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邪術

  北方邊塞不及入冬便會下雪。今年又比往常更早一些,才過霜降,燕州便飄起了紛揚細碎的雪花。

  塞上的牛羊吃飽了秋草,膘肥肉壯。大雪一至,便到了吃它們的時候。大鍋裡煮得雪白的湯,偶爾翻起來一片乾辣生薑,調得湯鮮香熱絡。湯裡的羊肉肥嫩不膩,蘿蔔甘美多汁。舀出一碗湯來,撒上幾許青翠的芫須,飛雪的天氣窩在帳子裡與朋友吃肉喝酒,實是這世上最愜意的事了。

  承鐸加上幾枝細柴,茶茶便將一盤子冬菇、乾筍、腐竹、苕皮之類的菜蔬倒進了羊肉湯鍋裡。東方用筷子夾了一塊蘿蔔道:「蘿蔔寒涼消積,曬乾了制一制,狀似人參。只是人參補氣,蘿蔔下氣,藥性相反,遇到這種假藥常常會吃死了人。可見蘿蔔也能當毒藥,是吧?」他望茶茶一笑。

  茶茶點頭:「世上只有藥,本沒有毒藥。只不過功效不同,有的用來救人,有的用來害人。」

  「嗯,藥本沒有錯,是人心善惡有異。」東方把那塊蘿蔔吃了下去。

  承鐸便順著應了句:「比如說?」

  茶茶頭也不抬道:「比如我的刀用來切菜,你的刀用來切人。」她不著聲地把惡人的名頭安給了他。

  承鐸鎖眉無奈道:「我好好吃個飯,你們何必對講學問。」

  東方笑笑:「你請我來的,我總不好白吃白喝。先講點道理提著,才不至於成了酒曩飯袋。」

  承鐸不曾跟東方起過口舌爭執,因而不知道他言語厲害。茶茶在別人面前從不多話,偏偏跟東方談論十分合拍。因而承鐸發現茶茶也不是個省油的燈。他兩人對不上幾句,就藏了機鋒,最後倒霉的常常是什麼也沒說的承鐸。

  承鐸用竹編的濾勺撈了幾塊菜,扣進茶茶碗裡:「說話能說飽麼?自己做的自己也不吃。」

  茶茶夾了塊冬瓜,託了碗小口咬著,顧不上說話了。

  東方給承鐸的杯子斟上酒,淡然道:「你打了勝仗,卻駐在燕州不走,朝上多少也看出燕、雲二州的對峙之勢。你就不怕皇上疑心你?」

  「那你為什麼不走?你為議和來,現在正該回去覆命。」

  東方仍是淡然道:「我有預感他要出陰招對付你,而你應付這個不行。」

  承鐸也淡淡道:「我有預感他會有所動作,而我不在這裡不行。」

  兩人端起杯子碰了一杯,仰頭喝盡。

  「那個結香你打算怎麼辦?」承鐸放下酒杯。

  東方頭疼道:「我本是把她安排在我偏帳裡。可這女人不知羞恥,有事沒事往我帳子裡鑽。」

  「你要她知羞恥,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東方道:「我覺得奇怪,她似乎知道我已看穿她身份,卻又不說明。她這樣子不知要做什麼。待我慢慢應付她,也許能問出點什麼來。」

  承鐸大笑:「她這樣子分明是對你有意。你想勸化她,等著捨身取義吧。」

  「胡說八道。」東方微微有些臉紅。

  承鐸收了笑道:「我可不是胡說,對那種女人就是不能給她一點好臉色。」

  東方嘲諷道:「你混到如今也才騙到手一個,好意思裝行家麼。」他說著,伸手去端碗,手觸到碗的瞬間,那隻瓷碗應手而碎,從中間齊齊斷成兩瓣,像是被刀刃割開的一般。東方一時捏著半塊碗沿,有些愣愣的。

  承鐸拾了另一塊起來,怪道:「這碗怎會斷成這樣,你使內力了?」

  東方也回過神來:「沒有啊,我只是尋常地一拿。」

  茶茶也就著承鐸手上看了看,「這碗剛剛還盛了湯。要是有一絲裂口,這樣的熱湯,早就燙炸了。」

  然而剛才東方並未使力,即使是內力摧動,也很難將一隻厚瓷碗斷得這樣整齊。東方心中暗暗驚異,覺得徵兆不好,「也許是最近要出事。」

  「出什麼事?」

  「呵,不知道,我這兩天心意煩躁,這碗好好地被我一拿竟然齊齊斷為兩半,可知是凶信。」東方被這只碗敗了興致。

  承鐸道:「想多了,也許這碗早就磕了口子,你拿的時候對了力道,就裂開了。」

  茶茶不吱聲。

  東方勉強笑笑:「可能吧。」心裡卻知道決不可能。

  茶茶給他換了碗,東方卻不怎麼吃了,只與承鐸喝酒。喝到將要熄燈時才辭了出來。帳外寒風刺骨,各寨的燈火都熄滅了,只有大營前哨衛的篝火還打著卷燃燒。東方站住仰天,看見那雪花細細碎碎地飄下來,寂靜之中彷彿能聽見墜地的聲音。

