身體抖如篩糠,眼淚也不受控制地往外湧。
任同一個箭步衝了過來,將齊小異抱在懷裡,輕聲問她怎麼了,沒得到回答也沒有追問,而是托起她的臉,用拇指小心地拭去她的眼淚。
齊小異淚眼婆娑地抓著任同的衣領,斷斷續續地說了幾個詞。
「油……眼睛很疼……」
周圍有人圍了上來,任同皺起眉頭,打橫抱起齊小異,大步離開了這家店,找了一個人比較少的地方將她放了下來。
齊小異一路上抱住任同的脖子,貼著他的臉,終於漸漸從女鬼的記憶中剝離出來,雖然一時還停不下抽噎,但和方才比起來已經平靜了很多。
任同耐心地哄齊小異把事情完整地說了出來,即使向來不把心情表現在臉上的他也忍不住露出一絲驚詫。
突然從方才他們過來的方向傳來一陣喧嘩,然後很多人開始往那邊湧。任同和齊小異對視一眼,也往那邊走了幾步。
遠遠看見一個人抓著商場護欄上的裝飾品,在護欄外搖搖晃晃,似乎隨時會墜落。他們現在位於八樓,如果從那人的位置掉下去就正好一路直通到底,估計落在一樓當場就能腦花四濺。那人由於抓的裝飾品有一定長度,他所處的位置很尷尬,八樓的人夠不到他的手,七樓的人也沒法將他往上舉,而裝飾品正發出不堪重負的撕裂聲,情況十分危急。
雖然離得挺遠,但齊小異一眼就認出那個居然會翻落到護欄外的倒霉鬼是誰,因為那個斷了頭的女鬼正伏在他拉的裝飾品上向他呼呼吹冷氣。
齊小異的口袋裡就有她練習畫的驅鬼符和秦錚給她的尋蹤符,如果她現在將那個女鬼趕走,沒有了女鬼故意加快裝飾品的毀損程度,那男人大約可以等到救援。
齊小異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們,卻遲遲沒有伸手取符紙。
「卡」的一聲脆響,那條裝飾品終於在男人的體重和女鬼的破壞下斷裂。
短促的尖叫後是重物落地的悶響。
齊小異聽到了自己加重的呼吸聲和砰砰的心跳,她低頭往下望,在一層又一層湧過來的圍觀人群中央,看到了一具頭部摔得四分五裂的屍體,而屍體旁邊就是腦袋幾乎垂到胸口的女鬼,她好像能從女鬼面目全非的臉上看到大仇得報的快樂。
齊小異點燃一張尋蹤符後,秦錚很快趕來收服了那個女鬼。他看到一片狼藉的死亡現場,頗為痛心疾首,齊小異沒有搭腔,倒是任同替她打掩護,說他們趕到的時候正巧看到這男人摔落,實在是愛莫能助。
「我是不是做錯了?」送走了秦錚,齊小異和任同已經錯過了電影。兩人手拉手走在路上,齊小異有些悶悶不樂。雖然覺得那男人死有餘辜,但成為厲鬼的幫凶的滋味也不太好受。
「你看到一個人在殺人,你可以制止但沒有,難道也要算作凶手嗎?這樣的話,剛才所有圍觀的人豈不都是凶手?」
「可是我的情況和他們不一樣,在他們眼裡那只是意外,但我能看到那個女鬼,所以……」
「如果我是你,我也不會救他。」任同其實知道齊小異在顧慮什麼,如果他不清楚女鬼為什麼非要殺那個男人也就算了,可是知道真相後他並不覺得那個人有值得拯救的價值。
「如果非要說你做錯了什麼,就是這件事。」任同輕輕刮了一下齊小異的鼻子,拿出作廢了的兩張電影票晃了晃,「至於其他的,你就別多想了。」
晚上回到學校後,齊小異急著向小紅詢問唐柚的事有沒有辦法了,卻沒找到她,於是又給唐柚打了個電話,想要問問她這兩天情況有沒有好轉,但也打不通。最後打了唐柚家座機電話,剛響了一聲就被接了起來,聽到是唐柚的室友打來的對方一下變得有些低落。
齊小異這才知道唐柚居然失蹤了,而她父母最後看到她的時間,大約就在昨天她給齊小異打來電話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