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阿紫

  她靠著乾巴巴的成績考進這個校園,企圖索取的卻是一種豐富的人生。

  她的真名當然不叫阿紫。

  我第一次見到她是在九月的開學典禮上。幾千人的會場,穹頂像鍋蓋,籠罩住一片嗡嗡的喧嘩聲。我們學院的位置在中後排,大家在輔導員引領下魚貫而入,由於都是陌生人,也沒什麼位置好挑,輪到哪裡坐哪裡。

  阿紫就坐在我旁邊,小小的個子,醜醜的樣子。

  新生們高考前都是來自各地的尖子生。自矜、審慎,有自知之明,對陌生人好奇但無法坦蕩放下架子主動結交,偶然四目相對的結果往往是尷尬地避開。

  我倒是得天獨厚。那個暑假我把自己胳膊摔骨折了,開學典禮時還打著顯眼的石膏,給每個遇見我的人提供了現成的話題:「你沒事吧?」——至少我收穫的大部分問候都是這樣的開場白,可阿紫不是。

  我餘光注意到她看向我,於是轉過去想對她微笑,她卻迅速把臉轉開了。這套動作循環多次之後我不耐煩了,決定率先開口說你好,她突然怯怯地說:「我叫阿紫。」

  說完這句話,她很明顯地鬆了一口氣,像是死過了一回似的。

  我們聊了很多常規話題:你是哪裡人,我是哪裡人;哦你們高中我有聽說過,很厲害的;你在哪個宿舍,宿舍裡都有誰;選課系統好難用,對了你選修課選了哪幾門,意願點是怎麼分配的……

  我那時社交能力很普通,只能維持談話繼續,一旦有斷掉的預兆便連忙生拽出一個新話題,另起一行。而理解她的普通話實在有點困難,我卻不好意思把她的每句話都重新問一遍,於是不懂裝懂,一律點頭,好幾次連她的提問也用點頭作答。

  明明疲倦,我還是忍不住一直起話題,因為阿紫的眼神帶著一種期盼。無論多無聊的話,她都笑得很真,帶著牙套所以習慣性地單手捂嘴,只露出一雙眼睛,在厚厚的鏡片後面彎彎地眯起來,在我絞盡腦汁時眨巴眨巴的,好像兩隻等待投餵的小動物。

