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浣花轉過頭的時候覺得這荼靡春意真扎眼,章劍逆著光含笑看著她,意味難明。
粉色的自行車正好壓著腿,她只是覺得動彈不了,麻麻脹脹,不確定有沒有受傷。而現下,她只是覺得某人的笑容,欠扁得就像惡劣的倒春寒,或者是兇猛地秋老虎。
「你說呢?哥……」她故意把那聲「哥」拖曳得如累贅的裙擺,風情萬種。
被抱起來的時候柳浣花聞到好聞的香水味道,她嫌惡地皺皺眉頭:也不知道剛從哪位香閨繾綣裡脫身。
「向南,你們到哪兒了?」柳浣花問。
「你咋這麼慢呢,剛剛的羊肉串魷魚串也沒見您少吃啊!我們在前面的岔路這兒等你,你使勁兒蹬啊!」她一向聲如洪鐘,隔著電話的大喊大叫連坐在旁邊的章劍都聽得一字不漏。
「不用了不用了,我剛巧碰到我哥了,現在跟他一起回家吃晚飯,你們不用等我了。明天我再把車騎回去。你幫我跟江洪波他們說一聲。」柳浣花解釋。
「你跟你哥這是什麼孽緣啊?昨天還咒他不得超生今天就遇上了?」李向南打趣兒。
柳浣花真是坐臥不安,章劍還在幫她處理小腿上的傷口,手上的動作一頓,肯定聽得真真切切了。
「……呃,就是,那個費用不是AA嗎?你先幫我付一下,回頭我再還你。」平白無故占人家一個宿舍的便宜她可不幹。
隨後江洪波也發短信過來慰問,她三言兩語敷衍了過去,笑話。生在新中國,長在紅旗下,竟然騎自行車不穩當這種事要是傳揚出去,還用不用混了?!
「??……」柳浣花疼得像只毒蛇一樣吸氣叫喚。
「連騎自行車都走神,你這7年都長進了什麼啊?」,章劍肯定是故意的,下手這麼重!柳浣花撇撇嘴,仗著自己鍍了點金就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
「這景色太好了,我看的太入迷了不行啊?!」柳浣花斷然沒有嘴上服輸的習慣。
「我那兒瞰湖背山,也是春暖花開。明天就搬過去吧。」他閑閑開口,手下擦碘酒的力道一點都沒緩下來。
「??……為什麼,不是一個月的期限嗎?這才過了一周。」她反抗。
「當然,你有權反對,可是如果把今天騎車摔倒的事情告訴阿姨我也不會介意的。」他聲音還是淡淡的,一點起伏都沒有,哪有點威脅別人的氣勢?!
可是,柳浣花還是不得不妥協低頭,要讓她媽知道了,八成是直接打包回繞半個城的家裡,天天湯湯水水地往學校送,氣勢如虹萬眾矚目。這個柳浣花已經體驗過,那次不過是睡上鋪,急著下床的時候把腿磕青了一塊,結果正值周末回家就被發現了。然後接下來暗無天日的一周全方位伺候,真是叫全班人眼珠子都脫眶了。那時候班上紅極一時的口頭禪就是「花花,你媽媽喊你出去喝湯呢」,叫人情何以堪。自是不敢這麼大把的年紀再一次這樣氣勢洶洶地表現出離不開家離不開媽的溫室嬌女氣質。
醫生檢查了一下,沒有傷到骨頭,只是稍稍處理了一下上了藥水然後囑咐不要碰水不要沾染不潔淨的東西。柳浣花又是被章劍公主抱下電梯的,上至四十八下至一十八的雌性眼神裡射出的都是各種羡慕嫉妒恨。柳浣花鬱結得不行,這些個莫名其妙不懷好意地眼神被她委屈冤枉地接受了也就算了,起碼要讓她好受一點嘛,可為什麼被人抱著反而有如坐針氈的感覺呢?