  他伸出手指接住一朵,看它在手上漸漸消融,一點寒涼之氣浸入肌膚,心裡卻格外地想念起承錦來。不知她在上京怎樣了,可還是琴書寄傲,詩文遣懷。有時他會覺得承錦與那個宮廷格格不入,雖然她表面上應付熟如,心裡卻是疏離,甚至是不屑的。

  東方在空地上站了一會兒,便向自己大帳去。走到一丈開外就見帳裡燒著火,有人影閃動。東方心中便十分不悅起來。當你想念一個人的時候,是討厭旁人來打擾的。

  結香穿著淡青的襖子,只用一支赤金扁簪鬆鬆挽了頭髮,素顏天然,蹲在那裡添一塊柴。看見東方回來,她婷婷裊裊地站起來,笑道:「大人回來了。」說著,伸手去接東方的披風。

  東方卻裹了披風坐到榻沿上也不看她,道:「你怎麼又來?」

  「我想大人回來冷,故而升了火,燒了些熱水。大人可要喝茶?」

  「天晚了,不喝了。你去吧,我要睡了。」

  結香道:「那我打水給你洗臉吧。」

  東方按了按額頭:「王有才還沒回來麼?讓他去就是了。」

  結香卻端了盆子道:「他昨天學的一套拳法還不太熟,說再去練一練,快回來了。」她正要出門時,果然看見王有才過來。王有才見了東方,道:「先生回來了。」說著斜睨了結香一眼,一把搶過盆子,道:「我家先生要休息了,你也不必獻勤,自己回去吧。」

  結香反笑道:「怎麼叫獻勤,五王爺把我給了大人,我自然該伺候著。」

  王有才撇了撇嘴,自端了盆子去打水。

  結香回過身來,復用茶杯倒了一杯滾水遞給東方,東方卻不接。結香只得把水杯放在了他面前的茶几上。東方輕嘆道:「五王不要你,是因為他看不上你才扔了給我,這並不表示我就看上了你。」

  東方輕易也不會口出惡言,然而結香耐著不走,他也就客氣不起來了。

  結香卻並不生氣,「五王的心腸是冷的,對那樣的男人就是不能給他好臉色。可大人你不一樣。」

  東方想起承鐸方才也說了同樣了話,不由失笑道:「我如何不一樣?」

  「大人心腸好。」結香只簡潔地說。

  「那倒未必。」

  「在我看來,已很好了。」

  東方搖頭笑道:「正因為我自己心腸不夠好,故而喜歡心地純良的女子,即使不夠聰明也好過居心叵測。」

  結香在火堆邊坐了下來,靠在東方腳邊道:「大人喜歡十三公主,在上京的時候我看出來了﹔不過那時你自己似乎還不知道。」

  她一說承錦,東方口氣倒沒這麼硬了,「說到上京,縱使我得罪了姑娘,我的鴿子卻並沒有得罪了姑娘。姑娘似乎對它們很不仁義啊。」

  結香笑笑,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在上京的時候,大人把我當作妓女,問一句話也要給銀子﹔如今卻把我當作良家女子,天天拒之帳外。」她倚向東方那邊,仰著頭笑得心無城府。

  東方藉著酒意豎起一根手指抵到她唇上:「你想多了,我現在也把你當作妓女。你既是妓女,做什麼由我說了算,你說了不算!」他只以那一指之力重重將她推開。

  結香本在笑,神色卻突然一頓,像要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一把抓住東方的手,未及說話,身子卻又委頓下去。東方不料她來拉扯自己,站起來手一甩,結香似脫力一般,順勢倒在了床上,眼神空洞。

  東方皺眉,拉起她衣袖一扯道:「你起來。」結香藉著他一扯之力突然躍起,貼向東方身邊。兩人原本隔得很近,東方並不曾十分防備,察覺到異樣時已躲閃不及,只覺胸腹間像被重重一擊。

  結香一手抵在他身上,東方緊緊抓住結香的手,結香的臉就在他眼前,沒有一絲往日的風情,整張臉看去猶如一個死人,讓東方一瞧之下寒意頓生。只一瞬間,東方一掌發力向她擊去,結香倒下去時仍然握著那把刀。一把只有三寸長的袖刀,閃著寒意。

  銳利的刺痛這才泛了起來,東方出手如風,點住傷口周圍的大穴,大聲道:「來人!」結香又揮刀撲了上來,東方閃身躲開。帳門前一個銅盆帶水飛向了結香,卻是王有才打水回來,見了這情形一急之下順手把盛了水的盆子擲了出去。

