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未損分毫借刀殺人

  要查皇宮的人並不容易,尤其是陸澤沒有官職,又非內廷人,想進去得找藉口,還未必能見到二皇子和四皇子。就算見到了,也肯定不能近身查看。

  想來想去,陸澤暫時放棄了這條線索,轉而去找另一條——死去廚娘的家人。

  陶家是寒門小戶,陶家夫妻二人賣饅頭包子為生,日子過的捉襟見肘。將女兒送入宮裡,日子才見好轉。可誰想不過進宮兩年就被告知犯了大錯,謀害大臣之女,最後落的屍骨無存。

  陸澤領著范大到了陶家,因涉及皇宮,廚娘死後陶家連後事也不敢做。木門緊閉,不見奠字,因秋風蕭瑟,略顯孤清詭異。他側身閃到一旁,朝范大使了個顏色。

  門一會才被打開,一個精瘦漢子探頭看了看,很是膽怯的模樣:「您找誰?」

  范大作揖說道:「在下想就令千金的事問一些話。」

  單刀直入,直戳的那漢子發抖:「我們夫妻什麼都不知道,你們回去吧,放過我們吧,我家女兒都走了,罪也認了,再無瓜葛。」

  范大立刻伸手攔住那想關上的門:「你們?除了我,難道還有誰來過?」

  漢子面色頓時慘如白紙,哆嗦道:「沒有,只有老爺您。我嘴拙,說不清楚,請老爺放過我們,草民什麼都不知道,也什麼都不會說。」

  范大一手頂在門上,已完全壓的對方不能動彈,緩聲:「令千金在宮裡的事,不會一點也不和你們說。你若不說,那我就只好用一些有趣的手段來讓你開口了。」

  漢子雙腿一軟,旁邊忽然衝出個婦人,手裡拿著個矮凳,卻是作勢不敢上前:「我們真的不知道,琴琴她向來就是個嘴巴嚴實的孩子,而且她入宮後我們一年才見兩回,住一宿就走,哪裡得空說話。」

  范大默了默:「那這裡可來過奇怪的人?」

  婦人立刻答道:「沒有。」

  范大笑了笑,這才收手:「打攪了。」

  尾音還沒完全落下,門就被關上了。

  陸澤微微皺眉,至少可以確定兩件事,在他們來之前,已經有人來過了。那人肯定威脅了陶家什麼,否則不會怕成那樣。

  誰沒事會來威脅廚娘的父母?

  范大見陸澤十足像個神捕,笑道:「七少日後進刑部,定是前途無量。」

  陸澤瞧他一眼:「如今的刑部,不進也罷。」

  范大笑笑,這分明是還在記恨著刑部這次對阿月的事集體悶聲。那種人,他們少爺不屑為伍。

  兩人準備出來時,陸澤瞧見陶家鄰人坐在門口,賊頭賊腦往自己看。目光觸及又迅速閃開,瞧著十分蹊蹺。他頓步往他看,那鄰人立刻起身要進裡頭,范大一個箭步,將那要關上的門順勢推開,跌的鄰人一個趔趄。

  陸澤走進裡頭,范大轉身將門關上。

  鄰人嚥了咽,已大了膽子說道:「我知道你們要問什麼,但是沒銀子我一個字都不會說。」

  范大笑笑,從腰間取了些銀子,見他滿眼嫌棄,乾脆將整個錢袋扔給他:「還不夠我就只能脫這身衣裳給你了。」

  鄰人倒是想要,比自己身上穿的好多了,可沒敢說,這才說道:「我瞧見是誰去過隔壁家,因為陶家死人後,就沒人敢來竄門。而且那人面生、又長的好,就多看了幾眼。」

  陸澤問道:「生的什麼模樣?」

  「細皮嫩肉的,眉毛修的十分漂亮。」

  陸澤一頓:「女的?」

  鄰人笑道:「胸前沒有二兩肉,也是男子裝扮。」

  陸澤頓時明白過來,是太監吧。

  「因眉毛修的細緻,瞧的出右邊眉毛裡有一顆紅痣微露,因剛好從眼前經過,就看的清楚,除此之外沒有別的了。」

  陸澤微微皺眉,此時還出來招搖的,不可能是凶手本人,那能為凶手做這種事的人,必定是心腹。可宮裡的侍衛已經被換的差不多,身邊可以使喚的唯有太監。依據方才的描述,侍衛也不可能描眉。眉中帶紅痣的人可並不多,只是查查很快就能找到。

