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8 章
番外之一如初見時(阿月爹娘)

  臘月天,寒風料峭,不見雪,昨天夜裡還下了點雨,濕冷得很。

  一個裹緊棉襖的年輕人抱著木盆往河邊走,許是衣裳反覆洗刷,棉襖已見褶皺,顏色也褪了大半,看著十分寒磣。只是面龐生的端正俊朗,雖有點病色蒼白,卻還是將寒酸的衣裳穿出獨有的清俊來。

  今日不見日頭,巷子並沒有婦人出來曬曬。正好有兩個婦人要去田裡做活,見了他笑道:「大侄子,又自個去洗衣服呢,趕緊找個媳婦兒吧。」

  董韶華笑笑:「家中貧寒,還是別連累別人家了。」

  兩個婦人不由笑話他,等他走遠了,才嘆道:「真是可憐,早早就沒爹沒娘。改日幫他留意留意,看哪家姑娘願意跟他,家裡沒個女人可不行。」

  董韶華來到不遠河邊,到淺水那尋了往日洗衣的大石板,泡了一盆冰水,凍的手指立刻紫紅。自從母親過世後,他已然習慣,因此只是微微皺眉,並不礙事。將衣服浸濕,拿起棒槌就要敲打,這視線一開闊,卻見河面上有異物。

  瞧著奇怪,起身細看,不由大驚,飄來的分明是個人。

  這麼冷的天,泡在冰水裡不會死也會冰進骨頭裡落下病根吧。來不及多想,丟下棒槌和木盆就往那跑去,差點因河底石頭而滑倒。眼見那人要流走,他一把抓住,總算是拽穩當了,長吁一氣,冷的不行。

  將人拽到身旁,才瞧見是個姑娘。這姑娘模樣實在是太好看,秀色照人像明珠耀眼,連這陰暗寒冬都燦然生光。就是……頭髮和衣著太奇怪了……

  將她挪回岸上,探了探鼻息,還活著。他忙搖搖她,沒有醒來。見她臉色蒼白,他脫了棉襖給她裹上,冷風吹來,凍的他直哆嗦:「姑娘?姑娘?」

  久喚不醒,董韶華急的不知如何是好。抱著她去醫館吧,總不能為了名節而連命都不要了,但願她醒後能諒解。

  剛要抱起,見遠處來了個人,大喜,當即起身:「胖嬸。」

  胖嬸並不是個中年婦人,她只比慕韶華大三四歲,只是因為名字裡有個「嬸」字,加之自小就圓潤,街坊鄰居才這麼叫她,外人聽了誤會的不知道有多少。

  好在胖嬸力氣大,那姑娘身子又單薄,背回去並沒費多少氣力。董韶華一路跟在旁邊送回家,等胖嬸要給她脫去下身的衣裳,他才離開,一出門就拍了拍腦袋,急匆匆跑回河邊,可他的衣服和木盆早就不見,被河水打走了。

  他統共就兩件厚實的衣裳,那件還是恩師送他的,如今不見了,身上這件穿髒拿去洗,自己就只能裹著棉被。他只盼寒冬快點過去,就不用擔心衣著。可這還得一個月才正月,正月可還冷著。無法,只好勒緊褲腰帶,攢幾個錢去買件。

  夜裡正喝著清湯寡水,腦袋有些昏沉。正打算去睡會,胖嬸就過來敲門了,見了面就道「那姑娘醒了。」

  說罷,就拉著他過去,笑道「那姑娘生的白淨好看,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女兒,你救了她一命,指不定她肯嫁你,那你就有媳婦了」。