  她給我一種非常奇怪的感覺,似乎這場對話證明了她的某種能力,甚至是一個巨大的人生突破。

  阿紫是家鄉小縣城的高考狀元,和奶奶相依為命。她講完這句就嚴陣以待,似乎盤算好了我會問起她的父母。

  我生硬地轉去聊熱門體育課選課競爭有多激烈,直到單口相聲無以為繼,趁著主席台調試話筒發出尖銳噪音的空當,趕緊裝作低頭查看手機短信。

  她忽然問:「你會不會覺得我的名字很土?」

  我可能是太累了,有些話一時沒攔住:「很像小學數學課本裡面的人名啊。」

  就是那些分蘋果分蛋糕集體去植樹的小朋友們的名字。

  她琢磨了兩秒鐘:「那就是很土。」

  我趕緊補救:「沒有沒有,我的意思是說你的名字很可愛。」

  這時我才用餘光掃了一下她的打扮:淺黃色襯衫,奇怪的花裙,黑色涼鞋,可是裡面卻穿了一雙肉色短襪,在腳踝那裡勒出兩個明顯的圈。

  是有點土。可越是這樣我越要對她小心而熱情,或許是對心中一閃而過的刻薄做出彌補。

  阿紫聽到我說她可愛,低下頭很羞澀很純真地笑了。當真了。

  就在這時坐在阿紫旁邊的男生探頭過來,很大方地打招呼:「你們好,我是台灣的,宿舍裡幾個哥們都叫我小台灣,認識一下,留個號碼吧?」

  阿紫的臉瞬間紅透了,報號碼錯了好幾次,小台灣看她的眼神已經有點怪了,我在旁邊解圍,問她:「阿紫你這是新換的號碼對吧,我和你一樣,也有點背不下來。」

  她抬頭看了我一眼。

  小台灣要完電話後還跟我們閒扯了好幾句。他是我羨慕的那種人,和陌生人明明什麼都沒說,卻讓你覺得放鬆親切。

  所以也很容易讓人誤會。

  冗長的開學典禮我已經記不得多少了,進門前發給我的校徽在退場的時候就被我弄丟了。我拎起書包轉身隨著人群往外湧,阿紫拉了我一下,問我要不要一起回宿舍樓。我說我還打著石膏呢,現在住在外面的酒店。

  她訝異地摀住嘴:「你怎麼還打著石膏?」

  這是不是證明了阿紫從來不會打量和審視別人?但我當時沒總結出來這個純真的優點,我只覺得她眼睛有問題。

  說來有趣,我和她在會場外匆匆道別,沒走出幾步就想起自己還真得回一趟宿舍樓拿東西,於是轉身折返。

  正巧在樓門口撞上在樹後呆立的阿紫。

  我本能地順著她的目光所向看過去,哦,小台灣正親暱地摟著一個姑娘,在一樓的窗子外笑著說話。

  「你怎麼了?」我問阿紫。

  阿紫像受驚嚇的兔子一樣轉過來,看了我一眼,臉又「騰」地紅了,話都沒說一句就轉身瘋跑進了宿舍樓。

  我自然站在原地聯想了一番她慌張的理由。難道她跟小台灣是舊識?暗戀?世仇?

  但是當我在迎新生的文藝匯演中再次神奇地和她坐到了一起時,我假裝那天什麼都沒發生。我討厭窺探的人,自然不希望成為其中一員。

  阿紫卻憋了一個小時,在演出結束才突然問我,台灣男生是不是都「那個樣子」。

  「哪個樣子?」我不解。

  「就是有女朋友了還能跟別人勾勾搭搭的。」她話越說越小聲。

  饒是我自認機智,也被震驚了。

  「他怎麼跟你勾搭了?」

  阿紫又不蠢,一聽我的語氣就知道我在想什麼。恐怕她也意識到熱情搭訕和要手機號這件事情可能在除她以外的人心中真的算不上「勾勾搭搭」,所以說不出話了。

  我倆跟著退場觀眾一起慢吞吞往外挪動,阿紫忽然哭了。

  「你別笑我好嗎?」阿紫說。

  ◆◆◆

  夏末的晚上,校園裡暑氣不散,頭頂上是昏黃的路燈,我們從光圈走進陰影裡,又從陰影踏入光圈中。

  阿紫一路都在跟我講著她自己的故事。

  沒什麼特別,大概就是父母離異,從小和奶奶一起生活。小縣城民風淳樸又傳統,她只知道好好學習,也知道自己長得不好看,所以更加好好學習,皇天不負有心人,成了當地的驕傲。

  但是也只驕傲了一個暑假。

  阿紫並沒有被這個校園嚇到。她早知道大學校園裡會有很多外形出眾、見識廣博的同學,他們會發現她的土氣與侷促,也可能,到最後都沒發現還有她這麼一個人。

  然而我聽了這番剖白卻完全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我記得那天是9月10號,我們甚至都沒有正式開始上大學的第一堂課,而這只是我第二次見到阿紫,我對她毫無興趣。

  太突兀了,她讓我有點害怕和無奈。

  這不妨礙我做一個最好的傾聽者,不嘲笑也不違心認同,只是聽著就好了。

  可她講完之後,忽然說:「你也把你的故事講給我聽吧,這樣我們就是好朋友了。」

  ◆◆◆

  即使她不這樣說,我也在盤算著要怎樣講些無關緊要的糗事和擔憂作為交換。

  這樣的苦惱太多了。英語分級考試明明白白地告訴了我未來同學們究竟有多優秀;學院內按成績分專業注定一年後競爭激烈;也或許還可以聊些更私密的,比如我暗戀好幾年的高中同學,統統告訴她都沒關係,反正她永遠不會認識他……

