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跳下去吧,省得多受罪。」程時和看著齊小異的眼睛,又露出了她在黃吉眼中看到過的近乎病態的偏執和帶著侵略性的貪婪,語氣中又有種居高臨下的施捨,好像他給齊小異自殺的機會是天大的恩賜。
齊小異知道程時和的意思是如果她不自殺,他就會將她折磨致死,然後像控制黃玲、謝雨薇和任可等人的魂魄一樣,讓她也成為他手下助紂為虐的厲鬼。齊小異在害怕的同時又異常憤怒,她不理解程時和怎麼能這麼理直氣壯,似乎在他眼裡人命的價值連螻蟻都不如。
她顫抖著身子搖了搖頭,眼眶因為激憤而有些泛紅,「你做夢!你有本事就殺了我,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程時和嘴角露出嘲諷的笑意,「你以為你死了之後,還輪得到你做主嗎?」
任同趕到寢室樓後先是被宿管阿姨攔了下來,耐著性子登記完,三步並作兩步地趕到齊小異的寢室,卻只看到大開的房門和空無一人的寢室。他正急得團團轉,只聽一聲虛弱的貓叫從寢室裡一張桌子下傳來,他急忙蹲下查看,發現了在地上掙紮著想站起來的豆豆。
豆豆又抬頭叫了一聲,看到任同的瞬間紅眼睛裡蓄滿了淚水,它伸出小爪子搭上任同的手,喵喵叫著想要往前走,但因為先前被踹傷了骨頭而撲倒在地。任同用左手抱起豆豆,在豆豆的指揮下一路向上走,來到了通往天台的門前。
「小異在天台上?」任同看門上並沒有鎖,試探性地推了一下那道門,沒有推動,便低頭看向了豆豆,見豆豆焦急地用爪子撓著門,又抬頭衝他喵喵直叫,於是得到了答案。
任同先將豆豆放到地上,用沒有受傷的左手使勁推了一下,門卻紋絲不動,他又加上右手的力量,嘴裡發出了痛苦的嘶吼,但仍然沒有推開。在任同看不到的門的背面,閃著怪異的流光,正是程時和布下的結界,就是為了防止有人誤入或者想要來解救齊小異。
任同又聽到豆豆叫了幾聲,低頭看卻發現不是對著他,而是衝著他身後的方向,豆豆叫完後突然鼓足了勁,撲到門上一陣拍打,任同雖然有些不解,但沒時間細究,就和豆豆一起發力推門。
其實如果任同有陰陽眼,他就會看到在他身後聚集了一批鬼魂,這些鬼魂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全都是齊小異曾經幫助過的孤魂野鬼,他們有些是在空中看到了齊小異的求救信號自發前來,有些則是得到秦錚和小紅的委託,此時正以他們綿薄但眾多的力量,與豆豆和任同齊心協力地對抗程時和的結界。
任同雖然看不見這些鬼魂,卻感受到了一股不屬於自己的力道從身後傳來,幫助他推門,他似乎還能聽到陣陣因為用盡全力而發出的喊叫,然後只聽一聲脆響,那道負隅頑抗的門終於應聲而開。
由於慣性作用,任同是跌進天台的,他從地上爬起來時先看到的是有些驚異的程時和跟他身邊血肉模糊的厲鬼,然後才看到在天台邊緣的齊小異。他二話不說衝了過去,將齊小異攬在懷裡,摸了摸她的頭髮安慰了她幾句,同時將自己的身子擋在她和程時和之間。
齊小異在看到任同出現時終於憋不住眼淚,在欣慰的同時又忍不住著急將任同也牽連進這麼危險的境況。
「爸爸?」一個脆生生的小女孩的聲音突然傳來,不僅是程時和愣住了,齊小異和任同也愣住了。任同愣住是因為看不到也聽不到,但卻看到齊小異和程時和同時看向了他剛才進來的方向。而齊小異是因為在天台門口看到烏泱泱一片鬼魂,她在裡面看到了夏欒,還看到了之前在賀神婆孫子身邊看到過的小女鬼,也正是那個小女鬼開口叫了程時和爸爸。
程時和臉色大變,居然流露出慌張的神色,他瞥了齊小異和任同一眼,轉過身不自然地對小女鬼笑道:「萱萱,你怎麼來這了?」
「爸爸,怎麼會是你?」程文萱清透無暇的眼中滿是不敢置信,沒有回答程時和的問題。
程時和被她的眼神看得有些羞慚,但再看向齊小異時卻變成了惱羞成怒,「是你告訴萱萱的?」
程文萱見他遷怒齊小異,趕緊道:「不,和小異姐姐沒有關係,她以前幫過我,所以我知道她遇到了危險才來幫忙,但沒想到,想要傷害她的竟然是你。」
齊小異聽到程文萱的話十分不解,之前在賀神婆家遇到她時程文萱也對她說過謝謝。齊小異是喜歡多管閒事,但並不記得曾經幫助過她,不知道為什麼程文萱就認定了這一點。
「萱萱乖,爸爸正在忙正事,你先別添亂。」程時和彎腰摸了摸程文萱得頭,「只要得到了她的眼睛,你就不會生病了。」
程文萱困惑地看著他,「可是我已經死了啊,生不生病又有什麼區別?」
程時和直起身,看向齊小異,眼中除了偏執和貪婪外還添了幾分陰鷙,「天眼通的最高境界是逆轉時間,重置因果,我只差最後一雙靈性之眼就能達到這個境界了。」
齊小異和任同都被他的話嚇到了,同時也明白了他這麼執著於所謂的天眼通是為了什麼。他想讓時光逆流,阻止程文萱的死亡。
齊小異看向仍在昏迷狀態中的羅鈺瑩,如果他只差最後一雙眼睛,為什麼還要將羅鈺瑩和賀神婆都牽連進來?