  董韶華一聽,面紅耳赤:「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哪裡是為了這些。」

  「罷了罷了,那從她那裡得兩個賞銀也好。」

  兩家是隔壁,一會就到了。董韶華揶揄的站著,還在外頭就聽見那姑娘一個勁的問「這是哪,你們是誰,怎麼穿的這麼奇怪?」

  他默默覺得好笑,奇怪的明明是她呀。胖嬸先行進去,他就在門外,那姑娘擒著被子,幾乎要抓破了,瞪大了眼:「難道……我穿了?」

  胖嬸不明所以,上前說道:「他救你時,你衣服穿的好好的,是我給你脫的,不用驚慌。」

  姑娘往後一倒,嗚咽:「我果真穿了……完了,被老天爺玩死了。」

  董韶華站在那不知所措,本就是怕她誤會自己碰了她什麼,本著是過來解釋的,可這根本就是……腦子糊塗了吧。

  胖嬸問道:「姑娘打哪來的?家裡可還有什麼人?」

  她頓了頓:「我忘了。」

  胖嬸皺皺眉:「那你可還記得你叫什麼?」

  「巧巧,方巧巧。」她能告訴他們的只有這些,否則非得嚇著他們不可。所幸這名字是她爺爺取的,被她嫌棄了二十年,現在終於派上用場,放這古代一點也不違和吧。

  董韶華不好多待,而且她眼裡滿是警惕,便道:「胖嬸,我先回去了。」

  方巧巧往他看去,個頭很高,很瘦,當然重點是帥……默默的瞇眼多看了幾眼。看的董韶華渾身不自在,奪步走了。

  胖嬸笑了笑:「他就是救你上岸的人,是個讀書人。」

  「噢……」方巧巧小心問道,「我現在沒地方去,你能收留我嗎?我可以幫你幹活,吃的不多。等我找到落腳的地方就立刻走,不給你添麻煩。」

  胖嬸遲疑片刻:「我家有男人,姑娘可覺得方便?」

  方巧巧忙說道:「方便方便,你們不嫌我麻煩就好。」

  於是她就在這住了下來,沒睡慣硬床板,早上起來腰酸背痛。在屋裡蹦了好幾圈,想著能不能找到路回去。她明明是在登山,突遭雷雨天,一道響雷閃電就將她送到這來了。還有她的登山包也不見了,實在是想的心悶,就出去了。

  問了婦人洗漱的東西,她就遞給自己一塊樹皮。胖嬸見她頓住,很難以接受的模樣,更是確定她出身大戶,訕笑:「聽說那些達官貴人都是用精鹽搓牙漱口的,可我們這是鄉下,窮鄉僻壤的,只有用來吃的粗鹽,還老貴,姑娘就將就將就吧。」

  被樹皮震住的方巧巧急忙接過:「是我見識少,沒得寸進尺的意思,謝謝胖嬸。」

  可最後還是搓的牙疼,含著那冷水漱口,凍的她發抖。

  過了小半會,胖嬸進去瞧了一眼。因是穿自己的衣服,鬆鬆垮垮的,得綁腰帶。坐在鏡前搗鼓著頭髮,她撲哧笑笑:「大姑娘,可要我幫你?」

  「好啊好啊。」

  折騰了小半個時辰,她才終於是「順利」晨起。

  想到自己手無寸鐵,又沒本金外出,她就惆悵。這一苦惱,她倒是想起自己的登山包裡,有一些新奇玩意,指不定能拿去換錢。先發現自己的不是那個書生麼,找他問問好了。

  胖嬸正在廚房做早飯,不知她外出了。方巧巧敲了隔壁家門,不見答覆。見門虛掩,推門進去。院子有點亂,但並不髒。地上攤放一件棉襖,正是昨日裹著她的那件。見它壓著竹竿末端,這才明白約摸是在那晾曬,可不想竹竿滑落,衣服就弄髒了。