  然而,當阿紫在路燈下用那雙併不好看卻格外澄澈的眼睛看著我的時候,我卻做不到了。

  不少熟人曾評價我「虛偽圓滑」,但那天晚上,我卻看著阿紫,說:「我不想講,我想走了。」

  我沒辦法對她撒謊。關於好朋友這件事,她是認真的,她對你的每句話都當真,所以不要騙她。

  未來總歸會有很多人欺騙這個小鎮姑娘,但這個人不應該是我。

  道別的時候,阿紫忽然問:「你能不能給我推薦幾個歌手?」

  「歌手?」

  「就是大家都會聽的,很火的那種。我奶奶不讓我看那些烏七八糟的東西,但是我覺得到現在我還什麼都不知道,一定會被別人笑。」

  我說了一長串名字:梁靜茹、周杰倫、陳奕迅、林俊傑、王菲、孫燕姿、張惠妹、林憶蓮……我也不知道她記住了幾個。

  回到酒店之後我想了想,把這些名字全都通過短信發給了她。她回答說,謝謝,今天對不起了,我是不是嚇到你了。

  我沒回。

  ◆◆◆

  之後我拆了石膏,開始進行艱難的復健,也搬回了宿舍。端著一盆衣服路過阿紫的宿舍,我聽到屋裡傳來很大的音樂聲,公放著梁靜茹的《絲路》。

  半個多小時後我洗完衣服,再次經過她的宿舍,裡面還在放《絲路》。

  我略略停了一會兒,門忽然開了,露出她室友的不耐煩的臉。

  「啊呀,是你啊,你跟阿紫關係不錯對吧?」室友沒頭沒腦地問,還沒等我回答就繼續高聲抱怨起來,「你能不能讓她別放這首歌了?都放了三天了,有機會就放,她覺得好聽,也不至於這樣吧?」

  這邊阿紫趕緊把電腦關了,特別不好意思地看著我倆笑。室友也沒給她面子,拎起包就走了,只剩下我倆面面相覷。

  阿紫說:「謝謝你的推薦啊,梁靜茹的歌真好聽。」

  ◆◆◆

  校園裡偶遇過幾次,都是匆匆別過,沒說幾句話。

  大學一年級下學期,雙學位申請流程剛剛對我們開放,幾乎每個人都挑了一個專業報名。我報了心理學雙學位,需要給過往成績單蓋章,於是在打印室排隊。阿紫推門進來,還有點怯怯的,每每看到熟人都會彎起眼睛捂嘴笑。

  她對報名流程始終很糊塗,我和她一起從打印室走去教務,經過學院舊樓側面那條很美的林蔭路。

  我到今天也不知道那條路上栽的究竟是什麼樹,樹影斑駁,平日是很美的,一到春天嫩葉發芽,便有許多一兩毫米粗的細長肉蟲懸著一根根細細的絲從樹上垂下來,堪堪懸在行人頭頂上方,一陣風過便撲簌簌地落下。

  那是我們在這個校園裡度過的第一個春天。我正和阿紫說著話,突然看見她肩膀上扭動著一隻蟲子,本能地伸手打掉,然後眼見著蟲子懸著絲,打了個旋兒落在地上,這才發現,地上密密麻麻鋪著「白線」,一腳踩下去,嗶嗶啵啵的。

