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雅茹也有剎那的失神,一抹嫣紅爬滿了臉。她急忙轉過頭,稍微慌亂的說道:「阿夜,女孩子的手是不能亂抓的。」
話是那麼說,但她絲毫沒有將手抽回的意思。
「據說,」她轉回頭,開始凝視我的眼睛:「一個男孩如果抓住女孩子的手三分鐘,就要負責任,要娶那個女孩,要一輩子愛那個女孩,不離不棄,永遠愛她哦!」
說時遲,那時快,我立刻下意識的放手,將雙手舉得老高。我倆對望,許久,突然同時哈哈笑了起來,捧腹大笑。
「雅茹,你家裡有哪些成員?」我好不容易才收斂起笑容,認真問。
她右手指抵住嘴唇,甜甜的回答:「有爸爸、媽媽、爺爺、奶奶,還有一個姐姐,總之是最平凡不過的家庭了。怎麼,阿夜這麼快就想去拜見人家的父母大人了嗎?」
我沒有因為她的玩笑而笑起來,只是繼續問:「我是說現在。」
曾雅茹的表情在剎那間冷淡了下來,她的聲音也不再修飾,如同寒冰一般的冷淡,「你調查過我?」
「不錯。」我緩慢的點頭,「開頭是因為玩芭蕉精最後,你那一連串古怪的舉動引起了我的注意。然後就拜託我當員警的表哥查了你的過去。只是沒有想到……」
「只是沒想到我的人生那麼悲慘對吧?」
曾雅茹冷哼了一聲:「不錯,我九歲的時候,父母,爺爺和奶奶就因為車禍過世了,我和姐姐靠著巨額的賠償金相依為命。但是我並沒有覺得自己命苦,也從來不去恨誰,只想平平淡淡在自己小小的世界裡,過普通的人生。」
我的神色有些黯然,因為自己的好奇,或許真的傷害了她吧!
「夜不語,今天的約會算什麼?算可憐我嗎?」她的聲音顫抖了起來,卻帶著強烈的憤恨。
「不錯,我確實很害怕孤獨,我希望像個普通人一樣,可以隨意的喜歡一個人,可以被那個人所喜歡。想哭的時候我可以對著他哭,想笑的時候我能開心的笑,但我根本就不需要任何人來可憐!」
摩天輪轉到了出口,曾雅茹狠狠的拉開門,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我飛快的追向她,握住了她的手。她將我用力推開,回頭的一剎那,我見到了淚水,滿面的淚水。彎曲的淚痕爬滿她美麗的臉龐,她的臉上呈現著痛苦。那種痛苦,不知為何,映入視網膜後,卻讓我很心痛,心臟的位置甚至像要爆炸了似的。
我沒有同情她,絕對不會同情她,像她那麼高傲的女孩是不需要同情的。我很清楚,所以一開始就將問題問得很直白。或許,我真的太高估了她的堅強,以及自己對於她的地位了吧!
毫無猶豫,在她第五次推開我的時候,我緊緊將她抱住。用力抱住,不論她怎麼掙扎也沒有放手。漸漸,抵抗力越來越小,終於她癱倒在我懷裡,長期壓抑的痛苦毫無保留的宣洩了出來。
她哭了,哭的很傷心,抽泣聲如同決堤一般迴盪在喧嘩的四周。我無法顧慮別人異樣的眼神,只是輕輕拍著她的背,溫柔的在她耳邊輕輕說著話。
哭起來的女人根本就是無法溝通的小孩子,既然無法用語言溝通,那就用語言告訴她,至少還有人站在她那邊。
或許女人就是這樣的生物吧!悲傷的女人猶如含水量百分之九十的水母,當她們通過眼淚將水分含量降低到百分之六十六時,再深重如淵的痛苦也會慢慢流逝。
許久,曾雅茹才止住哭,頭卻緊緊埋在我懷裡不肯抬起來。
「丟臉死了。」她的聲音恢復了往常的狀態,但是語調卻稍微有些沙啞急促。
我望了一眼周圍早就圍了一圈的人墻,也頭痛了起來。果然,最近似乎一和她在一起,就幾乎要丟臉丟到姥姥家去!