  她俯身拾起,搖頭:「原來是個書呆子,衣服也曬不好。」尋了個桶放進去,喊聲,「董鄰人,你在嗎?」

  一會才有腳步聲,卻只見個腦袋從門後探出,小心翼翼的往她看。

  方巧巧步子一挪,就看見他藏在門後的身體,撲哧一笑:「你怎麼裹著被子,還沒起來嗎?」

  董韶華很是尷尬:「只剩一件棉衣,放那晾著,還沒乾,冷得很,就裹著被子唸書,失禮了。」

  方巧巧這才想起昨天胖嬸跟她說他救自己衣服都飄走了,卻沒想到他竟然只有兩件衣服,而且……不得不說破舊的很:「剛才我進來,你衣服掉地上,髒了……」

  董韶華頓時懊惱:「要是我不急就好,欲速則不達,果真是……」還沒說完,他就咳嗽起來,忙偏頭咳。

  方巧巧想去找茶水,可這並不熟悉,伸手要給他捶背順氣,立刻被他躲開了。那本帶著病色的臉大窘:「姑娘這是做什麼。」

  她皺了皺眉眉頭,這才想起來男女授受不親啊,便縮回手,笑笑:「這樣吧,我去給你洗衣服,再做頓飯,你好好休息。」

  不等他答應,她已經跑開了。到院子提著桶往外面走去,心生感慨,長這麼大她還沒給人洗過衣服,自己的也都是往洗衣機裡丟,要麼就是保姆洗。

  一路問人,才走到河邊。蹲在那又苦惱起來,這要怎麼洗?沒有洗衣液沒有傳說中的搓衣板。左右看看,見了一塊光滑石頭,瞧著應當跟電視上的棒槌差不多,當即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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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韶華精神不濟,知道自己是病了,又不願把僅剩的錢去看大夫。想喝點熱水,卻沒力氣去燒柴火。裹著被子渾渾噩噩睡下,夢裡聞到米香,腹中饑餓。可一會那米香就變成了焦味,不由皺眉。迷糊了好一陣,才驚醒過來,赤腳就往外跑去,果真見到廚房有濃煙。一個身影正奮力的在扇扇子,嗆的咳聲。

  方巧巧已經被熏的眼淚滾落,見了他一副要救火的模樣,說道:「我、我很快就做好飯了,你再等等。」

  董韶華想過去救場,誰想她竟過來推自己走「你去躺著,不要在這熏,會難受的」。他心驚肉跳的回頭看了看廚房,但願不要被她燒了。

  心神不定的等了半日,可算是見到她出來。

  方巧巧將鍋裡舀起的飯盛進盆裡端出來,賠笑道:「水放太少,糊了。你廚房只有青菜,好像鹽放的有點多。」

  「能吃就好。」董韶華一手拿木勺,一手拿碗,將沒焦掉的舀進碗裡。

  方巧巧怯怯看他,低聲:「那棉衣……我、我給洗破了。」

  董韶華只覺腦袋疼:「等晾乾了,補補就好。」

  方巧巧詫異:「你還會針線活呀,真厲害,我沒見過會用針的男人。」

  董韶華看看她,面色紅潤,柔荑淨白,自小就應該是沒做過活的人:「富貴人家的男子應當都不會用針。」

  雖然說補,可打了補丁也難看吧。方巧巧懊惱不已,已要起身告退,誰想他將白米飯放在自己面前:「吃吧。」

  方巧巧愣了片刻,見他碗裡都是糊掉的,像一碗碳,忍不住說道:「我不餓,你吃吧。那碗壞的不要了,丟了吧。」

  董韶華笑笑:「就算你不吃,這也不能丟,還能吃。」

  「必須得丟了呀,吃壞肚子怎麼辦?」

  董韶華不知如何作答的好,半晌才道:「那比餓肚子好。」見她不解,才道,「我手頭沒多少錢……」

  方巧巧窘迫非常:「抱歉。」

  董韶華笑笑:「沒事,你快吃吧。」

  方巧巧說自己不餓,就逃似的走了。見她真沒有要回來的意思,董韶華吃了一口菜,差點沒醃到舌頭……鹽罐裡的鹽她該不會是全放了吧……

  方巧巧受到打擊了,她接連做了幾件蠢事,穿就穿了,連累救命恩人丟了衣服,還病了,自己還把他僅剩的棉衣搗破,差點把他廚房燒了……仔細一想,簡直是想找個地洞鑽。

  她摸摸口袋,沒有一個銅板,回到胖嬸家,她也外出了。想著得給他買藥,不然硬扛著會把身體熬壞。見箱子裡走來一人,進了對門家。見她也看來,便笑笑:「嬸嬸,我問您一件事好不好。」

  她來時動靜鬧的這麼大,那大侄子救回個漂亮姑娘的事街坊都知道。婦人猜出她身份,笑道:「大姑娘有什麼事?」

  「我想去找點草藥,能退燒……不,祛風寒的,但我不認得。」

  婦人瞭然:「可是給董家侄子喝的?」見她點頭,立刻眉眼堆笑,這姑娘看著富貴,卻是個不拘小節的,倒覺有戲,「嬸嬸帶你去好了。」

  方巧巧大喜,連聲道謝,隨她一塊去山腳那採藥。

  胖嬸從外頭回來不見她,也沒去找,那樣大個人,總不會走丟了。過了一個多時辰,聽見推門聲,以為自家男人回來了,往那一看,愣了愣。是方巧巧,還是從泥潭子滾了一圈的方巧巧:「你這是去哪了?」