程時和似乎猜到了她的疑問,帶著洞悉一切的得意笑容說:「我的目標從來都只有你一個人,她們不過是起到了迷惑和分散你那兩個幫手的作用。」
程文萱受到的驚嚇比齊小異更甚,她的表情甚至像是要哭出來一樣,呆呆地看著程時和不知道在想什麼。
任同正視程時和道:「你現在收手還來得及。」
程時和嗤笑一聲,似笑非笑地看著任同,「你在和我說話?不是在警告你自己?」然後他向一直僵立在他身邊的任可打了個手勢,卻不見任可動作,便斜著眼睛看了看她。
任同這才注意到在程時和身後的那個厲鬼竟然是任可,他痛心地看著體無完膚、神情呆滯的任可,深沉的眼神有了一瞬的動搖。
「啊,差點忘了,你是她心愛的情郎,她捨不得殺你呢。」程時和回過頭,看著任同的眼神又冷了幾分,「早知道她更愛的人是你,就應該讓你動手殺她才對,這樣她將是我手中最優秀的作品,可惜她現在空有最合適的八字,卻沒能做到無心無情,成不了頂級的厲鬼。」
「你!」任同被程時和輕描淡寫的語氣激得動了怒,但考慮到這正是他想要達到的效果便硬將怒火壓了下去。
程時和見任可不肯動作,口中念起了咒,然後任可便身不由己地開始發狂,猙獰地咆哮著向任同和齊小異衝來。齊小異急忙伸手去拿口袋裡的符紙,卻發現一張都不剩了,應該是先前昏迷時被程時和搜走了。任同卻不慌不忙,他給了齊小異一個讓她安心的眼神,然後從懷裡掏出一把匕首,利索地割開右手小臂,沾著滾燙的熱血在空中迅速畫了一些複雜的花紋,只見紅光一現,前進著撞在任可身上讓她發出了連連慘叫。
這血咒是秦錚教給任同的絕招。他之前向秦錚表達了想學習陰陽之術保護齊小異的意願,起初秦錚並不想教他,還向任同展示了他身上潰爛的肌膚,告訴任同像他們這種沒有通靈體質的人想要學有所成是很困難的,雖然任同的體質不至於像秦錚這樣付出那麼慘痛的代價,但短時間內也不可能習得很厲害的法術。後來在任同的再三請求下,秦錚終於鬆了口,針對任同陽氣和元氣充足的特性,教會他一種不需要強大的靈力就能使用的法術,只需要以自身的血液為引即可。
「切記,此術雖則威力巨大,但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未到萬不得已之時莫要使用。」
秦錚的提醒還清晰地迴響在任同耳邊,他能感受到元氣正爭分奪秒地從體內流失,他咬緊牙關,在齊小異的驚呼下加快了畫咒的速度,將方向對準了程時和。程時和冷哼一聲,右手一伸,將方才吃痛閃開的任可吸到了身前替他抵擋任同的攻擊。
任同並不知道如何取消攻擊,見狀不由皺起了眉頭,但又無計可施,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紅光襲向任可。就在任可又要被擊中的時候,在她身前又出現了一道黑影,那是一個幾乎辨別不出人形的鬼魂,在替任可擋住血咒的攻擊後更是變成了一團根本沒有形狀的影子。
「二黑?」齊小異認出了這突然出現的鬼魂是之前從地府逃走的二黑,因為二黑只剩一魂一魄,她和小紅基本已經不抱能找到他的希望了,沒想到他竟然又出現了。
程時和從任可身後閃了出來,厭惡地看了看不成形狀的二黑,又看了看呆滯的任可,哈哈一笑後冷著臉道:「真不愧是母女,都是一樣倔,害得我必須抽掉她們的部分魂魄才能妥善控制,大大折損了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