  我們一齊尖叫著,用文件袋捂著頭,大步跑到林蔭路的盡頭,終於站到沒有遮蔽的陽光下,劫後餘生般地喘粗氣大笑,像發怒的鬥牛一樣在路面上蹭鞋底。

  也就是在我們幫彼此檢查衣服和頭髮有沒有黏上蟲子的時候,我發現阿紫沒有再穿肉色短襪了。

  教務處的老師本就不苟言笑,我這種成績平庸的學生一進屋,脊樑骨就矮下去一截,草草辦完手續,站到一旁等阿紫。

  然後目睹了她的材料被甩出窗口。

  她的材料沒辦齊全,還有一項硬性指標不夠格,是沒辦法申請的。老師們也都很忙,阿紫和我都並不值得她們大動肝火,甩材料恐怕也不是故意的——然而它就是這麼從窗口掉了下來,自尊心散了一地。

  阿紫小跑著撿起材料,憋著通紅的臉一張張夾回文件袋裡,我連忙對她說:「去吃飯吧。」

  後來當然沒吃。那時候下午三四點,不晌不夜,我也是口不擇言。

  我知道阿紫報的雙學位是法語輔修,於是和她說:「語言自學就好了啊,和老師教的也沒差,咱們學校的輔修說不定還不如新東方呢。」

  阿紫還是輕輕地、那麼認真地說:「這是不可能的。」

  對於禮貌性的安慰,她不是輕信就是否定,從不會笑著說謝謝。

  回宿舍時候我們決定換一條路。

  阿紫抱著材料,戀戀回望著那條美麗而恐怖的路,說:「咱們剛剛跑得像電影一樣。」

  十八九歲的年紀,有愛恨情仇,一舉一動都被攝像機追著,哭笑都漂亮,音樂起的時候,莫名其妙就奔跑。

  應該是這樣的吧,說不清楚具體是哪一部,但一定有一部。

  ◆◆◆

  隔了幾天,我趕在洗衣房關門前才去拿放置了兩天的衣服,低頭一聞都快有餿味了,連忙往樓上跑,試圖趕在熄燈前將衣服都晾好。

  在一樓才上了幾級台階,我就聽到了阿紫的聲音。一二層之間拐角的平台上,阿紫正講著電話,兩隻細細的胳膊拄在窗檯邊,一隻手捧電話一隻手捧臉,身體重心偏移著一隻腿,另一則翹起來,一晃一晃的,拖鞋啪嗒啪嗒敲著腳底板。

  我第一次見到阿紫這麼自信又暢快地和一個人講話,身上沐浴著人生導師才有的霞光。

  我拎著兩個塑料桶,低著頭從她身後擠過,倒是她拍了我肩膀一下和我打招呼,然後對著話筒那邊輕聲解釋,她說著家鄉話,語氣我能聽出個大概,「能想到的我都講到了,複習加油,我碰見同學了,得掛了。」

