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灑脫知足方能無憂

  慕韶華殿試那天,正好是阿月開始踏上經商之路第一步的日子。

  早上將這五六天和寧如玉一起做的七十多個小玩偶送到針線鋪裡,當面清點了貨物,便去學堂了。兩人的布包上各掛了一隻,到了學堂,便往人多的地方晃悠。不多久又有人圍觀,問這東西是在哪兒、幾錢買的。

  兩人相覷一眼,問道:「你們覺得值當多少?」

  幾人想了想,紛紛猜了價格。寧如玉聽著那百文千文可沒感覺,阿月畢竟以前接觸的貨物價格多,這數額可比她想像中大呀。最後兩人嘀咕了一番。阿月在這邊說「一百文一個」,末了又道在飛霞道街尾的針線鋪可以買到。寧如玉已跑到學堂前頭,讓下人去針線鋪說了價格。掌櫃一聽,再瞧瞧那奇怪東西,這玩意兒能賣一百文?

  一日冷清,擺在那頗為好笑。掌櫃便將它們挪到了裡頭,眼不見為淨。可等到傍晚,陸續有女學生過來買。見著有四五個模樣的,更是高興,全買了的也有。一晚下來,已賣了半數。

  阿月急著回家去等爹爹殿試回來,因此沒去針線鋪裡,直接回去了。進了家門,聽見父親已經到家,正在老祖宗房裡,也趕了過去。

  老太太房裡熱熱鬧鬧的,幾個孫媳婦都在,有婦人在,更是熱鬧。阿月進去問了安,站在母親一旁,見父親面色尚可,也鬆了一氣。好不容易從老太太房裡出來,阿月才挨著爹爹。

  慕韶華已經很久沒和三個孩子好好說過話了,回了屋裡,問了幾人功課,又問最近讀什麼書,交了什麼朋友。方巧巧笑道:「你呀,是科舉後遺症,在外頭讓人考完,回來就考孩子了。」

  慕韶華這才回過神,他實在不該這樣跟孩子溝通,當即轉了口:「阿月,這幾日可有吃什麼好吃的?」

  慕長善當即笑出聲:「果然阿月愛吃已經是大家都知道的了,連爹爹科舉回來都不忘這事。」

  阿月皺了鼻子哼他一聲:「那就讓爹爹考二哥功課吧。」

  慕長善心虛,忙說道:「還是問你吃了什麼的好。」

  氣氛已然輕鬆起來,方巧巧笑笑,如此,才是一家人。

  第三天,阿月和寧如玉去鋪子裡,發現那玩意兒已經賣完了。和掌櫃算了提成,再除去先前買的布料棉絮扣子這些雜七雜八的,與寧如玉對半分後,阿月發現自己足足賺了三兩銀,還有些許餘錢,便打算買好吃的犒勞犒勞自己。臨走前掌櫃說道:「何時再給貨?」

  「不做了。」阿月有她的想法,寧如玉本來也是為了玩,現在興致過了,哪裡捨得再將時辰放它身上。兩人商量後,便決定收手。

  掌櫃正要開口,轉念一想,笑道:「好好,日後有什麼新奇的,只管拿到這來就是。」

  阿月點頭,和寧如玉歡喜了一番,各自懷揣著銀子回家,將銀子和一包蜜餞放在母親面前,已笑的開懷:「賺了三兩多」

  方巧巧著實意外,竟有這麼多,要知道這兒十兩便能讓小戶人家過一年了。見她小財奴般的模樣,問道:「那可還要繼續做?」

  阿月搖頭:「不了。」

  方巧巧點頭笑道:「阿月不是個貪心的人。這樣其實也好,這些玩意兒,不過是趁著眾人喜歡新奇事物的心理,才受了追捧,你們這回做的數量少了些,但也合適。再過半個月,便沒什麼人喜歡了,物以稀為貴,一多,就低賤了。」

  阿月沒有想那麼多,她只知道她賺的這些錢目的已達成,那就可以了。

  方巧巧問道:「那掌櫃可還要你們做?」

  「嗯,他問了。」

  方巧巧忍不住說道:「賣的那樣好,他分的不過是蠅頭小利。難保他不會自己模仿,畢竟也不難。下回呀,再做這樣的買賣,放手不再做了,便同老闆要『專利費』,還可再賺一筆。」

  阿月歪了腦袋:「什麼叫『專利』?」

  方巧巧與她說了一番,阿月恍然大悟,末了笑道:「這回沒有也無妨,就當是給掌櫃願意相信我和阿玉的酬勞吧。娘親不知道,我們跑了七八間鋪子,都是被人用掃帚轟出來的。」

  話一出,方巧巧深覺這便是魄力。輕輕抱了抱女兒,無憂一世,便需要阿月這樣的灑脫和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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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三,放榜日。慕韶華未中狀元,卻是中了榜眼。賀喜的人一來,老太太甚是高興,她素來不喜武將世家,卻偏生嫁給了武夫,難得出了個文人,喜不自禁。趁著慕韶華遊園去了,便喚了方巧巧來。