  盆子砸在結香身上,刺骨的冰水淋了她一身,結香彷彿沒有知覺,只逼向東方要揮刀殺他。東方手一揚,兵器出手,那精鋼長鏈將結香掃出帳外。這一下動作太大,牽動傷口,東方一招沒有使全便收了式。

  結香掙紮起來,動作僵硬,全沒有跳舞時的靈氣,頃刻之間像變了一個人。東方對王有才道:「去醫帳拿硃砂來!」王有才應聲跑遠。

  承鐸大帳裡,茶茶本在往床上加被子,剛鋪了一半,承鐸偏倒在上面不起來。茶茶拽了兩下沒拽動,扔下被子撲到床上去推他。兩人正在鬧,忽然聽外面人聲嘈雜。承鐸跳起來,出帳循聲而去,便見東方帳前,結香揮著刀與幾個兵士打鬥。東方坐在帳中冷眼看著。

  承鐸一躍上去,欺近結香身旁,一腳踢中她腿彎。結香一膝跪地,卻渾然不覺,轉身又刺向承鐸。茶茶跟著承鐸跑過來,一見這場景就懵了。承鐸擋開結香握刀的手,立刻便覺得她人不對勁,一招一式都生硬無比,只是動作迅捷,又彷彿不知疼痛。

  承鐸又擋開她一刀,以掌作刀擊向她後頸大錐穴,東方忽然道:「別傷她性命。」承鐸撤掌又避開她一刀,結香的招式在承鐸眼中是破綻百出,他拈一個空子又點向她檀中穴,東方仍然制止道:「別傷她性命。」承鐸只得再撤了招,抓住結香肩膀一擰,結香手臂脫臼,那柄刀終於掉在了地上。

  她手垂在身邊,仍然踢向承鐸,然而手臂使不上力,失了平衡,一下跌倒在地。王有才遠遠跑來,叫道:「先生,我拿來了。」東方吸了口氣,咬牙道:「撒在她身上!」

  王有才手一揚,紅色的粉屑隨風飄去,東方對空虛指,默然地念了一句什麼。結香本掙紮著要站起來,被那硃砂迎面一罩,突然身子一軟,昏倒在地上。

  場面這才安靜下來,承鐸驚疑道:「她怎麼這樣?」

  東方手按著胸腹卻不答話。

  茶茶撿了那柄小刀,映著帳內燈火斜看過去,刀面滲著幽藍的光。茶茶輕聲道:「刀淬了毒。」

  承鐸一驚,快步走到東方面前,「受傷了?」

  東方點點頭,卻指結香,「帶她過來。」

  兵士抓了結香上前,結香昏迷不醒。東方讓王有才將清水洗淨她面頰,將硃砂和了水,以拇指扣住食指中指小指,用無名指沾了硃砂在結香額上寫了幾個彎彎曲曲似字又不似字的東西。

  承鐸看著有些眼熟,此時也不及細想。

  東方寫完,已支持不住,手撐了床沿,喘息不已。茶茶蹲在火堆旁,細細地看那小刀,此時突然問東方:「什麼感覺?」

  東方咬牙道:「疼……」

  茶茶鎖眉不語,一招哲義道:「跟我到醫帳,我要試藥。」

  承鐸一把拉住她:「你怎麼試?」

  「我用藥材試。」她說完,急急地去了。

  承鐸看茶茶神色,就知這刀上的毒很是棘手,手掌扣在東方手上,便將內力源源不斷地推入他掌心。東方止住他道:「傷口並不深。我已封了穴,不……不要緊。」

  若是中了毒,內息遊走只會加快毒性發散。承鐸只得住了手,心下思索對策。結香卻悠悠醒了過來,以手撫額撐起半身,忽然看見東方,自己先驚了一下,急道:「我做什麼了?」

  「你刺了他一刀。」承鐸冷冷道。

  結香神色乍是一驚又是一悲,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又像是心灰意懶,目光卻放了下去,只望著地面。

  承鐸道:「你的刀上有毒,解藥拿來。」

  結香並不抬頭,只緩緩道:「我沒有解藥。」

  東方緩過一口氣:「你不用為難她。她方才做什麼,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中邪了?」

  「這是南方荒蠻之地盛行的一種巫術,以童屍作引,能攝人心魂。這種法術雖然厲害,施術之人卻必遭反噬。若非萬不得以,不會作法驅使她。」

  「她為什麼怕硃砂?」

  「硃砂性陽,能鎮陰邪之氣。她並不怕硃砂,怕硃砂的是她身上的……」東方說著有些氣弱,承鐸扶他躺下。解開他上衣,便見肋骨之下有一個細小的刀眼,卻不見流血,只周圍的皮膚泛青。

