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結束後的日子,又很快恢復到從前的狀態。每個人都像不再認識那晚的對方,就算偶然遇到,視線即使有所接觸,也會很快的轉開,擦肩而過。
有人說學校就是另外一種社會,或許是真的吧!每個人都在自己的周圍豎起一道高高的圍墻,那麼高的圍墻,不是一兩次的接觸就能崩潰掉的。
不知道別人怎樣,至少我是這麼認為,也是這麼忠實的行動著。沒過多久,便到了十一天後約定的週末,那一天凌晨六點半,我就被曾雅茹的奪命連環Call吵醒了,無奈的洗了個晨澡,隨意的換了件衣服便出門了。
來到約定的地鐵門口,也不過才早晨八點左右。籠罩著濃霧的清早,四周連個鬼影都沒有,更不要說早在一個半小時前就打電話來提醒我,說是自己已經到的某個古怪美女了。
無聊的坐在長椅上,我有些稀奇的看著秋天的霧氣。說實話,這個城市就連冬天的霧都不算濃,可是今天居然會強烈到十米遠的能見度都達不到。
霧氣猶如蒸騰的雲霧,不斷在視線裡攪動翻滾著。突然,感覺到有誰在拍自己的肩膀,我猛地回頭,卻誰也沒有看到。方圓十米的範圍,一目瞭然的地方,誰也沒有!那麼剛才,究竟是誰拍了我的肩膀?
不由得打了個冷顫,我站起身緩緩打量四周,猛地,身後又有什麼東西用力推了我一把,我順勢倒下,在地上一滾,飛快的往後望。
還是什麼都沒有。
風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吹了過來,是暖風。彷彿有誰往我的衣脖子裡溫柔的吹氣,我的身體頓時僵硬起來,一股惡寒從腳底直冒上了後腦勺。
視線能夠觸及的地方,三百六十五度沒有死角的四周,根本就不可能存在可以藏的哪怕是一個小孩身體的地方。雖然霧氣很濃,可是至少十米內我還能看得清楚。以我的速度,沒有誰能夠捉弄自己,然後快到能夠逃過我眼睛的。
奇怪!真的很奇怪,難道自己居然有可能遇到鬼了?
我的心臟快速的跳個不停,大腦出奇的冷靜。不管那麼多了,首先應該判斷的是自己會不會有危險。身體後退,飛快的退回椅子上,我整個人躺倒下去。
現在自己的雙眼只需要注意眼前四十五度的範圍,就算真的有人捉弄自己,就算真的有人的速度可以快過自己眼睛追捕的速度,那麼現在他也只能從正面來了。到時候自己如果還是看不到,那麼我,我立馬就會去廟子裡求一大堆護身符拿來防身。
可是等了十多分鐘,居然什麼都沒有等到。就在我快要放棄的時候,一個不太高大的身影,從遠處帶著空曠的腳步緩緩走了過來。
心臟又開始劇烈跳動,我急促的呼吸著,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前方。突然,我愣住了。那個身影,似乎有點熟悉!
「阿夜,你這是在幹嘛?」曾雅茹驚訝的看著我,用手抵在紅紅的嘴唇上,「噗哧」一聲笑起來:「難道阿夜你為了和人家的初次約會不遲到,昨晚根本就在這裡打了地鋪?人家實在太感動了!」
「我又不是神經病!」糗態被看到,我開始自暴自棄,乾脆用雙腳盤坐在椅子上,聲音止不住的顫抖,「剛才,或許我撞到鬼了!」
曾雅茹張大眼睛,見我一副認真的表情,好不容易才收斂起笑臉,用柔軟的小手貼在我的額頭上:「不燙啊,不像是發燒的樣子。」
「我沒有發燒。」我抗議的將她的手甩開。
「提問,唯一能夠分辨藍色的鳥類是什麼鳥?」
「貓頭鷹。」
「達文西畫蒙娜麗莎的嘴唇一共花了多少年?」
「十二年。」
曾雅茹感動的拍手:「哇,好厲害,居然都答對了。看來你果然是清清楚楚的見了鬼!」
「你這傢伙,一般的正常人就算身體狀況是有生以來最好的,這兩個問題也不見得答得上來吧。」我有些哭笑不得。
「不管了。」她笑的十分開心,「幾天前阿夜你還是個堅定的無神論者,什麼事情居然讓你轉性了?」
「那你嘗試一下莫名其妙被什麼東西拍肩膀,然後又被推倒,但是眼睛卻什麼都發現不了的滋味。那時候就算諾貝爾物理獎的歷代得主,都會毫不猶豫的相信,其實佛主以及玉皇大帝每個月都會和上帝耶和華聚餐的。」
「喔喔,雖然人家還是不怎麼明白,但是,相信你啦!」曾雅茹輓住我的胳膊,偏過頭認真想了想,問:「阿夜,鬼是什麼樣子?」
「這個問題就值得探討了。我問你,真愛該是什麼樣子呢?」
「這個啊,嗯,我不知道。」她苦惱的用手指在我的胳膊上劃圈圈。