  方巧巧私心還是更喜歡探花二字的,多好聽,狀元也好,榜眼榜眼,沒氣勢呀。聽見老太太叫自己,收拾齊整了過去。進門還沒請安,就被老太太喚住「免了免了」。秦嬤嬤輕托住她,要挪椅子來,老太太又道「快些坐我旁邊來」。

  宋氏和孔氏聽了,暗暗冷笑,這臉變的跟翻書似的,前一陣子還橫眉冷眼來著。

  方巧巧知道自己這是「妻憑夫貴」了,端坐一旁。老太太便說道:「可惜差了一點,便能做狀元了,可惜,可惜呀。」

  丁氏笑意溫婉,在旁說道:「有個文采斐然的父親,長青和長善又聰慧,日後定是狀元之才,開了這先河,有何難。」慕韶華得了賞識,對慕家甚好,她也欣慰。

  老太太頗為滿意兒媳這話,方巧巧笑的謙虛:「不過是運氣好些,蒙德聖恩,是行之的福氣罷了。」

  「這話太過氣餒。」老太太說道,「今日叫你們過來,是有一事要說。」見眾人身姿比方才坐的更加直,心中滿意,「阿巧回來已有兩個月,府裡的事物也知曉了,同為慕家孫媳,也應當分擔些,免得你兩個弟妹辛苦。」

  孔氏心頭咯登,這是要分權了呀,當即說道:「哪裡會辛苦,大嫂不過回家兩個月,怕是還有許多旁枝末節不知道,忙活起來怕累著她。」

  宋氏也不滿,但沒有吱聲。這科舉的事塵埃落定,過繼一事也要及早辦的好,現如今爭風頭不是上策。

  老太太見沒人順著她的話,不滿道:「做慕家人,要同舟共濟,難不成讓阿巧看著你們操勞,自己坐吃白食?我瞧著呀,賬房的事,該交由阿巧管,她心思細膩,記記數目,日後月錢便由她管著吧。」

  方巧巧可沒想到一來就給自己封了個大官,管錢的人最得實權,因為每個人都要吃飯,要從她手裡拿錢,為了不被剋扣,自然不敢給她眼色。況且,這其中做做手腳,也可以撈錢,根本是個肥差。

  孔氏的面色極為難看,恨不得吼一聲「分房吧」,她將最後希冀放在丁氏身上:「這賬房平日都是婆婆管的,若是給了大嫂,婆婆……」

  丁氏笑意輕淡:「我會從旁幫扶,直至阿巧上手。」她不過是累了,這家她不想管太多,每日陪老太太喝茶賞花,偶爾去外頭走走便好。老太太既然提了,她也就順勢答應,她也想好好享清福,不再圍著這家轉。

  這話徹底將孔氏的話堵死了,當事人都不在意,她還能說什麼?心裡窩了一團火,只好不再做聲。

  夜裡慕韶華回來,一身的酒氣。方巧巧還沒睡下,使喚婢女去上水拿醒酒湯過來。扶著醉醺醺的丈夫回到床邊,甚是心疼。他不怎麼會喝酒,因此極少見他這樣大醉。只醉過三回,兩人成親時,上回認祖歸宗,這回皇宮赴宴。她拿了帕子給他擦臉,那寬大的手已握來,滿目醉意:「巧巧,我是榜眼了,入翰林授編修,不再是那貧苦的酸秀才,日後你便是翰林夫人,再不用受別人的氣,喜歡什麼,便去買吧。」

  方巧巧眸中酸澀,他確實是醉了,醉的不知道他們已經回到慕家,還以為是在那小村落。或許他心底最掛念的,依舊是那樣的日子吧。最愧疚的,仍是不能給她和三個兒女過好日子。這男子,沒有武將的魁拔身軀,卻為他們撐起整個家。她沒有喜歡錯人,更沒有嫁錯。

  慕韶華眼神迷離,探頭看她:「巧巧,你哭了?」

  方巧巧環了他的脖子埋頭在他胸前:「喜極而泣罷了,明日我就去買一堆好衣裳,買十件首飾。」

  慕韶華聽罷,甚為高興,簡直比他去聽封更歡喜:「好!」

  翌日慕韶華酒醒,頭痛欲裂。驚醒了方巧巧,直到給他揉額頭,才好了些。

  「日後不許喝那麼多酒,太傷身了。」

  慕韶華應了一聲:「往後我醉酒你就將我挪到偏房,免得擾的你也不好睡。」

  方巧巧喜他體貼,更不肯答應:「偏不,非纏著你不可。」

  慕韶華笑笑,成親這麼久,脾氣還跟初出相識一樣:「三月十日才入翰林院,這六天你們想去何處玩,我好好陪你們,免得日後不得空。」

  方巧巧想了想:「慕家近處有沒有避暑山莊之類的,趁著長青他們兩日歇息,我們一家人人去住兩天罷。」

  慕韶華也覺此法可以,問了管家,請示了老太太,最後是確定後日孩子們不用去學堂了,到城外東郊半裡地的避暑山莊過兩天一夜。

  知道這消息的阿月欣喜非常,如放出籠子的鳥兒,重歸山林。

  慕宣後腳回家,聽了這事,便讓馬伕改了地方,定在西郊避暑山莊。慕韶華知曉後,沒有多言,他擔心一旦起了爭執,連避暑山莊也去不成了,橫豎慕宣不同行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