  范大以為他還要問些什麼,誰想陸澤已轉身往外走。

  快出巷子,前後無人,陸澤才說道:「范叔叔辛苦了。」

  范大笑道:「少爺說的這是什麼話?只是陪同您過來,有什麼可辛苦的。」

  陸澤聲調半分變化也沒:「辛苦您早早來安排個鄰人,還跟鄰人串通好證言。既然你們都已查清楚,何必來捉弄我。」

  范大驀地一頓,實在沒想到他竟然這麼快就看破了,笑笑說道:「本來也沒指望七少看不穿,可這麼快就看穿了,真是傷心。」

  陸澤此時心中有氣,那鄰人明明一副害怕模樣,卻坐在門檻那不躲避直直瞧自己,分明是要引誘自己進去問話。剛才他們雖然是在陶家門口說話,但聲音並不大,可那鄰人住的可不算太近,如何聽見他們方才說的話,可偏是一開口就是「我知道你們要問什麼」。

  再有,說眉心有顆痣就好,偏要連紅痣也說了。問起是否是男子,還特地說胸前沒二兩肉,卻又好看細嫩。

  句句都在引導他往太監身上想,女子也能束胸,使得平坦無異,更好掩蓋身份。可那鄰人連半分疑惑也沒。

  誰會為他早早安排好「證人」?唯有自家的家人。

  范大開口說道:「少爺是不是想不通為何老爺要這樣安排?只因這些事沒有必要浪費時日去查明。老爺想看少爺做的,也不是查案子。而是想看少爺知道真相後,會如何應對。如今也可明確告訴少爺,那凶手是二皇子,最受聖上寵愛的皇貴妃的兒子,娘家勢力不容小覷的皇貴妃。少爺要如何不費氣力的將他們扳倒,這才是老爺想看的。」

  陸澤默然片刻,這才明白父親的用意。這案子並不難查,所以父親根本不屑他在這上面動腦子,但是要動皇族中人,又豈是容易的事。

  正是因為不容易,才有考驗的意義。

  後日便是中秋,陸澤還要履行自己的承諾,帶阿月好好的去玩。如果是再順籐摸瓜去找證據,怕要趕不上了,偏身問道:「既然如此,那范叔叔可是已將二皇子的罪證都收集齊整了?」

  范大饒有興趣問道:「確實,但七少要做什麼?難不成拿著那些東西去告御狀?」他略有不忍,畢竟他也十分歡喜阿月,「聯合慕將軍勝算倒很大,而且不必費力氣。」

  陸澤淡聲:「無論是以陸家名義,還是以慕家名義將二皇子送入大牢,日後都會被皇貴妃娘家人惦記上,再偏執些,還會將過錯怪在阿月身上。」

  范大禁不住問:「那少爺要用什麼法子?」

  「借刀殺人。」

  范大笑笑,這事變的有趣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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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秋前夕,朝野震動,頗受恩寵的二皇子一夜被貶為庶民,遠送邊疆荒涼之地,一世不許回皇城,母妃也從皇貴妃降為四品妃嬪。