「我數一二三,我們就一起用力跑!」我湊到她耳旁輕聲說,她在我懷裡點點頭,烏黑順滑的髮絲被風吹起,掃過臉頰,癢癢的。
「那麼,一,二,三,快溜!」我大喊一聲,趁著周圍人被嚇了一跳的黃金機會,拉著她的手一陣急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個僻靜的去處。
抽空一看,才發現居然到了情人們幽會的好去處,紫竹林。
曾雅茹喘息著,緊緊握著我的手,像是怕我不見似的。咳嗽了一會兒,她才望著我,臉色再次嚴肅起來,「不要以為這樣你就沒事了。哼,我才不會那麼容易原諒一個人。」
「知道!知道!」我敷衍的點頭。
她賭氣的一腳踩在我的腳背上,「從實招來,你還知道我哪些事情?」
「真的可以說嗎?你發誓不會像剛才那樣發飆。」我有些遲疑,對付女人自己本來就不拿手,如果剛剛的狀況再出現一次,恐怕我會完全沒轍的。
「我哪有那麼小氣?不要婆婆媽媽的,快說!」她拉我坐在附近的石椅上,拈起一片竹葉心不在焉的玩弄著。
「你的姐姐,她叫曾雅韻吧,當年出名的校花,追求者多到幾個加強排。但就在一年半以前,高三的她突然消失了,至今也沒有找到。
「對於她的失蹤,整個學校裡流傳著許多個版本。有人說她和某個中年男人私奔了,也有人說她懷了孕,被孩子的父親丟棄,她害怕被人知道覺得實在太丟臉,就乾脆自殺了。」
曾雅茹沒說話,許久才抬起頭,望著我的眼睛問:「流言,你認為哪個更有真實性?」
「都沒有。」我毫不猶豫的說:「所謂流言,不過是嫉妒她的人,利用有心或者無心者傳播出去的,是沒有任何價值的八卦而已。
「以你們家庭的大環境而言,在家裡她是最大的,就算要交往,誰也不應該有阻攔才對。如果說要私奔,那就更是無稽之談了!
「我想就算再沒有人性的姐姐,也不會扔下小自己兩歲多的妹妹,然後沒有任何徵兆的跑掉吧!何況,她走的時候根本就沒有帶一分錢。」
「一直以來,我也是這麼想。」曾雅茹眼睛一紅,像是又要哭了。
「你姐姐失蹤三個月以後,原本在另外一所高中就讀的你,轉到了現在的高中,根據以上的種種,我猜測你姐姐的失蹤應該有很大的隱情。
「至少你認為,她或許是被誘拐,或者被害了,而害她的那個人很有可能還在這個學校裡。就算那個人和你姐姐是同期生,至少也會在這個學校留下一些蛛絲馬跡。
「你之所以轉學過來,就是為了找到你姐姐,或者是她本人,或者……是她的屍體!然後把害她的人繩之以法。」
「全對!」她驚訝的看了我一眼,「那天早晨,姐姐像是往常那樣替我做好早餐,溫柔的叫我起床,看著我吃完後,才收拾完畢和我一起上學。在分開的時候,一切都很正常,就如同從前的每一天那樣,可是,可是……」
她的聲音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可是從那一天以後,她就再也沒有回來過。我發誓,如果真有人在背後搞鬼,我一定要親手殺了那個混蛋!」
我有生以來第一次那麼溫柔的把她擁入懷裡,她沒有抵抗,不斷顫抖的身體似乎找到依靠似的,漸漸平靜了下來。
「那一晚,你問芭蕉精『五克拉藍色項鍊連續死亡事件』的事情。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你的姐姐,應該是最後一個得到那串項鍊的人。」想了想,我突然問。
曾雅茹抬起頭,咬緊牙齒,從聲帶裡發出一聲模糊的肯定音符。
「那事情至少有了一個突破口。如果找到了那串項鍊,說不定就能找到你姐姐了,你也是這樣想的吧?」
「不錯。」她點頭:「可是我調查了一年多,什麼都沒有發現。那串項鍊就像從人間蒸發了一般。學校雖然大,人雖然也很多,可是像五克拉藍色鑽石那麼顯眼的東西,不應該找不到任何線索才對。」
我嘲諷的笑起來:「那串項鍊或許真的帶著詛咒也說不定,只要擁有它的主人都會死於非命。真是滿奇怪的,當時看那個彆扭富家公子戴著的時候,就有一件事情想警告他的說。」
「夜不語,你會幫我吧?」曾雅茹低下頭不知道在想什麼,好久,才艱難的從嘴裡吐出這幾個字。
「我為什麼要幫你?」
「也對,我根本就不算什麼。老是強迫你,對你而言,我應該很討厭吧!何況,這件事本來就很危險。」她苦笑著,滿臉的頹喪失望,彷彿生存的氣息都在一剎那消失了。
我忍不住大笑起來:「開個玩笑罷了。這麼有趣的事情,我夜不語怎麼會不插上一腳?」
「真的!」曾雅茹原本煞白的臉色立刻爬滿了激動的紅暈,甚至語無倫次起來:「我,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真的,我……」
「那就什麼都不要說。」我撓了撓腦袋,女孩子發自內心的微笑,果然很美!
就在這時,曾雅茹手提袋裡的電話響了起來。她用依然顫抖的手拿出電話,剛聽了一會兒,笑容沒有了,取而代之是全身的僵硬。
「怎麼?」我皺了下眉頭,不知為何,居然會有一種不妙的預感。
「剛才打來電話的是楊心欣,她告訴我一個消息。」曾雅茹的表情十分複雜,「歐陽劍華死了,死在家裡。是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