「你放我下來吧,又不是扭到腳了,我可以自己走的。」柳浣花扭捏著。
章劍依言放下她:「現在直接到學校把東西搬過來吧?」
柳浣花大驚失色:「不用不用,我明天自己去就好,也不多,不勞煩您了。」
章劍聽到那個生疏的「您」時,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像是吃了一顆巨難消化的點心,如鯁在喉。順帶再一想起剛剛春意融融中她低著頭,羞澀地跟眉清目秀的男生隔著呼吸相聞的距離,心裡一時說不出的堵塞。
「那讓老張去接你。」他大步向前邁進,完全沒有再體諒小腿肚受傷的某人憂傷惆悵的步伐。柳浣花也覺得這突地急劇壓抑的氣壓很是詭異。時隔七年,這個高深莫測的哥哥繼續心思如壑,難以揣測著。
柳浣花知道要是張叔叔就一定是開那個張揚闊氣的賓士,可是相比而言,殺傷力遠比章劍親自出馬來得小。只得撇撇嘴一邊腹誹他的專制一邊小跑著跟上去。
自行車在昂貴的寶馬張大嘴的後備箱裡顯得格外怪異,何況只是二十一天在學校車行裡租的。柳浣花訥訥跟著進了車子,司機已經不見蹤影。章劍親自開車,看著她熟門熟路做到後面去又是一陣不爽:「坐前面來。」
她鬱悶得慌,一個有腿疾的人適合這樣被呼來喝去嗎?
在這裡生活了二十幾年,又是不安分的性子,自然是每一條路都爛熟在心,閉著眼都不會弄錯。可是他開進高檔社區的時候柳浣花還是微微恍惚了一下:「你住這裡?」
他沒答話,大概是覺得這個問題太沒建設性。柳浣花暗自思忖著,住這裡也不錯,當真是依山傍水的好地方,關鍵是離學校也進,她們以前班上就常常結伴來這海邊BBQ,指著那時候還在開發的社區嘖嘖不停,雄心壯志以後一定要買這樣的豪宅。那個時候,這個社區的宣傳基本上已經趨近於神話式了,五迷三道的讓人們誤以為住這裡就是天堂了。
只是這一梯一戶的格局,精裝修的風格著實讓柳浣花大開眼界。完全是適合精英,黑白格子間隔搭配,複式概念型設計。空間利用率高,外加挑高房頂更加凸顯面積的空曠。柳浣花有些歎為觀止:「這真的只有兩百平嗎?」
章劍漸漸發覺了柳浣花的十個問題裡,基本上只有一到兩個是值得回答的。
「你的房間在樓上,左拐第一間。」他放下鑰匙和她的包包。逕自去了廚房,給她遞過來牛奶。
因為傷得確實不重,柳浣花蹦蹦跳跳往自己的房間去了,一路上聯想翩躚,要把自己的房間裝飾成全暖色調,最好以米黃和粉紅為主,再點綴上乳白和嫩綠最好了,反正不要像某人一樣,搞得冷冷清清跟吸血鬼的屋子似的。
章劍看她蓬鬆的頭髮隨著步子一上一下地顛簸著,不禁笑意深深,還是以前那個傻妞兒。
晚上章劍叫的外賣,是雞丁飯。柳浣花細聲細氣抗議:「我想吃披薩,義大利皮薩。」
章劍優雅地吃著牛扒,不緊不慢擦了擦嘴:「你現在身上有傷,吃那些速食不好。」
五星級的外賣盒閃閃發光,柳浣花一勺勺往嘴裡送的時候想著要是讓李向南和林嘉樺看到這A市美食經典LOGO,不知道要尖叫成什麼樣子。
章劍看到她神遊天外,看到她唇角帶笑,看到她犯傻發癡。心裡極為不舒服:「好好吃飯,走什麼神?!」
「……」柳浣花無言以對,專心奮鬥。
「腿還痛嗎?」
呃?柳浣花詫異,他關心自己?簡直是北極熊和南極企鵝交朋友一樣稀奇啊:「不痛了不痛了。」
「那吃完飯去買些你以後用得著的東西。」章劍繼續人道關懷著。
柳浣花也繼續受寵若驚?不能言地點頭著……