  阿紫結束這一段對話的方式,比我拒絕她的那一次要高明。

  半乾的床單還是有點重的,阿紫幫我拎了一桶,我調侃她是不是給男朋友打電話,阿紫連搖頭都很認真,眼鏡都歪了。

  「我們高中的學弟也要考光華,班主任讓我多給他介紹一下。」

  「你是你們家鄉最優秀的學生了吧,家裡人和班主任都驕傲死了。」

  「暑假我還要回學校作報告。」阿紫乾巴巴地說,卻也沒壓住喜悅,還是彎起眼睛,摀住嘴。

  我們已經走回了西側二樓,我要把桶從她手裡接過來,發現阿紫低著頭。她短暫的開心好像被陰涼狹長的走廊吸乾了。

  「學弟和老師在電話裡一直誇我上高中時候有多優秀,我在咱們這邊聽著難受,就去了那半邊聽。」

  洗衣房在東側樓的一層,我們院女生住在西側樓的二層,兩邊向來是各走各的樓梯。阿紫遠離了現在的同學,特意跑去空曠的洗衣房樓上,那些來自過去的熱情讚美才終於不再刺耳。

  ◆◆◆

  阿紫並沒像她所擔心的那樣引起別人的嘲笑和議論。大學四年過去了,有些男生還不知道她是誰。

  我總會格外注意她一些。發現阿紫的變化是在大一暑假軍訓的時候,我們分到同一個班。訓練間歇,她總會從迷彩服口袋掏出一個東西「撲哧」地噴一下臉。

  大家在樹蔭下躲避毒辣的日頭,有女生帶著笑說起,阿紫從屈臣氏買了好多十塊錢一瓶的玫瑰噴霧,每五分鐘噴一次,「特別注意保養。」

  阿紫真的不好看,所以女生這樣一說,大家都沒法接。我生硬地插話,說自己涂防曬時候顧臉不顧脖子導致曬黑了,好心疼……話題勉強轉了方向。

  讓我驚訝的是當天傍晚發生的事情。

  同級有一位很有爭議的姑娘,很漂亮也很灑脫。她是軍訓教官們很喜歡捉弄的對象——故意讓她站軍姿,故意對她呼來喝去,她也不示弱,很敢講話,每次都頂回去,教官們也並不真的對她生氣。

  自然有女生背地裡看不順眼。

  吃晚飯前大家例行排成隊列在食堂前站軍姿,餓著肚子齊唱了好幾遍《團結就是力量》,教官卻遲遲不放行,又笑著訓斥那個漂亮女生站沒站相。漂亮女生還沒開口,另一個女聲插話道:「餓得都站不直了嘛。」

  聲音不算好聽,撒嬌也沒成功。

  是阿紫。

  教官自然沒有理睬阿紫,反而瞪了她一眼。當天夜裡臥談,大家有了新的談資。

  那又是一個九月。康莊軍訓基地的夜晚有密集的蟬聲,我睡在靠窗的下鋪,月光正好,想起了一年前的阿紫。

  ◆◆◆

  大學三年級我做交換生去了東京,回來的時候已經是畢業季。商學院的同學們大學三年級為了Summer intern(暑期實習)廝殺,大學四年級為了保研廝殺,還有些人攥著保研資格卻還偷偷參加投行的校招,更是要被所有人聲討……大家每天都有投不完的簡歷、去不夠的面試,疲於奔命,居然還有時間將個人恩怨四處傳播。

  我試圖問起過,他們說,好像沒有阿紫的消息。當然還有另一部分人問,阿紫是誰。

  畢業前的某個晚上我到南門外吃烤串,看到了她。

  吊帶裙,牙套也摘下來了,亮晶晶的唇蜜微微閃爍,耳垂上掛著大大的銀耳環。她牽著老外男朋友的手,親暱地走進了校園。

  我們說了幾句話。她喝了酒,講話沒有寒暄,直奔主題。

  然後我看著他們從路燈的光環之下消失在門內的黑暗中。

  倏忽間我眼前飄過那個對我說話的、穿著肉色短襪的阿紫。

  大學四年我和很多人都有了交集,恩怨情仇也有,零碎的笑話段子更多,腦海中關於阿紫的畫面,竟然依舊是那短短的幾面。

  我們學院的人對她談不上多友善,而她也漸漸淡出大家的視野,似乎早就有了另一種人生。

  那個怯怯的姑娘曾經怯怯地分享人生,怯怯地交換友情;也曾經拙劣地改變自己的外貌,拙劣地模仿某種風情。現在我看到了路燈下她神采飛揚的笑容,再也不用捂著自己的嘴巴。

  她靠著乾巴巴的成績考進這個校園,企圖索取的卻是一種豐富的人生。過程也許不那麼順利,可她得到了。

  這是一個我喜歡的故事,雖然也許連故事都算不上。

  真實的生活中被留下來的不過是幾個瞬間,有時候甚至沒頭沒尾。有一個瞬間裡,阿紫站在路燈下,牽著她男友的手說,快畢業了,她一直想要謝謝我。

  謝謝我在小台灣要電話的時候幫緊張無措的她解圍,就因為這個,她想要和我交個朋友。

  這其實就是隨口一說,沒多大善意,只是社交,真的只是社交。

  但我沒跟她這麼說,因為我相信現在的阿紫,一定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