我笑起來:「那就對了,鬼和真愛都是一模一樣的貨色,從古到今眾說紛紜,也被無數的文人墨客描述得天上地下的,可是誰都沒有真正看到過。或許,它們根本就不存在吧。」
「你這個人為什麼老是那麼矛盾?」曾雅茹嗔道:「剛剛你還說遇到鬼的。」
「剛才是剛才,我現在想了想,說不定自己不過是疑心生暗鬼罷了。」
我撓了撓鼻頭,仔細想起來,似乎幾分鐘前的事情真的是偶然加上巧合,製造出某種暫時不能用科學來證明的事件。就像許多地方明明是平坦的直路,明眼看去根本就不可能發生會車禍,偏偏會豎著一塊「事故多發區,請謹慎駕駛」的標誌。
「哎,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你好了。」曾雅茹無語的嘆了口氣,突然伸出纖纖玉手,「乾脆,我們來拉勾。」
「幹嘛?」
「就立下一個約定啊!如果我們倆誰先死翹翹了,如果人死掉後真的會變成鬼的話,那就在那個人死亡的第七天,在午夜十二點,拍一拍他的肩膀,再在他的屁股上踢一腳。」
我將手背了過去,「不幹,太不吉利了。」
「不要那麼迷信嘛,人家都不怕,你還是不是男人?」她一邊笑著,一邊搶過我的右手用力的和我拉勾,這才喜笑顏開的依偎在我身旁。那副可愛的模樣,在不瞭解真相的人看來,根本就是個已經陷入愛河很深的小女生。
但,誰又知道這個美麗女孩的古怪呢?
星期日的早晨,九點,乘著擁擠的早班地鐵在遊樂園下車。我和曾雅茹痛痛快快的玩了兩次過山車,到鬼屋裡閒逛了一下,然後登上了摩天輪。
風很大,在幾十米高的摩天輪上俯望,似乎整個城市的風景都收在了眼底。不遠處的錦江如同玉帶一般,平靜無波。江面偶爾飛快滑過幾艘快艇,掀起一層又一層的波瀾。
好平靜的時光。我看著輪外,深深吸了一口高處的空氣。雖然這個城市的污染最近幾年已經好了許多,但是天空依然不算清爽,就算有這麼明媚的陽光,天幕也如同海洋一般藍的透明,心底卻不見得有多舒暢。
「阿夜,你看下邊,好美哦!」曾雅茹坐在我對面,痴痴望著錦江的碧波。
「嗯。」我心不在焉的發出一聲悶響。
「你好冷淡哦。」她嘟著嘴巴,突然坐了過來,摩天輪立刻失去平衡,重心開始向右邊轉移。我被嚇得差些跳了起來。
「你幹嘛?」我驚魂未定的瞪了她一眼。
曾雅茹滿臉幸福的微笑,輓住我的胳膊,小聲說:「人家只是想這麼坐著而已,一直都這麼坐著。阿夜,好像在你身邊,人傢什麼煩惱都不會有了似的。」
我居然還有這種功能?
「阿夜,你知道嗎?從小我就很孤獨。」她的臉上依然帶著笑,但表情卻不知為何黯淡了下來。
「雖然國中以後,追我的人越來越多,可是那種孤獨,卻依然沒有減少過多少。有時候我真的好怕,怕直到最後,直到我老了,不漂亮了,到時候就沒有人再願意給我依靠了。」
我有點尷尬的摸了摸鼻頭,這女人,到底想幹嘛?
「阿夜,聽別人說,這世界上有一種鳥是沒有腳的,它只能一直飛呀飛呀,飛累了就在風裡面睡覺,這種鳥一輩子只能下地一次,那唯一的一次就是它死亡的時候。」
奇怪了,這台詞怎麼那麼熟悉?我抬頭,問:「《阿飛正傳》?」
還在醞釀感情的曾雅茹嗔怒的看了我一眼,「哼,你知道嗎?也許每一個男子全都有過這樣的兩個女人,至少兩個: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了墻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飯黏子,紅的卻是心口上的一顆硃砂痣。」
「《紅玫瑰與白玫瑰》?」
「我覺得生命是最重要的,所以在我心裡,沒有事情是解決不了的。不是每一個人都可以幸運的過自己理想中的生活,有樓有車當然好了,沒有難道要哭嗎?所以呢,我們一定要享受我們所過的生活。」
「……這是,《新不了情》?」
「阿夜,你果然很沒有情調!」曾雅茹用力在我手臂上掐了一下。
我苦笑起來:「明明就是你在那裡亂念電影劇本,我又不是專業演員,怎麼可能配合得了?」
「你根本就沒有試過,怎麼知道自己做不到?」她的手抬起來想撓我的胳膊彎,被我一把抓住了。纖細雪白的玉手,皮膚細膩的如同光滑的綢緞,入手溫潤,很有彈性,令自己幾乎不願意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