  方巧巧自覺挫敗,苦了臉道:「董書生不是病了嗎,我沒錢買藥,他自己又不肯買,我就琢磨著給他採藥,拜託了對面慶嬸。誰想一個不留神,踩空了,翻進溝子裡。」末了她笑笑,將背簍給她,「藥采回來了,可我不會煎藥,能麻煩胖嬸嗎?」

  胖嬸真是心疼她,還以為是個高傲脾氣的千金小姐,可分明是個好姑娘:「我這就去煎藥。」轉念想想,「你端去給他吧。」

  方巧巧想也沒想:「嗯。」

  她拿藥過去時,已經是傍晚。外頭不見他,進了他屋裡,說道:「起來喝藥了。」

  屋裡突然有姑娘的聲音,董韶華一驚,驀地起身,驚的結巴了:「你、你怎麼進來了。」

  「拿藥給你呀。」方巧巧放在桌旁,拍拍心口,「這是拜託胖嬸熬的,不用擔心被我熬壞了,放心喝吧。」

  「這如何好意思。」董韶華拘謹得很,見她臉上有傷,問道,「你怎麼受傷了?」

  方巧巧擺擺手:「不小心翻溝裡了。」

  只是接觸小半日,董韶華已經知道她是個毛毛躁躁的姑娘,心眼是好的,可太不讓人省心了:「快去敷藥。」

  「嗯,我跟胖叔借了件衣服給你,他說是壓箱底的,你不用急著還。」

  像個老婆婆叮囑了一番,方巧巧才從他院子出來,琢磨著去弄點錢,摸摸脖子,將銀項鏈取下。其他物件不通,可白銀總不會被拒之門外吧。打定主意,往村外跑去。

  喝過藥,出了一身虛汗,董韶華總算覺得舒服多了。隱約聽見外頭又有聲響,他不用猜也知道誰又來了。一開門,見她正扛著一袋東西進來,還是很意外:「這是什麼?」

  「米呀。」

  「你哪裡來的米?」

  方巧巧哭笑不得:「當然是買的呀,我把我的首飾當了點錢。對哦,我忘了買菜!本來想給你買肉吃,可是扛著米太辛苦就忘了。」

  董韶華感動之餘,在她面前連手都不知往何處放的好:「我後園種了菜。」

  「你還會種菜?」方巧巧喜不自禁,「在哪,我去摘,我去摘。後園是吧?那就是在後面?你坐著,我去看看。」

  自問自答,看的董韶華禁不住笑笑,他好像撈回個很有趣的姑娘了。

  冬去春來,方巧巧在郭家待了兩個月,跟整個巷子的人都混熟了。街坊鄰居也不再猜測她的身份,每回見著她和董家大郎出現,都要打趣一番,郎才女貌,很合適。

  這日方巧巧搬了凳子到院子裡曬太陽,抬頭看見隔壁桃花枝伸到這邊,桃花開的十分艷麗。將凳子挪到那,踩了上去賞花。低頭一看,樹蔭下捧書看的人,不就是董韶華。

  許是剛從田裡回來,腿上還有泥,捲著褲管也沒清洗。剛回家就看書?難怪鄰人都說他日後定會有出息。

  方巧巧瞧了一會,摘了朵桃花往他那方向吹。

  桃花悠悠然落在他烏黑髮上,他卻絲毫不覺。

  董韶華看完一頁,才動手翻書,這一動,頭上落了一朵粉嫩桃花,掉在書上。他回頭看去,本想賞花,卻見那牆垣上趴著一人,笑盈盈看來。腦子裡立刻蹦出人面桃花相映紅的美境,趕忙起身:「方姑娘。」