  八月十五,晨。

  慕宣從宮裡回來,還特地買了些阿月最喜歡吃的糖蓮子,回到家中便將後輩叫到書房,讓下人都退避院外,不許進來。

  阿月跟在母親一旁,捉著她的手埋臉躲著。慕宣見狀,很是心疼,微微俯身喚她:「阿月,過來祖父這。」

  阿月搖頭。

  慕宣說道:「那凶手已被捉到,再不會有人要害你了。」

  眾人皆是一愣,老太太當即怒敲木杖:「那天殺的凶手是誰?」

  「二皇子。」慕宣緩聲說道,「皇后和太子尋得二皇子行兇證據,聖上核實後龍顏大怒。只是虎毒不食子,只被貶為庶民遠送邊疆,勒令一世不許回京,否則城門即斬。」

  慕宣知道元皇后和皇貴妃關係素來是劍拔弩張,這回皇后能拔出皇貴妃這顆眼中釘,情理之中。只是他奇怪的是,皇后雖說聰慧,但是一開始不可能知道就是二皇子所為,但所列罪證,卻看得出早在阿月出事第一天就已在調查。皇后掌管六宮,怎麼會有這閒情早早關心這事。

  莫非有人在背後助力?那又會是誰。

  方巧巧倒覺得這不過是聖上要考慮到慕家情緒,才將二皇子貶為庶民,再送到邊疆保他一命,免得被慕家咄咄逼人要他性命罷了。聖上最疼的便是二皇子,怎麼會為了阿月而殺了自己的孩子。

  只是無論如何,阿月終於安全了。

  阿月還有些迷糊,受了驚嚇後腦子裡一直都像有一團漿糊,理不清,弄不順了。直到母親柔聲和自己說「阿月,凶手已經都捉到了,你可以出去玩了」,才覺眼前豁然開朗,一剎陽光明媚。

  她能從這家門出去了,能去隔壁家,能去好友家,能八街九陌到處跑。

  壓抑了半月的愁苦,終於散去了。

  她抬頭看看滿屋殷切的目光,動了動唇,瘖啞著嗓子說道:「阿月想出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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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壁陸家也已收到消息。

  陸常安從宮裡知道二皇子的事,還覺意外。回到家裡問了范大,范大說道:「依照七少爺的吩咐,遣了宮中心腹將裝著罪證的錦盒丟在每日太子散步的庭院中。」

  陸常安一聽便明白了,不由笑笑:「借刀殺人?真是借的一把好刀。皇后和皇貴妃早就已是水火不容,二皇子的存在對太子是最大的威脅。能除去皇貴妃這顆眼中釘,皇后和太子又怎會放過這機會。」

  范大嘆氣:「還以為七少爺要費一些功夫,誰想直接使喚我去找人丟盒子,自己睡覺去了。」

  陸常安笑笑:「不費一兵一卒將事情解決,才是謀士之才。」末了皺眉,「可是想這事累著了?還是白日,睡什麼。」

  范大笑道:「聽說是晚上要找隔壁姑娘去賞花燈,要養好精神。」

  陸常安頓時不能言語,倒是想起自己年少時的光景。正巧程氏進來,笑道:「中秋月圓,晚上一起去賞花燈。」

  程氏淡聲:「我去喚妹妹們。」

  陸常安說道:「不必,孩子們也不必叫了。」

  程氏很是意外看他,這風流人怎麼忽然專情起來了,輕點了頭:「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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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過晚食,慕長青說道:「阿月,等會可要出去賞燈?」

  阿月點頭:「去,陸哥哥說來找我一塊去。」

  慕長青眨眨眼,他這妹妹真是……都說女大不中留,如今人小鬼大的妹妹已經留不住了。

  阿月深信凶手被捉到一定有陸澤的功勞,因為他答應過自己。而且答應後沒多久,凶手果然被抓到了。所以她相信今晚陸澤也一定會來找她,帶她去猜燈謎,贏大雁。

  過了小片刻,外頭門聲敲響,阿月站起身往那看去,大門一開,果然見到陸澤站在門口。

  她就知道,他不會騙自己。如今不會,以後也一定不會。

  陸澤看著阿月朝自己跑來,重見久違笑顏,忽然很是感觸。原來親手守護一個人,是如此安心。

  「阿月。」

  「陸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