  承鐸想著能不能以內力逼出毒血,他雖沒說出來,東方卻道:「你別想了,有用的話我自己就做了。」

  他說這話時,結香抬了頭看向東方,眼裡沒有笑容,卻有水滴在流動。她終是忍住了沒有讓它落下來,只懇求承鐸道:「五王爺,讓我留在這裡吧。」

  承鐸沉吟不答,東方看著她濕潤的眼眸,自己也不知為什麼,輕聲道:「她暫且留下吧。」承鐸依允了,起身到醫帳去找茶茶。

  結香牽起被子將東方蓋住,又燒熱了火,轉身到案几上端了那杯水來。水還溫熱著,結香觸到那杯子時,心裡覺得難過。她跪到東方枕邊,「大人喝水嗎?」東方也只欠身抿了一口,道:「我後面案桌上靠右最底下那本書,你去拿來。」

  結香依言找到了書,東方又道:「裡面夾了張紙。」結香翻出那張紙。東方道:「你背下這篇咒,即時唸一唸能抵擋它對你的控制。」

  結香訝異道:「我險些殺了你,你不殺我反而還救我?」

  「我已受傷,殺你也無益。」

  結香黯然道:「我若做不成,自然有人殺我。做一個殺手只能一直成功,容不得一次失敗。」

  「你殺過多少人?」

  「記不清了。」

  「你去吧,我不殺你。」

  「那豈不是你替我一死?」

  東方苦笑:「那就算是吧,雖然我並不情願。」

  結香愈加驚異:「這樣不好。需知殺一個人,雖是能耐﹔他若故意讓我殺,就是欠了人情了。」

  東方哭笑不得:「我委實是不情願被你殺的。」

  「你雖不情願,卻並沒有殺了我。」

  東方只覺那刀口處疼痛漸漸劇烈起來,懶得再理她,也不敢催動真氣,只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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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鐸大帳裡,兩人卻起了爭執。

  茶茶用油布裹了那柄小刀,道:「我只去兩天便回,你再耽誤一個時辰,他就死定了。」

  承鐸堅持不允,「你不能獨自出大營去,哲義跟去也不行。全燕州就營裡的藥材齊全。一定要去找解藥,我可以派人去。」

  「你派再多的人也沒用,我要找的東西他們找不到。」

  「那你要找什麼?在哪裡去找?」承鐸逼問道。

  茶茶想來想去,難以說清:「我沒法說,高昌的藥理和中原原本就不同,一樣的藥材也叫不一樣的名字,我說了也沒人懂。」

  承鐸想了片刻,道:「你給我一天時間,我安排一下營裡的事,就同你一起去找。」

  茶茶搖頭:「他等不了那麼久。」

  承鐸沒想到這麼嚴重,「就沒有其他的辦法麼?」

  茶茶看他為難,揉額道:「我想想,讓我想想。」

  第二天清晨時,承鐸查完了所有的哨防回到大營,只見趙隼慢慢地走過來,看看承鐸又有些猶豫。承鐸問:「什麼事?」

  趙隼吞吞吐吐摸出一張紙來,道:「這裡有張紙,是不是你寫的?」

  承鐸接來一看,掉頭就往大帳去。趙隼心知不妙,只得硬著頭皮跟過去。大帳案上留著個字條:「留營勿動,我找解藥。」

  承鐸「啪」地一聲拍在案上,「她什麼時候走的?」

  「天明時分,拿著你的手令出的營。守衛的兵士還特地叫來了當值的佐領。大家看著是你的字,又是你的印,就放了她出去。剛剛我巡哨回來,佐領拿給我看,我覺得不大可能……」

  「他哪隻眼睛看出來這是我寫的字!?」可見茶茶不是個好東西,平素學他寫字,就沒安著好心。

  「這個……確實像是你寫的字,我……我都認不准。只是覺得你不大可能放她獨個出去。」

  承鐸默然地看著那個印章。印信兵符他是一直帶在身上的,甚少單獨留在大帳裡。從昨天到現在他並不曾取下來過,茶茶是如何蓋上他的印的?只有一個可能,就是她以前早就用白紙印了他的章備用,那麼她又蓋了幾張呢?

  承鐸一念及此,大怒。於公於私都非得把她捉回來不可。他手上勁力一送,直將那紙條捏成了碎片,回頭對趙隼斷然道:「你派人到趙老將軍那裡,把兵部尚書的印借來。嚴令全軍,今後我的手令沒有兵部的印不許聽令。再派快馬,前後讓不同的人發三道急訊給楊酉林,沒有我的兵符,不許他擅動一兵一卒!」

  趙隼領命而去。

  茶茶這一走,出乎意料,情勢再轉,千頭萬緒難以理清。然而承鐸並未生出絲毫怯意,越是危難,越是鎮定起來。他靜靜地想了片刻,衣裾一振,也出了大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