  「你看的可真認真,我都趴了好一會了。」

  董韶華正要說話,見她好像要爬過來,大驚:「小心摔著。」

  「那你接著我不就好了。」

  她腿已跨了半條,看的他腦袋嗡嗡直叫,這要腳滑了,他是接還是不接。這一接,真不知會抱到什麼地方,可不接她鐵定要摔到,急的他額頭都滲出汗來。

  方巧巧見他為難,收回腿,心裡有些不舒服:「逗你呢。」

  董韶華鬆了一口氣:「下回千萬不要爬牆,太危險了。」這姑娘這麼就跟其他人不一樣,這樣大膽。

  方巧巧已經回到郭家院子,嫣然笑笑:「嗯。」

  字落,人就消失在牆頭。可那一笑,卻讓董韶華如沐春風,當真……好看。

  春季魚兒產子,為了年末豐收,本不該捉魚。只是有家大戶兒媳有孕,想吃魚,正好那家管家和胖叔認識,就照顧了他,讓他送兩尾魚過去。

  魚捉回來,胖叔胖嬸不得空,方巧巧自告奮勇拿了魚去。

  誰想從何員外那回來第二天,就來了個婆子,說是何老爺瞧上郭家姑娘了,想抬了去做妾。

  何員外年歲四十,名聲頗好,是遠近聞名的大善人,家底頗豐。附近的人聽見,也覺是美事,胖嬸得過何家恩惠,也不好阻攔,但婆子讓她勸勸,她也沒勸,對方巧巧說道:「你也不是個小姑娘了,自個決定吧。只是……到底還是要衡量清楚。」

  這事兒董韶華也知道了,初初聽見鄰人說,還愣了愣,又聽那婦人說道「定會嫁的,我看方姑娘都沒搖頭,羞的」。他默了半晌,很是失意回了家。進門前又看了看隔壁,盼著誰能從裡面走出來。

  翌日天晴,他拿了豆子出來挑揀,又坐在桃花樹下。挑了半會,下意識往後看去。那已褪去粉色的桃樹,綠油油的,可因桃樹枝葉本就不是茂盛的,一眼就見著牆上又趴著個人。

  這幾個月隔三差五都會有人趴在那,除了方巧巧,還能是誰。

  兩人靜默了許久,耳邊只有風吹樹葉響的聲音。

  董韶華回過神,躲開了她直勾勾的視線。方巧巧抿了抿唇:「書呆子,我是母獅子麼,你怎麼老躲著我,像以前那樣不好嗎?」

  「姑娘家名聲重要。」

  「你也以為我要進何家門了?」

  董韶華背身不語,因為不知道要說什麼,亂得很。

  「氣死我了。」

  聽見她聲音惱怒,他回身看去,竟是要翻牆下來:「你怎麼又翻牆了,快停下,別傷著。」

  「偏不。」她更惱了,「我現在就往下跳,你接住我。」

  董韶華瞪大了眼:「我、我……」

  方巧巧認真道:「你要接住我。」

  董韶華腦子裡已是空白,眼也不敢眨,一瞬間她竟真的鬆手了,身子像斷線風箏撲哧倒下,他一個箭步上前,牢牢將她接住,脊背落滿冷汗。再看懷中人,卻是笑靨如花,絲毫也不驚怕。

  「我相信你會接住我。」

  董韶華想鬆手,她卻抱的很緊,身子已僵硬:「你這是何苦。」

  「對啊,你說我這是何苦。」方巧巧也很是鬱悶,「按照戲本,我遇到的不是達官貴人,也該是富賈謀士,可怎麼就偏偏碰見你這書呆子。碰見就碰見,為什麼還喜歡上了。」

  話裡的兩個字衝擊而來,董韶華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不對,就是聽錯了吧:「嗯?」

  「嗯什麼。」方巧巧雖然來自現代,可是當面告白什麼的,她也沒做過呀,口齒伶俐的她也吞吞吐吐了,「你要是肯娶我,我就嫁你。你如果搖頭,我明天就走了,去找另一個劇本。」

  董韶華還在愣神:「你當真不做那何員外的妾侍麼?他富甲一方,你的日子肯定會好過的……」話到最後,自己的聲音也低了。

  方巧巧瞪他:「既然這樣,那我走了。」

  可她放手了,對方卻又沒放。董韶華鬼使神差的沒動,瞅著她的明眸,心跳驟快:「方姑娘……」

  方巧巧靜靜看他:「嗯。」

  董韶華吸了一氣,才道:「你現在跟了我,一定會吃很多苦,很多……只是我會勤懇上進,以後……讓你過上好日子。」

  方巧巧笑了笑,很簡單的承諾,卻教她少女心萌動,鄭重點頭:「嗯。」

  董韶華靦腆一笑,方才兩人姿勢並沒貼緊,而且是微側著身。可她話落後,卻驀地正身抱住自己,柔軟的身子貼來,又驚的他差點暈厥。

  方巧巧沒有立刻放手,富貴榮華她不求,男子再多錢財,心都不是自己的,又有什麼用。

  她忽然覺得,這個劇本就很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